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有制的阐发：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目的、研究任务及内容体系

公有制的阐发：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目的、研究任务及内容体系

李济广

摘要：政治经济学学科应把实践目的(研究目的)范畴与理论任务(研究任务)范畴明确区分。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实践目的是接续《资本论》的实践目的指导公有制生产关系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与提升，理论任务即科学任务就是揭示以上五个方面的合理性、规律性和内在要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实践目的是指导主体性公有制生产关系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和提升，以及公有主体多种所有制并存的混合市场经济制度的确立、运行与管理，研究的理论任务是揭示这些方面的正确性、影响因素和实现条件。政治经济学教材内容体系要弥补公有制优越论、联合劳动论、公有制治理论、公有制维护论等重大理论欠缺。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公有制；联合劳动；民主管理

正确认识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和研究任务，是科学安排其内容体系，从而使其高效发挥作用的前提。本文认为，在这一问题上，以教材为代表的政治经济学学科体系，存在着显著不足。

马克思主义所说的社会主义经济，就是公有制经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所主张的经济，是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但现有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教材对公有制却只有简单的说明，对公有制必要性优越性以及搞好公有制经济的途径完全没有进行具有充满说服力的阐述，更没有贯穿整个理论体系。多年来，鼓吹私有产权优越论的西方经济学和建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的西方经济运行理论被学界称为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主流经济学”，我国公有资本和公有单位的劳动力就业只剩下20%，对搞好公有制经济充满信心的社会成员也是少之又少，而政治经济学界的主流学者和教材，几十年来对此却视而不见，完全不重视对坚持公有制为主体能够释疑解惑的理论分析，对于搞好公有制经济、发展公有制经济的途径，只是重复几十年来不断变化的改革表述而未能揭示其规律，且往往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社会主义”性质缺乏实质性关联。这说明，现有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忽略了初心和目的，不胜任自己的研究任务和使命，而这必将影响我们党性质的保持、作用的持久发挥与初心的实现。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如果完不成自己的初心与使命，面临的只能是自己的衰亡。

影响正确认识政治经济学目的、任务的一个方法上的缺陷是多年来大多数教材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两个学科未加明确区分。实际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面对的是中国现阶段的经济，而“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是世界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趋势，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一般特征，以及社会主义社会建立、维护、运行、建设与未来发展的客观要求、世界经验与一般规律。将二者混淆起来将淡化（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和任务，也不利于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上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和任务。故此，本文在二者的联系和区别中展开分析。

一、文献综述与概念界定

1.关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一般不提研究目的，马克思关于《资本论》“最终目的”是揭示经济规律的说法常常被解释为政治经济学的任务。对此，王卫卫曾指出，揭示生产关系的发展变化规律又有个动机和目的问题，马克思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目的是为无产阶级提供科学的理论武器,使社会主义革命早日获得胜利。社会主义时代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主要是使财富更快增长,为劳动者谋取平等关系及最大福利；同时为社会主义运动的纲领和策略提供理论依据。^[1]陈晓红认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是寻求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中各种物质利益关系得以实现的最佳组织形式和途径。^[2]

2.关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任务。在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中，有些不讲研究任务，有些指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任务是揭示经济规律。崔卫国认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任务是研究如何使财富更多地生产出来,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3]陈学法也认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用来指导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所以根本任务是研究如何发展生产力。^[4]

3.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任务和研究目的都未见专门研究。王朝科提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是揭示以促进共同富裕为核心的规律体系。^[5]

4.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任务。吴宣恭认为，根据《资本论》的理论，当代中国政治经济学的任务是，研究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产关系，分析生产关系变化的决定因素与规律，为发展社会主义经济提供理论指导。^[6]杨春学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中心任务是围绕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有机结合进行理论分析。^[7]张宇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要任务是，揭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发展的规律，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提供理论指导。^[8]

5.关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内容体系。这方面教材与论文涉及的甚多，但差异不是很大。

综上可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学科没有明确确立研究目的范畴，对研究任务的表述多与研究目的相混淆。实际上，马克思所说的《资本论》的最终目的是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指的是《资本论》研究的理论目的，而习近平所说的马克思主义是为了建立“理想社会”，“是为了改变人民历史命运而创立的，”^[9]强调的是包括政治经济学在内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目的。“任务”的含义是要做的事，这里是指要研究出来什么，而“目的”的含义是希望研究完了起什么作用。“目的”一般是就研究者的主观设想而言，如果站在客观的角度，“理论上的目的”就是“学术意义”和“学术价值”；而研究者“实践上的目的”，就是“应用意义”和“应用价值”。考虑到人们的习惯用语、概念的实际涵义以及明确划分理论目的和实践目的的必要性，可以将理论目的称之为“理论任务”或“研究任务”，将实践目的称之为“研究目的”。马克思研究《资本论》的理论任务是阐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产生、运行、发展的规律，主要是其必然灭亡的客观要求，实践目的则是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社会制度。

二、实践目的(研究目的）与理论任务(研究任务）

（一）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实践目的(研究目的）与理论任务(研究任务）

一些教材和论文把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实践目的（多称之为任务），规定为研究怎样更好地发展生产力、增加财富，或加上处理利益关系，偏离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性质与使命。

1.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目的是指导公有制（生产关系）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与提升。

首先，从理论上看，借鉴《资本论》，以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为指导，必须继承它的根本性实践目的或概括性历史任务——消灭私有制，发展公有制。习近平指出，“马克思主义……为最终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理想社会指明了方向”，^[10]作为《资本论》的基本结论，这不仅是马克思研究的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使命，也是当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未竟的使命。很明显，在社会主义国家，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乃至于没有压迫的目标尚未有效实现，而这些目标的实现以及在更高水平上的充分实现实际上就是公有制关系的发展和完善。还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证明了资本主义私有制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那么公有的社会主义制度就毋庸置疑能够更好地发展生产力吗？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展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带来的剥削不公正，那么社会主义公有制社会就必然是公正的吗？怎样把公有制事业治理、管理得公正而又有效率，并向高级阶段进发呢？对此，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述还是非常粗线条的，详细的研究就是当代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实践使命。因此，以《资本论》为指导要把握其精神实质，不能说，我们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目的任务也是揭示经济规律，就是和马克思一致了；更不能像一些人通常所说的那样，当今时代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的使命是研究如何发展生产力。

公有制建立之后的任务，并不仅仅是推动生产力或经济建设更好地发展，社会主义社会还要通过完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促进经济平等，促进社会平等、政治民主、文化健康、生态文明的充分实现，而这同样离不开公有制不可替代的基础性作用。政治经济学就是要从经济方面即公有制方面为社会的全面进步提供理论武器。

其次，从实践上看，公有制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和提升是政治经济学需要回答的主要重大疑难问题。政治经济学面临的突出问题是，政治经济学认为公有制生产关系是优越的，那么为什么发达国家不搞公有制呢？为什么中国和越南搞那么多的私有制呢？为什么苏联东欧那么大的社会主义阵营垮掉了呢？有效回答这些问题，政治经济学才能尽职尽责。正像中国人民大学刘伟指出的，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是“回答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公正性、必然性、合理性的理论，作为批判和质疑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科学”。^[11]还有，在社会主义国家的私有制雇佣劳动的生产关系中，《资本论》阐述的经济规律仍然起作用，结果是收入差距和财产差距悬殊，经济乱象层出不穷，引起广大民众对社会主义优越性发生怀疑。^[12]尤其是，自十月革命后建立国有经济以来，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历史已经有一个世纪了,其间虽然成就巨大,但弊病和困难也一直未能消除,解决的出路也未根本解决,否则现实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的非公有制生产关系，不会进行普遍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了。而且，社会主义国家私进公退现象隐含的一个重大问题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存在着蜕化消失的现实可能性。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尤其是毛泽东邓小平都高度重视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蜕化变质的问题，如何清晰地认清影响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兴衰的诸因素，防止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自我颠覆而不断前进这一重大问题，是政治经济学不能回避的重大历史课题。此外，应对共产主义渺茫论，研究社会主义向高级阶段前进的必然性与条件，也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不应回避的责任。

如果公有制缩小到可有可无的境地，政治经济学专家和教师们还有什么可研究、教授的呢？

因此，在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指导与推动社会主义公有制度（主要是国有制或全民所有制）的有效确立、前进发展与巩固维护，考虑到现实中搞好经济社会事业的重要性，政治经济学也要指导公有制经济社会事业运行的科学管理。这样做才能起到其它学科起不到的作用。

最后，从逻辑上看，公有制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总和。由于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所有制，而生产关系的总和也就是经济基础或社会的基本经济结构或经济制度，所以经济基础、经济制度也就是所有制。由于科学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基本内涵就是公有制，^[13]所以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的总和、经济基础、经济制度明确地讲也就是生产资料公有制。因此，以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和经济制度为基本研究对象的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面对的基本对象，就是公有制——说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生产、交换、分配方式也一样，因为社会主义经济方式以公有权为基础，是公有制生产关系的实现形式。把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概括为发展公有制，听起来不习惯，但在理论上逻辑上就是如此。

对于发展生产力，研究“通过坚持与完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来促进经济健康发展”，与研究“指导经济建设”，“如何增加财富”，“如何发展生产力”是完全不同的。前者符合政治经济学的学科性质，单纯讲后者则往往在很多人的研究里出现生产关系走偏。

如何发展经济或生产力，以及相关的方针政策，政治经济学虽要涉及，但其完整具体的内容主要靠“发展经济学”、“国民经济管理学”以及“时事政治学”等学科研究与宣传。

2.既然构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目的是公有制（生产关系）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与提升，那么它的理论任务或科学任务就是揭示公有制度确立的合理性优越性、引发公有制事业衰退的影响因素、公有制事业运行管理的内在要求、公有制经济发展与提升的相关条件等5个方面。需要指出，公有制不仅仅存在于纯经济领域，也存在于科教文卫等社会事业领域；社会事业也可以理解为广义的经济。

换个角度说，既然马克思和恩格斯研究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科学价值”即理论任务是阐明资本主义“产生、生存、发展和死亡以及为另一更高的有机体所代替的特殊规律。”^[14]那么，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基本理论任务就是揭示社会主义（即公有制）确立（产生）、运行（生存）、前进（发展）与兴亡（死亡与提升）的规律性。其中“兴亡”包含向资本主义社会复归与向公有制更高阶段迈进。泛泛地提出“揭示经济规律”会给资本主义思潮留有侵蚀的空间。

理论任务要为实践目的服务。马克思从理论上分析资本运动中剩余价值的生产、积累、实现和分配，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本质，是为剥夺剥夺者的实践目的提供道义基础；马克思恩格斯从理论上揭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和剩余价值规律破坏生产力的道理以及资本主义私有制走下历史舞台的客观要求和现实性，是为消灭资本主义私有经济制度的革命目的提供科学依据。概而言之，共产党的基本任务——消灭私有制，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内容。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基础都是生产资料所有权。资本主义经济规律是资本主义私有权加市场经济造成的，社会主义社会特有经济规律是生产资料公有权确立的结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雷同的经济规律，也应受到公有制的影响。所以，完成政治经济学的理论研究任务，必须紧紧抓住公有制这个纲。政治经济学研究如何完善社会主义社会经济关系，首先要不认识清楚生产资料公有权的要求；研究如何为社会主义经济规律开辟道路，首先要认识清楚公有制生产关系的要求。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学科建设中，只有把握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目的，才能抓住政治经济学的核心，真正发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作用。

也许有人会说，避免向资本主义社会复归等任务是科学社会主义学科的工作。其实，离开经济分析，科学社会主义学科完不成这一任务。正像恩格斯所指出的，一切社会与政治变迁的终极原因，应当到经济学中去寻找；党的全部理论来自政治经济学的研究。

可能有人会说，公有制的确立、维护与提升的相关理论有人论证过。可是，知道和相信这些论证的又有多少人呢？从很多文章和微信、日常交流看，不要说普通党员、大学生和领导干部，就是马克思主义学者、政治课教师和理论宣传人员，多数人也根本不了解这些研究。原因之一是上述研究没有进教材；不能进教材的研究成果往往意味着被视为不重要或没有被学科所认可，就算有些人认可也难以发挥应有的影响力。公有制优越性问题虽然有的教材有所涉及，但简单肤浅，无法让人心悦诚服。国企管理问题虽然一般教材都会讲，但马克思主义的相关原理却没有得到重视与阐述。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实践目的(研究目的）与理论任务(研究任务）

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任务规定为研究中国现阶段生产关系、经济规律，规定为发展社会主义经济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规定为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共同富裕，都不能算错，但不够具体、全面和鲜明。事实上，多年来，主流学术和主流舆论对“社会主义经济”做了许多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相悖的理解或解释，国内外对“社会主义”的解释不下百种，或者淡化公有制和公有制的主体地位，或者把发展社会主义经济解释为或暗示为就是发展生产力，或者一边抽象地使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规律”等词汇一边宣传资本主义的经济思想或普世价值；即使是马克思主义学者，在学科体系中也往往对公有制的维护与发展避而不谈，对公有制事业民主平等的特征只是象征性提及，对公有制合理性理论也是廖廖数笔或定全忽略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虽然具有特殊性，但也要符合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具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属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分支，研究的目的与任务必须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保持一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应把服务于中国现阶段主体性公有制的确立、维护、管理、发展与提升作为自己的五大根本实践目的，同时也要服务于公有主体多种所有制并存的混合市场经济制度的确立、管理与发展。根据这一研究目的，根据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任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主要理论任务应当是揭示公有制为主体非公有制并存的混合经济制度的合理性、混合市场经济中公有制兴衰的影响因素、公有主体混合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及管理的内在要求、混合市场经济中公有制生产关系发展与提高的相关条件。

首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首要实践目的必须是指导中国有效确立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并以此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一系列优越性。在基本经济制度中，中国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直接对象是体现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公有制经济，而对公有制的首要任务是要维护其主体地位。中国政治经济学要让国内外人民认清当代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种种弊端，抵御强劲的私有化思潮，保证中国社会主义道路获得广泛的拥护。对非公有制经济，要说服社会各界大多数人认识到，既要鼓励、引导其发展，又不应取代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在当前的所有制结构下，要研究如何尽快恢复公有制经济的主体地位，^[15]以保证基本经济制度的社会主义性质。

由上述目的决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首要理论研究任务是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经济制度的优越性合理性。多年来，现实的公有制经济存在出卖权益、用人不公、铺张浪费、乱投资、乱分配等诸多问题，使很多人觉得公有制既没有效率也不公平，而多数人不仅难以把合格的公有制与不合格的公有制区别开来，更注意不到公有制经济的宏观高效率和重要方面的现实公正性。著名经济学家刘伟在论述政治经济学存在的必要性时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是否具有前途”等问题都尚待理论和实践证明，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历史必然性和合理性”，成为必须回答的问题。^[16]当然，私有制经济存在的道理也需要回答，公有制为主体而不唯一与私有制经济的存在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但由于私有制经济不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直接研究对象，相关理论应当从现阶段公有制经济经营能力的局限性引出私有制经济存在的必要性，而不能直接论证非公有制经济作为一种社会制度的优越性和作用。

其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具有指导中国新时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尤其是公有制经济合理运行的目的或作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不同于计划经济的运行，也不能等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它应当体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特点。研究经济运行的目的在于调节与管理好经济运行，这需要国家的宏观管理、政府的行政管理和市场的自发调节。保证经济良性运行关键是要把公有制事业调节管理好，同时也要对私有单位进行引导调节、行政约束和必要的经济约束。

由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的理论研究任务是揭示公有主体的混合所有制市场经济中宏观调节、经济管理的内在要求和经济运行的规律性。为了明确科学管理的内在要求，必须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和管理的规律，要根据马克思主义视角的经济全球化基础上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根据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正常运行时的一般经济规律，分析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具体规律。其中，要注意公有制经济在市场经济中行为方式的私营化倾向性如利润追求，以及私营经济的剩余价值追求，会类似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造成生产过剩和金融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此外，经济运行和经济管理离不开上层建筑，政治经济学还要联系上层建筑研究生产关系，杨承训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应包括坚持四项基本原则。^[17]我们必须研究共产党的领导、政治民主与人民民主专政、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经济运行、经济管理的关系，研究国家政权及其领导干部在经济运行中合理行为和不合理行为发生的规律性。

再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把指导中国现阶段社会主义公有制生产关系的改革完善、创新发展与前进提升作为重要的研究目的。完善、创新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要根据公有制的本性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通过突破既有体制机制和政策法规来实现。发展公有制生产关系需要做优做强做多国有经济，提升公有制生产关系需要创造中国现阶段经济制度向更高阶段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前进以及向社会主义高级阶段发展前进的条件。

由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把揭示混合经济中公有制生产关系改革完善的方向和发展提高的条件作为理论研究的任务之一。要研究公有制不同形式对效率的影响，对社会公平以及对生态、社会、政治、文化道德等方面的影响，以鉴别公有制的最优形式。要揭示公有制事业治理机制的内在要求，为克服公有制事业的消极现象、增强其活力服务。生产关系的完善创新与发展提升还要与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相衔接。例如“以人民为中心”作为经济政策工作的根本出发点，需要具体的制度保障，更需要社会制度基础生产资料公有权。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就得研究如何确保公有制的主体地位，以落实劳动人民在生产关系中的主体地位。^[18]

最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起到维护、巩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实践作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制度就是公有制，而私有制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可能自发地取代公有制经济。大规模发展内外资私有制经济，还会形成强大的资产阶级，产生资本主义道路的阶级力量及其政界学界代言人。公有制的发展历尽坎坷，原因之一就是发展公有制的运动是严峻的道路斗争，而分散的拥护公有制的力量面对私有化“精英”常常无能为力。当前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两种力量的角逐将决定中国的前途和命运。”^[19]应对这一历史课题，理论任务主要应靠政治经济学来完成——至少在论文专著中是如此。

由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在理论上揭示混合市场经济中公有制发展的负向力量，理清公有制与私有制比重变化的影响因素。例如市场经济中公有资本和私有资本此消彼长、对立面转化的规律；中国现阶段阶级斗争的现状、影响因素和趋势；公有单位官僚主义、腐败谋私、利润追求造成公有制不同程度质变的可能性。对这些问题，要在揭示内在联系的基础上，得出相应的对策。例如，研究如何支持国有经济发展，合理节制个人资本淹没国有资本地位的过度扩张。

刘伟根据经济学的一般任务指出：“中国经济学教学研究的目的和任务要解决什么问题？……我们既要论证社会主义制度的历史必然性、优越性，同时要特别结合我们的实践来论证怎么改革、怎么完善，以更好地运用社会主义制度，特别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任务”。^[20] 正因为如此，公有制应当成为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线。^[21] 

正像政治经济学研究金融、财政等领域中的生产关系而不会取代部门经济学一样，政治经济学要研究经济发展战略与生产关系的关系，研究所有制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的关系，但不能混同于发展经济学、生态经济学、国际经贸学等学科而包打天下荒废本业；经济建设的任务并不都是政治经济学需要研究的任务。

三、学科与教材的内容体系

学科的内容体系必须根据学科的目的和任务来确定,而且必须体现在教材上。政治经济学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目的和任务，笔者见到的许多教科书包括权威教科书中不重要甚至无关的内容过多，而一些关键性的内容基本找不到，偶尔有一点也是一带而过，内容和观点非常不到位，因而显得有些失职。主流论文同样体现不了公有制的主线地位。因此，这一问题必须具体地说明。

（一）传统政治经济学教材缺失或淡化的重大内容

1.公有制优越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为了揭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公有制的历史要求和客观必然性而产生的，如果不能继承马克思的研究目的，理论联系地实际把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历史要求说清楚，把公有制的优越性和保证其优越性发挥的条件说清楚，政治经济学就实现不了它的学科目的，这门课开与不开、开多开少，相对于它的根本使命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公有制优越性的关键是公有制经济有利于国民经济快速平稳顺利发展，公有制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的作用也十分重要。此外，马克思还分析了公有制对人际地位（资本主义是“精神屈从”）、生态文明（私有制导致资源环境巨大破坏）、政治民主（资本主义是“政治依附”）、文化道德、人的自由发展等方面的重大影响。

毛泽东批评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社会主义部分)》 对社会主义的研究不是从矛盾出发，而是从概念出发，只下定义，不讲道理，凭空提出一连串规律，却不是从具体历史发展过程中发现和证明规律。实际上，科学的经济理论需要从客观实际中抽象出规律性，理论的成立需要事实的证明，对于公有制生产关系优越论的理解也需要实际材料的支撑。公有制优越论相关内容的总篇幅在教材中应不少于两章，而实际性材料应不少于其中的二分之一。另外，语言和内容要有说服力和吸引力。在这方面，李民骐等人撰写的《资本的终结：21世纪大众政治经济学》，程恩富等人编写的《政治经济学》案例，做出了一定的尝试。西方一些著名经济学教科书的写法也有参考之处。

2.联合劳动论。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结合方式，是所有制的核心内容。马克思认为，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决定着资本主义社会的性质，决定着资本主义经济过程的面貌和生产方式的特殊性；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经济形式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形式的本质区别,是生产资料共同占有基础上的联合劳动。马克思指出，雇佣劳动“注定要让位于带着兴奋愉快心情自愿进行的联合劳动，”^[22]12巴黎公社要把生产资料变成“自由的和联合的劳动”的工具，^[23]158联合起来的无产阶级掌握了生产力，“社会的每一成员”都“有可能参加社会财富的分配和管理。”^[24]459联合劳动以劳动的直接就业权为起点、以劳动的经济控制权为关键、以劳动的按劳分配权为实现。

劳动控制权就是民主管理。民主管理是斯大林的生产关系定义所说的不同社会集团的地位与关系问题在公有制社会的主要体现。为了保证劳动者的主人地位，为了搞好公有制经济，为了防止社会主义经济制度蜕化变质低效不公，马克思、列宁、毛泽东以及邓小平都高度重视公有事业管理中的民主管理，而民主管理的理论基础又是公有制下的联合劳动。公有事业民主管理作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重大原理，中央一些重要文件多年来反复强调，今天，“以人民为中心”也需要以人民的权力为基础。联合劳动及其民主管理对治理、发展、维护社会主义经济不可或缺，需要政治经济学具体深入地关注。

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确立联合劳动自治模式，就是民主管理思想的实践。南斯拉夫经济学家和国家认为，在国有制中，劳动者与生产资料分离，没有获得直接管理权，结果劳动者是雇佣劳动者，无法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国家机关与人民群众脱离，产生官僚主义，阻碍社会与经济发展。南斯拉夫将国家所有制改为社会所有制，规定生产资料不属于国家或集体所有, 而归全体劳动者或社会所有，同时赋予劳动者充分的企业决策权。南斯拉夫模式的效果是不错的，缺点是国家集中管理不够，个人收入分配比重过大，这使人们认为南斯拉夫模式失败了或不可取。实际上对企业的分配水平等问题国家是可以控制的。另外，联合劳动不一定非得是社会所有制；要使群众获得直接管理权，国家所有制也能办得到，关键是在制度设计上赋予人民群众多少实际权力。对劳动控制权，政治经济学应通过单位、社区、社会等层次展开全面分析，让社会的方方面面，首先让政治经济学界对公有制民主管理的含义和重要性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对公有制事业的民主管理和相应的权力制衡，笔者做过一些设计。^[25]

3.公有制治理论。同样的所有权，会有不同的占有使用权、经营管理权、配置处置权、监督制约权、获益分配权，从而产生不同的生产关系。公有制的权能配置不当，优越性就不会得到充分发挥；公有制表现如何，取决于它的实现形式。公有事业的治理，需要公有制决策权、制约权、监督权的科学设置。公有制领域存在种种消极现象，影响了它的效率、公平及其威信，根本原因是公有事业未能按照公有制的内在要求和治理效果的规律性进行科学的治理，而不是公有制必然搞不好。例如公有制的所有者未能有效行使自己的决策权、制约权、监督权，而通行的治理机制是代理者决策、行政决策以及事实上的个人独断，且规章制度充满腐败弄权的很大空间。

实现公有事业公正、廉洁、高效、低耗、安全地运行发展的保障，一是民主管理，即保证所有者人民群众管理到位，确实能够对经营管理、办事程序、干部任免、改革措施尤其是敏感事项知情、讨论、投票和否决，呼声能得到有效回应，二是管理者权力间的有效制衡，三是严密的预防腐败与国有资产流失的规章制度。公有事业实现民主管理遇到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是民主、制衡与党的领导的关系，所以，公有事业科学治理有四个基本要求，即民主管理、权力制衡、制度严密与党民结合。对于党的领导与民主管理、权力制衡的关系，笔者也进行过相应的探讨。^[26]

    4.公有制维护论。总结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经验，可以发现，公有制事业的萎缩与消亡，影响因素比较多，如：公有事业治理不当导致公有制部分变质，导致公有制事业效率受损，导致社会对发展公有事业的信念下降；价值规律导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产生与阶级分化；市场经济中公有单位的价值不断分配为个人收入，如无限制则个人收入就会日益增多地转化为私人资本；市场经济中私有制经济具有更强的非正当竞争力但不会转化为公有经济；意识形态领域存在较强的私有观念而且部分决策者崇尚私有制，而上层建筑会对生产关系发生反作用；一些强势精英会寻机吞噬国有资本并且认为走资本主义道路才能使自己的家族永保巨额财富；此外还有国际资本渗透、打压和唱衰等。

如果不会发生颠覆性现象，习近平就没有必要强调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强调共产主义理想和共产党的初心。历届中央文件都没有否定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邓小平关于新社会变质的可能性和反对修正主义的论述。邓小平指出：“搞‘文化大革命’，就毛主席本身的愿望来说，是出于避免资本主义复辟的考虑。”^[27]305“毛泽东同志发动这样一次大革命，主要是从反修防修的要求出发的。”^[28]149“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这个提法，如果按照提出的当时的解释，即所谓“向走资派夺权”，也就是撇开党委闹革命，打倒一切，那么实践证明了是错误的。至于作出新的解释，可以在党内继续研究。”^[29]182-183正如杨承训所指出的，多年强盛≠社会主义永不变质,成熟的社会主义≠一劳永逸、万事大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认识和把握这方面的规律性，以便尽可能少走弯路，不犯颠覆性错误。^[30]政治经济学不能忽略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衰亡可能性的规律性因素，在社会主义能否被颠覆的历史性课题面前袖手旁观、铸成大错。

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必须针对促发公有制衰亡的影响因素采取系列措施。例如，民主管理对于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发挥，对于公有制经济的良好治理，对于社会主义制度性质的维护，都至关重要，习近平强调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完全恰如其分。

（二）学科与教材内容体系建议  

为了避免“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混同，避免“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名存实亡，对二者要明确确定为两个学科。经济学专业两门课要分设，其他专业可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纳入政治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中，把“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纳入政治课“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中。单独出书时“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可加一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可加一章“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

很多人主张政治经济学教材应沿用三卷《资本论》的结构，以生产过程、流通过程、生产总过程为主体再加上消费、国民收入分配、对外经济关系、宏观调节等内容，一些教材也实际这样做。一个类似的主张是按照马克思“六册结构”设想安排政治经济学的结构，并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部分也应采取类似从抽象到具体的做法。^[31]但实际上，政治经济学的资本主义部分与社会主义部分具体内容完全不同，如果使用类似的结构，不仅无法形成完美的体系，而且会造成非必要内容过多、淡化乃至丢掉重点，偏离政治经济学的宗旨。须知《资本论》是专著而不是教材。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确立、运动、发展的原理， 尤其是公有制经济制度的分析与设计，不应都是对不断变化的经济政策、工作策略、发展战略的“解读与论证”甚至是摘编与陈述，也不能是对现实的被动概括与描述。具体的政策措施，可以作为教材理论联系实际的内容来使用。对重要的经济方针要根据相关原理、经济发展的影响因素和客观现状分析得出，对现实的分析要实事求是、一分为二，要介绍研究者的政策对策和学术界的不同观点，这样才能体现科学的研究与叙述方法。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应当为：社会主义公有权的确立与实现形式；联合劳动关系与公有事业的治理；社会主义公有制社会的生产目的、分配关系与消费关系（包括公益事业社会消费）；公有制经济的计划性与宏观调节；公有制社会的优越性与现实性；社会主义生产关系衰变的可能性及其对策；向公有制社会高级阶段过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要内容应当为：基本经济制度的确立与市场经济中公有权的实现形式；市场经济中的联合劳动关系与公有事业的治理；公私混合市场经济的生产目的、分配关系与消费关系；公有主体市场经济的市场机制；社会主义与发展（不是单纯讲经济发展）；社会主义与对外经济关系；市场的调节作用与党和国家的经济职能（包括社会事业与公有制经济的管理、发展职能）；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并存的合理性与现实性；市场经济中社会主义公有制生产关系衰变的可能性及其防范；创造向公有制社会主义高级阶段过渡的条件。为达到突出重点理论、增加实际性材料的要求，教材应对非重要非必要内容应大幅删减和压缩。

搞好政治经济学的教材建设，需要竞争性编写、重奖式激励。为了写出充分反映学界研究成果的，创新性、学理性、吸引力、说服力俱佳的精品，促进学术、学科意义上的当代“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诞生，要贯彻百花齐放的方针，促进教科书模式的真正创新。要改课题立项制为奖励制，面向全球征集教材，每本教材作者一般1人，最多2人，评委由大评委库临时抽签决定，由评委会双向匿名不开会网络评优评奖。评出若干本优秀教材用相关经费予以重奖并供各校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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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21 年第 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