为什么庞宏冰事件从轻发落？

为什么庞宏冰事件从轻发落？

韩德强

2004年10月21日

       作为一名北航教师，听到北航出现招生丑闻，自然是很关心的。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实际上并不是北航的丑闻，而是所有高校的丑闻，甚至是教育部的丑闻，是教育产业化政策的丑闻。

       多年以前，我和庞宏冰曾经同住一室。在我的印象中，庞宏冰是一个很喜欢钻研的人，总是搞些小发明，最有影响的是电化学治癌仪，天宏公司恐怕就是从治癌仪起家的。他负责过一段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工作，照章办事，似乎并不贪财。招生就业处处长赵瑞君曾经负责机械制造系的学生工作，在我印象中，是学生工作系统里一个有进取心的最年轻的干部，相对来说可能是比较廉洁的。他固然希望在仕途上快快升迁，相应地，在经济上则颇为自制。招生丑闻一出来后，我就担心他们可能会做替罪羊。现在，处理结果出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据我所知，各校都有一定比例的机动招生名额，名目很多，反正是学校可以自由处理的。这个比例各地各校不同，大约在10%左右。如果北航招3000学生，则大概会有300个左右的机动名额，按每个10万算，会有3000万元的额外收入。北大、清华、人大、复旦、浙大、武大、南大，无论是名校还是普通院校，所有学校都存在这个问题。这正如重点高中招生，本来可以招300人，但故意把分数线抬高，满足分数线的学生只有200，剩下100人就是高价生，是重点高中的主要机动财源。实际上，许多高中、初中甚至小学、幼儿园都在玩这套把戏，其机动名额比例实际上高于大学。如此巨额的机动名额和机动收入，绝对不是哪一个招生人员可以支配的，也不是招生分配处处长可以决定的，甚至不是主管招生分配的校领导可以说了算的。我认为，北京教育局完全应该清楚这个盘子，教育部完全应该清楚这个盘子。机动名额的比例和名目，恐怕是从教育部到教育局到大学领导，一直至大学招生处多次开会讨价还价决定的。用体制改革的术语来说，这叫招生上的“双轨制”，和多年以前首钢、燕化、冀东水泥厂的钢铁、石油、水泥的“双轨制”并无差别。“双轨制”的价差通过什么渠道、落到什么人手里，在圈内是有一个灰色机制的，并不是谁想拿就可以随便拿的。

       在这个灰色机制中，庞宏冰这一层的招生人员能拿多少钱？根据我对多年前北航招生系统的了解，最多是事后能够分一些奖金。媒体说，有55万元钱汇进了天宏公司的一个账户。我怀疑，该账户是招生处的一个专用分账户。如果是公司或个人的往来账户，则账户上的钱绝不会那么清清楚楚，只有家长汇入的资金。媒体还说，庞冰宏敲诈考生家长。恐怕不然，如果非说敲诈，那也是学校甚至整个教育系统对考生的敲诈。事实上，该考生分数低于北航在广西的录取线6分，恐怕是考生家长同意缴纳10万。类似的事件其实到处都是，是招生工作中的“潜规则”，多少年都没出过这种“丑闻”。怎么会单单出在北航庞宏冰身上？大概与录取工作计算机化有关。考生家长只是答应交钱，还没有交钱，北航已经在网上公布录取名单了。考生家长一看录取了，就不想继续交钱了。所以，按照“潜规则”，这位家长倒有“敲诈”之嫌。这位家长比较有能量，找到了焦点访谈，把这事捅出来了，他成了反腐揭黑的英雄，而庞宏冰则成了“丑闻”的主角。

       显然，如果把事情真相完全揭开，那么国家教育部就可能站到被告席上。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教育部的教育产业化政策的后果大白于天下吧？那就只能拿庞宏冰开刀，拿赵瑞君开刀，甚至是拿北航校领导开刀。这种思路也是“潜规则”。所以，党委副书记赵平一表态，就说是庞宏冰的个人行为。李未校长一表态，甚至把庞宏冰说成是学校里的“边缘人物”。总之，是要把体制性、政策性的责任推到个人头上，丢卒保帅，找替罪羊。因此，我一直在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丢卒会丢到哪一个层次上？会丢得多严重？会到校一级领导吗？还是到处一级领导？是开除公职，进监狱？还是轻描淡写，从轻发落？

我以为，在高官问责制的社会气氛中，在不损害教育部声誉的情况下，在假定其他各校都没有问题、只是北航出了丑闻的前提下，要挽回北航的声誉，至少主管副校长应该辞职或免职，而且主要当事人应该从重处理。站在学校在角度，如果庞宏冰、赵瑞君真有个人问题，比如收受了55万资助金，那么完全可以从重处理，以谢天下。但是，如果庞、赵等人只是奉命行事，恐怕很难从重处理。万一从重处理，则需要有很高代价的补偿金。否则，这些替罪羊完全可能跳出来，不服从处理结果，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离开学生工作系统多年，不知道该系统的腐败进展速度如何，也许庞、赵等人的确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瞒骗学校领导，也许的确是个人行为呢。所以，我一直在等着看处理结果。

       现在，处理结果出来了，庞宏冰开除公职，留用察看1年，留党察看一年，赵瑞君免去职务，赵平受到行政警告处分。显然，这是从轻发落。留用察看1年，其实是什么事也没有，一切照常。此时免去此项职务，彼时又可以任命他项职务。这说明庞宏冰等人其实并没有多少辫子可抓，是在履行学校的招生程序。学校又不愿为挽回声誉付出重金，收买庞宏冰等人，结果，就只能是从轻发落。

       在发文之前，我曾经致电赵瑞君和庞宏冰，但都没有联系上。所以，上述分析仍然只是猜测。错谬之处，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