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故友》139——144
“黄娟。还是我去金鳞吧!”张诚真诚地说。“你现在的情况太难了,老人,孩子,病人。你要是真的一个人去,岂不是羞辱我们这些男子汉?”
“张诚,这事咱不说了。”黄娟说。“现在还没定,你开了会,情况清楚,不多说了行吧?你那个收购要立刻行动。马上两节了,农民需要钱,贩子们感觉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要是去晚了,会给农户造成损失的。带上小伟,沈老爷子开出的药要随身带着,路上最好小心点。孩子小,每当毒瘾上来就全身没了力气。沈老爷子说这是好事,说明中毒不深。我本来想刘文全和你一起去的,可他一到山背乡马上不见踪影了。你的责任重大,山前乡的情况熟悉,没有人能替代的。左姐还好吧?还有孩子,很久没去山前看他们了,带我问个好!”
“那......那个......”
“去吧!”黄娟说。“外出只是开始难。我在金鳞已经有基础了,我去拜访了文光中先生。九十多岁的一位慈祥的老人,吴聪在儿童时代的笔友。还有汪老先生,金鳞的老资格教育局长。他们听说我要来金鳞组织合作化,特别高兴。在那边我还和许多贫苦的居民结成了朋友,和许多农民工有了接触,联络了一些工厂,实地考察了老街。可惜时间不允许,我真想过河看看牛屎滩,竹围子和戚家围子。好广阔的一片良田,可它养育不了那里的农民......”
“如果让左利芳出来管理山前,我一个人去金鳞......”
“张诚,不要胡思乱想了!左姐这么大年纪为了你生孩子,不是我们医疗条件好几乎送命了。做人要知道好歹,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我警告你,好好在山前乡呆着,要是左姐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汪霞!”郑波恍惚在做梦。“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不久。”汪霞回答。“眉儿山那边说你和老书记回阳江了。我立刻赶回家,但没有见到你......”
“这两天正在总结乡下考察的情况。”郑波遗憾地说。“马上要召开省政府组织的救灾情况通报会,没想到灾害过去这么久了情况依然严重。汪霞,难怪过去说当官的要微服私访,原来下面给你看到的不是真实情况,这和吴聪曾经讲过的果然相同。想不到当初封建社会的一些现象现在在我们这里蔓延了,到了我们共产党的一些干部里来了。老书记是和我一起回来的......”
“那先吃饭吧!”汪霞淡淡地说。
“好吧!”郑波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我去叫保姆弄饭......”
“保姆这两天不是休息了吗?”汪霞提醒他。“饭菜我已经做好了,都还热乎。老郑,你要不要来点红酒?”
郑波站在房内呆住了,他很久没有见过眼前汪霞的这种状态了。
“娟子,在外面跑了几天,好不容易回家了,怎么不歇会儿?”林大娘问。
“娘!吴聪这几天还好吧?”黄娟问。
“还好,可每天有数不清的人来探访,弄得老头子每天筋疲力尽的。聪儿也累,可每天笑眯眯的。显儿还算听话,只有妮子野了,每天脚不沾地跑进跑出,吃饭象打仗,同学一路路的来来往往。她身上也像你们一样,好象有使不完的劲。”
“那不正好吗?”黄娟笑着说。“难道您想看她躺在床上那个样子?她学习忙,试验也忙,还担负了一些社会活动。马上要放假了,生态园那边要办学,许多老师都在培训新老师,小妮说要学会自己管理自己。那么多老师不在,可没有影响学校教学活动的正常进行,她当然忙。”
“那你歇会吧!”林大娘心痛地说。
“不行呀,娘。明天吴聪要去阳江,我得连夜给他赶制这套服装。”
“那你怎么不早说?”大娘埋怨。“要是早知道这个事,我请李敏早点准备多好?”
“吴聪这套衣服非同小可,非得我亲自为他做。那边佩佩也想为他做,可我没有肯。自己丈夫的衣服得自己亲自做呀!”
“这不是件老式样的衣服吗?”林大娘问。“现在还时兴穿这个?”
“这是人民装,吴聪自己提出要做这个的。娘,时候不早了,您睡吧!”
“你爹在给你煮了几个鸡蛋。他不知道你今晚要熬到什么时候,弄点东西在肚子里充充饥吧。喔!娟子,你爹叫我告诉你,阳江医院那边那个叫军军的孩子已经转院到了山前乡沈老先生那里。你爹打听到沈老先生说可以治,赶紧去了阳江,说服那个孩子的父母到了山区治疗。左利芳给他们暂时安排了工作,你爹说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你记得早点完工早点休息,明天你还要陪聪儿去阳江,要休息好呀!”
“你还是要去联合体?”郑波问。
“是的,郑波。”汪霞说。“几天时间,我对那里的兴趣大增了。过去我姐姐说起学校眉飞色舞,我当她是哄我。这次她带我参观了她们的教学,真是增长了见识。过去孩子们的学习总是跟不上,现在城市的孩子们也是被家长,老师赶着跑。可山背乡那边绝然不同,学习的自觉性那么强,跳级是自然的,也有联调两级的。当孩子们明白了学习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对学习的态度真是与外界不一样了,效果也大不同。我去了金鳞我爸爸那里,他解释,实际上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龄段,随着社会实践的增加,接受能力会迅速增强。而且会随着知识的增长获得一种大跨越,把现在的教学内容赶超四到五年。我过去总觉得一个人从接受教育开始到大学毕业需要十六年,到结业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还不包括研究生这段。那一个人的黄金时代不就去了一半?如果真能提早四到五年的话,那大学结业的时间就在十六七岁,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的开始。我爸爸说,坚持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的原则,可以提高教学质量,可以缩短教学时间,可以巩固教学效果。黄娟在金鳞特地去我家感谢我爸爸,我爸爸说他不过是在摸索,属于刚刚起步,希望山区在实践中认真总结,大胆探索,拿出成熟的经验来。”
“你说起办学就来兴趣了。”郑波叹了一口气。“可你一走家里冷冰冰的......”
“我知道,郑波。”汪霞说。“可当我接触了山区学校,心里就一直挂着这事。我感觉原来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做过我想做的事。别人说我是成功的,是卫生厅副厅长,是省长太太,有那么高的荣耀和地位。但我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的生活是空虚的。黄娟每天忙得脚前脚后的,可她总是乐呵呵的。她是真的快乐,这一点我能感觉。在生态园我看了孩子们渴望上学的目光,那种目光让我震撼。黄娟说我任不任教还不能确定,要我回来和你商量,绝对不能勉强你,可我决心已经下定了,我要回来获得你的同意,共同商量一个好办法。既能维系家庭生活又能发展各自工作特长的好办法。你是省长,能力比我强,怎么做,你说吧!”
“爸!”东阳走了进来。
“什么事?”季欣问。
“武叔叔来电话了。”东阳说。“资料公布之后,整个阳钢沸腾了。那些吃了贿赂的干部不敢做声,新的工会已经组成,武叔叔成了民主选举的新一届的厂长,正在组织新班子,聘请了一些退休工人作为改制顾问。各个部门的工作都由新工会暂时管理,只待明天大会之后,他们的改制就形成了。”
“你怎么看?”
“阳钢到底是庞大的产业工人聚集地,非同小可呀!几天时间能够形成这种局面,可见大厂的优势。原来讲的来山背乡参观我看不必了,我们可以立即组织人马去阳江,以签署合作协议的方式声援他们。他们现在已经聚集了特种钢坯三万吨,还有薄板,厚板,圆盘等等。我想先向联合金融拆借三个亿订购特种钢坯,看许雄他们的意思,多少也订购一些,还有基建那边,码头上的建设不也需要吗?打电话给了杨惜芳女士,她同意过去看看......”
“阳钢什么时候召开会议?”
“明天下午。”
“吴聪不是要去阳江参加拍卖会吗?怎么这么巧?”
“武叔叔说阳钢改制报告已经送交省委,估计这几天就会有结果。新的工会已经把局势稳定了,工人各就各位,生产形势很好。还组织了护厂队,防止坏人破坏,门卫严防外人出入,怕春晖有图谋不轨的人进出串联,也可以防止社会上的人混水摸鱼......”
“做得好!做得好!”季欣兴奋地说。“过去群体事件往往有坏人混入,这次阳钢从一开始行动就预防了这一点,说明了工人阶级过去所有付出的代价在他们阳钢那里都成为了教训,都有了防范措施。到底不愧是阳钢呀!三万多人的大厂,居然井井有条。”
“从工人中也涌现出了众多的领袖人物,这是武叔叔特别高兴的。”东阳说。“象新工会的柳军,是轧钢车间的工人。司机程一兵,阳钢运输处的。罗福云,阳钢烧结工人。谭云祥,阳钢水泥分厂副主任都是这次改制中出来的工人头头......”
“把阳钢的情况通报联合体内部,东阳。”季欣思考着。“各个部门需要阳钢产品的尽量使用阳钢的,而且要在他们召开的大会上制造声势。阳钢的情况我知道,尽管现在形势不错,但困难很大。那天武成堂说春晖扣了他们的机车,把他们运输线掐断了。这对阳钢是一个重大打击,我不知道他们储备的矿石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很难坚持。”
“怎么回事?老周。”郑波问。
“武成堂向省委‘逼宫’!”周副书记把厚厚一叠纸张甩在郑波面前。“新创造呀!工人摁手印,而且是五万多个!”
“不错嘛!这个武成堂。”郑波笑了。“不仅是五万多个手印,而且每个手印都签名。老周,这样做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豁出去了!”郑波严肃地说。“过去安徽有个小岗村,十多户农民摁手印要求单干,国家推广了,而且是大力推广。当然,我不知道这个小岗村现在怎么样了,是真的富裕了还是继续贫困。我们省也实行了这种单干。可我看到这个并不怎么样,一场洪水便丢盔弃甲了。优劣暂时不谈,要求单干的小岗村人可以算得上是豁出去了的。阳钢现在基本上也是这种情况。前不久我看了国资委的一份报告,说是春晖享有阳钢百分之七十几的股份,可这是毫无根据的东西。春晖现在属于京华公司所有,是民营企业,所谓再拿四个亿完全收购阳钢。你看了武成堂这份报告吗?他们抵制这种收购,他们要按照历年最高纳税额每年上缴八个亿来由工人自主经营阳钢。我是省长,这几年阳钢遇到了许多困难。但省委省政府没有努力协助他们脱困,反而把他们往外推。武成堂这里有当初和春晖合作的协议复印件,为解决当时特种钢坯上马急需的资金困难,愿意把特种钢坯的优先采购权让给春晖公司。我们阅读报告应当看仔细,所谓的享有股权完全是子乌虚有,附件上这个证据十分重要!拿四个亿?哈哈!这不是抢劫吗?阳钢只值四个亿?”
“老郑!”周副书记显得无可奈何。“上面的意图是明显的,国有改制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谁要想阻拦阳钢改制,谁就是改革开放的阻力。我们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全省的财政收入考虑吧?再说啦,京华公司是私营企业,有着现代化经营模式,将来对于全省的经济发展不可限量!考虑问题要从大局出发......”
“春晖被京华公司收购两年多来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先不说。单单说阳钢的出卖和应该缴纳的税费怎么样?”郑波反问。“按照武成堂他们的保证每年上缴的税款八亿,相当于春晖购买款的两倍。也可以说是武成堂他们一年可以创造两个阳钢!外面风传京华收购阳钢之后马上要对两千多员工下岗,对五千多员工分流。一下子八千多职工啊!让谁来承担这个后果?政府吗?京华收购春晖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不是三四三厂和春意公司,至少有两千多下岗职工流落街头。还有沙湖那边的化肥厂,听说已经快停产了,也是京华公司的杰作吧?所谓现代化管理模式我现在还不大信任。有一个伟人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化肥厂从初创到改制前基本没用政府操过心,现在一改来问题了。阳钢是省属大型国有企业,除钢铁主题之外还有相当多的附属企业,举一发而动全身呀,难怪那许多人签名摁手印。这么大的国有企业出卖,老魏又不在,我们得慎重行事。”
“你的意思是......”
“只能同意阳钢维持原状。”郑波说。“即算是他们要自治,愿意每年上缴八个亿税费,我们为了避免两会前发生群体事件,也只能同意他们。但这个武成堂我得和他谈谈,我相信他们那个能做到,但不能儿戏,我现在要他立军令状!谁要想并购国有企业谁就来和我立军令状。民营企业除开军令状之外,还得有相应的东西作抵押。老周,是不是这个理?”
“老郑!你......”周副书记已经脸色通红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老周。”郑波安然地问。“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忌。我郑波不是已经被你们拉下水了吗?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上面什么意图你可以给我透露点嘛!我个人的问题我会主动向组织说清楚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但现在有一点,在国家财产和人民利益受到严重侵犯的时候我决不会含糊。我如果点头了,那我的罪孽更大,我陷得更深,我不想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这点上,我感谢老书记祝星光同志。他使我猛醒,使我悔恨,使我后怕!你我都是受党培养教育多年的高级干部,每一个失误都会给党和人民带来重大的损失。这次我去了乡下,我是微服私访的。我惭愧呀!洪灾过去这么久了,乡村还是一片狼藉。那些鱼肉乡民的地方官必须撤职,一些为民的地方骨干必须上去,否则我们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始终培养教育我们的党!还有,老周。我已经通知了,明天下午召开省委扩大会议,专门讨论农村问题。内丹,枞县,瓦窑县,还有金鳞......我不知道他们那边的干部在救灾中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样?”黄娟微笑着问,她正在帮我整理衣服。
“行啦!爸爸真的标致!”小妮兴奋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劳叔问。
“爸爸的额头上一块痕迹不好看。”小妮实话实说。
“这可是你爸爸的光荣疤。”黄娟笑着回答。“沙湖抗洪,你爸爸额头撞破了,是沈爷爷和你文伯伯帮他治好的。你们以后可不许笑话你爸爸,这是他抗洪抢险留下的印记。”
“古时候有个包龙图,额头上也有这么一个印记。”劳叔回忆说。“京剧里包老爷子化妆之后额头上再打上这个印记,那些贪官污吏一见到这个印记就胆战心惊......”
“爷爷,包龙图是谁呀?”
“一个使好人得救坏蛋心寒的好官。”劳叔耐心解释。“过去贪官欺压老百姓,老百姓走投无路了,想方设法找包龙图。结果,贪官被惩治了,老百姓的冤案澄清了。”
“那为什么包龙图这么厉害呀?爷爷。”
“包龙图额头上有你爸爸这么样一个疤痕,而且几乎一模一样。古代传说他日主阳间事,夜管阴曹地府,而且足智多谋,手段层出不穷,所以那些贪官污吏都败在他的手下。”
“爷爷,您那是迷信。”小妮不满。“如果说包爷爷足智多谋那还行,说阴曹地府那是虚幻的。再说了,那个时代科技不发达,民间传说怎么能算数?老师叫我们从小要破除迷信,特别是不要轻信别人关于虚幻的传说。一个迷信的民族会失去对科学的兴趣......”
“行行行!”劳叔笑哈哈地说。“咱们妮子现在真行了。几年前还缠住爷爷讲故事,现在可把科普宣传到了家里啦!包老爷子是个正义的化身,你爸爸也是正义的化身,这个你不会和爷爷争了吧?这不,额头上都有印记嘛!”
我笑着看这爷俩。
“吴聪,马上咱们去阳江了。”黄娟拍拍我的衣服前摆。“会场里真的就你和妗芝?”
我点点头。
“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我摇摇头。
“星星的问题怎么解决?”
“他......自己......”我艰难地回答。
“娄先生的那个问题你说碧泉是什么意思?”黄娟问。“张诚他们都猜不透,连我也莫名其妙......”
我笑了,黄娟一脸茫然。
“妈妈,都收拾好了,怎么还不走?”小妮问。
“还得等你妗芝婶婶。”黄娟说。“你爸爸代表桂花园服饰,当然得是桂花园服饰的人跟随......”
“娟子,你好像有些不安。”劳叔说。“是不是聪儿这次出马你心里没底?”
“是的,爸。”黄娟诚实地回答。“不仅没底,而且心烦意乱。是一种从没有过的乱。”
一百三十九
“星星!”老岳父叫着。“快看看谁来啦?”
星星的房门紧锁着。
黄娟笑了。
“爸,您身体还好吧?”
“还行!”詹教授答话。“这个星星,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娟子,你先坐,我给你泡茶去。怎么大清早就到了阳江?”
“您坐,爸。”黄娟赶紧把詹教授按住。“我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和您商量的。”
“什么事情?”
“接您去山背乡住。”黄娟笑着说。“吴聪说了很久了,希望能有机会报答您。这不,马上元旦春节来啦,山里的居住条件也好啦,应该满足吴聪这个愿望啦。趁着您老身体还好,到那边去,梅姐那里我也说通了。碧泉酒店很快开张,梅姐快五十岁的人啦,不能再操劳,该撤下来了。我爹妈都在山背乡,大全父母也会到,还有孙叔,许师傅这些老人。他们都是淳朴的老同志,您和他们会合得来的。爸,妈呢?”
“外出了。”老教授说。“娟子,你能常来看看我就行啦,到山背乡去,那得给你增加多大的困难?我看你就别操这个心啦,即算能去,现在这个情况我能走?星星已经把我捆死了,为了他,你妈每天外出求关系,想让他能继续上学。可这孩子说现在在这些学校上学纯粹是浪费时间,没什么可学的......”
“爸,要是我把星星的工作做好了,您和妈去不去山背乡?东阳说许多问题想当面请教,可惜他抽不出时间。这次技校的学生派上用场了,都是您和阳江大学教授们的功劳。山里感谢您啦。我这次要是请不动,难道要吴聪过来请......”
“等等!”老教授赶紧打住。“我听说吴聪今天要参加拍卖会,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吴聪是不是全好啦?能参加拍卖会,应该好啦......”
“他是差不多全好了。”黄娟回答。“我送他过来,但我不能进会场。再说,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爸!去山背乡吧!梅姐这些年可算吃苦了,为了山区,为了孩子。我看了她那个样子真的心痛。要是您和妈在她身边,加上星星的问题解决了,我想她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
“娟姨!”星星的房门开了。“真的是您来啦?”
“桂花园服饰羽绒分厂厂长?”工作人员在眯缝的眼睛中瞧着妗芝看。“桂花园服饰多大?还羽绒分厂......”
“桂花园服饰能参加拍卖会,规模肯定不小。”身旁一家参与者讥讽着。“没有一个亿连报名都不行,你说桂花园服饰有多大?听说曾经还是中外合资企业,后来不要外国人参与了,独家经营。去年单笔划款就有三个多亿,比你守在这当个登记员强些吧?”
工作人员瞪着眼。
“你可别瞪我。”那人回答。“不服气是吧?看看人家老总的形象就知道了。人家做服装的,穿着肯定与众不同。当然,没你这形象......”
他不再说了,因为我慢慢走了过来。
“吴大哥!都搞定了。”妗芝说。“是不是再等等杨女士?”
我摇摇头。径直往会场走......
“好酷呀!”身后传来啧啧称赞。“这是什么服装?怎么没看到在市面上流行?还有那个面料不知是什么......”
“那是棉麻混纺。”识货的解释。“今年山里种植了大量的黄麻,在阳江加工了棉麻混纺布。这位老兄是谁?这么独出心裁推出了人民装,这猛一看还当是新潮。”
“你说什么?人民装?”一个姑娘问。“人民装是什么装?”
“孤陋寡闻。”这人笑着说。“不过你感到新奇也不算什么,因为流行这个服装的年代你还没出生。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国家城乡都流行这种服装,而且色彩单调,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慢慢淘汰了。现在这位老兄重新穿着这种服装,感觉还真可以。”
“真是可惜!”姑娘心疼地说。“这种式样的服装怎么能淘汰?我看刚才这位穿了真是威武。”
“他穿什么都威武!”一位老者说。“你们知道他是谁?”
“谁?”
“他就是吴聪呀!”老者说。“几个月前那次解救人质大家不记得啦?市中心广场那次。那个姓周的小子绑架了一个女孩子,这位吴聪先生过来解救......”
“啊!对对!”大家的眼光转向我刚刚进入的那张门。
“真是可惜!”还是那位姑娘。“怎么没有人早点提醒我?不然可以仔细看看的。不过,他不是联合商社的总经理吗?怎么又成了桂花园服饰的老总啦?”
“联合商社是山区的一家企业,桂花园服饰也是山区的一家企业。看到我们阳江许多设立了联合标志的食品供应点了吗?那都是他们的。我们阳江现在吃早餐都喜欢带有联合标志的供应点,放心些。”
“孩子们也喜欢这个标志。许多托餐的都选联合商社的供应点。还有工厂,医院,商场......”
“这个吴聪没事了,可案件始终含糊不清呀!”
“是呀!那个姓周的死因到底是什么警方可没有回答。”
“不是说整栋大楼除开那个女孩一个人也没有吗?”中年人说。“那姓周的......”
“周卫国。”
“对!那个周卫国是怎么死的?”
“听说这个吴聪很神奇。”老人说。“原来省厅有个夏连启警察,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
“记得。”
“夏警官说起吴聪就有点胆战心惊。”老人慢条斯理。“说是许久之前他就认识吴聪。有一个下乡当知青的女孩死了,是一个干部子弟做的,但那家伙跑了。吴聪说了句那家伙跑不了,马上有电话过来说作案人自杀了。早几年三四三厂不是闹事吗?据说是吴聪挑的头,夏警官也去参与疏散工作。可当他与吴聪一对眼,妈呀!他几乎魂都没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十分忌惮吴聪,这次吴聪出头,他想先下手为强,开枪击毙吴聪,可谁知道又误伤了老百姓。上面说他自杀了,咱们觉得也是。他感觉杀不死吴聪,肯定会遭致报复......”
“这是鬼扯!”中年人愤愤不平。“吴聪是你讲的那个样子吗?简直乱七八糟。我有一个亲戚在生态园做事,他亲身亲历,整个联合体都对吴聪十分尊重,因为他心里装着老百姓,装着受苦的人。进入生态园的都是穷人,他现在每个月收入都有三千多,还有计划供应各种物资,马上许多家庭可以住进新房子了,孩子开学在即,医院也正在进行装修,马上开业。我有一个朋友到过山背乡的青枫坪度假村,那是一个旅游胜地。他去了一次,几乎和我说了半年这事。在他嘴里那可是一个人间天堂......”
“去度假村贵不贵?”姑娘问。
“不贵。”他说。“听说两三百元就行了。那里食品一流,住宿一流,环境一流,而且人的风貌一流。那边无论老少,特别讲究环境保护,特别注意环境整洁。”
“有没有参观的地方?”
“跃进水库很大,原有的山淹没在水库中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岛。他们的旅游船都是电动的,行驶起来无声无息。水库的水是受保护的,谁也别想在那里乱扔东西,那水呀!真是碧绿清澈,连鱼儿游过去都看得清清楚楚。青枫坪那边有几十亩水塘垂钓,可以满足钓鱼爱好者需求,还有度假别墅,被我们省书法家协会包了几个月......”
“哪天我也过去看看!”姑娘兴奋地说。
“别做梦啦!”中年人说。“去年我也去报名旅游,可人家说要等到今年三月份才能安排。别看人家是旅游度假村,可保护环境是他们最重要的。每天他们对旅游人数有限制,除团队之外,散客只允许两百人左右。”
“那我们可以开车去呀!”
“更不行!”有人解释。“我们也尝试过,可那边有环境监督岗。除电动汽车和混动汽车之外,燃油车是不允许进入的。也没有其它原因,保护生态环境。听说郑省长的车也被挡了......”
“真是可惜呀!”姑娘说。“怎么当时就没注意仔细看呢?”
“你还在说吴聪?”中年人问。“这次拍卖会有电视直播,电视里难道看不清楚?”
“是吗?”众人立即起身。“真的直播?”
“这在人生中不过是个小小的挫折。”黄娟笑着说。“我问过你爸爸......”
“我爸爸怎么说?”星星迫不及待地问。
“你爸爸说星星有自己解决的办法。”黄娟笑了。“你爸爸这样说,连我都惊讶了。你大全叔叔讲了这个事,几乎害得我几夜都没有睡好。想和你爸爸商量,可你爸爸正往好的方面转化,我不想影响他的情绪。可实在忍不住了,你毕竟是他的心肝宝贝,而且你妈妈最近为这事伤了很大的神,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啦。哪知道你爸爸轻描淡写,说星星是个男子汉,有自己作主的能力。还嘲笑我们没事找事。星星,我和你爸爸不同,我不知道你的心结到底在哪里,你能和我说说吗?要是娟姨觉得真的没什么了,我也好放心了。”
“说真的,事情其实不大。”星星诚恳地说。“我现在最关注的就是陆老师为这受牵连。学校允许我继续上学,可是,娟姨,这样的教学真的没有实际意义。教育者总得先给受教育者道德品质教育吧?即算是封建社会,也有他们那个时代的基本道德,也讲究仁义礼智信。但现在这些学校眼睛里只盯着钱!我这几天上网查找,我发现了新西兰有一家学校教授前沿的生物工程学。我探寻过污物的生物处理法,但成功的信心不大,我想努力去探求这种学科。可......”
“是不是怕妈妈不同意?”黄娟心里窃喜。“这个我可以做工作。”
星星摇摇头。
“是爸爸那边?”
星星还是摇头。
“那就是陆老师了。”黄娟笑了。“你一定是想和陆老师谈谈。你是不是觉得这条路有可能走不通而荒废自己的青春?在即将决定自己人生道路的关键时刻你想听听老师的意见,也想得到长辈们的支持。星星,娟姨可以这样说。和老师谈谈可以,但追求科学的道路应该始终不渝,在决定前不可犹豫不决。古今中外有多少人为了追求真理耗费了自己的毕生,没有取得成功的不在少数。但人们记住了他们,即算不成功,他们也为后来者提供了借鉴。我和你爸爸正在做另一种探索,在资本主义制度极其强大的时候实行现在这种共有制经济体,这也是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业,同样有可能失败。我们即算只在历史发展的道路上留下一点点印记也是好的,这样能把经验和教训留给后来者。你说是不是?”
“娟姨,我懂啦!”星星感动地说。“我真的有些害怕,真的怕自己毕生研究的东西到时候不会成功,我真的想求教陆老师,想听听陆老师的意见。现在我明白了,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啦!娟姨,我真的谢谢您,是您解开了我的心结。我现在只想见见我爸爸,我是长大了,我要谢谢爸爸对我的信赖......”
“那咱们打开电视机吧!”黄娟笑了。“今天你爸爸来啦,现在正在阳江的拍卖会上代表桂花园服饰参加拍卖呢!星星,我其实也心急了。你爸爸还没完全好,参加这样的拍卖会他从来没有过,情况会怎么样我心里没底。”
“好好!面条来啦!”老教授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啦。“怎么样?娟姨的工作做得出色些吧?星星应该饿了......”
“爸!”黄娟笑了。“您老可得兑现罗!星星工作做好了,您和妈可得去山背乡了!”
“现在拍卖中华路土地一块,计一十一点三亩。这是阳江娄氏集团用来开发阳江国际商贸城的用地。受工商银行阳江支行和娄氏集团的委托,我们信托拍卖行进行现场拍卖。今天参与的竞拍单位一共是九家。有京华集团,国际商城,丹阳房产开发公司,江州房产开发公司,桥东开发有限公司,新加坡杨氏集团集装箱码头筹建处,桂花园服饰总公司,和顺集团以及东坪公司九家单位。起拍价是一点二亿,这是娄氏集团在工行的贷款数,起拍卖所得除归还银行贷款外,其余归属娄氏集团。大家弄清啦?现在开拍,每次叫价不限......”
我举牌。
“两亿!桂花园服饰吴聪先生两亿!”
牛横生的脸色变了。
“二点一亿,京华集团的牛总二点一亿!还有叫价的吗?二点一亿一次......”
杨惜芳轻轻举牌。
“三亿!新加坡杨氏集团三亿。”
“三点一亿!京华牛总三点一亿......”
我再次举牌。
“三点五亿!桂花园服饰的吴聪先生三点五亿!”
牛横生面红耳赤了。
“三点六亿!现在三点六亿,三点六亿了......”
“三点九亿!新加坡杨氏集团三点九亿。”
“等等!”牛横生站起身来。“我请求暂停!”
“怎么回事?”黄娟匪夷所思。“你爸爸怎么会这样?难道山区会为了这块地和牛横生拼命?三点五亿?桂花园拿出三点五亿卖地做什么?”
“娟姨,我爸爸他们把牛横生逼得暂停了。应该说明他们效果很好嘛!”
“可拍卖会上这块地对我们根本没一点用。我刚才给你说了,这是娄先生的一块地,是拍卖之后用所得款项归还银行贷款的......”
“您还说了,娄富贵先生现在准备和联合体合作的。”星星说。“他过来合作总得有诚意吧?利用这块地狠狠地割这个牛横生一刀有什么不好?”
“可俗话说了,搬起石头有可能砸自己的脚呀!”黄娟解释。“万一牛横生撤了,难道真要我们拿几个亿来接受这块地?”
“不会!至少牛横生现在不会。”星星蛮有把握地说。“牛横生请求暂停,说明他不想放弃。再说了,我爸爸是什么人?心里那杆秤把握得很准,知道什么时候撤退的。”
“你怎么知道?”黄娟惊讶地问。
“你看我爸爸在拍卖会上神情优雅,倒是那个杨女士有些慌乱。可她只要转头看看我爸爸,马上举牌叫价。我爸爸始终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这次怎么让吴聪参与啦?”牛横生问。“还有那个杨惜芳,新加坡的。”
“这个拍卖会是允许的,牛总。”
“杨惜芳是什么背景?”
“沙湖集装箱码头的东家,来阳江一年多了,码头工程正在建设中。还有,年初的房产战好象她也参与了,而且所获不菲。现在手头还有几处楼盘待售。老板,这应该是个厉害的竞争者。”
“吴聪应该是最可怕的。”谢裙补充。“杨惜芳好像是受吴聪指挥,只要她一看吴聪点头就马上举牌叫价......”
“吴聪不至于和这个女人搞到一块吧?”立马有人反对。“早几个月他们还打得死活难料的,即算可以化解,但拍卖会上形成默契应该不可能。老板,这块地确实在阳江属于争夺已久的地盘。为了这个娄富贵甘做周老爷子的马前卒,几乎倾家荡产了。吴聪代表的是山区联合体,有人说他和省委党校的马元教授有过争论,早就想在这样的场合和我们一较高下,今天他的参与其实不怪,他总得履行一下吧!”
“北京那边怎么说?”牛横生问。
“不惜一切拿下!”
“现在继续!刚才是杨氏集团三点九亿,请继续叫价!”
“四亿!京华集团四亿!”
我举牌......
“桂花园服饰吴聪先生五亿!吴聪先生出五亿收购这块地......”
“吴聪这是怎么啦?”老书记坐在会场后质疑。
“竞争嘛!当然可以竞相叫价。”郑波解释说。
“可山区会要这块地吗?”他摇摇头。“而且是五个亿!”
“吴聪先生五亿!还有叫价的吗?五亿一次......”
“五亿二次......”拍卖师脸红脖子粗地嚷着
“五亿......好啦!有人出五亿一千万!京华集团五亿一千万!”
“真是吊到了嗓子眼了!”黄娟长吁了一口气。“真要是成功竞拍,山里会拿五亿收购这块地吗?一十一点三亩地居然值得五亿,闻所未闻!”
“娟姨,现在已经出到了五点五亿了。”星星说。
“谁出的?”
“我爸爸!”
“京华集团牛横生先生出价六亿!还有竞价的吗?六亿一次......”
“新加坡杨氏集团六点一亿!请继续竞价!”
汗水从拍卖师的脖子上流下来了。他抖抖汗湿的衣衫继续......
“京华集团六点二亿......”
“牛总,这快超过深圳的地王了。”下属提醒。
牛横生点点头,脸色铁青。
“杨氏集团报价六点五亿!”拍卖师已经没有更多的语言,他声音沙哑了。
“京华集团六点六亿!”
沉默,
沉默,
“六点六亿一次!”他惊醒了,大声喊着。“六点六亿两次......”
“七亿!”我轻轻举牌,赢得现场一片喝彩声。
汗水从牛横生满脸往下淌......
“七点一亿!京华集团牛总七点一亿!”
“七点二亿!杨氏集团七点二亿!”
“七点三亿!京华集团七点三亿!”
“七点四亿!杨氏集团七点四亿!”
“七点五亿!京华集团七点五亿!”
“七点六亿!杨氏集团七点六亿!”
“七点七亿!京华集团七点七亿!”
“七点八亿!杨氏集团七点八亿!”
好像是一场永远没有结果的竞争,可牵挂着现场每个人的心。
“京华集团再次请求暂停!”拍卖师宣布。
他不失时机地揩干额头上的汗水,抖动着浸湿了的衣服。这个冬季,汗水淋漓的人还真不多!
“我们似乎被这个姓杨的咬死了!”谢裙说。“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
“为利益吧!”
“我看她好像是在捞娄富贵!”谢裙说。“要么是她确实需要这块地,要么就是帮娄富贵,二者必居其一。她来沙湖搞集装箱码头,怎么会进入这个土地拍卖会?”
“据可靠消息,杨惜芳与娄富贵是势不两立的对头,帮娄富贵是绝对不可能的。”
“何以见得?”
“集装箱码头。”他说。“娄富贵想利用桂花园大厦和货栈的地理优势垄断集装箱码头的营运,和杨惜芳进行了一场较量,最后还导致了阳江房产战,结果是杨惜芳胜了。我猜姓杨的目的是羞辱娄富贵,以胜利者的姿态......”
“可她这样做是在搅局!搅了我们的局!”牛横生愤愤地说。“什么场合不好羞辱偏偏在这个时候,在我们急需这块地的时候出来这么一个人,算我倒霉......”
“牛总,我们还争吗?”
“集团急需这块地,但也给出了底价。”牛横生懊丧地说。“这块地的总计划是九亿,包括造价。可现在单单地价就接近八亿......”
“下面会怎么样?”黄娟问。
“我看我爸爸还会往上涨!”星星说。
“为什么?”黄娟担心。
“我爸爸心里好像有个底。至于为什么他会有底,谁也不知道。牛横生再次暂停,说明竞价还会继续,第一次暂停说明问题了。”
“京华集团八亿!”拍卖师的叫声重新响起。
“桂花园服饰的吴聪先生八点五亿!......”
“八点六亿!京华集团八点六亿!”
“八点七亿!杨氏集团八点七亿!”
牛横生的脸在哆嗦着......
“八点八亿!京华集团八点八亿!”
“八点九亿!杨氏集团八点九亿!”
所有的人都望着牛横生,他已经脸色铁青了。
“九亿!京华集团出价九亿!”
“吴大哥!您怎么啦?”会场突然响起了妗芝的声音。
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座椅上。
“我没事,妗芝。”我费力地说着。
“吴聪先生没事吧?”拍卖师问。“要不要休息会儿?”
我在竞价牌上写着,牛横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我的牌子上写着这个字。
“我爸爸撤退了!”星星兴奋地说。“接下来杨阿姨也会撤退的......”
“你怎么会知道?”黄娟问。
“不!我爸爸写了个‘不’!爸爸真行呀!”星星几乎手舞足蹈了。
“这真是残酷!”老书记说。“吴聪都累得快昏倒了。真不知道黄娟是怎么想的,人还没好,让他来参加这样的竞拍岂不是作践他吗?”
“今后这样的活动最好少搞!”郑波也愤愤地说。
杨惜芳面带微笑,在竞价牌上写......
九点一亿!
牛横生脸上的肉颤抖......
“你赢了!”她微笑着把写着九点一亿的牌子翻转向下。“祝贺你!牛总。花那么多钱买下的不一定是福,而且和牛总作对似乎没有好下场。当然,我们杨氏集团是有能力开发这块土地的。是牛总不舍,我不得不忍痛了。祝你一帆风顺!”
她从容地收拾好提包,向着牛横生点点头飘然而去。
随着拍卖师一记重锤的落下,牛横生沉重地倒在座椅上。
“走!迎接你爸爸去。”黄娟兴高采烈拉起星星。
“我也去?”星星问。
“当然!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去迎接凯旋归来的爸爸吗?”黄娟笑了。“如果单从外表看,我们星星出席这样的拍卖会应该比他爸爸更行。下次有这样的机会你去怎么样?”
“那......那怎么行?”星星的脸色突然变得通红。
“你不是算计了你爸爸的所有步骤了吗?而且是那么准确。”
“娟姨,您就别为难我了!我都说实话。”星星苦笑着。“我是从我爸爸几次叫价规律看出来的,我爸爸一直在摸索对方的底线。只要对方暂停,暂停之后我爸爸就抬价,这样可以把对方商量好的计划打乱。牛横生第一次暂停是没想到和他竞价的居然是桂花园服饰和杨氏集团,所以有些茫然。我猜那个时候可能已经接近他们想要的价格,或许是最高价格。但我爸爸不容他多考虑,迅速把价格提升。第二次暂停是说明将要接近他们的底价了,他们要取舍,是继续下去还是放弃。这个时候我爸爸有些冒险,一下子抬得很高,那个时候我手心捏了一把汗。要是牛横生不跟了上来,山区又不要这块地,那么,这场拍卖我爸爸就输了。我不明白牛横生为什么会跟上,他的意志似乎已经被摧毁,已经成了机器人。我爸爸在那个时候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底价,适可而止,发出了号令。可杨阿姨让我吃了一惊,好在是虚惊,不然我真的读不懂了。”
“明明是你爸爸身体不适,怎么会是发出号令?”
“娟姨,我觉得大家都上当了。”星星笑着说。“平时我爸爸只能说单个的字,为什么恰恰在身体不适的时候能连贯地说出整个句子?你没仔细看,妗芝阿姨问爸爸怎么啦,我爸爸用了整个句子回答。我不说我爸爸是不是装,即算身体不适,但连贯地说话能行。说我能参加这样的拍卖,那是笑话,我爸爸才是高手,竞拍的高手!”
“走吧!小滑头。”黄娟笑了,从心底发出的笑。
“等等!我是阳江日报记者,想向吴聪先生提几个问题!”
我在妗芝的搀扶下刚刚走出大厅,立即被人群包围了......
“吴大哥正在生病,现在是治疗期间。刚才各位也看到了,在会场上他几乎晕倒。所以,他不能接受采访!”
“请问这位女士,您是吴聪的什么人?”
“我和吴大哥是同事。”妗芝回答。“是桂花园服饰下属羽绒分厂的的主管。关于拍卖,我不能回答各位的提问。”
“有一个问题您应该可以回答,这和拍卖无关。”
“什么问题?”妗芝上当了。
“上次在阳江,吴聪先生是以联合商社总经理的身份来阳江的。可这次却以桂花园服饰总裁的身份参与拍卖会,请问这二者之间......”
“有办法让吴聪大哥休息一下吗?”妗芝反问。“他身体不好,不能久站......”
马上有人搬来了椅子。
“大家知不知道影子山那边的农工商运联合体?”妗芝说。“现在在山区有将近二十多家公社和企业加入了这个联合体。而首先点燃第一把火的就是吴聪大哥。在沙湖,吴聪大哥领头建起了桂花园服饰,首创了全劳股份共有制经济体,奉行的是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分配原则。这是真正的按劳分配,完全消灭了资本的剥削因素......”
“妗芝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啦?”星星望着被人群围住的妗芝问。
“这几天在桂花园你妗芝婶子带领新工人学习各项制度。她这是现学现卖!”黄娟笑着说。
“可这需要记忆力好呀!”
“她马上要带队去上海了。正在加强自身训练,记忆力自然好啦!”
“那么桂花园服饰为什么愿意花八点五亿收购这块土地?如果收购成功,准备用来做什么?”
“如果收购成功。我们准备用来作‘安居房’开发。对于这个,大家可以参考沙湖的环卫工人小区和碧泉新镇。在那边,整个安置城市贫困人口和外来打工的农民工的工程我们正在加紧实施。”
“阳江不也有大量的失业者和务工的农民工呀!为什么没在阳江实施这项工作?”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的竞拍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还是失败了。当然,我们不会灰心,只要有机会,我们实施这项计划的决心不会改变。和山区广大群众走富裕道路那样,我们也同样希望广大的城市贫困者能够尽快脱贫,有一个安居乐业的美好环境。我们知道,今年以来,阳江市的房价已经被抬高得不成样子了,广大的阳江群众根本买不起房子。而实施安居房工程,正是要打击这种无序的与民争利,打击资本的作恶。联合体的这种做法,希望得到广大阳江民众的支持和协助......”
“请问你说的这种支持和协助指哪些方面?”有记者问。
“我们首先希望政府能够有好的政策支持这项事业。”妗芝边说边思考。“与其这样在土地使用上花费过大,老百姓的安居工程是没有丝毫希望的。其次是打击投机倒把倒卖安居房。我是金鳞那边聘用过来的,在金鳞那边,利用手中的权力倒卖安居房的现象不在少数,甚至一些个人手中居然握有多套安居房。群众的眼睛最亮,将来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希望广大阳江的群众能与我们合作,坚决把套购安居房的现象遏止住。我想,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因为吴聪大哥身体不好,不能在外久待,请大家谅解。”
人们恭敬地让开一条道,我和妗芝缓慢地走出人群......
“杨女士,请问对于这次竞拍有何感想?”人们围了上来。
“没有任何感想。”杨惜芳简单地回答。“一次拍卖会而已!”
“可它创造了阳江新的地王呀!”
“那么请问,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杨惜芳问。
“杨氏集团想收购这块地的目的是什么?能回答吗?”
“当然可以!”杨惜芳回答。“建造安居房。”
“怎么和联合体的目的一模一样?”
“因为我在今年的房产战中获利了,但我知道,那是阳江老百姓的血汗,得之于心不忍。因此,我必须回报阳江的百姓。不过我声明,年初的房产战我是被迫的,因为我必须利用房产战获得我所需要的利益。我不想自己的利益被侵犯。大家应该还记得,我是去年来沙湖投资的,但我的许多商业秘密被人窃听,使得我的利益受到了侵害!所以,这次参与竞价是想回报阳江民众的,不幸得很,我输了!”
“杨女士下一步会怎么样?”有细心的记者问。
“象我们这种人当然应该懂得回报的。”杨惜芳大笑。“在阳江,我手头还有几个楼盘。现在京华集团正在策划阳江的房价攀升,我不想和他们合作,几天之后开盘。各位是各大媒体的记者,我现在郑重宣布,在阳江的五个楼盘率先降价,首先拉下房价向阳江人民让利。接下来,我愿意和山区联合体合作,共同开发安居房,打击京华集团哄炒房价的阴谋。”
“请问杨女士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关机密,现在不便回答。”
杨惜芳飘然而去,没有再理会记者。
一百四十
“吴星!”彭多飞跑过来。
他站住了。
“娟姨,吴叔叔。”他喃喃地说。“您们都来啦?”
“来你这里吃午饭!”黄娟高兴地说。“这是桂阿姨。”她介绍。
“桂阿姨!”彭多称呼。“怎么吴叔叔能过来?娟姨,我真的太忙,没过去看望吴叔叔,真不好意思......”
“要是你看望你吴叔叔能使他长一块肉,那你天天来看望他我都没意见。”黄娟哈哈笑着。“生意还好吗?彭多!”
“每天忙不赢!”彭多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不过现在轻松点,等一会我们就忙了。”
“那赶快弄点东西给我们充饥。”黄娟吩咐。“你吴叔叔还有事情!”
“想不到郑省长和老书记也来了。”许多记者围了过来。“请问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我是闲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老书记走到了一旁。
“郑省长,请问怎么看待这次我省新出的地王?”有记者马上发问。“一十一点三亩居然拍出了九个亿,请问,这是不是说明我省的经济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拍出了新的地王不能表示我省的经济上了台阶。”郑波淡淡地回答。
“这种面粉价格高于面包价格的土地拍卖难道不能说明经济的发展吗?”
“不能!”郑波的态度斩钉截铁。
“对于我省新出的地王,郑省长好像一点也不高兴。请问是什么原因?”
“我非但不高兴,反而觉得很难过。”郑波诚恳地说。“新的地王。新地王的产生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新一轮的房价上涨又要开始了。国家正在出台新的安居政策,我省也正在制定相关的实行步骤。可国家的投入毕竟有限,一个省的财力应用到这个方面也是有限度的。新的地王出现,无非是要使新的惠民计划胎死腹中!共产党是代表人民执政,所作所为应当根据人民的呼声制定政策和相关的规定。今年年初大家都知道,省城的房价大幅攀升,使得众多老百姓买不起房子,而直至现在房价依然虚高。老百姓要求政府出手抑制房价上涨的呼声越来越高,这都是应当的,安居才能乐业嘛。可面对即将形成的涨价风,我作为省长难道还应该高兴?”
“请问国家的安居政策和省里的相关步骤有哪些?”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因为国家的政策并未下来。但可以肯定,国家必须出手抑制房价,房价上涨,同样带动了物价上涨。刚才有人问我我省的经济上台阶的问题,我可以这样说。如果统计数字准确,我省的经济今年应该是下滑。我刚刚从农村考察回来,农村的情况很不乐观,急需大量的救济才能度过今年的冬季。我希望大家新闻报道要下到基层,这种跟风追风的新闻报道对发展没有益处。多下下基层吧......”
他想走。
“郑省长!”一个记者追了上来。“我刚刚采访了桂花园服饰和杨氏集团。他们一致说参与土地拍卖的目的是为了阳江老百姓的安居工程。我想问,如果国家真有这些类似的政策,这样的企业是不是应当优先享有安居工程的开发权?”
“这个问题我没有听说,也无从证实。不过,如果企业真的秉从诚信的原则,又有相应防范炒房的措施,开发权的优先享有应当给这样的企业。我讲的只代表我自己的意见,因为国家现在没有这样的政策,我们也没有相应的规定。不过,任何一个企业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我不会相信人家是怎样说的,我必须看他们是怎样做的。我马上还有重要会议,现在不能接受采访了!”
“娟姨,吴叔叔。”彭多象在炫耀。“这是洪灾后新建的冷库,容积非常大,整个阳江的供应点都在这儿拿货,一共有几天的库存。体育馆那边的铺面我现在仍然保留了,一直作为汽车市场和日用五金市场。因为现在不是运动会,租金也降了下来。按照吴叔叔说的,现在招收员工都讲究身体条件,在阳江,没人敢再来欺负我们了......”
“你没欺负人家吧?”黄娟问。
“商社有纪律,我怎么敢欺负人家?”
“什么纪律?”妗芝也感到奇怪。
“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彭多说。“唐先强经理是军人出身,把部队的纪律带到了联合商社。我们要是欺负了人家,就违反了说话和气和不打人骂人这两条。”
“彭多。”黄娟说。“抽出点时间去沙湖看看毕爷爷。老爷子很想你,现在心情不好。当初你们在沙湖落脚的第一站就是炼油厂食堂,第一个支持你们的就是毕老爷子。你这边现在已经基本安定了,可以抽出时间来了。还有,在外一定要加强学习。许多新加入的工人现在进步很快,可别被人家赶超呀!”
“我知道,娟姨。”彭多紧张地说。“我会努力的,也会尽快抽出时间去看望毕爷爷......”
“怎么这么多弯?”黄娟费力地打转方向盘。“这七绕八转地到了什么地方?”
我指指点点地为黄娟引路。
“这地方我好像有点熟。”星星说。
“什么地方?”
“那次陆老师带我来化工厂,好像也走过这么一些弯道。只是没这多变化......”
“你爸爸指点的没错。”黄娟说。“真的是去联合化工厂的路。难怪说要佩服他们在城市的坚持,环境恶劣,他们还是创造了显赫的成就。”
“大嫂,你怎么知道这是通化工厂的路?”
“每个弯道都有路标,难道你们没注意?”黄娟笑着问。
“这个倒没注意。”妗芝有些不好意思。“大嫂,你这一说,我倒注意了,一路上都注明了这个地方即将拆迁......”
“有点意思。”黄娟突然说。“你吴大哥要求联合化工厂搬迁到碧泉,是不是说这里将要拆迁了?好在我们事先有了准备,否则这里一停工,哪里找合适的地方建厂?老吴,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最后一句是问我。我微笑着摇摇头......
“乡下的情况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呀!同志们。”郑波沉痛地说。“洪灾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乡村还是一片萧条?是我们的农村经济很薄弱,是我们的基层干部不管事!内丹县的屈县长告诉我,每天来县里要求救助的不在少数,你能说他们不管事?也不!这些干部管事,但管事的方式不同,他们没有立足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开展生产自救,他们始终是两眼向上伸手要钱要物要救济!有点良心的还把这些物资送到了农民手里,更多的是塞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样的人不打击,国家有多少钱物都会塞进无底洞。在这里,我要求年前进入省委党校学习的各个县市的干部马上回去,回各自的工作岗位去,迅速地把工作抓起来。一定要抢在两节前使农村的救灾工作和各项工作有一个大的起色。要身体力行,亲自到现场抓工作,使贫困农户在节前生活有所改善,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还是农村问题。”他说。“许多情况都是在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这次还有一个任务是大家回去要抓紧进行的,就是国家粮库的清理。我们这些当官的坐在办公室看数字,下面的人就给我们送这些数字。当然,他们会给我们看我们喜欢看的数字。事情往往就在这种日常的程序中发生问题。枞县的苏加明和内丹的一家粮食加工企业联系陈化粮收购,原有的一百多万斤陈化粮只剩下了三十万斤。这是发生在枞县的情况,我不相信各个县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回去一定要盘盘底,把情况搞清楚。过去有‘官仓鼠’,看来我们共产党内部的‘官仓鼠’也不少呀!粮食是什么?‘民以食为天’,粮食就是这个天。我们天天说这个发展那个发展,可天塌了怎么办?天塌了什么发展都是空的,假的,没用的!我们有十多亿人口,吃饭是第一件大事!其它的都只是小事,当然,这是和吃饭这件事比较而言。有人说房地产是经济支柱,我说粮食才是经济支柱,农业是经济支柱。房地产崩溃了不得死人,粮食生产崩溃了要死人的,而且是大量的死人。你们想想吧!”
“这里还有阳江钢铁厂送来的一份报告,可以说是一个创举。”他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数万人签名的一份报告,要求阳钢改制。改成什么制呢?由工人自治的阳江钢铁集团!工人阶级创奇迹啊......”
他沉默了一会。
“关于改制,往往使人想到的就是私有化。我省搞没搞这种私有化的改制?当然搞了,而且数量不在少数,可以说是大面积的私有化,可它的结果是工人大量的下岗,企业经济效益的滑坡。沙湖有个化肥厂,改制了吧?可现在面临倒闭。他们的报告送上来了,要求国家贷款。有贷款我们为什么不扶植国营企业?当初说改制有许多好处的那些人现在去了哪里?为什么那些人转而讨论银行贷款的不公平没有大力扶植私有企业?既然私有化那么好,国有企业非得私有化,,那私有化得了,还来找政府做什么?私有化造成的许多社会问题现在都是政府在收拾,可以说是为私有化收拾烂摊子。你们都是主管一个地方的一把手,摆在你们面前的改制所带来的困难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向下岗的困难群众发放低保,救济,进行再就业免费培训和创业资金小额贷款,政府为此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是国有企业的改制,私有化的改制......”
“当然,我们是应该改革,也应该对企业进行改制。但这些都是国有企业,改成什么样的制我们总有权过问吧?如果改制造成国家资产流失总有权制止吧?一些人利用改制侵吞国家人民财产我们总有权打击吧?关于改革,应当是去除积弊,宏展新方的作法。改革应当有标准,应当以有利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巩固,有利于国家经济的发展,有利于人民生活的提高和长久繁荣这几点。大家知道,我们国家的国营企业经过长期的积累,早已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各种行业各个企业都有不同的特点。根据这种行业与行业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不同的特点进行改革,才是我们的改革应当推行的做法。阳江钢铁厂这次也是改革,这种工人自治的制度谁敢说不是改革?我们现在以刚才说的几个标准来衡量,阳钢这种工人自治制度是不是能使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巩固?社会主义国家是工人阶级领导下的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工人自治制度无疑能够巩固社会主义制度。他们以建厂以来的最高上缴税收额度来和省政府签署合同,而且承诺将来按照实际应缴额上缴,这有利于国家经济发展。他们敢和政府签订军令状,说明他们很有把握,能够使工人的收入提高。试问,有哪一家私营经济敢签军令状的?我可以说一个也没有!我不会反对私有经济,只要你真正能使国家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提高,社会安定祥和,我有理由反对你吗?邓小平同志提出过白猫黑猫理论,这个理论也有一个标准,就是要抓住老鼠。能够抓住老鼠,是辨别好猫的唯一标准!”
“好热火!”星星赞叹。“娟姨,上次我和陆老师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想不到才几个月,这里居然热火朝天了!”
我径直向厂房走过去......
“妗芝,你跟上吴大哥。”黄娟安排。“星星,我又有了另一种解释......”
“什么事的解释?”
“你爸爸说联合化工厂需要搬迁。”黄娟说。“工厂设在这样一个七弯八拐的地方怎么会发展起来?我要是一个客户,给我三次来的过程我都找不着北,何况新的客户?这次联合化工厂的厂址安排在金塘火车站旁,广告词可以这样介绍厂址:金塘火车站下车即到!”
“黄娟嫂!”陆承志一路小跑地过来了。“怎么连电话都不给一个就过来啦?也亏了你们,这么难找的地方......”
“你大哥呢?”黄娟问。
“送客户去了。”承志说。“客户普遍反映路形复杂,进出都很不容易。我大哥送客户......”
“我带吴星过来和陆老师交换一下想法,顺便也看看即将拆迁的联合化工厂。承志,说起来我们有愧,作为联合体的一家企业,我们没有派人过来看看,也没给于更多的关心。”
“黄娟嫂,你怎么能这样说?”陆承志说。“联合体对我们够照顾了。无论从资金上业务上都是优惠的,这次还为我们的新厂址操劳。说实话,如果单从工厂自身说,迁厂是不合算的,因为老客户寻找新厂址又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听说这次是金塘火车站旁边?”
“是的,是金塘火车站旁边。”黄娟回答。“我们可以给老客户寄信,解释搬迁的缘故和新厂的地址。但对于新的客户,则容易多了,这算得上是有利有弊。”
“对对对!有利有弊。”承志兴奋地笑了。“去!去食堂用餐!你们应当还没吃饭吧?很快的,我亲自下厨......”
“午饭我们已经吃过了。”黄娟解释。“你吴聪大哥也来了,他往厂房那边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吴大哥也来啦?”陆承志兴高采烈。“在沙湖基建工地上见过吴大哥一面,可以说是三生有幸啊!那边有我们厂房的楼道可以上顶层。这在这片棚户区可算得上是高楼了。吴大哥的眼睛?”
“他的眼睛早好啦。”黄娟说。“吴聪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三层楼?”
“各位回去要尽快着手工作。”郑波斩钉截铁地说。“对于下面不能适应新局面的干部该撤的要坚决撤,对于有能力使局面得到改善的新人应该大胆地使用,不称职可以更换嘛!粮库查出问题的地方责任人除作出处理外,严重的要追究刑事责任。我们身上的责任重大呀!肩负党和人民的重托,每个同志在工作中要始终牢记这一点。最好在节前能够让农民的收入有明显的增加,使农民的生活有明显的改善。我们如果做到了这一点,我说,只能使我们自己的良心好受点。如果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样的标准衡量,同志们,我们还差得很远很远。如果以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标准来衡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里也有各个城市的一把手,城市的企业在改制之后人口变化的情况要摸清,对于下岗造成的生活困难的,生病造成家庭经济紧张的,孩子上学交不起学费的,因老,因残或其它原因造成家庭生活难以维持的,都要代表政府送去关怀和温暖......”
“各个职能部门要加紧工作,要在两节前做好维护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各项工作,打击那些假冒伪劣,以次充好,坑蒙拐骗等不法行为,还市场一个干净的环境。还有各个服务部门,保证节日期间电力,供水的正常,保证公交系统的正常运转,严禁乱涨价,乱摊派和利用孩子们假期的办班牟利......总之,各个部门都要履行好自身的职责,真心实意地为人民办事,办事实,办好事!”
“节前还要反对大吃大喝,铺张浪费行为,特别是政府机关,更要严厉制止乱发钱物,请客送礼......我们的政府人员的一举一动应该成为社会行为的表率,领导干部更应该带头遵守党的各项规定。想想乡下农民的境遇,我想,即算是山珍海味摆在你的面前你也难以下咽吧!许多话我不想多说了,希望大家下去能够有切身的体会,希望大家的感触比我更多!”
“确实是登高望远!”星星手舞足蹈。“娟姨,您看那边......”
随着星星一指,黄娟惊呆了!
“我明白了!”她喃喃地说。“承志,这块地皮你们是怎么到手的?”
“这里是一个无人理睬的城中村,许多年了,坐落在城市里无人过问。当年我们进城务工,老板拿不出工钱,只能把这块地和这些破厂房抵押给了我们。黄娟嫂,那可吃了大亏了。我们一共是六十多人的施工队,做了一年多,满以为到年底能拿到钱回家,可到头来一无所获。是阳江的文华区法院把这个判给了我们......”
“你保留了法律文书吗?”黄娟问。
“自己的东西当然得保留。”承志说。“后来我们还拿它办理了各项手续。黄娟嫂,这些都是正规手续。”
“如果现在你会发财,而且是即将到手的财富你会怎么办?”
“黄娟嫂,你可别和我打哑谜。”承志笑了。“现在对我们联合化工厂的一百多职工来说,走合作化就是最大的财富。我听人家说过吴聪大哥的一句话,是关于钱的。他说钱够用就行,钱多了,一个人也不能端着几个碗吃饭,垒几张床睡觉。当年是劳叔家的婶子因为癌症生病没钱医治,那个时候钱对他真的成了必需,也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黄娟嫂,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钱的奴隶,至少在联合化工厂这样的人很少。走合作化,是我们坚定不移的决心,我们不管总部把我们派到哪里,我们都会一如既往地搞好自己的工作,为联合体作出自己的贡献。”
“我没有和你打哑谜。”黄娟说。“你知道前面那个地方是什么吗?刚刚在拍卖会上,那块地拍出了九亿元的天价!七转八转,原来咫尺之遥。承志,这一带是不是快拆迁了?”
“对对!政府新劈的新桥路在这边和中华路汇合。”承志回答。“拆迁正巧在我们前面不远,我们的厂区保留下来了。现在整个城中村陷入了混乱,房子价格低得吓人......”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的明白吴聪这次的意图了。”黄娟坚定地说。“你的这个厂子是又一个金塘仓库,周围的民居成了将来的碧泉新镇,对手仍然是牛横生。我们可以从你吴大哥亲自参与拍卖会体会到,这次较量对我们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和牛横生的最后较量,谁胜谁负在此一举!”
“黄娟嫂,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牛横生收购了对面那块地,而且运动政府参与了新桥路的开发。可是,这块地却偏偏落在娄富贵的手上。当年娄富贵买下这块地的目的是这个城中村,可和牛横生的意图发生了冲突,这才引起了这场拍卖会。我们开始不知道这个缘故。但你吴聪大哥一定要亲自参加,而且在竞价的时候输了。我当时想,我们要那块地干什么?现在看来,我们还非得有一块地来竞争。你吴聪大哥吃完饭带我们过来了,原来他早知道联合化工厂这块地和竞拍的那块地相近,当然,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既然有了这个,和牛横生的竞争就有了基础,就有了胜利的可能。山区联合体会马上派人过来设立机构,和这边城中村的住户协商拆迁事宜。我们有了碧泉新镇的典范,大家可以过去参观,我们的希望会成为现实的。”
“那我们该怎样配合?”承志兴奋了。
“十天后搬迁。”黄娟说。“本来要唐先强通知你的,但他现在事情忙。你们过去有可能一时有些困难,我想你们会克服的,有解决不了的可以找唐先强。一家工厂的搬迁是大事,我不委派你们其它事务了。你可以留下一个对周边情况熟悉的工人协助山区。承志,你们在这边都是租房子住吧?”
“是呀!除了这个破厂房我们一无所有,不租怎么住人?”
“那边的职工宿舍都有,是联合体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希望大家过去之后把迁厂作为一个新的起点,使联合化工厂的事业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为联合体作出更大的贡献!”
“陆老师!”星星的惊喜声。
陆老师笑哈哈地进来了......
一百四十一
“娄先生?”劳叔有些惊奇。“娟子,娄先生和莫先生来啦!”
“我们是来看望吴聪先生的。”娄富贵显得彬彬有礼。“同时也要感谢他为我们挽回了损失。黄娟大姐......”
他向着刚刚进来的黄娟说。
“从现在起,娄氏集团已经注销了,我带着三百多员工加入联合体。”
“娄先生,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黄娟说。“吴聪参与拍卖会确实不完全为你们娄氏集团,我们联合体也想在阳江立足为那边的农民工和下岗工人谋福利,为城市低收入群体谋福利。所谓加入联合体,这是大事,希望你三思而行。再说,是不是接纳你们的员工进入联合体对我们也是一件大事,我们也需要开会研究。现在这事还早,希望双方都不要盲目作出决定......”
“黄大姐,我是不是可以插嘴说几句?”老莫急匆匆地说。
“当然可以!”黄娟笑着回答。
“吴聪先生抱病参加拍卖会,娄先生不管他是不是完全为了我们,但事实上为我们挽回了损失。我们娄先生很感激,已经把所得的资金归拢,也已经将阳江剩余的房产都出售了,归总的资金一共是七亿多元,只要黄大姐开口,这些资金可以马上打入联合金融的账户。这次到山区来,即算娄先生没有中毒,我们加入联合体的决心也已经下了。娄先生说了,再不能这样混下去了,他觉得他过去的作为不仅对不起阳江的百姓,同样对不起跟随他的娄氏集团员工。他当时已经安排我清理集团的资产,做好疏散员工的工作。当他发现自己中毒了,最后交代我的是请求黄娟女士看在他和吴聪的过往之交上照看好他的这些兄弟,把他们引上一条正路。我们过去虽说是社会上混的,但善良之心常常在内心谴责自己,我们也很无奈,说是环境所逼也行。......谢谢老人家!”
他接过劳叔递过来的茶。
“我担心黄大姐不肯收留,也怕黄大姐不给面子,我提出由我前台出面和联合体商议,免得联合体拒绝使娄先生脸上挂不住。但娄先生说,一个人由好变坏容易,但由坏变好难,既然已经决定了从此和吴聪先生学,必须从难开始,他拒绝了我的建议。在娄先生住院的这几天,我在阳江作疏散工作。说娄氏集团真那么团结那是骗人的,一些人还是接受了遣散。但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加入联合体了,坚决不肯离开,说是哪怕在今后吃糠喝粥都行,但必须是联合体的成员......”
“你们原先有多少人?”黄娟问。
“原先是四百四十一人,主要是售楼和跑信息。”老莫解释。“乡下有一个施工队,是娄先生的乡亲组成的,队伍很小,只有二十多人。几个老年人是常年看守材料的,带有照顾性的工作。遣散之后,这些人都很难过......”
“老莫。”娄富贵声音很轻。“这些咱不说了。黄大姐,我能看看吴聪先生吗?”
“可以。”黄娟淡淡地说。“请吧!他睡在里间。”
“据说省政府已经下文批准了阳钢改制。”东阳说。
“具体情况怎么样?”季欣问。
“法院已经责成经济庭对双方纠风进行调解。说来有意思,阳钢走马山矿区的铁矿石运输用上了杨惜芳的散装船和老河口码头。当初张诚卖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杨惜芳假手别人作成的,现在居然作了正用。但法院促成春晖集团立即返还阳钢的机车和欠款,否则将受理阳钢起诉春晖的经济纠风案。”
“省里的表态事实上否决了阳钢属于春晖的这个说法。”季欣思考着。“除非牛横生手眼通天,否则在这场案件的审理中必败无疑。阳钢的证据是齐整的,春晖利用对阳钢的干部行贿企图吞并阳钢也是证据确凿的。牛横生必须迅速归还机车和欠款,否则还有其它的处罚。”
“我们在大会上作了表态,支持阳钢改制并祝他们取得更大胜利。我代表春意和阳钢签署了特种钢坯的购销合同,用现款购买了他们积压的钢坯。同时促成了联合房产开发公司和他们签下了水泥钢筋的购销合同,杨惜芳是后来去的,针对阳钢铁矿石的运输困难,当场承诺用五条散装运输船帮阳钢运矿石。杨女士此举出乎人们的意料,让人看不懂了......”
“这没什么。”季欣说。“杨惜芳从本质上来说不是坏人,更何况联合体帮过她,她投桃报李是意料中的。这次还和联合体合作,准备再次在阳江打房产战。可惜吴聪的病势加重,对于他的真实意图我们不知道,联合化工厂搬迁,城中村的拆迁,现在都由杨惜芳女士一个人在主持。”
“由她主持会不会发生问题?”东阳惊讶地问。“不管怎么说,她总不是我们联合体的人。信任一个局外人不能到不设防的地步。爸爸!这事您得和大嫂提提......”
“怎么提?”季欣反问。“象杨惜芳这样得力的人才联合体现在根本派不出。东阳,你也不能去提。黄娟说了,是你吴聪大哥力促杨惜芳负这个责的。在房产战中,没人比得上她,而且她不属于联合体,和牛横生作战更有隐蔽性。当然,你大哥并不是说用杨惜芳去打败牛横生,他只是举荐了她。其余的是我的理解。你不在的这几天,联合体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娄富贵先生被派去了碧泉镇,你大哥在为娄富贵先生作最后的治疗时耗费了自己所有的体力,病情加重了,文先生又即将去东南亚,而羽绒分厂的培训人员明天出发。你不要瞪着我看,你大嫂还是那句老话,要你一心一意地把和阳钢的合作做好,把春意集团的生产抓好,联合体内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因为吴聪的病情加重,现在黄娟基本上停止了工作,如果说让她替代杨惜芳,可能够得上和牛横生的对抗。但是,既然有更好的杨惜芳出战,为什么不让黄娟休息一下?去金鳞的人选也没有确定,但黄娟抢着去,也没有人能和她争......”
“怎么不能争?爸。”东阳激动地问。“大嫂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虽说显儿已经大了点,但还是需要人照看。我大哥又病成这样,大嫂心挂两头能把工作搞好?我现在年轻力壮,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又是男子,条件说什么都比大嫂强......”
“你说什么?”季欣问。“别说你什么都比你大嫂强了,东阳。你知道这几天你大嫂对金鳞做了些什么?告诉你吧,公社的农科所已经从刘力教授的学生中精选了二十多名年富力强的科技人员,经过农科所几次会议之后,他们已经去了金鳞进行土地资源调查。三四三厂的科研人员也已经就当地的产业结构进行了调研,确定了当地工业发展的项目和短时期的规划。农耕队的樊队长也去了老街河对面,具体就当地的土地规划进行了调查。黄娟还请金鳞的一些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在金鳞马上要进行的两会期间促成老街示范区的提案通过,对老街地段的转让探询政府方面的意图。东阳呀东阳!你黄娟大嫂确实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女中豪杰,众多的男子都难以望其项背,联合体总部交由我管,真使我感到颤颤惊惊。联合体不是当年的春晖公司,也不是如今的春意集团,现在已经是一个由六万多个体组成的合作体了。一着失误,大众受累。过去黄娟指挥我看她得心应手,现在我亲临其境,方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我知道了,爸!”聂东阳羞愧地说。“这么大的一个家,也只有大嫂指挥得开......”
“加强学习,才能适应联合体变化了的新形势。”季欣喃喃地说。“是的,现在联合体更难了,新增了许多的因素,而且你吴聪大哥的病情又加重了......”
“杨丽!”黄娟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复合肥料厂。
“啊!是大嫂呀!”杨丽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来。
“老田呢?怎么没见着人?”黄娟笑着。“马上要做爸爸了,把老婆冷落在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忙,这样的男人一定要批评......”
“大嫂!你别......”杨丽急了,脸色变得绯红。
“怎么?露馅了吧?”黄娟哈哈大笑。“我过来是来商量事情的。老田那么好的丈夫,自己的老婆都舍不得他受委屈,管我们什么事呀!杨丽,行动还方便吧?要不要挪挪地方?”
“这里满好的。”杨丽回答。“大嫂,你是个忙人,平时也少来复合肥厂,你先坐,我给你泡茶。老田去了污水场观察,已经很久了,应该快回了......”
“我已经回来了!”门口传来老田的声音。“应该是黄娟来了吧?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平时是没人来的,除开吴聪和黄娟......”
“你也知道这里臭气熏天呀!”黄娟声音有些严厉。
“肥料厂嘛,嘿嘿!”老田有些腼腆。“这不比餐厅食堂,那是吃饭的地方,香喷喷的。咱这里是专门处理......”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把杨丽带走!”黄娟的脸色变了。“杨丽作为你的老婆,原以为嫁了个好人家,哪知道跟着你受罪,这不倒了八辈子霉吗?还有,明天春英姐要去东南亚,这是她第一次出国,你这个弟弟连个屁都不放的,这象一家人?彭朵从阳江回来,在她妈那边,一是休养,二是治疗,除开杨丽过去看望了,你这个做舅舅的去过吗?这些孩子对自己的舅舅感恩戴德,难道换来的是自己舅舅的无情。这些我都不想指责你,自己的老婆快生了,这么臭气熏天的地方你让她住着,请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她?还有,你对得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黄娟,你听我......”老田急得满头大汗。
“你进门就知道是我来了,因为平时没人来你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黄娟不怕这种臭气?错了,老田。我每来一次都是一连几天吃不下饭。但为了工作我得忍呀!杨丽要是我,这日子该怎么过?我相信她也是硬挺。老田,你不知道女人怀孕期间多难受,不仅烦躁不安,而且吃东西都很困难,那种搜肠刮肚干呕的滋味你们男人知道吗?我不想和你多说了。老文是有过错,但我也知道,那是他对孩子的另一种爱。你不喜欢他的那种爱,你可以给他说,你是孩子的舅舅,有这种责任,但你不能抹杀他的出发点是喜欢孩子这个初衷。现在你们是亲戚了,是你们姐弟之间唯一的亲属关联,你的这种态度影响了杨丽,你使得她很为难。这里有你姐姐的一串钥匙,你爱要不要。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要么接受,要么推辞。结果会怎么样你自己知道。我和吴聪都向杨丽保证了,和你结婚之后会幸福的,哪知道你把她安排在这样一个地方......”
黄娟转身往外走。
“大嫂!......”杨丽急了。
“还有。”黄娟停住脚。“眉儿山那边有个鹞子岩知道吗?”
“怎么回事?”老田的声音还是怯生生地。
“那边马上要开始职工宿舍的建设了。”黄娟没有回头。“但是,他们土地资源匮乏,想在鹞子岩垮塌的岩石上炸开一片平地建造宿舍......”
“你是想派我去?”老田的声音里有一种兴奋。
“是的,这非得你去。你比他们有经验。还有,光华制药厂需要那边的石粉制药帖......”
“需要多少?”老田问。
“石粉能要多少?”黄娟在心里发笑。“每年有几百公斤就够了。这边你准备几天再过去。一定要注意大家的安全,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又是工资又是奖金的,大家心里高兴,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生安全事故。石粉可以请眉儿山的人保管好。”
“等等!”老田叫住准备走的黄娟。“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黄娟心里有些发紧。
“把污水处理池划归我们行吧?”老田恳切地说。“星星的试验应该能成功。我最近反复试验了,加盖升温可以促使微生物快速生长,而且沉渣可以制复合肥,甚至可以除臭......”
“你不是准备反悔吧?”黄娟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即算如此,文大哥的情义你也应当领了。老田,我真不想再说这个了。老文对春英大姐是真情实意的,他的全家也对春英大姐关爱有加。自己的姐姐能够有这样的结果,你应当感到高兴和放心了。亲不过郎舅,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之间除亲兄弟之外还有什么比这种关系更亲的。你和老文的矛盾,已经影响到了春英大姐的生活。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你这个亲弟弟帮了她的全家,现在你有困难,难道只能因为自己的弟弟和丈夫之间有过矛盾而左右为难?老田,事情应当想得开。我们是搞合作化的,连家庭都不和睦说得过去?我不再和你说这个啦,为了杨丽,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自己的姐姐,你这个倔脾气应该改改了!”
岳北火车站热火朝天。运输行李的大平板车车列成一排,整齐划一的娘子军整装待发......
“真好呀!”詹梅感慨地说。“转眼间桂花园服饰由小变大,由弱变强,马上要向更高的目标前进了。娟子妹,短短几个月没来山背乡,情况变得我都不敢相信了。”
“梅姐,别说你在沙湖。我一直在山前乡,几天不出门,家乡周边都变样了。”左利芳插嘴。“平时粮油加工厂冷冷清清,现在整日轰鸣,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
“张诚怎么样了?还有小伟......”
“每天打电话回来,一个字:忙。”左利芳笑了。
“大嫂说你还得休息一阵。”李敏对左利芳说。“张诚晚年娶妻,晚年得子,大嫂说这对他金贵得很,你可别......”
“臭丫头!”左利芳佯作发火。“左姐几天不在身旁,居然生外向,知道讨好人了,和谁学的?你当我不知道?唐先强那边每天都有电子邮件发到山区......”
李敏着急了,赶紧上前想捂住左利芳的嘴,黄娟和詹梅笑成一团......
“好啦!别闹了。”黄娟开解。“离火车到达还有五六分钟,我们出去看看吧。第一次带队外出,可难为桂妗芝她们了。看了这个阵势我还有点胆寒,要不是梁山大叔坐镇,我真想打退堂鼓了。听说上海人很排外,特别不喜欢乡下人,哈哈!这够妗芝她们受的......”
“大嫂!”妗芝急匆匆地跑来。“车马上到了,你是不是还和大家说几句?”
“不了。”黄娟笑着摇摇头。“你们的准备已经很充分了,我不想再说。妗芝,路上注意些,特别要关照好梁山大叔,这可是你吴聪大哥的交待。”
“我们知道。”妗芝说。“我刚才再次联系了站领导,终于换了一张卧铺票。我说我们有一位老先生,已经六十六岁了,到上海这么远,希望站里想方设法为我们解决这个困难。早几天我们就把三百零四人购票的事情联系了他们,现在又有需要卧铺票的情况,我有些为难,怕他们不是真心实意帮我们。刚才站领导说了,由于我们情况特殊,已经请始发站腾空了三个车厢给我们,也已经申请了一张卧铺票。行李车根据我们的需要已经派人做好准备了,只等停车就装运行李......”
“停车时间多久?”黄娟问。
“三分钟。”妗芝回答。
“够吗?”李敏担心地问。
“完全够了。”妗芝肯定地回答。“我们已经演练过了,只要车门一开,马上快速上车,并且先上车的从窗口接大家的随身物品。这些随身物品都有专人负责,不会搞乱的。大件行李都是托运,由站里的搬运工负责,所有行李都是一致的,都有编号......”
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鸣声。
“去组织队伍做好上车的准备吧!”黄娟轻声地说。“你们的准备工作使我们安心不少。车马上进站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分紧张,一定要注意安全,站位要站在车站规定的区域。我们有三分钟,不用紧张,也不用慌乱。有了梁山大叔,你们就有了脊梁骨......”
妗芝快速地走了,茶绿色的车头带着轰鸣声进站了......
“娟子。”詹梅额头冒汗。“我都紧张得不得了,可你看,这些工人真是有条不紊的......”
“她们是三百零四人,基本上是农村的,而且是第一次出远门......”
黄娟脸上只有笑容。她看到,当车站摇响铃声的时候,站台上除了运输车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看看表,两份二十七秒。
火车的铿锵声再次响起,列车徐徐启动,加速......转眼间远离了岳北站,眼前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条铁轨......
“这下我放心了,妗芝嫂子真不简单!”李敏轻轻地说。“但愿她们一路平安......”
一百四十二
“我们姐妹几个很久没在一起了吧?”黄娟笑着问。
“是呀!是有很久了。”左利芳说。“都是孩子拖累的。黄娟,马上要准备备耕了,听说你要去金鳞,怎么回事?”
“是的,我要去金鳞了。”黄娟说。“金鳞有全省最大的粮仓,也有最大的贫困人口群体,那是发展合作化的主战场。许多准备工作都在进行,金鳞派出的代表几天之后就过来参观。我得等情况明了之后,在联合体开会研究好了对策再去。梅姐,我真不好意思,本来让你到山区来是想让你休息一个时候,等到身体康复了再去山前乡帮帮左姐。可我这一变动,家里没人照看了。吴聪现在情况很不好,文大哥又去了东南亚考察,屈院长带队到生态园建立医疗站......”
“娟子。”詹梅欲言又止。
“姐,有什么就说。”
“那边非得你去吗?”詹梅问。“联合体那么多能人谁去不行,还非得你亲自去?要我说,张诚,大全,东阳他们都有条件去......”
“张诚做爸爸不久,左姐需要照顾,张诚不宜出远门。再说现在张诚的担子不轻,粮油加工厂新增业务都是他一手操持,换了别人一个时候还难以熟悉。加上对小伟的引领,张诚是抽不开身的。大全是工艺行家,身边还带着一个文香,肩负工艺社的创办,担子也很重。至于东阳,那更不行。阳钢现在到了关键时刻,那边的工人自治正在兴起,反对的,破坏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对立面也会兴风作浪。东阳抽不开。还有他岳父季先生,初掌联合体事务,需要大家帮衬......”
“你这一说难道就只有你能去?”李敏不服。“唐先强难道不行......”
“从能力上说唐先强肯定行。但唐先强马上要结婚了,这是联合体的决定。我们不能为了搞合作化而忽视个人的生活,东阳为了三四三厂推迟结婚,这是我们的错误,今后再也不能提倡这种作法了。唐先强已经满三十四岁了,为这个吴聪催促了好几次。现在我告诉你,不管情况怎么变化,春节前你们必须结婚。我们可以把联合商社的工作暂时由秦斌负责,把唐先强抽出来先把家庭组织好再去商社难道不行。再说了,娄富贵先生不是到了碧泉镇吗?他的工程队不是可以减轻秦斌很多负担吗?秦斌是老商社了,从吴聪草创的时候起就在商社,担负起这个担子应该不难。先强结婚,然后再去商社,根本不能去金鳞。”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条件去金鳞?”左利芳不满。
“左姐。”黄娟笑容满面。“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不好好叙叙旧?你问我有什么资格?行,我谈谈我去的资格。第一,我是吴聪的妻子,算得上是金鳞老街人。这个你不能否认吧?第二,对于金鳞的熟悉程度我比大家都好,基础好这个资格总算得数吧?第三,对于金鳞的开发我有一定的想法。本地人,熟悉情况加上相应的规划,应当是我的最好资格。”
“可你全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单单这几点你就没资格。”
“说到老的小的病的,你们当我会丢开?过去我确实没有本事外出,我走了对家庭确实不放心。现在我梅姐回来了,我可以放心去工作了。对于梅姐,我完全信赖,对于这个家的照顾,她做得肯定会比我好!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还是具有资格!”
“说不过你!”左利芳叹气。
“今天天气这么好,左姐怎么叹气?”黄娟打趣。“李敏,说点有趣的!听说先强每天有邮件过来,说说碧泉镇的新闻......”
“他是有电子邮件过来。”
“是谈网络恋爱吧?”左利芳问。
“哪里,都是关于娄先生的建言......”
“娄先生的建言?哪些方面?”黄娟问。
“娄先生读的是老书,说话喜欢文绉绉的,写的东西也是文言文。先强看不懂,读了也是一知半解。好在汪霞姐正在碧泉镇,请她翻译了半天,总算搞懂了他的意思。”
“那拣好的透露点吧?”左利芳心急。“娟子,我真弄不懂吴大哥怎么会接纳娄富贵的。吴大哥现在应当是神志不清了,决策权在你手上,你完全可以拒绝......”
“不行!绝对不能拒绝。”黄娟说。“娄先生到了矮头垭,亲自上门感谢吴聪,我不能把他往外推吧?娄先生提出加入联合体,所有资金进入联合金融的账户,我犹豫,因为在之前刘文全警告过,象娄先生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收留。但吴聪在见到娄先生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老伤,气喘得厉害,二话没说就为他治疗,结果耗尽了自身的体力。后来文先生赶来了,说吴聪只是虚脱,人没事。娄先生感激涕零,提出愿意自己离开,但一定要请我们照顾好他的那些员工。话说到这份上了,即算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吧?更何况吴聪舍己救护他。他的手下老莫以前就到过山背乡这边,也和张诚谈过。那时候吴聪比较清醒,提出娄富贵先生可以去碧泉镇。碧泉镇是联合商社的所在地,各路人马聚集在这里,也是吴聪首创的第一个流通渠道。不仅唐先强秦斌在那里,而且大全汪霞也在那边。张诚很难理解吴聪的用意,让我猜也猜不透,我只能让他先去了再说。”
“吴聪能给娄富贵先生治病?”左利芳问。
“文大哥说,吴聪的师傅讲过一种特殊的治疗方法治疗老伤。这种方法对病人来说可以断根,但对治疗者来说可是很伤元气的,一般不是绝对亲近的人不会使用。文大哥听过这种方法,是吴聪的师傅讲的,估计吴聪当时也听到了。对于娄富贵先生,吴聪使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那现在他的情况怎样?”左利芳关心地问。
“每天只是贪睡,除了吃饭就是酣睡。”黄娟回答。“好啦!这个不说了,还是说说娄先生吧?说说他的那个建言什么的......”
“先强说,娄先生住进了吴大哥那间小屋。”李敏说。
“哦?”
“许多人还以为吴大哥回来了,因为过去每到晚上那间小屋就亮起了灯。”李敏说。“许多人赶来敲门,想看看吴大哥,结果开门的是娄先生。先强说,大家失望的情绪使娄先生很难堪。先强也过去看了,发现娄先生在看吴大哥的书......”
“这可是个新鲜事。”黄娟笑着说。
“娄先生现在每天都去工地指挥,有时候也亲自动手。这使他的那些部下很奇怪,不知这位老板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娄先生每天流的汗不少,人也变得能吃了,不过倒是消瘦了不少,没以前那么难看了......”
“怎么说这些?”左利芳问。“不是说建言吗?”
“我刚才说的是先强最开始的邮件上对娄先生的介绍。还没说到建言......”
“那你说说建言吧!”詹梅笑着说。“看你把左利芳急成这个样子了。”
“娄先生认为,碧泉镇应当向外销售一些房屋,以便联合体和外界的结合与融洽......”
“说说他这个意思,最好把他的意思解释清楚些。”黄娟的脸色变得严肃了。
“他......娄先生的意思是联合体不应该建立在虚幻中,应该和现实社会紧密相连。娟姐,我不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是对。娄先生就是这样表达的。他说,组成联合体本来是一件好事,一件大好事,但现在的做法似乎与现实社会有些脱节。他举例说碧泉镇建房只为联合体的内部职工建造。事实上社会上有更多的弱势群体需要得到联合体的帮助,碧泉的建设避开了这些群体。他问,是不是在我们内部有一种与外界不同的世外桃源的感觉?难道建成了这样的环境能真正脱离现实社会吗?山背乡的青枫坪不是也开放成了度假村吗?即算是我们的联合体,难道不是每个成员都与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单看每年的节假日,众多的亲友来探访就说明了联合体的成员与外界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打破这种封闭思想,联合体才能走向辉煌......”
“李敏。”黄娟的眉头舒展了。“这点娄先生说得很对。你继续......”
“关于灯下黑的问题,这是娄先生的第二个问题。”李敏继续。“娄先生通过观察发现,尽管我们联合商社的外卖服务网点众多,但碧泉镇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供应点。许多人家都有在联合商社外就业的成员,也有许多因为碧泉学校尚未成立孩子还在外读书的人家,早起做不赢的时候吃个早点都要跑到比较远的地方去,给一些家庭带来了困难。加之新镇正在建设中,相当多的设施没有跟上,所以,尽快解决这些问题是当务之急!”
“除开早点问题他还提出了些什么?”黄娟急着问。
“首先是零就业家庭......”
“零就业?什么意思?”左利芳问。
“就是整个家庭没有一个就业的。”李敏回答。“娄先生发现,当初由于在泥湖初创的时期许多都是老住户,吴大哥许诺过就业,住房这些。现在住房兑现了,就业没有实现。娄先生调查,这些家庭之所以零就业,大多是因为身体残障引起的。他们不怪吴大哥,因为他们过去许多是做生意的商户。现在银桂市场毁了,他们生活很困难。娄先生卖掉了自己在阳江的一处别墅,在碧泉镇开始救济这些困难户。先强知道了,心中很内疚,觉得愧对吴大哥......”
“这个不能怪先强。”黄娟也很内疚。“先强是在那种情况下接手的,我们应负这个责任。还有,我们只注意往先强身上压担子,先强忙前忙后的,也有些自顾不暇了。难得娄先生观察细致,指出了我们这些问题。李敏,继续说。”
“对于这些人家,娄先生说一共有将近三十户。他想我们是不是开辟新的产业来促成这类人的就业......”
“他有什么建议?”
“娄先生建议建立公交车队,为残障人员就业解决困难。”
“公交车队?”詹梅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小小的碧泉镇建立公交车队怕是不可能吧?现在整个镇两万人不足,即算再发展一年,地盘只有那么大,也够不上公交车队吧?”
“梅姐,娄先生这个建议我知道他的意思了。”黄娟说。“他是想依托沙湖市建立公交车队。与前面他提出的向外销售一定房屋的建议,建立公交车队完全可能。李敏,我这个猜测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李敏回答。“娄先生的意思是建立长线和短线相结合的车队。从碧泉镇开往阳江线路,开往内丹县城的线路,开往山前乡的线路和开往沙湖湖东区的线路。前者属于中长途,只有沙湖市湖东区是公交车。娄先生说,因为吴聪大哥的缘故,现在的沙湖市市长是郭建中,此人虽说很狭隘,但对吴聪大哥的印象很好,也知道碧泉的联合商社是吴聪大哥置办的。加之联合体在沙湖的信誉,建设这个公交车队完全有可能。现在沙湖也有直通内丹的线路,如果碧泉镇参与进来,只要我们遵守规则,完全可以在沙湖立足。而且他还特别建言,由联合体发起城乡物资大交流活动,既可以搞活农村经济,也可以带动城市发展。他特别强调,现在是进行这项活动的最好时机,因为两节到了,只要联合体发起,各地群众见到了实效,肯定会带动很多地区。乡下的情况他也熟悉,他的一些部下离开娄氏集团都回家去了。因为上次洪灾的缘故,乡下很穷,但乡下的土特产没法变钱。这种物资大交流活动可能带来的另一种效果是促进合作化的形成,因为单一的农户很难参与交流活动。”
“有道理!”左利芳肯定地说。“想不到这个娄先生这么厉害,真是算服了他了!”
“当初他不还是败在你左姐的手下啦!”黄娟打趣她。
“哪里!娟子。”左利芳脸色通红。“我那是在你的指导下和他交手的。要说胜了,也是你胜了他。”
“娄先生肯定是一个厉害人物。”黄娟解释。“吴聪给我说过。那次和娄先生夜谈,是他这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次谈话。娄先生对我们桂花园服饰知根知底,简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吴聪简直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是靠着无私无畏才取得了暂时胜利的。他警告我们和这种人打交道要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所幸现在这个人思想转变到了我们这边。能力强的做善事能惠及大多数,作恶能危害大多数。李敏,继续下去。”
“娄先生认为在物资交流大会上我们可以加大宣传力度,可以用山区的几个人民公社的实践来带动参与交流大会的农民朋友。可以就碧泉镇的建设和外售房屋接受大家的咨询,宣传我们的做法和主张。娄先生是从事房产开发的,关于房产开发打击投机倒把曾经有过许多成熟的想法。这是一个既知道内幕又具有防范措施的人。当然,许多东西的出台需要政府部门的配合。但他相信,如果实施他的这些主张,炒房现象会被扼制,房价会降下来,老百姓会得到实惠......”
“立即把娄先生的建言原文传回来!”黄娟喜不自胜。“阳江的联合化工厂可以提前搬迁,城中村的开发可以提前启动。我们缺什么马上送来了什么,岂不是得天之助?原来吴聪建议娄先生去碧泉有这种含义。这个建言一定要好好读读,要是有时间,真想去碧泉和娄先生好好谈谈。左姐,对于接纳娄先生进入联合体,你现在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老婆子,快了吧?”劳叔催促。“我得马上走了,他们都在外面等我......”
“急什么?”林大娘说。“这么大冷的天,围条围巾碍着什么啦?人都这个年纪了,要懂得爱惜自己。小妮呢?一大早人都没见着,去了哪儿啦?”
外面传来孙叔的叫喊声。
“我怎么知道?”劳叔着急了。“你把围巾给我,我自己围上。老婆子,小妮可能也去了山前乡。昨天老何就说了,那边人山人海的。商社和碧泉镇都有人过来帮忙。老何不像我们在山背乡闲习惯了,从一到这里就说闷得慌。好不容易有了这个交流会,开心得比孩子好不了多少。好好!”
劳叔伸手取过围巾想走。
“等等!”他又被叫住了。“得多拿点钱去!娟子昨天就说了,外地的人来这做生意不容易,我们多买点他们的东西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支持。家里孩子多,山货多买点。还有,忘了问了。詹教授两口子和你们一起?”
“当然。”劳叔回答。“老何,老孙,老许这些三四三厂的老哥们,加上詹教授夫妇,阳江大学过来的教授们,联合医院的的几个医生,够三四三厂开一辆大客车了。在大城市每天热热闹闹的,我们山里就只有赶场热闹了。不过,过惯了大城市生活的到这里来也好,新奇呢!”
“不是说今天开通碧泉到山前乡的客运车吗?怎么还要三四三厂开客车送?”
“许雄挂念咱们这些老头子还有阳江大学客人的安全,所以一定要接送。老婆子,你没见碧泉的客运车每次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多呀!老婆子,你怎么这么多钱?”
“这是娟子的。”林大娘说。“她说沙湖中心医院退回了十万元。那边说上次聪儿住院的十万多元是他们弄错了,是电脑出毛病了。这次检查发现了这个问题,按照规定要退还。如今这医院就是好,知道错了马上改。娟子给了我一万元,我可从来没掌管过这么多钱的。”
外面再次响起了孙叔的喊叫。
“来啦!”劳叔扯开喉咙答应。“快点!”
他催促。
“大嫂!”黄娟面前的人笑哈哈地望着她。
“你是......”
“玄文哲。”他说。
“啊!知道。”黄娟也很高兴。“你的病好点了吧?”
“好多了!”他回答。“谢谢大嫂关心。吴大哥那边我一直没时间去看望,我知道他很关心我的身体,可我......”
“你吴大哥现在情况还行。”黄娟安慰他。“文光华医生讲过,你这个病耽搁太久了,需要花三年时间不间断地采取冬病夏治才能断根。小玄,现在商社情况好吧?怎么到山前乡来啦?”
“唐经理要我来山前乡收购山货,我带了几个人过来啦。”他说。“这边的山货我不懂......”
“慢慢学着会懂的。要是弄不清,可以请教当地的社员。你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他们会教你的......”
“好吧!大嫂。您忙吧!”玄文哲事情多,赶紧告别。
“大嫂!”
“陈牛?”黄娟笑着问。“怎么到了山前乡?”
“孙师傅派我过来的。”他搓着冻僵了的手。“为山前乡搭建交流会的场地,我们过来了一个小队。大嫂,我现在已经是孙师傅名下的弟子了......”
“也带队了!”黄娟笑着说。“你爹还好吧?听说回乡下了,是不是那边也组织了合作社?唐先强说要让你爹来乡下养老,可他硬是不肯,要回去。”
“故土难离呀!大嫂。”陈牛说。“我爹也说了,让我到了山背乡一定要代表他看看吴聪大哥。可我们小队一直没有休息时间。大嫂,您很久没到碧泉去了吧?现在可是一天一个样了。过去说什么深圳速度,那是扯谈。我们才是一日千里的前进哩!”
“陈牛,你忙吧!”黄娟告别。“叫大家在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要注意客户的安全。城乡物资交流会这是第一次,我们没有经验。从实践中积累经验。要注意大家对我们工作的看法,特别是不同的看法,好帮助我们改进工作。”
“娟姨!”星星带着几个同学过来啦。
“娟姨好!”杨斌是常客。
“这个是曾伟。”星星介绍。
“刚刚过来的吗?”黄娟问。
“是呀!娟姨。”曾伟身材魁梧像个运动员。“正好有碧泉开往阳江的回头车被我们赶上了,路上又遇上了碧泉到山前乡的班车,我们今天是一帆风顺。到了山背乡我们又遇上了吴星来山前。刚刚还碰上了小妮......”
“这丫头也到了山前乡?”黄娟问。
“娟姨。”星星说。“小妮和一些同学在一起,还有汪校长。个个大包小包的不知弄什么鬼,我问也问不出来。后来我们在凹口又碰到了她们......”
“她们是去了你张伯伯家。”黄娟解释。“小妮说上次救灾她们学校只有老师捐了款,没有对同学们讲。这次利用物资交流会要对贫困的农村孩子进行捐献。她们收集了一些平时存积的零花钱,自己穿着小了点的衣服,读过了的读物,还购买了一些文具到了这边。汪校长觉得这个活动很有意义,担起了组织的任务。毕竟这次不同,山前乡这边从来没有过的盛会,她怕孩子们出问题。”
“娟子呀!”大客车停在黄娟身边,车内是詹教授的叫喊。
“爸!您也是由三四三厂的车送过来的?”黄娟快速走近车门。“师傅!哈哈,还有师娘,微微,孙叔,爹,许老师傅,妈......”黄娟一时间应接不暇。
“姥爷!”星星赶紧上前接应詹教授。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詹教授笑容满面。
“一大早就过来啦!”星星说。“我不想和姥爷姥姥一起,等个半天还出不了门。我路上遇到同学了,我们在山前乡吃的早饭。姥爷,您还没吃饭吧?”
“怎么没吃?”教授今天很兴奋。“你姥姥也起了个大早。她说明明看见你在院子里漱口,等她做完早餐叫你,你影子都没了。别说我们睡懒觉,你可以问问你孙爷爷,今天我和你姥姥可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你劳爷爷最后,害得我们等了好久。去!上车帮你杜阿姨搬东西。她把整个医院都搬过来啦!”
“高明!你们的摊位在这边吗?”黄娟走近前问。
“哦!大姐,是你来啦!”高明笑嘻嘻地。“那边人多热闹,可等一下最热闹的是我们这边了。农业科学技术是农民的迫切需要,我们的宣传阵地必须宽敞。今天这里就是我带队,老教授们都忙别的事情去了......”
“在这种场合宣传农业技术有信心?”
“大姐,看你说的。”高明信心满满。“县里和省里的有关部门都下发了科普书籍,我们讲解,也结合我们人民公社的实践,这个我高明还是行的。要不,大姐当第一位观众我们试试?”
“算了吧!”黄娟笑了。“我确实想试试我们的农民科技专家的演讲水平怎么样,可现在我哪有时间听你讲?等到了金鳞,大姐可有言在先,你高明是骡子是马,咱得拉出来溜溜了!”
“好啊!大姐。你变着法子骂人,我......”
“高明,记住金鳞的事。”黄娟交待。“今天的宣传一结束马上赶回去,还是金鳞那边要紧。不可荒废这阵子的成果......”
黄娟哈哈笑着转身走了,留下科普宣传组那边的一片笑声......
“黄娟!”是左利芳的电话。“棕片咱们收不收?”
“收!”黄娟回应。“县土特产收购部门已经联系过我们,今天他们可能晚点到。为了不使农民耽误时间,特意请我们代收,价格都在李捷哪里......”
“还是我们这里收获最丰了。”左利芳兴高采烈。“前一段我们放出的风声说大量收购粮食,今天成了粮食主流。到现在为止我们的粮食收购已经超过了十六万斤......”
“要宣传。凡山货我们都要。”黄娟吩咐。“马上要过年了,乡下经济困难,能够变钱的东西要尽量交易。能够促成今后形成产业的也要收购,可以扩大我们将来长期进行物资交流。农民挣几个钱不容易,告诉三四三厂的流动执勤人员,坚决打击对农民坑蒙拐骗的不法行为。等一会贺所长也会派人过来,县里交代了他们,要维护这里的社会治安。”
“一些农村妇女的蜡染,鞋垫,夏布......”
“只要是能够作用的东西都收。”
“还有杂质很多的油料,看样子是土榨榨出来的初级茶油......”
“量多吗?”黄娟问。
“很多。”
“那我过来看看。”
她说完向人群挤过去。整个交易市场人太多了......
“妈!”小妮的叫声。黄娟回过头来。
“妈,您看!”小妮牵着一个女孩。“她说她是梅冲村的,在那边和她爷爷走丢了......”
“真是捣蛋!”黄娟埋怨小妮。“你不会请三四三厂执勤的叔叔帮她寻找?找我有什么用?”
“妈,您看看她吧。”小妮厥着嘴说。“这小妹妹脏兮兮的,好像还特别饿,身上穿的又少,要是找不到她爷爷,今天她怎么办?妈,您身上有钱吗?”
“你要钱干什么?”
“我想先带她吃点东西然后再帮她找爷爷。”小妮说。“我自己的钱都捐了。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
黄娟从身上摸出钱来交给小妮。
“记得带她去左阿姨家。还有,告诉那边的宋军军,天气太凉不要出门吹风。你沈爷爷对他可是花了不少心血的。”她吩咐。“你们不是有衣物存放在那儿吗?给这孩子把衣服穿足点,这么冷的天气,可别冻坏孩子......”
“黄娟!”黄娟回头,毕爷出现在身后。
“哈!毕爷。”黄娟喜不自胜。“真想不到您能来。”
“现在沙湖到山前乡不用转车,单程又只有两个小时。”毕爷笑着说。“吴聪没来?”
“吴聪现在身体有些问题。”黄娟回答。“毕爷,等一下我忙完咱们一起去吃点东西。您老可是从来没到过山区,好不容易来了,又正赶上我们瞎忙......”
“不不!”毕爷赶紧说。“黄娟,你们这事做得好,怎么能叫瞎忙?要是没有这城乡物资交流会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山区来的。我听炼油厂的职工说,你们的倡议得到了省政府的支持,也得到了广大农民的欢迎。厂里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拿出部分库存向各地农村推行优惠支农燃料油。我们可以和农户先签订合同,将来按照合同优惠给农民。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就和他们一起过来啦?”
“那你们炼油厂有没有摊位?”黄娟问。
“我们刚到,什么规矩也不知道......”
“那我想办法给炼油厂的同志安排一下。您老先等等!”
“找不到她爷爷怎么办?”林小琴苦着脸问。
“那你说怎么办?”小妮问。“我们已经知道了山花妹妹的住址和她爷爷的名字,难道凭着这个还找不到人?山花,你知道你爷爷还会去哪里吗?”
“我爷爷说带了几十斤冬笋过来问问这里的交易会收不收。别的我不知道了......”
“那只能找左阿姨。”小妮说。“整个山前乡的交易会她都管,什么部门在什么位置她都清楚,而且代购代签约。我爷爷也过来了,应该在左阿姨那边,不如我们先过去。山花妹妹,这东西很好吃,你怎么不吃?”
“我爷爷也没吃饭。”小姑娘显然不好意思。“我们走了两个小时路程才到这里......”
“路很难走吗?”琴琴问。“梅冲村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路也不难走。”山花回答。“只是太远了,我爷爷腿脚不好,我们走了很久。”
“你们那里有学校吗?”小妮问。
“没有。”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
“那你没有上过学?”
“我上过!”山花昂起头来说。“最开始我们有学校,可是太旧了,它被雨淋垮了......”
“爷爷!”小妮叫唤。她发现了劳叔。
“爷爷!”山花也叫唤。她见到了自己的爷爷......
两个老人站在一起。
一百四十三
“妮子,你这是胡弄什么?”林大娘问。“怎么一回家东翻西倒的弄得到处是东西。你妈妈工作那么忙,没时间顾及你,你自己的东西要学会自己收拾......”
“奶奶。”小妮问。“我过去好象有一条深蓝色的裤子,穿起来有些紧的那条......”
“你妈妈上次就捐出去了。”林大娘说。“你妈妈说,我们家只有妮子一个女孩子,穿着小了的衣服没人接替,那裤子虽说是新的,但毕竟穿在身上小了点,还是给灾区的孩子们吧!”
“那我那件呢绒的外套哪去啦?”
“也是你妈妈捐出去了......”
“那......那件鹅黄色的皮衣怎么也不见啦?”小妮怯生生地问。
“那些衣服你都穿着小了点,你妈一股脑地送走了......”
“那明天我怎么办?”一滴眼泪叭嗒地掉在地上。
“嗨!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啦?”林大娘一下子着急了。“什么事情你总得给我说明吧,什么都没说就掉眼泪啦?说说,明天你要怎么啦?”
“我明天要去梅冲村。”小妮回答。
“梅冲村?”大娘目瞪口呆。“梅冲村有几十里地,你去做什么?”
“汪校长带我们去做社会调查。”小妮止住了眼泪。“今天我们在集市碰见了一个女孩子,叫做夏山花,她的情况很可怜,为了赶集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山前乡,而且连饭都没吃。我们给她买了东西吃,又帮她找到了爷爷。汪校长把我们带过去的衣物给了山花几件,她舍不得穿在身上。汪校长说想带我们去梅冲村进行社会调查,弄清楚当地贫困的原因......”
“可你们还是孩子。”林大娘心疼地说。“寒天冷冻的路上出了事情怎么办?”
“汪校长和我们一起去,奶奶。”小妮解释。“山花比我小,她都能够走这么远来赶集,我怎么就不行?她来赶集都说象过新年一样,奶奶,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空手过去......”
“奶奶能有什么办法?”大娘说。“要不问问你妈......不行,不能问你妈,你妈太忙。你星星哥哥不是过来了吗?你去打个电话,叫你星星哥哥过来商量。妮子,出钱的事情可以找奶奶,拿主意的事别烦我。把这房间自己收拾一下吧,等一下你星星哥哥来看了会笑话你的!”
“什么,那条围巾你送人啦?”林大娘责怪劳叔。“那是娟子熬夜为你织的。她说她要去金鳞了,今后这个家就托你照看了。家里老的小的病的,整个负担就在你一个人身上。她没别的表示,织一条围巾为你挡挡寒......”
“那老头怪可怜的。嘿嘿!”劳叔无可奈何地笑着。“梅冲村人,背着一篓竹笋来参加交易会,肚子里没食,身上也穿得单薄,在那里冷得索索发抖。你说我看见这样的人心里......嗨!这事别和娟子讲,就当我围上了这围巾。我送了人,心里暖和着呢。”
“这家里都是这样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林大娘笑了。“我说你们爷俩都一个心性,娟子也是这个心性,连带妮子也成了这样。她今天翻箱倒柜地找衣物,说是准备外出搞什么社会......”
“是社会调查吧?”劳叔问。
“差不多吧!”大娘叹了一口气。“她不愿意空手去,说是那边的人太穷了。她找了好久没找到东西,把星星叫了过来。星星教了她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星星这孩子脑子就是好用。他说那边又不是尽孩子,也有大人和老人。我们可以带些大人的衣物过去,给孩子的可以是文具,书籍和玩具。妮子这才高兴了,逼着我找大人的衣服给她。又缠住星星非得一起去梅冲村。你说妮子现在这个孩子劲......好在星星处处让她,同意一起去梅冲。”
“妈妈,您说说话呀!”小妮催促。
黄娟沉默着。
“她爷爷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她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亲人......”
“那你说怎么办?”黄娟问。
“让她到我们学校来读书。”小妮肯定地说。“她八岁了,仅仅读过一个月零三天的书。”
小妮流着泪说:“她很想再上学,她把书本保存得很好,还有她妈妈给她缝的书包,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走进课堂......”
黄娟把小妮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有一个地方叫做金鳞。”她说。“妈妈也到过那里,那里拆得到处一片狼藉,人们流离失所了。许多人家都很贫困,人们呼饥号寒,即算是寒天冷冻的还在外面奔忙,为的是什么?他们为了生存下去。”
“您是说爸爸的老家?”
“是呀!”黄娟感概地说。“许多人失去了工作,没有了生活的依靠,许多孩子不能上学,许多病人得不到医治,许多人家没有房子住。妮子,老街过来的人你都看到了,即算是搬家,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东西他们都舍不得丢弃,那些孩子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那......我们家不是又有了十万元吗?”小妮天真地问。“您现在资助山花读书,将来长大了我还给你......”
“傻丫头!”黄娟忍不住笑了。“你这小东西能还?妈妈是说要是妈妈去了金鳞,谁来照顾你们。靠爷爷吗?爷爷已经老了。即算是妈妈去,心里还是舍不得你们,心里也是酸酸的。你还小,奶奶和爷爷年纪大了,爸爸又生病了,你和弟弟都小......”
“妈妈,我已经不小了。我可以做饭洗衣服,可以照顾弟弟,还可以照顾爷爷奶奶,可以照顾爸爸......”
“可你要上学,要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和培养工作能力,现在我们是搞合作化,将来要靠你们接班的。如果说我和你爸爸在联合体是第一代,那么接下来的是东阳叔叔,再下来是彭多哥哥他们,再接下来是你们这些孩子。妮子呀,我们要救助的不单单是一个小山花,是许许多多的山花,我们要引导她们自己富足起来,要让她们不成为社会的负担,还要让她们有能力去帮助别人。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整个社会就进步了,国家就强大了。去睡吧!明天还要外出调查。记住,你是领队,要和大家商量办事,注意大家的安全。遇事多向汪校长和星星哥哥他们请教,去睡吧!”
“哈哈!黄娟。”夏剑飞神采飞扬地出现了。“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儿。怎么样?是不是形势大好?你们总是出人意料呀。我听说省里有人传出郑波的评价,说这个城乡物资交流会事实上为全省救灾工作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老夏。你怎么到山前来了?还没见着汪虹吧?”
“你是不是说我没见着汪虹很遗憾?”夏剑飞还是笑哈哈的。“是的,是很遗憾。昨晚她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和我一起作出决定,正好上面又有精神下来,现场考察山前乡物资交流会的经验......”
“你的意思是沙湖市也要举办这种交流会?”黄娟问。
“你们自己吃得嘴角流油,还指责我们眼馋?”夏剑飞哈哈大笑。“能介绍点经验吧?”
“许多东西属于我们预料之内,但预料之外的还是不少。”黄娟说。“比如说拉动乡村经济这个是肯定的,但由此产生了相当多的合作组织。例如许多农村的初级产品在价格上的差异,使得农户考虑再加工问题了。当一家一户的力量有限,合作的愿望就有了。我们过去老说增加农产品收购价格以带动农民的收入增加,这样的政策实行过几次了,但往往以失败告终。我们的眼光为什么不放到农产品加工方面去?农民自己的原材料和加工上的便利条件就能使自己的产品增值而无需什么政策关照。相反,城市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必须考虑运输,储藏,销售场地和国家税收等等因素,还有运输和加工损失的估算以及消费者的接纳情况。农民把自己生产的初级产品就地加工就不存在上述诸多因素,而且转型快,适应能力强,更新换代的速度能够超出城市的加工企业。我们这次在收购和协助流通组织收购方面了解了许多地方贫困的原因,基本上都是丧失了合作化之后失去了和城市的竞争能力。昨晚我认真思考了一晚,觉得无论从哪方面我们农村都具有相应的优势,为什么反而和城市的发展差距越来越大?原因很多,没有了集体组织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这次的交流使得许多合作组织应运而生,穷则思变嘛!既然大家组织起来能解决贫困,难道农民是甘愿受穷的?新的众多合作组织的诞生说明,广大农户从贫困中走出来的迫切愿望是强烈的。所缺乏的是组织和领导......”
“讲得好!”黄娟身后传来了楚新民的赞赏。“讲得好呀,黄娟!这才是广大农民的心声。请继续讲下去!”
黄娟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已经被重重叠叠的群众围在当中,楚新民书记笑容满面地站在她的身后。
“我们和许多新组织起来的中小型合作社签署了长期协定。由于他们在经济上暂时没有大的能力,所以初级产品由我们全额收购,合作加工。我们还组织了他们参观山前乡的粮油加工厂和特种陶瓷厂,参观了山背乡矮头垭的集中居住区和学校,敬老院,农民俱乐部。县里的土特产收购部门也到了交流会,和单个的,集体的农户进行了交易,使农户获得了一定的收入。许多工厂都组织了自己工厂的产品到这个交流会来,他们是以优惠的价格向农民出售的。有些工厂的团员还到了现场向贫困户捐款......”
“捐款?”楚新民问。“这个怎么实施?谁来接受?”
“这个情况从一开始就有。”黄娟说。“三四三厂的职工每人捐出了一个月的工资,许雄厂长捐出了两个月的。单三四三厂眼下就筹集到了两千多万,这是他们第三次为洪灾捐款了。桂花园服饰把联合金融的红利都用于捐献了,共计一千六百万。春意公司也在组织捐款,三四三厂的退休工人还集体组织到了这边捐款,这是群众意愿,我们不能阻止。县工商银行特派了几名员工到现场接收这些款项。现在,山前乡四个公社正在组织捐款,山背公社的李捷已经把第一笔捐款打入了账户,还有眉儿山那边,联合商社和生态园也在行动。彭多掌管的阳江供应处也知道了这个风声,估计也会有行动。毕爷带来的炼油厂工人都是当场掏出身上的所有捐献了。为了使这些钱都花到应该救助的农民身上,各公社,工厂和外来单位都派出了代表监督,所有款项都签名认定。”
“你黄娟就会出奇制胜!”楚新民赞赏。“一个交流会,简直是帮了政府的大忙。郑波省长为了在年前解决那些受灾农户的困局奔走呼号,各个部门加力鼓动效果都不大,你的一个城乡物资交流会居然这么大的效果。黄娟,这个交流会我不认为你们联合体在经济效益上会有什么大的收益,但社会效应是肯定的。郑省长听说乐呵呵的。不单单是你们山前乡呀,听说沙湖,金鳞,枞县等等都在行动。乡下也在跃跃欲试,加紧准备。”
“楚书记,说实在话,这根本不是我的主意。”黄娟说。
“那是吴聪的?联合体决定的?”
“这是由娄富贵先生提出来,经联合体讨论决定的。”黄娟解释。“我是积极支持这个建议的,但当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拉动效应。说实话,如果当时我退让,这个交流会就流产了。联合体内反对的呼声很高,是我据理力争得来的。”
“这样的交流会联合体内部为什么会反对?”
“因为提出这个建议的娄先生是原来阳江的黑社会头目,虽说现在加入了联合体,可大家对他存有戒心。”黄娟解释。“不仅他们,连我对他也存有戒心。唐先强原来就是他的手下,娄先生去了碧泉,先强处处防范,基本上没让他插手工作。”
“黄娟,是不是听我一句?”楚新民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的人加入联合体确实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我们不能看他一时一事,要观察他的整个过程。也许他的一个好建议就解除了大家对他的防范,但你们的联合体是一个整体,腐蚀是慢慢形成的,也许......”
“楚书记,我和吴聪都不能同意你这个看法。”黄娟据理力争。“我们联合体确实是一个整体,但她应当接纳一切愿意走合作化道路的人。这不但包括努力倡导公社体制的坚定分子,包括哪些走投无路的贫苦家庭,也包括犯过错误并且愿意或正在努力改正错误的人。吴聪始终认为娄富贵先生有善的一面,例如他家乡走马山那边一些贫困农民投靠他被他接纳了,一些城市里失业的四零五零人员被他收留作为材料守护人员安置。他的一些江湖习气和当今的社会现状使他走入了邪路,过分相信金钱和权力,也使用过暴力威胁过社会。当这样的人能够转变成我们的力量时我们应当欢迎他,应当帮助他,应当让他去除恶习回归善良,让他的能力为社会作出贡献。吴聪和我都认为娄先生是真心悔过的,从沙湖东岸堤坝垮塌事件之后他就用心思过了,对自己的罪行进行了认罪,对应该担负的责任都在切实履行。到了碧泉,他努力学习,积极调查,向联合体提出了许多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同时也在努力改造自己,积极参加生产劳动。你可以看到,碧泉新镇现在变化多大!新增了许多服务设施,正在向百业兴旺的目标前进。这次新增的客运也是娄先生提出的,上面售票员都是碧泉的残障人员,是从碧泉的零就业家庭招聘来的。关于城市安居工程,娄先生还有很好的办法,在碧泉建设和阳江城中村建设中我们将采用这种方式解决困难户急需的安居问题。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娄先生年纪大了,可以说去金鳞开办试验区我完全可以放心地交由他去主持,这是一个智慧型的主管。”
“这个我说不过你。”楚新民无奈。“张诚怎么样?回来了吗?”
“张诚正带人去了影子山油茶生产区和农户签约。可能还要一个时候。”
“马上通知他回来。”楚新民交待。“两会前有一批干部要调整。我和屈县长的意思是张诚任山前乡乡长,李捷担任山背乡乡长,龙翔担任眉儿乡山副乡长。另外,考虑到联合体的发展,你黄娟不动。由季思柳去碧泉镇任镇党委书记,吴聪担任镇长......”
“吴聪现在根本去不了碧泉,也难以担任镇长。”
“为什么?”楚书记惊讶地问。“上次不是说他已经好多了吗?”
“这次为了给娄富贵先生治疗,吴聪的病情恶化了。”
“小妮,还行吧?”星星关切地问。“要不,还是我来背?”
“哥,我还行!”小妮呼哧呼哧地喘气。“好不容易有了这个锻炼的机会......我怎么会放弃?我只要没有力气了,想想山花到交流会上来的那个样子我就浑身有力气了。”
“那我帮你擦擦汗总行?”星星问。
“这擦汗还要人帮吗?”小妮伸出胳膊用衣袖擦了一把汗。“我是农家女儿,没城市上的女孩那么娇气。哥,你那些同学真能行?”
“他们也是来锻炼的。”星星回答。“他们没小妮行!”
“汪校长呢?”
“汪阿姨落在后面了。”星星说。“汪阿姨上了年纪,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么比得上我们?小妮,在家里做些什么?”
“读书,写字,画画。”小妮觉得身上彷佛轻松了许多。“当然,还帮奶奶做饭,洗衣服,带显儿。哥,你真想出国?”
“只是在考虑。”星星说。“学点知识对联合体的将来是有用的。我是想问,要是爸爸还病着,娟姨又出去工作了,比如说去了金鳞市,家里只剩下你们了,你会怎么办?”
“哥,这你操的什么心?”小妮笑了。“梅姨不是到了山背乡吗?她会照顾好我们的。再说还有公社那么多关心我们的人,有老街来的乡亲,我还有许多帮手。小健,小琴,小丽她们都会关照这个家的。妈妈说了,星星哥哥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将来靠他们来承担联合体的重担。哥,多学点有用的知识,回来教我们。”
“还是我来帮你背这些东西吧!”星星岔开话题。
“你要帮就去帮别人吧!”小妮想想。“哥,你去看看我们汪校长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跟上来......”
“小妮,你真行吗?”星星仍然不放心。
“我行!”
“他好像没了以往的神气。”楚新民难受地说。“我印象中的吴聪总是生龙活虎的,哪知道几个月不见成了这个样子。黄娟,别灰心,要不,去大医院看看?”
“文光华先生说不要紧,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黄娟说。“我也想他赶快好起来,这样拖着不是一回事。文先生说要耐心,一定要有长期打算。他要好起来不难,但拖下去也不会是一天两天。他现在每天饮食很正常,只是精神萎靡......”
“家里都这样了你怎么能去金鳞?”楚新民问。
“金鳞那边正在召开两会,具体部署要等两会结果。至于说我的情况,我不担心,联合体都有布置,连梅姐都回山背乡了,为的就是我这个家庭情况。楚书记,正好你到了这边,关于碧泉新镇的房产销售政策上的一些问题我本来想去内丹和领导商量的。过去吴聪也说过,碧泉新镇能够安置众多的农民工,可现在相当多的农民都已经回乡了。有些是为了家庭,有的是在城市基本破产了,也有的是回去办合作社,更多的是我们接纳下来了。娄先生提出向外销售一部分房屋来扩大新镇,中间有一些需要政府部门制定政策才能实施......”
“你继续说。”
“娄先生认为,今年阳江房价的波动不是社会供求矛盾造成的,是人为......”
“人为的?”
“是呀!是人为造成的。”黄娟说。“娄先生是经营房产的开发商,熟知内部规则,也有相当丰富的防范措施,但措施要依靠政府的相关政策,需要政府部门配合才能打击炒房者。”
“那你详细说说。”楚新民来了精神。
“啊!”小琴怔住了。
前面没有路了,一个绳索结成的V字型桥横在面前。
“小妮姐?这怎么过?”小琴胆怯地问。
风吹过来,绳桥晃荡着......
“我先试试。”小妮也有些畏怯。“小琴,咱们不怕。梅冲村的人不都是从这桥上过往吗?我试一下......”
“小妮姐!”桥对面传来山花的呼唤,三十米开外,她孤零零地站立着。
“山花!”小妮高声回应。“我马上过来,你等着......”
晃荡的绳桥上小妮奋勇向前,她双手扶住两边的绳索,想努力稳住身体......
“小妮姐,你等我!”山花象一阵风似的从绳桥上过来迎接小妮。
“你踏好桥板,身子要站稳,要平衡。”山花扶住小妮的手。“你怎么背这么重的东西?你先把东西放下来,等一下我再过来拿。你站稳身子!......”
“山花,来了多久啦?”小妮晃荡着身子问。
“我从早晨起来就到了这儿。”山花说,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小妮姐,你现在才来,我几乎要失望了。我真想不到你会来。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姐姐,我昨晚做梦都梦见你......”
泪珠在山花的眼里滚动。
“你真的来啦!”她说。“我要爷爷杀一只鸡等着,可爷爷说等你们来了再说。我们梅冲村有许多年没有人从山外进来了......”
“山花,我给你带来了一只蝴蝶结。”小妮觉得桥上情况好了许多。“还有识字本和连环画,有写字本和笔......过了桥我给你看。还有,我们校长汪阿姨也来了,她说要你去我们学校上学。我星星哥哥和他的同学也来了......”
“上学?真的?”山花流泪了。“我真的能上学?”
“是的。”小妮肯定地说。“夏叔叔说今天到山区,他会在这住上几天和汪校长商量你来上学的事和你爷爷去山背乡敬老院生活。夏叔叔是我爸爸的同学,他是好人。汪校长把你家里的情况讲了,夏叔叔马上过来啦。山花,到了山背乡要好好学习......”
到达了岸边,小妮擦擦汗回过头。
“小琴,小丽!”她大声喊着。“没什么,只要把握住平衡,可以放心大胆地过来!”
“小妮姐......”小琴犹豫。
“狗蛋哥!”山花向着身后喊。“还站着干什么?赶快过去帮她们搬东西吧!真不害羞,她们是来帮助我们的,你们倒是在一旁看热闹!”
小妮发现,已经有十几个孩子站在身后了。
“走!”为首的男孩子一挥手,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一阵风似的冲到桥边,他们身手敏捷,象一条游动的蛇霎时间到达了对岸......
“娟姐!”
“东兴!”黄娟欣喜。“都到啦?”
“大部队后面来啦!”东子高兴地说。“金鳞的两会刚刚结束,莫老先生就紧催着过来。我们在碧泉和生态园看了一下,袁智对生态园的大棚蔬菜很感兴趣,提出派人过来学习。娟姐,我们老街后面的潘家陇可有几千亩蔬菜地,要是完全按照生态园的产出量那可了不得了。”
“东兴,还没吃饭吧?”黄娟问。
“还没有。”东兴回答。“在碧泉,你们那个老娄说进入山背乡要换车,我们的燃油车不能进来,有环境监督岗这事。他免费给我们派了一台混合动力车......”
“你怎么先到了?”
“我等不及,正好有码头施工的车进来拉设备,那个姓童的司机听说找你,马上让我上车。娟姐,我爹这次也来啦。他听说梁山叔在这儿,一定要来看看。”
“可惜。”黄娟笑着说。“早几天梁山叔去了上海。”
“真遗憾。”东兴兴趣不减。“娟姐,吴聪哥身体情况怎么样啦?莫光中老先生亲自到了,想看看他。还有汪老爷子,还有程副市长......”
“程副市长?”
“程市长说他到过山背乡,这次来是第二次了。”东子解释。“程市长是省书法家协会成员,莫老先生的弟子。上次特意请了几天假来参加什么笔会,是山背乡举行的那次。”
黄娟想起来了,省书法家协会是在青枫坪度假村租住了几个月,而且举办过几次活动。
“程市长他们力促两会达成了联合体进入金鳞的决议。”东子兴奋地讲。“莫老先生是政协委员,在金鳞有相当大的影响。汪老先生是金鳞的人大代表。加上程市长,尽管争论很大,还是通过了老街这个示范区的成立。娟姐,你要尽快过去,我们都等不及了......”
“怎么啦?东兴。”黄娟关心地问。
“我爹每天什么都不要我做,就要我外出联络人,做做调查研究。我现在已经联络了一千多人,了解了潘家陇的蔬菜生产情况,牛屎滩小型黑山羊养殖情况和金鳞超市分布情况。我爹很严,除吃饭外我不得闲着,晚上还仔细询问我了解到的情况,甚至还亲自去核实。娟姐,我可是被我爹撵着跑......”
黄娟哈哈大笑。
“大叔这样做是老人家对我们工作的重视。东兴,不要在意。”黄娟说。“这又向我提出了更加严格的要求,若是老街示范区办不好,还真对不起老人家这份心。老弟,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十一名。”东兴回答。“听说来山区,金鳞那边都争着要来。我爹掌管人数,说凡是过来的都要心里有开发项目的意图,凡是过来的都要针对山区现有项目有对照学习的意愿。于是,各类报告都来啦,汪老先生甄别了一阵,选派了现在这个队伍。”
“行啦!东兴。”黄娟赞赏。“到底是金鳞,做事总是有条有理......”
“刘嫂!”她拿出手机。“金鳞的客人已经到了,通知各个部门的人到度假村集合!”
“程松涛。”程副市长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你们这个度假村我不陌生,这是第二回来啦。”
“听说了。”黄娟笑着说。“陈市长上次来青枫坪,是作为省书法家协会成员来的。但这一次是带队来我们这指导工作的。山区的联合经济体能够有今天,和政府的大力协助以及社会各界的关怀是分不开的。希望金鳞市政府和金鳞各界在这次指导中能多提出宝贵的建设性意见,说实话,做这个工作我们还很不成熟,不存在经验,也没有什么可以借鉴。各位是裁判,是好是孬大家说了算。多蒙金鳞各界推崇,我们联合体要进入金鳞参与金鳞市的经济建设发展了,在此之前,金鳞社会各界已经做出了大量的有益的工作,我们诚惶诚恐,唯恐有负金鳞父老乡亲的重托,惟有以全心全意为金鳞百姓服务为宗旨,努力工作,希望能得到金鳞的百姓肯定。”
“难得!难得啊!”莫老先生感叹。“为什么山背乡这边工作蓬蓬勃勃欣欣向荣,原来有这样好的带头人。黄娟呀!上次你来金鳞,言谈匆匆,我已经知道了你胸怀大志,是有作为的巾帼英雄。来之前我们已经听说了,你家里有老有小,吴聪也正病着。我考虑你是不是能够真的去金鳞。现在你已经在考虑金鳞的发展了,这种舍身为社会,舍身为百姓的作法真是让人感动,我们为你在两会据理力争也不枉了。我快九十岁了,能够来山背乡参观是晚年的幸事,能够看到将来我们农村的发展是一件幸事。虽说吴聪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但他在我心目中始终是好样的。我记起过几十年前的一件小事......”
“哦?是和吴聪有关?”黄娟问。
“是呀!”莫光中说。“吴聪那时能写一笔好字,这在老街成为奇事。我当然也好奇。说到书法,我终身到了痴迷的程度,我到老街来看吴聪,这孩子憨厚老实,对长辈恭敬有礼貌,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说到写字,他只是瞄过一眼便能照本宣科地复制。有人说他是印刷机,我看未必,因为他的柳体和正宗的柳体还是稍有一些区别。我请他写几个字,他毫不思索,提笔写下了:天南一绝。有人告诉我,这是金鸡桥上的字,我拿过去对照,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
“老师。”程市长问。“是不是您老书房里那幅?”
“是呀!三十多年了。”莫老先生感概地说。“现在兴电脑,中国文字边缘化了,可有几个人懂得中国文字书写的真谛?懂得其中的乐趣?懂得书法对人性休养的重要?松涛呀!你有这种爱好,长期孜孜不倦,在官场上是获得老百姓称誉的好干部。可以说,这是得益于书法。哦!我刚才不是说吴聪小时候那几个字吗?”
“您是说吴聪的柳体与正宗柳体的不同。”程市长提醒。
“对对!”莫老先生说。“是的,吴聪的柳体是与众不同。笔画更加刚劲,有力,骨感更加显露......”
“这是不是和性格有关?”程松涛问。
“是的。”莫先生回答。“吴聪必将成为具有双重性格的人物。从憨厚老实这一层,他的亲和力是不容质疑的,但刚劲方面,他有压不跨的性格......黄娟,你有事你忙。哈哈!这书法你听着没味道,我和松涛谈谈就行了......”
“黄娟!”黄庚大叔在那边招呼。
“莫老爷子。”黄娟客气地告别。“您和程市长谈,那边有人找我......”
“去吧,去吧!”莫老爷子爽快地说。“你忙不赢,守着我这老头子有什么用?那边才是正事。不过黄娟,这一段时间我就数今天最高兴了。我不管吴聪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要看看他。”
“看你忙的。”黄庚大叔说。“我听人说你们现在物资交流会很红火,你也很忙......”
“是呀!”黄娟笑了。“大叔,您要得闲就去山前乡看看,那个场景呀!我也是第一次见。今年不是洪灾吗?乡下穷,有这个交流会可以带动他们发展生产和安排明年的生产。金鳞要搞合作化了,如今很多参与交流的农户也在计划合作化。交流会才两天,已经有十四个新成立的合作组织和我们签了协议,农副产品的发展计划和我们山背乡这边的合作体合作,劳力,土地,资源由他们组织,技术提供,种植规模,品种安排和最后的加工由我们负责。我们还派出了农机队伍负责培训,派出了农技专家帮助植保,接纳人员进厂参与加工生产。”
“你的担子很重。”黄庚大叔说。“金鳞的事是不是往后推一推?等开完了交流会之后再去?”
“金鳞的事情不能往后推。”黄娟肯定地说。“金鳞的工作必须尽快投入,大家已经做了这么多有益的工作,说明了金鳞人对合作化的迫切要求。山区也已经在金鳞开展了工作,如果不尽快投入,我怕拖久了有什么变化。”
“我听说吴聪现在情况很糟......”
“吴聪的事情有联合体照顾。”黄娟解释。“我不是医生,留在这边也不能帮他恢复。我们已经从沙湖调来了人员照顾他,家里也已经作了安排,我没有后顾之忧。大叔,我想明天大家去参观山前乡的物资交流会,那边也有人民公社,有公社旗下的几个工厂,有合作组织内部的各种完善了的制度,特别是这次与外界的合作,山前乡在进行试验。我们拿不准,想多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家东子已经和你讲了吧?现在金鳞已经有一千多人愿意加入联合体了。”黄庚大叔说。“金鳞应该算是初创,暂时规模不宜过大。许多人想加入,我想把他们当成后备军。”
“大叔。”黄娟很感动。“您老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为我们操心,而且所作的都对我们的心。金鳞是初创,而且脚跟还没站稳。我们准备由农村开始,我们的科技人员已经在竹围子一带进行调查规划,估计明天会回来。东兴讲的潘家陇蔬菜基地是一个新鲜的课题,而且可以最先开始进行。大棚建设需要联合体讨论,因为前期投资很大,技术方面要由农科所作出决策。蔬菜基地的建设会带动许多产业,这些都要规划......”
“黄娟呀!”程市长过来了。“我建议你们尽快进入......有些情况市里还等着听你们的规划。当然,成立示范区是肯定了的,细节还在研究。刚才讲的潘家陇蔬菜基地这个建议很好,尽快拿出成绩使得示范区快速推进,也给我们的工作争取了主动。说实话,反对的意见不是没有,关于潘家陇,去年就已经准备作为房地产开发用地。由于老街的烂尾楼工程发生,使得市政府举棋不定了,如果你们能尽快利用起来尽快和当地农户达成了蔬菜基地开发协议,使生米煮成熟饭,市里也不好说什么了......”
“程市长认为的尽快是多长时间?”
“半个月之内!”程松涛简要地回答。“而且越快越好!”
“想不到现在的吴聪成了这个样子。”老局长叹惜。“当年他第一次来我家......”
我静静地躺着,房间里满是探望的人群。
“医生怎么说?”莫老先生问。
“医生认为他的身体没有大碍。”黄娟回答。“现在主要是意识。早一阵子他还参加了省城的拍卖会,虽说那场拍卖我们失败了,但他的精神很不错,还能说话。这个时候他除精神萎靡不振之外,饮食方面还正常。莫伯伯,汪伯伯,您们不要难过,现在联合体正在全力以赴,争取使吴聪早日恢复健康。别看我们医院小,疗效还不错。许多大医院没办法的疾病我们都拿下了,连住院十多年的精神疾病我们也使患者康复了。既然医生说没事,我们外行就没有必要着急了。这次大家来看他,别看他现在什么都不会说,可他心里清楚。汪伯伯,现在夏剑飞大哥已经到了山前乡,等一下是不是通知他一下?”
“不了。”老局长说。“你忙,夏剑飞什么时候见不到?还是工作重要。”
“还有一件事需要汪伯伯主持。”黄娟说。“碧泉那边办校,原来准备是小学和中学合并办。有一位曾经在中学任教的老师说这样不好,应该分开......汪伯伯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我也考虑过。”老局长说。“在山区这样的地方中小学合并有一定的道理。但听说你们碧泉镇人口密度大,而且不都是联合体的成员,分开办校有他的合理性。黄娟,是准备在碧泉建中学吧?”
“原来没有这个打算。”黄娟笑着说。“听了您老这句话,应当考虑这个问题了。不管是不是联合体的成员,所有孩子都是国家的未来,我们应当对国家负责,对社会的未来负责。”
“你不会是想汪先生介绍一位校长吧?”莫老先生笑着问。“他可是桃李遍天下的!”
屋子里充满了笑声。
“我们现在有一位很好的教员,省城重点中学的教师。不过已经被除名了......”
“你是说陆志强吧?”汪老先生问。
“汪伯伯认识?”
“当然认识。”老局长说。“他也是我的学生......”
“是的,这是吴聪的东西。”莫老先生高兴地说。“虽说快四十年了,但吴聪的东西拿在手上总是能有感觉。您这是......”
“吴聪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黄娟回答。“阳江大学的詹教授,中文系,有艺术爱好。吴聪经常为老人家创作,也是在老人家的督促下逐步进步的。不是老人家督促,吴聪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莫老先生,您那里不也有吴聪的几幅字吗?那应该是少年时代的吧?真有价值吗?”
“当然有。”莫光中回答。“那不仅仅是艺术品可以收藏,而且她见证了一个人物的成长和发展过程。最有见地的是吴聪的校长,可惜已经过了,吴聪这个学名是他改过来的,而且预言这个吴聪将来大有作为。”
“我现在很想到金鳞去了。”詹教授说。“我得到的吴聪的字画和雕塑有青年时期的,有中年期间的,可少年时代的作品没有见过。莫老先生,到时候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当然可以!”莫光中慷慨地说。“詹教授能让我见到这么多吴聪的作品,几幅字画我能不拿出来?行!到时候我们交流交流......”
“爸!”黄娟插嘴。“把吴星的东西拿出来让莫老爷子看看吧!莫老先生是省书法家协会的名誉会长,鉴赏能力有权威性。”
“吴星?吴星是谁?”莫光中问。
“吴聪的儿子。”詹教授回答。“现在正在读书,但有这种爱好。我只许他业余时间做这个。孩子嘛,不能耽误学业。”
“那赶快拿出来!”莫光中喜出望外。“快拿出来!真是不虚此行呀,我们金鳞来的,都有这种文化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