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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故友》133——138

火烧 2010-10-30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故友》133-138章节讲述梁山探望陈奶奶,回忆老街往事,同时郑波与老书记讨论抗洪救灾及乡村发展问题,展现社会现实与人性光辉。
一百三十三

    “姑妈!”
    “谁?是梁山吗?”陈奶奶问。
    “是我,姑妈。”
    “真是梁山。唔......”
    “您哭什么?姑妈。”梁山说。“您来到这边,刚才我也到处看了看,这是好地方呀!您一百岁了还能有这样的晚年,这是您的福气呀!”
    “是福气!是福气!这是托梁家大姐的福呀!”陈奶奶抹着眼泪说。“梁山呀!你姑妈这是高兴。你看,今天这山里是多喜临门,有人结婚,有人庆寿,乡
邻又分红......你还记得老街街口吴家那个杲杲吗?是他两口子带人在这边办集体,才有这样的好日子呀!你看,这是娟子给我缝的鸭绒衣,还有进来发给我的三百元零花钱,还有,娟子说她今天没有陪我吃饭,她太忙,今天无论如何要陪我吃晚饭......梁山,你在听吗?”
    “我在听,姑妈。”
    “梁山,你也老了吧?”
    “今年六十六了,姑妈。”梁山回答。“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孙子也都大了。您老知道,每过十年我都到了老街来给姑妈庆寿,没想到今年姑妈到了这里。姑妈,我是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的......”
    “你是走路来的?你还能走这远?”陈奶奶惊讶地问。
    梁山沉默了。进到眉儿山他搭乘的汽车被拦住了,监督岗告诉他,这边山区保护环境禁止燃油车进入。他打听到离山背乡还有二十几里地,就在这时,一辆电动汽车在身边停下了,司机说愿意把他带到山背乡......

    “这次考察怎么样?救灾工作很难吧!”老书记还是那种关切的口吻。
    “很难!”郑波回答。“原以为秋收之后会缓解些,可到下面一看,几乎看不到救灾工作在展开。现在这些乡村干部,光会说假话大话空话,工作起来......嗨!比起我在山前乡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是为什么?”祝星光严肃地说。“包产到户了,都说农民富起来了,可你亲眼看到农民富了吗?一场洪涝灾害把已经千疮百孔的乡村完全毁坏了!如果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农民的困难,国家要投入多少钱?我估计国家这次下拨的救灾款顶多在一到两亿之间,这在一个大省够吗?这一两亿能救得了现在这种挣扎在困苦之间的乡村?光倒塌房屋一项,我估计农民的损失就达几十个亿,想想看,以现有的乡村经济,得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这山前乡的情况你也看了,不仅不存在灾情,而且向外捐赠了多少。我说如果我们所有的乡村都达到了这个状态,应该是国家强大富裕的时候了。山前乡尚且是属于捐赠较少的,在山背乡,桂花园服饰,三四三厂,春意集团,联合食品加工厂和联合商社等等,广大的群众心系灾区,踊跃捐款。其实,山背乡这边是属于重灾区,都到了全民抗击洪水的地步了。这几十年来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这不是一家一户的单干农民,这是组织起来的集体经济下的人民公社社员。长长的十多公里的防汛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人民奋战在一线,连两乡的干部都出动了。大家都知道,身后就是国家的铁路和高速公路,他们宁可自己的利益受损也决不让洪水淹没铁路和公路。这些工人,这些农民,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能够有这么高的觉悟,给我这个老战士上了一课,不管这个崇拜金钱的社会怎么发展,他们仍然能保持一种淳朴,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多么不容易啊!”
    “通过对下面的考察,老书记,我心情很沉重。”郑波摇晃着身子。“我深切地感到当好这个省长我自身的能力多么有限。过去我目空一切,总感觉自己在这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了,到了该挪挪位置的时候了。看到乡下这种情况,我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前一段时间在吴聪问题的处理上我没有旗帜鲜明,导致许多应当处理的干部没有得到应得的惩处。象沙湖的蒋......”
    “这个先不说了。”老书记沉痛地说。“吴聪是个多么难得的人啊!几乎在沙湖送了命!要是真的成了事实,老郑,你我都是罪人。吴聪按照户籍,现在应该属于内丹县人。可在大湖水位猛涨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地战斗在防汛前线,而且一干就是五天六晚。他们物资缺乏,人力紧张,甚至连照明都没有!沙湖市解释是什么没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思想上还是重视的,为了抗洪工作召开了多少次会议等等,这统统是狗屁!不是吴聪他们奋力抵抗,可以说第一次洪峰到达的时候,沙湖大堤的堤坝早垮塌了。老郑,对这些干部我们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吃着老百姓的,穿着老百姓的,心里却不记挂老百姓,这应当等同犯罪!就地免职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怕得罪这得罪那的。”
    “老书记,您不知道,现在官场上都是这个风气......”
    “算了算了!”祝星光叹了口气。“整治社会风气先要整治党风,这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省长所能够解决的。马上吃饭,吃完饭我们去山背乡。一个小小的山前乡你就看了整整两天,到了山背眉儿山,你吃惊的程度会增大几倍的。”
    “去山背乡看什么?”郑波首先就惊讶了。“山前乡不是整个人民公社的缩影吗?”
    “孤陋寡闻!”老书记笑了。“山背乡的人民公社开办要早,而且得到了当地政府部门的支持,发展当然比山前乡好。山前乡刚刚入社的社员还没有住进新房,而山背乡是最早为农户集体建房的公社。这是一种创意,难道不想知道这种创意的最开始是怎样产生的吗?还有眉儿山,这是全省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两百多户人家的房屋全倒塌了,无一幸免!可他们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发展多快,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可以在新房里过春节了。”

   

    “他情况怎么样?”黄娟担心地问。
    “不理想。”文光华说。“沈老爷子刚刚看过,说身体这方面没什么,只是思维方面存在缺陷,具体是哪些方面也说不清。有可能明天就会好,也有可能再也不会好,好象有一层障碍在阻挡他。打个比如,有一层纸一样的东西挡着,需要什么东西刺激一下,就象用手指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样。这根手指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影响最大?我们现在是束手无策。”
    “那过几天他要去拍卖会......”黄娟担心地说。
    “或许这是个机会。”文光华说着。“拍卖会是很刺激人的场所,可能会有一定的效果,当然也可能什么效果也没有,但我们不妨试试。黄娟,是不是已经联系好了杨惜芳女士?你一定要关照她,不可太过张狂,否则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关系到政府方面的决策,旁人很难插上手。见好就收,不能用强。”
    “要不你和她谈谈?”黄娟建议。“你也是国外回来的,经验比她多,或许你的话她听......”
    “我说的她更加不会听。”文光华笑着说。
    “那为什么?”
    “她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她介绍我的产品到了东南亚,那边华人多,平时特别相信中医药。过几天我去一趟那边,具体研究当地的生活习惯和气候,人种等等。我们的药贴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改进,过去都是在寒冷地区销售,现在进军东南亚这边,不可乱用药。考察是必要的。”
    “那拍卖会只能听天由命了。”黄娟似笑非笑。“吴聪我们还是放手让他去。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见到过他的失败,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天佑他吧!我也不是对他一点把握没有地放手。从他提起杨女士这点上我就觉得他思路是清晰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这个杨女士不仅和我们联合体有限地合作,而且对我们感恩戴德,因为吴聪在沙湖抗洪为她解了围。这次码头的基础施工又是吴聪提出来帮她,使得对方的基础验收组没话说,只能赔偿延误和解除工程协议的款项,我们联合体担负起了工程,现在施工进度和质量都得到监理部门的称赞。这为她省了很多开销。我估计她不会害吴聪的......”
    “算了。”文光华说。“我这两天走了。想把春英带过去看看世界,但她还在犹豫。上次我托你和她弟弟说的那事怎么样?工作很难做吧!”
    “确实难。”黄娟说。“这个老田,我真不知道他性子这么倔强,宁可住在臭气熏天的厂区也不愿意搬家。文大哥,是不是老田不搬过来春英就不放心外出?这样,你先办理签证,包括春英大嫂的。我说什么这次准把老田说动,怎么样?”
    “那敢情好!”文光华喜出望外。“黄娟,那我真办签证啦,到时候要是春英不走,我可怪你啦!我爹娘紧赶着叫我带她出去走走,其实我何尝不想带她外出?是她感激兄弟的恩德,那个事情挂在心里放不下......”
    “得了得了!”黄娟笑了起来。“一下子好到这种程度,都五十好几了,听着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这么说两位老人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啦?当年吴聪是怎么说的?都是为了你们好呀!你们都是风风雨雨走过大半生的人了,真的需要珍惜。文大哥,当年那么喜欢彭多彭朵,是不是早有打算呀!”
    “天地良心!黄娟。”文光华突然变得满脸通红。“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可爱,而且他们也贴我。我连春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会早有打算?况且她当时还是一个病人,还在阳江。”
    “得得得!”黄娟笑得更厉害。“别赌咒发誓了!你当我真嫉妒吗?我只是为你们高兴,为春英大嫂有这样的归宿高兴。文大哥,彭朵这孩子怎么样?她只来过两次,我也没时间和她谈。”
    “还需要治疗。”文光华忧郁地说。“这次对她的精神上打击太大了。过去春英重男轻女,伤害过孩子。所以她才有想展示才能的想法,没想到又被人利用......”
    “这事也怪吴聪。”黄娟说。“不管工作再忙,也不能忽视对孩子的教育。彭多他敢大胆使用,因为那是男孩子。对彭朵他有偏爱,谁知反到几乎害了她。名利思想不能说没有?现实中它会不时冒出来,连姐弟之间也会有。看到自己的弟弟那么有出息而自己只能在总部管管事情,彭朵心里当然不会平衡,何况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独立担当这个家的是自己呀!这是小孩心性,可恰恰就被人利用了。她来看她吴叔叔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流泪......”
    “你操的心太多了,黄娟。”文光华感动地说。“放心吧!我认为只要首先把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理清了,她的病情不是问题。现在春英对这件事后悔不已,已经开始懂得了心痛女儿了。我想先让孩子在药厂工作一段时间再说,她记忆力好,取其所长,况且现在药厂业务扩展,正是需要强将的时候。等到联合体需要她的时候再......”
    “私心!”黄娟故作严肃地说。“小小的问题上就可以看出你的私心。说工作是假,爱惜孩子是真。不过,这是你的家庭问题,我们不好乱插嘴。好吧!文大哥,我到时候不能送你们,祝你们一路顺风!”

    “我们盼望梁山叔过来已经很久了。”黄娟恳切地说。“我和吴聪在这边勤奋努力,就是想达成梁山叔希望的那个理想社会......”
    “娟子,你说的什么意思?”梁山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态。“你们山区确实不错,可这和我不沾边......当然,许多人都希望社会是这样的。但我老了,确实无能为力了。”
    “今天这个理想社会怎么会和您不沾边?”黄娟笑了。“梁山叔,我打听了,您老虽不是老街人,但和老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听陈奶奶说了,当年您是金鸡岭人,是在老街扫盲的时候遇见吴聪的......”
    “娟子,你这话有点牵强。”梁山笑了。“不错,你们这山区搞得不错,可以说是世外桃源。特别是你和吴聪关心体贴穷苦百姓这点值得肯定。我是一个老人,想像你们这样做已经不可能了,但说这个理想社会和我有关就很霸蛮。说实在话,我看了这个场面也很惊讶。现在这个社会还能开辟出这样一个理想场所真的很难,可你们做到了。不过和我没关联。”
    “梁山叔,您忘了。”黄娟的态度是诚挚的。“许多年前在老街,有一个孩子叫做吴杲杲。这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做事的呆傻儿童。突然间,这孩子变了,变得很聪明,不但上学成绩好,而且各项能力超群。他姑婆说这是因为祖上施恩人家报答来了,他表哥说这是他得过病留下后遗症的结果。我打听过,也向专家咨询过,认为吴聪当年不过是一种自闭症,是有人开启了他的智慧。从他的经历来说,开启他的人应该是老街人,而且是一个能力超群的人。兴宝表哥说老街没有这样的人。您住在金鸡岭,离老街不远,而且和老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叔,我很感激您......”
    “黄娟,你弄错了。我没做......”
    “大叔,您别打断我。”黄娟不依不饶。“您可以否认,但金鸡桥洞穴的骨骼可以证明您在那个时候帮过这个孩子,金鸡岭南坡的废墟,桂花园的板棚,葛根球大饼,桂花园的菜地,还有桂婶婶,封慧,封平......”
    梁山叔的脸色骤变,头深深地埋下来了。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吴聪病成这样你们山区依然蓬勃发展有条不紊,原来你这个黄娟也是不可小视的人物。”
    梁山叔沉默了半天才开口。
    “当然,我确实帮过吴聪。”他抬起头。“但对吴聪是有限的。我说你们今天的成就和我挂在一起有点牵强绝非谦虚。黄娟,我知道,你可能猜到了一些,但我对吴聪确实没做多少。这些你想知道?”
    黄娟肯定地点点头。
    “那是解放初不久,国家决定开展全民扫盲运动。我住在金鸡岭,那边只有三户人家,扫盲扫不到那边。当时我年轻力壮,学习的心情特别迫切,我决心学习文化知识......”
    “您那时正年轻,全力参加扫盲生活怎么办?”
    “生活可以艰辛过,但我不想成为文盲。因为将来建设国家的是大批的有文化知识的劳动者,正是我们这批人。尽管我爹不满,但我横下心来一心一意参加学习,有时回不了家就在南坡的一个破旧茅棚落脚。你可能想问为什么不到老街我姑妈家歇宿,因为支持我学习我姑妈和我爹闹得很僵,我不想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看到吴聪在金鸡河收拾骨骼的时候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在河边,自然引起我的关心,他不知道做这个事的危险性。这些骨骼是在河滩边暴露的,我开始以为是小孩好奇。但我发现孩子在收拾这些的时候很专注,这首先让我对这孩子有了好感,这孩子是善良的。我帮他的时候问过他准备怎么办,他用手势告诉我要掩埋。我听我姑妈说过老街有个姓吴的孩子没有父亲,母亲也是个病秧子。这孩子不会说话不会做事......眼前这孩子肯定是吴家的,可和传闻不一样。当然,他还是不会讲,但知道表达,至少可以做手势,知道摇头和点头。我告诉他,这是三个人,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女孩,可能比他大一点,一个是小男孩,可能比他小一点......”
    “我以为帮他把骨骼藏在了金鸡桥的一个洞穴里就算完事了。但后来我几次看到他又到了金鸡桥,我很好奇,但每次这孩子只是默默地站在金鸡桥的石头旁。我那个时候招工了,去了上海一家工厂。直到我们单位一个大型工程因为三年自然灾害下马,我爹得了病我请假回家我才再次遇到吴聪......”
    “那个时候是困难的。”梁山叔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当然,现在说那时候饿死了很多人是鬼扯!但困难是明显的。连续三年自然灾害还能不困难?一般家庭困难,但吴家肯定更难。我到老街看望我姑妈,我姑妈也是长吁短叹,也和我说起我爹的病:‘梁山啦!你总算回来了,你爹有希望吗?’。我姑妈是小脚,上不了金鸡岭。而我爹是个犟脾气,不肯住到山下来。我告诉姑妈,我爹是绝症,医院已经讲了不能治好,顶多两个星期的生命。我姑妈落泪了,也告诉我吴家的吴聪妈妈可能也是绝症,那时医学不发达,肺结核被认为是绝症,称为‘痨病’。但我爹信中医,坚持要我开中药。我在金鸡桥看见过吴聪,我送他吃的他坚决不要,我知道吴家家教很严,大人不开口小孩绝不会接受别人的馈赠。那时候我为了我爹的病住到了桂花园,我临时搭建了一个板棚,也在破损的围墙上开了一个口子方便出入。当然,也和你说的那样种了一些蔬菜。谁知有一次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吴聪掉进了泥潭而且已经昏迷了,我赶紧抢救。我没有其它药物,只有喝剩下的绿豆汤......”
    “吴聪没生命危险,是饥饿造成的,应该让他吃点东西。金鸡岭上有葛根球,我们都拿它当食物。但馈赠吴聪不会接受......昏迷中吴聪在念叨,我仔细听了,是桂婶婶什么的,还有封慧,封平......我知道了,是那三具骨骼引发了他的联想。我想借助这种联想让他接受这些饼子......”
    黄娟的眼泪流下来了......
    “或许和你讲的一样吴聪属于自闭症。”梁山大叔长叹一声。“醒来后的吴聪果然接受了葛根球大饼,而且每天都来了桂花园。我利用桂婶婶,封慧还有后来的封平不断督促他。我惊讶地看到吴聪的变化,可以算得是突飞猛进呀。我爹得的是肺结核病,我把相关的中药让吴聪送回去,居然治好了他妈妈的病。我爹死了,他居然又活了大半年,属于疾病和衰老。后来单位通知我工程又上马了,我只能遗憾地离开桂花园,离开吴聪。临走时我做了一个泥塑留下......”
    “可兴宝表哥多次进了桂花园,他和吴聪不一样,怎么没看到您?”
    “别说兴宝没看见过我,和吴聪在一起的这大半年,吴聪也没看见过我。”

    “这条路怎么样?”老书记问,眼前是光滑平坦的道路。“不久前这里可是抗洪抢险的主战场呀!”
    “您这话里含有深意。”郑波饭后显得精神愉快。“走集体道路过去有过,但似乎瑕疵也不少。上面推行包产到户,似乎也是无奈之举。现在粮食问题已经解决了,这应该是最大的成绩。但一场灾难......”
    “你觉得粮食问题解决啦?”老书记质问。“你难道不知道国家粮食是大量采购国际粮食市场的?郑波,你是省长,是我们国家产粮大省的省长。凭心而论,象我们这样产粮大省尚且不能自给自足,产粮不多的省份怎么办?靠国家提供粮食的省份怎么办?关于粮食,你我,也包括开车的张诚,都应该有切身体会。如果一个国家连粮食都不能自给,那国家搞什么建设?实现什么复兴?连粮食都得靠着国外供应,作为执政的党应当觉得内疚。老百姓很实际,组织起来走合作化,只有这条路才是他们的生路。”
    “可......当年安徽有个什么村,集体化的时候吃粮靠返销,花钱靠救济。众多村民按手印偷偷的包产到户了,一年大变样,不仅粮食吃不完,而且实现了富裕......张诚是吧?你可别笑!”郑波打断张诚。“好象当年中央什么人在那里总结了的。那是人民群众的创造......”
    “郑波。我今年快八十了。”老书记忧郁地说。“我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当然也经历过国家的一系列发展过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应当能够分清。过去的合作化应当说只是是缺少经验,但肯定是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发展路子的一种尝试。包产到户算得是群众的创造吗?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就是单干,就是一家一户的‘包产到户’。如果说社会主义社会没有这种尝试,那五十年代初和六十年代初我们不是搞过包产到户吗?结果怎么样?两极分化!许多农民吃不饱肚子只能外出讨米,只能选择流浪。我们是共产党,是代表工农执掌政权,当然应当代表人民大众的利益,不能让剥削和压迫重新回来。你今年也快六十了,难道还会象个孩子那么容易被哄骗?要是包产到户有那么好。二十多年了,农村应当好得不得了了!安徽那边仅仅一年就这么大的变化,不仅粮食吃不完,而且富裕了。那经过二十多年的积蓄,是不是家家富得连飞机都能买得起了?我们省怎么样?传统的农业大省,发展农业的条件比起安徽那边好得多吧?你下乡几天看到了些什么?田地冲毁,房屋倒塌,人民流离失所。唯一使你安心的是这边,山前和山背的人民公社!这里你几乎连洪灾的蛛丝马迹都看不到。而且,张诚,你们几个公社和工厂总共向社会捐助了多少?”
    “大概是六千多万吧!”张诚开着车说。“这不包括为大家组织转移,宣传,安置老小妇孺和清洁消毒等等工作。”
    “看看!几个公社和几家工厂就为社会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老书记愤愤地说。“上面说下拨一到两个亿救灾,可能到现在还停留在口头上。他们已经实实在在地走在前面了。即算真的有这个钱,也不过杯水车薪,因为人们流离失所已经这么久了。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工作变成了这个样子?救灾如救火,能够这样拖拉吗?”
    “事多呀!老书记。”郑波难过地说。“整个救灾工作似乎没人愿意沾边,因为难度那么大。至于省里,抓这个工作的只有我手头几个人,其他的都借故溜了。这次好不容易下来看看,算是检查工作,没想到使人头痛,下面几乎是一塌糊涂。真的,看到公社这边我心情才好点。张诚,我听老书记说你们今天发放年终奖,怎么样?把你派来开车。”
    “没什么。”张诚笑了笑。“那边管这事的人多,我不在没什么。除左利芳之外,还有农民协会的干部,有群众代表,有三四三厂派出的监督员。您是省长,到我们山里来一趟不容易,给您开车是应当的。去年吴聪告诉我,说郑省长将要来我们这里看看,我还说他吹牛,看来他还真说准了。我们什么时候都欢迎您检查工作,同时给予指导。”
    “你们年终奖有多少?”
    “平均数出来了。大约人平七千多点。”
    “这么多?”郑波惊讶地说。“全省农村人平年收入还只有两千多元,你们居然达到了他们的三倍半......”
    “您错了,省长。”张诚笑了。“这不过是年终奖,我们的社员平时是发工资的。而且还有留成,为将来防范风险留有余地,也为继续发展备足资金。平时我们每月工资都在两千多元,现在这些是年终奖金。本来年终奖应该多发,但农协的代表说看到今年这么大的洪灾,想到了勤俭节约这个传统。我们平时的许多供应都比外面的便宜,所以实际收入更多。”
    “你们的供应便宜外面不会套购你们的物资?”郑波越来越觉得不可理解。
    “所以我们必须凭证供应。”张诚回答。“这个点子可是我提的。刚开始许多人还反对,说是生活倒退了,回到了凭票计划供应的时代了。我和他们力争,我认为凭票供应并不是一个丢人的事,过去计划经济时代凭票,为的是打击投机倒把行为,为的是保障人民的生活必需品正常供应和打击不法商贩套购国家计划物资扰乱市场。现在我们实行的凭票供应,应该具有同样的理由。我们没有执法权,但对加入我们联合体的群众实行凭票供应优惠的物资总行吧?这就好象一家单位为自己的职工发放物资或福利,这样的权利总有。凭票供应不仅保障了大家的生活福利,也避免了投机者的套购行为。郑省长,听说国家的法律制定者提出要解除投机倒把的罪名,我个人认为不合适。现在许多房子的价格这样涨,造成了许多人买不起房子。这不正是投机倒把行为造成的吗?我还听说现在许多地方倒卖火车票,造成乘车难,倒卖挂号,造成看病难,要是这些人在粮食领域这样搞岂不是要饿死人?国家要富强,首先人民要幸福!我想,没有哪个强盛国家的人民流离失所吧?”
    “那你们实际年收入有多少?”郑波不放过这个紧要问题。
    “有五六万。”张诚说。“如果分光,可能今年的收入十万多点。但我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张诚原来是水运公司的老板。自己的资产全部捐出来办公社了。”老书记解释。
    “等等!”老书记突然叫停。“停车!张诚,停一下!”
    “您怎么啦?”郑波也感到很突然。
    “下车!”老书记愉快地说。“你们没注意那边?孩子们正在举行升旗仪式......”

    “怎么?你不用去医院啦?”阿旺有些不解。“我特地提早把你送过来,为的就是吴聪大哥的病。妗芝,做人不能忘本。大哥大嫂这样对我们,这样对老街的街坊,我们是没别的本事,但伺候病人总行吧?我不要你做别的,这里连饭都不用你做,大嫂叫人发了餐票,你就一心一意给我把吴聪大哥伺候好......”
    “瞧你急的。”妗芝撅着嘴。“是大嫂安排的,吴聪大哥出院了,在家休息。大嫂叫我和花妹先到桂花园服饰熟悉一下,和新来的员工熟悉一下。过几天我陪吴聪大哥去省城出席拍卖会,然后我和花妹带队去上海学习......桂花园服饰要上羽绒服装生产线了!”
    “啊!”阿旺大喜。抱住妗芝响亮地亲了一下。“原来我老婆当官了!这真是的。平时我怎么看不出来?原来大嫂这么欣赏你......”
    “死鬼!你要死啦!”妗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才八字没一撇,看把你美的!你老婆别的没有,在医院练就的心细。我看吴大哥是福气人,将来肯定会发达。我们老街人随着他也会发达。旺子,你怎么啦?是不是阿兴家的小伟......”
    “是呀!”阿旺感叹地说。“要是早一年到这里多好啊!那小伟也不会出事了。我和阿兴是从小长大的,几乎是形影不离。哪怕是再忙,一天不见心里也慌。现在他家出事了,而且大嫂已经知道了,你说会怎样?”
    “大嫂肯定会救他!”妗芝回答。“今天下午大嫂和那个省里来的警察唠叨了半天,请刘警官帮忙把小伟弄出来。刘警官说戒毒所有同学可以帮忙,但必须保证不再复吸......小伟的事情没问题了。我现在只是担心文香......”
    “禁声!”阿旺赶紧打住。“你没看到大嫂整天忙的?不能再给她添堵了!咱老街没什么给大哥大嫂,让她省省心总行。妗芝,记住,在这里咱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什么力气往外使,我想这是最大的报答了。谁叫咱家里穷没上过好学校,咱尽力就是了。不过,今天我遇着难题了。是兴宝大哥给我找的麻烦......”
    “兴宝大哥怎么会给你找麻烦?”
    “他叫我负责蘑菇加工厂的工作。我......”
    “很难吗?”妗芝关心地问。“旺子,你告诉兴宝大哥,出力气的事咱不推辞。可这......”
    “办事情倒是不难,可这人事关系复杂。而且我是刚来的外地人。”
    “什么人事关系这么复杂?”
    “都是今年洪灾中刚刚入社的社员的亲戚。”阿旺解释。“有些是受灾的家庭,这还好说,但有几个是富裕户,因为听说蘑菇加工厂将来要给职工建房,这些亲戚也都来了,因为这里的收入高。现在当家的龙翔不在,林桂的威信又不高。兴宝大哥虽然大家对他很敬重,可你也知道,他是个好好先生。今天他找我,说是身体原因不能顾着两个方面了,他想一心一意抓好蘑菇种植。林桂也在一旁纵拥,希望我把加工厂抓起来。我左右为难,这真是闯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阿旺,咱们干!”妗芝突然变得坚强。“你不要说这难那难的!别说风口浪尖,就是刀山火海咱也闯一回!亏你还夸口老街吴聪大哥的乡邻,就冲着大嫂的情分和兴宝大哥的信任,再难也要试一试。我想你现在有一个极好的条件......”
    “什么条件?”
    “梁山大叔!”妗芝笑着说。“我听说金鸡岭的梁山大叔来了,他死活不肯住敬老院非得找个事做。这里的人拗他不过,只得答应了他。你把梁山大叔请过去,有这位大叔坐镇,什么人也跳不起来。梁山大叔是上海过来的工人技师,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你可要早点下手,可别让三四三厂和春意公司抢先了......”
    阿旺突地一蹦三尺高!
    他再次抱住妗芝狠狠地亲了一下......
    “好老婆!真有你的。”他兴奋地说。“还真没看出来,跟着大哥大嫂不过一天多点,居然变啦,变得这么聪明啦。咱干!咱要不干,将来这老婆还是不是咱的很难说了。我一个傻做工的怎么配得上这么聪明的老婆?而且马上要带队去上海了,到了大地方,可别让那些小白脸拐跑啦......”
    “死鬼!”妗芝羞得满脸通红。“没看这是什么地方,总这样不管不顾的,别人看到会说什么?快去吧!和梁山叔商量一下工作。你要真的晚了,肯定会被别人抢走了......”

一百三十四

    “立正!”小健稚嫩的声音中也有一种威严。“现在升国旗,奏国歌......敬礼!”
    孩子们把手举过头顶,鲜艳的红领巾在胸前迎风飘扬。
    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响彻云霄,鲜艳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五星红旗旗冉冉升起......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老书记两眼泪光闪闪,他徐徐地脱帽......
    郑波严肃的面容对着国旗行注目礼......
    张诚立正站好,神情庄重严肃。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能翻身做主人,英勇地牺牲了。”老书记轻轻的声音仿佛是对自己说。“从四.一二大屠杀起,我们的党有多少革命志士前赴后继,把自己的鲜血浸染在这面旗帜上。今天,在这个升旗仪式上,我仿佛看到了硝烟,看到了战壕,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倒下了。听到了隆隆的炮声和战友们的呐喊声:‘为了明天,——前进!’。是呀!为了明天。这是所有战友们的信念......”
    老书记转过头来,他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他们所说的明天不就是今天吗?”他紧盯着郑波。“可今天是个什么样子?我们的许多人连衣食住行都解决不了,连孩子上学读书都做不到,连看病养老都无着落。多少人离乡背井进城打工,多少人下岗分流街头流浪,还有多少人沦落为卖身的妓女......作为一级领导,我心里有愧呀!我们愧对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愧对为革命牺牲的革命先烈,愧对党的培养教育......社会堕落到现在这样,难道说我们一点责任也没有?这些年下来,我几乎没有中断过思考,虽说至今许多问题没有想明白,但一些主要问题还是有了一些答案。作为带领群众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核心,党的领导这一点没有做好,没有起到战斗堡垒作用,而究起根本原因,是党的建设问题。郑波,我尽管已经下来了,但你还在岗位上,党和人民把权力交给你,可要好好为人民掌管好呀!”
    郑波郑重地点点头,脸色也是严肃的。
    “过去我总认为:革命胜利了,咱总算可以歇歇了。”老书记继续说。“可运动一个接一个,这是为什么?我始终弄不清楚。原来我们共产党的终极目标是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只是过渡阶段。这个阶段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谁胜谁负的问题没有解决,那个时候资产阶级的人还在,心不死,他们做梦也想回到过去。而且按照列宁说的,小生产每日每时大量产生新的资产阶级份子,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始终是尖锐复杂的。就拿现在来说,昨天晚上黄娟得到了枞县苏加明县长的电话,说是粮库在清点存放的陈化粮时发现了问题。原来帐面上的一百多万斤的库存只剩下了三十多万斤......”
    “这怎么可能?”郑波大吃一惊。“您是说他们实际上已经掏空了国家粮库......”
    老书记沉重地点点头。
    “我估计不光是枞县,可能全省都存在这个现象。”老书记说。“你现在需要在全省范围内清查国库存粮。粮食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如果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张诚呢?......”
    “他可能下去了。”郑波说。“刚才我看见他跑了下去。”
    “他是回避我们。”老书记说。“现在陈化粮是抢手货。许多不法商家以价格低廉的陈化粮冒充食用粮大肆欺骗消费者,为了这个,黄娟找我商量,决定提高价格收购陈化粮作饲料粮。既打击了不法商贩,也为国家提高陈化粮价格起了推动作用。按照这个理论,也可以同时提高农民的粮食收购价格。但他们这个提高收购价格不是由消费者买单,而是在深加工方面增加效益。单个的农户没有他们这种深加工能力。联合体此举,将沉重打击奸商的投机倒把行为......”
    “老书记......”郑波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吞吞吐吐的。”
    “现在已经在讨论投机倒把的合法性了。”郑波还是说了。“上次全国人大讨论时就有人提出了把投机倒把罪去除,因为现在已经是市场经济,资本怎么运营,应该由资本本身说了算,政府不得干预,也不能以投机倒把治罪......”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祝星光血脉愤张,两只眼睛红得吓人。“取消投机倒把罪,就是承认国内各种炒作的合法了。难怪房价抬得这样高,这都是资本炒作的结果。我们有些人热衷于资本主义社会的那些东西,对老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如果放任,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关系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的必需品都会被资本控制。到时候,粮食价格暴涨,水,电,煤气,猪肉,甚至小菜......投机倒把行为不打击,真会到老百姓活不下去那一天了!资本主宰一切嘛。”

    “大嫂!”何大全十分惊讶。“怎么不声不吭地来啦?起得这样早,我们还没开业呢!”
    “大全,我需要你和我去一趟金鳞市。”黄娟简短地说。“梅姐呢?”
    “还没过来,大嫂。”大全变得很认真。“大嫂,什么事需要去金鳞市?是不是我哥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是你哥,是老街的陈文香。”黄娟变得难以控制。“这次老街的街坊过来了,你哥很高兴。但他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过来,是陈奶奶家的文香。我强迫文秀说出来了,原来文香在家里无经济来源的时候为了帮助姐姐上完学,被迫在一家色情洗脚城工作......我昨晚一夜没睡着,左思右想,只能亲自去接她回家了。我不能让她......”
    “大嫂,我理解。”大全沉痛地说。“难怪您这么早就从山里赶了过来。我马上去布置一下跟你走。大嫂,有我陪同,决不能让你受委屈。”
    “瞧你。”黄娟笑了。“你当我们是去打架?我是去做文香的工作,让她回头。大凡这个工作很难做,从事过这样工作的人最怕别人瞧不起,所以破罐子破摔的人多。大全,文香回来了,不要把她的事情说出去。我和你哥知道你嘴巴紧,所以你哥推荐了你和我一起去。而且她回来了,我准备让她和你在一起。你很久就打算离开酒店,这次机会来了,随着壁泉镇新酒店的建立,我们已经确定了梅姐回山区,佩佩为壁泉酒店总经理和由你组织壁泉工艺美术社的决定。这个工艺美术社怎么组成,由你筹划,不过第一个成员就是陈文香。我在她老奶奶那里看过她的刺绣,有功底。现在你就可以招工进行培训。你哥还建议阳江的化工厂搬迁到壁泉,什么用意现在还不知道,他也不说明。看来他对这次拍卖会很重视,可能胜出,明年的布局还要看拍卖会的结果才能定......”
    “大嫂,你是说我哥推荐了我?”大全喜不自胜。“那就是说我哥现在完全清醒了?”
    “说清醒还差得远,但能基本表达意思了。”
    “那还不和好了一样?”大全十分兴奋。“大嫂,不是吹。只要我哥能表达意思,什么东西都难不倒他。他什么时候去参加拍卖会?要不要我陪......”
    “他指定了老街的人陪同,而且他是以桂花园服饰的总经理身份参加。我们不好反对。”
    “现场就他们两个?”大全奇怪。“大嫂,现在拍卖会做托的很多,属于联合起来压价或提价。梅姐说参与拍卖会的主要是京华集团的牛横生,他已经和相关部门打过招呼,甚至逼迫娄富贵先生让出这块地的幕后指挥就是他。他还和一些相关的开发商讲了,如果联合压价,到时候大家都有好处,可以合手抬高阳江和沙湖的房价,到时候大家可以分得一杯羹。”
    “大全,拍卖的事我们都不懂。我也问过你哥,他也从来没参与过,但他推荐了杨惜芳。那是个商场滚打过的,许多东西都见识过,因此这个我还是不怕。现在问题是文香使我头痛。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回来,她老奶奶昨天念了她一晚上。”
    “那我现在陪你去!”大全更急。
    “你走了梅姐问起来怎么办?”
    “我留条子。”大全说。“梅姐平时也不大顾问我们餐饮部的事情。她身体本身不好,只做做出头露面的事和房东打打交道。住宿部那边佩佩管理得很有条理,也不用她多操心......”
    “我把两个最靠得住的人都留给她,本身也包含了照顾她的意思。”黄娟笑着说。“但现在我必须重新考虑了。梅姐身体不好,而且家里有老人,为星星的事情又很操劳,应当回山区歇着。当然,她是不会歇的,但到底比在这边清闲点。那边给她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也在矮头垭。主要是你爹妈过去可以和劳叔,孙叔和许师傅在一块。这样,微微带过去也好点,你们夫妇可以放手大干了。还有,估计到时候你哥也可能来这边。老书记说要说动屈县长派你哥担任壁泉镇镇长,这可是力挺我们联合体的举措呀!你看,你哥,唐先强,你们夫妇,加上大秦唐教授和秦斌彭多文香等等,这边可都是精兵强将了!不但有大酒店,还有联合商社,生态园和壁泉镇......”
    “背后还有山背山前眉儿山的人民公社,有桂花园服饰,有三四三厂,有春意集团,有光华制药厂,有蘑菇加工厂,有粮油加工厂,有特种陶瓷厂,有茶厂和茶饮料厂......”大全也是兴高采烈。
    “还有复合肥料厂,有联合化工厂,有新增的羽绒制品分厂,有集装箱码头上开设的船舶修理厂,有农科所,有培训学校,还有各地的粮食收购企业,药材收购企业,几个大型的养殖场......”
    “还有联合体的建筑公司,外设服务公司和马上筹备的工艺美术社。大嫂,过去说集体道路越走越宽广,当时还体会不到,现在看来,这话一点不假。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资本主义制度会一天天垮下去的。不过......”
    “怎么啦?大全。”黄娟关心地问。
    “我总对这位杨惜芳女士不放心。”大全很直爽。“我们和她打过许多次交道,但直到最后,我也没看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个嘛......”黄娟思考着。“要相信你哥。说实在的,刚刚听到你哥提议杨惜芳女士参加拍卖会,我也吃了一惊。但随后一想,知人善用,谁也比不上他。因为这么多人不挑,为什么他偏偏挑上了杨女士,这肯定有他的道理在里面。你哥对人总是赤诚一片,在他面前弄奸耍猾的很少。例如上次,他突然提出帮助杨女士建造码头上的基础,当时我们都很吃惊,因为几天前杨惜芳还亲自跑到金塘仓库威胁过他。但既然是你哥提出来的,我们当然要和杨女士谈这事。哪知道这个码头项目为眉儿山解决了很大的问题,杨女士本人也渐渐倒向了我们这一边。拿这次和春晖的运输公司争的事情说吧,她力举我们成立联合运输车队而拒绝春晖集团的车队进入。这给了春晖很大的打击。这次听说你哥推举她参与拍卖会,她可是很感动,决心和我们步调一致,打赢这次战争。要知道,你哥不是在省委党校和胡教授有过争论吗?谁胜谁负现在还不知道呢!”
    “那好吧!大嫂,你先等等,我去安排好工作就和你走!”

    “孩子们!看谁来啦?”张诚扯着嗓子叫着。
    “是祝爷爷。祝爷爷好!”孩子们整齐地叫着。
    “还有郑省长伯伯。”张诚指点着孩子们。“叫郑伯伯好......”
    “郑伯伯好!”
    “小朋友好!”郑波也显得很高兴。“刚才主持升旗仪式的是哪位同学啊?郑伯伯看见了,真够得上专业水平呀。”
    “报告郑伯伯,是我。”小健上前回答。
    “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啦?多大啦?”
    “我叫林小健,读四年级了,今年十岁。”
    “啊!”郑波真的感到惊讶了。“怎么才十岁就读四年级啦?你多大上的学?”
    “郑伯伯!”林小妮上来回答。“林小健八岁才上学,他很努力,只花了两年时间就读完了四年级的功课。当然,这和王老师的培养是分不开的......”
    “乖乖,真了不得!”郑波几乎不敢相信。“成绩怎么样?过两年就要升中学了,可要继续努力呀!”
    “郑伯伯。”小健红着脸说。“老师说我成绩还可以,谢谢郑伯伯的教导。我不是两年之后升中学而是明年就上中学了。其实林小妮和我一样大,可她是初中生,我可得想办法赶上她。”
    “郑伯伯。我们这里小学是五年制,初中和高中是各两年。所以小健明年下半年升初中。”
    “你叫林小妮。是吧?他叫林小健,你们是不是双胞姐弟?”
    “报告郑伯伯!我们并不是姐弟。论年纪我比林小妮还大一个月,可我成绩没有她突出。她今年进的初中,而且被选为年级的管理员......”
    “不要难过,孩子。”郑波抚摩着小健的脑袋安慰他。“既然你们这里实行跳级制,事在人为,你完全可以努力赶上嘛!我看你们都姓林,还以为你们是姐弟呢......”
    “我们和姐弟差不多。”琴琴上来说。“我叫林小琴,她叫林小丽......还有张爱民,张爱国,聂芳,聂园,唐莲,唐社,文泾,文化......”
    “这是什么意思?”郑波想不到一下子冒出来了这么多连名学生。
    “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呀。大家散了吧!”老书记显然是常客,孩子们听话地走散了。
    老书记感叹地说。“是这里的公社社员收留了他们。有些孩子是父母外出打工至今无音信的,也被他们收养了。林小妮,带郑伯伯去看看你们的教室和餐厅吧?今天怎么不用上课?没有老师吗?”
    “我们汪校长带新老师去了山背乡政府那边上培训课,只留下了蔡老师管理。今天我们主要是复习和带低年级的同学,带低年级的人员已经安排好了,等上课铃响了我们就开始自习。还有一件事......”
    小妮故作神秘压低声音。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祝爷爷吗?”老书记显得滑稽地低下身子问。
    “就是紧急集合演习。”小妮还是忍不住说了。“这次是突然演练,没有事先通知的,主要看大家的警惕性。祝爷爷,您可不能泄密呀!还有张伯伯,还有......”
    “是不是怕郑伯伯泄密?”郑波笑了。“放心,郑伯伯不会这样做的。要不,今天不去看你们的课堂和餐厅了。郑伯伯今天去看看你爸爸。”
    “那怎么办?”小妮显得很为难。“今天整个年级是我负责管理,真的抽不开身。要不我抽五年级的林小琴带你们过去怎么样?”
    “也行!”张诚笑着说。“小妮,爱国的学习成绩怎么样?是不是在同学中喜欢挑衅?”
    “他学习成绩大进步了。张伯伯。”小妮说。“有人说他喜欢挑衅,那是人家乱说的。因为他是流浪儿,总有些孩子喜欢欺负他,他忍不住还击是不对的,但情有可原。您不要听孩子家长的反映,最好问问老师。爱国能够克服困难成绩进步真是不容易,您可别怪他,这是他基础不好引起的。汪校长说她要亲自辅导,靠现在的同学之间的帮助还不行。要真那样,张爱国的成绩会有大长进了。林小琴!......”
    小妮向着人群喊道。
    “爱民呢?是不是性格开朗些啦?”张诚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张爱民比较以前好得多了。我们有思想教育课,叫大家树立起远大理想,而且有思想问题可以找大家谈。既可以找管理员,也可以找辅导员,还可以找老师。可张爱民一直没有找过人谈,直到前天他终于找到我。原来他始终不相信他爸爸就这样不再回来了,也不敢相信他妈妈就那样死去了......”
    “怎么回事?”祝书记问。
    “这孩子的妈妈得了乳腺癌,已经住进了医院。”张诚解释。“但医疗费用太高,他们这样的家庭负担不起,他爸爸选择了逃避,把重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抛弃了,而且是抛弃在医院。爱民看着妈妈无钱医治活活地折磨死了。他始终不信他妈妈就这样走了,也以为他爸爸外出挣钱会回来的。他无依无靠只能选择流浪......郑省长,这两个孩子是以我和左利芳的名义收养的,他们的一切费用记挂在我们的开支中。还有东阳,还没结婚就领养了两个孩子,文光华也领养了。本来汪虹也打算记挂名下领养的,但黄娟说不可以,因为她在这当教师。还有壁泉的唐先强,硬要学着吴聪黄娟记挂两个孩子......”
    “难怪说黄娟超支了,原来这么大的负担。”郑波此时恍然大悟。“但过去家庭人口多的不是也带过来了吗?即使现在,许多农家人口不也是不少吗?这是不是贫穷的根本原因?”
    “不是!”张诚肯定地回答。“吴聪和黄娟即算这样也不会超支的。他们之所以超支是因为今年吴聪在沙湖抢险救灾中住院了,那个时候的抢救费都由吴聪自己负担。我们当时要求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救人,可医院说花在他身上的抢救费用很大,已经超过十万了......”
    “乱弹琴!”郑波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要求尽力抢救的是省政府。我们在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医院说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哪来那么多抢救费?这不是趁火打劫吗?这个事情我会过问的。张诚,不是说你们实行医疗费全免吗?怎么会给吴聪捅这样大一个窟窿。”
    “这是黄娟公私分明。”张诚无奈地说。“黄娟看到人没事,没管医疗费多少了。后来仔细一瞧就傻眼了,居然十多万。她决定不报销,她不想给集体增加负担,只能自家承担起来。她没有想过现在的吴聪和黄娟已经不是过去了,财力不如以前了。”
    “你们的企业到底是怎么个算法?去年不是说单桂花园公司就卖了三个多亿吗?”
    “那是桂花园服饰全体职工的。”张诚解释。“虽说吴聪和黄娟还有本钱在里面,但现在桂花园服饰面临大发展,需要资金。好在公社这边也只是记帐,大多数社员还保留了股本在公社。所以家庭有三灾六难也不怕,只需要在今后归还就行。我们也可以帮他清帐,但黄娟不肯,说是吴聪不愿意。现在吴聪这个样子了,哪里是吴聪的意思?完全是黄娟顾及吴聪的面子才这么说。当然,吴聪的性子我也知道,他要知道我们帮了他肯定会和我们急的。他是个不愿接受别人帮助的,除非是他帮助别人。郑省长,您放心,吴聪这个帐只能说是帐,把他们的股本算进来其实他们还是有剩余的。桂花园服饰的存款已经达到了五个多亿,人平十多万。最先进厂的职工更多。”
    “怎么会有这么多?”郑波吃惊不小。“他们完税了吗?”
    “桂花园服饰可是内丹县的缴税大户。现在他们人平月收入达到了六千元,其余赢利都纳入股本。这次新增的羽绒项目,可以说再次得到了发展机遇。单招收的新员工就近两千人,一次性派往上海学习的就是三百多人。公社扩大了黄鸭养殖,打开了开发羽绒产品的新思路,这个李敏,看来真的不简单。”
    “张诚,是不是心理不平衡?”老书记打趣。“眉儿山上去了,山背乡超前了,你们山前乡可不能落后呀!难道没有新打算?说出来大家听听!”
    “老书记,这没到火候的东西可不能往外拿呀!我张诚最怕的是夹生饭!哈哈!哈哈!”

    “还是我来开车吧!”黄娟笑着说。“看到你的手,我心痛我的车。大全,你做厨师,怎么把手弄成这样?这种手掌我还真没见过......”
    “嘿嘿!大嫂。”大全苦笑着。“从小我苯,爹妈认为我没出息,咱练点力气准备将来挣饭吃的。从十四岁起我练石锁,到了三四三厂之后没了,心里不是个味儿。幸好我哥理解我,在我刚进厂的时候帮我做了第一把石锁,此后我技术和力气长进了,自己又做了几把大点的。嘿嘿!这石锁练起来有瘾,练久了改不了......”
    “佩佩就愿意?”黄娟故意问。
    “开始她说算了,叫咱不练那个了,怕孩子被我的手蹭着。嘿嘿!可咱改不了。她也没再说,只是我每天早晨很早起床,闹得她也没心思睡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力气很大了?”黄娟问。“我听说你和你哥过过招,他不是你的对手。”
    黄娟启动车,缓缓移动。
    “是我哥说的吧?大嫂,你可别信他的。”大全突然显得很严肃。“那次过招,是我爹的设计。我哥在动作上有瑕疵,被我爹抓住了,教了我几招对付他。而且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我哥让着我,才使我侥幸取胜的。最近我爹心事沉沉,说是他学过的功夫中果然如我爷爷说的能做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因为我哥达到了这种境界。上次在阳江解救彭朵,我哥出手竟然伴随闪电,那个什么周卫国隔着那么远居然被他击倒了。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但我爹知道,这是一种意识,武器就是那把钢丝鞭。后来说那把钢丝鞭不见了,我爹更是吃惊......”
    “等等!”黄娟的脸色变得灰白。“你是说那个周卫国真的是你哥击下来的?”
    “是的。”大全声音虽低,但很肯定。“大嫂,这话咱不能向外说,我爹反复交代过我们了。但我哥功夫现在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连我爹也难以估摸了。特别是这次我爹到山背乡给他治疗,居然金针都被他收了,自己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心里更加疑惑。后来张诚打电话告诉我,说我哥自己能够给自己扎针,我爹更加有了怀疑,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当然更加不知道他是怎么藏起来的......”
    “师傅告诉我丢了金针,我也到处找了,因为我知道师傅的这个东西对他非常重要。可我找遍了整个病房都没有找着,连他的身上也没放过。真的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可他自己给自己扎针的时候居然轻而易举就拿出来了,用过之后马上又不见了。”
    “我想我哥应当是这样想的。我爹年纪大了,他不忍我爹来回跑,要是我爹的金针丢了,他估计我爹就会算了。扎针的技术是我爹传授的,但手法有差异,我哥只要听听,立马能会,真猜不透这是为什么。”
    “大全,你刚才说你哥对周卫国使用了钢丝鞭,是师傅的猜测还是有证据?再说了,人连楼都没有进去怎么能够使人毙命?”
    “我爹说功夫到了最高境界,可以杀敌于无形。至于说为什么是钢丝鞭伤的,我爹从电视画面里的那道闪光看出来的。我爹浸染这门功夫这么多年,各类器具会发生什么他是知道的。弄不懂的是每次我哥遇到危难都没有出过手,为什么这次居然使用了这种兵器,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嫂,那年我哥外逃,是有人对他追杀,枪都指到了脑门上了,可我哥只叹了口气,放过了那个人。人家年轻,我哥想,只要这人有悔改,就算自己死了也值,因为人家将来的路比他长。他是从不出手伤人家的。”
    “大全,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哥和娄富贵那件事?”黄娟问。“娄富贵威胁要对桂花园服饰的员工下手,当时你哥发怒了。他警告娄富贵,只要他的员工受到伤害,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会始终为他的员工报仇的,指使者和加害者都将要得到报复。桂花园服饰的职工基本上是女同志,但在你哥眼里都是自己的姐妹,他可以自己受委屈,但决不能容忍女同志受到伤害,这也是大家拥护他的原因之一。彭朵是他带来的,他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救援现场的那个时候分分秒秒对他都是煎熬,终于激发了他无比的愤怒。我也看了现场播放,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大的怒火。加上后来陈富生的死,你哥才爆发了......”
    “大嫂。”大全沉痛地说。“我哥认为是他的责任,其实我和佩佩更应该负责。我哥把两个孩子交给我们看管,可我们只顾得高兴了,只顾得使用了,没有把孩子带好。嫂子,让我哥吃了这样大的苦头,我心里真的难受,我哥死里逃生刚刚有转机,又摊上了这事。”
    “算了,大全。谁也不能怪,可能你哥就是这命。”黄娟安慰着。“你哥现在可好转得快了,不仅能说简单的语句,而且表达自己的意思很清晰。过几天他要出席拍卖会就是证明。我倒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作为,只希望能刺激他一下,也想通过拍卖会熟悉一下资本主义社会的东西。你哥说过,要在实践中和资本主义较量,要在这个绞肉机一样的社会中分出谁胜谁负!还有一点特别有意思,你哥要去参加拍卖会,我想给他做一件新衣服。谁知你哥什么装都不满意,偏偏要人民装。我很奇怪,人民装在六七十年代流行,到现在已经很老套了,但他就要这个。是不是他表示人民和正义?不过,话说回来,以你哥那个体形,穿人民装还真有样子。”
    “嫂子。”大全情绪有了转机。“你太忙,把衣服交给佩佩做吧!虽说她手艺丢下了这些年,可我爹妈的衣服还都是她在操心。给我哥做件衣服,她应该是举手之劳......”
    “不!你哥这件衣服还是我来做!”黄娟集中精力开着车。“这好比上战场。你哥代表的是我们这些普通的人民去和那些资本家争斗,我得把他好好装扮一下。所有手续杨惜芳都在办,包括名片。我们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斗争,我要看看你哥在这场特殊的斗争中会有什么表现!”

一百三十五

    小琴在人群前面轻快地走着。
    “祝爷爷,怎么这么久没过来给我们讲故事啦?”小琴问。
    “这个嘛......”老书记拉长声音。
    “琴琴,不要为难祝爷爷。大人有大人的事......”张诚打圆场。
    “张伯伯,我和您讲过很多次了,您总改不了。我已经不叫琴琴了,我的名字叫林小琴。”小琴撅着小嘴表示不满。
    “行!行!”张诚笑着纠正。“林小琴,祝爷爷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就不要烦他行了吧?给小孩子讲故事,一位省委书记......”
    “您又错了,张伯伯!”小琴说。“培养和教育革命事业接班人是一项伟大的工作,这是祝爷爷自己讲的。您可别把我们当小孩,连祝爷爷都说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我们的,可您偏偏小看我们。”
    “看吧!这嘴巴可是不饶人的。”张诚笑嘻嘻地说。
    “等等!”小琴突然说,转身往前跑去,很快进了大田。

    这是杂交玉米地,庄稼已经收获了,剩下的桔杆覆盖着土壤。
    “可能是去观察农科所培养的土壤益生菌试验,我们那边也在搞。”张诚解释。“这是农民出生的土专家的创造,是高明的发明。刘力教授肯定了这种试验,但大田推广还需要大量培育菌种。如果行,明年的香稻可以扩大到一万亩。郑省长,香稻的经济价值是普通稻米的十倍,而且可以改良普通稻米的口感,市场前景很好,可惜今年我们的种子不足,只试种了四百多亩。农科所主张新的土地不种香稻,种植别的农作物来改善一下土质,可效果并不明显。后来高明在一些杂志上看到土壤益生菌培养技术的资料,和教授们商量了一下,和一些青年人搞起了试验,现在在进行大田试验。”
    “这么说农民有了自己的土专家了?”郑波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农科所的专家们做些什么?”
    “他们事情更多,单单今年的土壤普查和整个影子山眉儿山的作物普查就够他们累的。山区的基本作物除了稻米之外,以油茶为主。现在谭教授正在普查整个山区的油茶资源和农民的收益,他去了两个多月到现在还没回来。农科所虽说属于人民公社,但带动贫困农民走富裕道路应该作为我们的职责,因此要把家底摸清。联合体支持农科所的想法,花了大力气开展这项工作。平素总是那些油茶贩子垄断价格,这次我们主动出击,弄清资源后再决定怎么保护农民的合法利益。郑省长,山区的农民太苦了,加上今年的洪灾,正是他们急需钱用的时候,油茶贩子利用这一点压价,那他们岂不是没路走啦?成立人民公社就是要团结大多数农户走集体的路,打击这些投机取巧盘剥农民的不法商贩。还有宾教授,正在对新的合作社进行土地普查和农产品收购签约,由我们提供种子肥料,保证按质按价收购他们的出产,从而保障了他们的收入。这个工作意义重大,这些老教授热情很高,非得要亲自参与不可。话说回来,也只有他们参与才能把握得准。各个公社都派出了工作人员参加,主要是学习和积累经验......”
    “这次救灾你们派出了多少人?”郑波问。
    “没统计。”张诚遗憾地说。“反正从第一次灾情发生后我们就参与救灾。后来组织群众转移,负责安置,抢救他们的资产,恢复他们的生产和捐献物资,安置他们的基本生活和疾病防疫,还有水库的维修和加固。郑省长,我们也同样面临救灾,而且这次灾害几乎是史无前例的。虽说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不小。要我说,当时我们也是一团乱麻,并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最后不是眉儿山的抢险队出现,我们也可能守不住大堤。好在我们没有损失一个人,黄娟说这是这次抗洪中取得的最大成绩。”
    “始终把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摆在第一位,这个标准是正确的。”老书记感叹地说。
    “眉儿山这次功不可没。”郑波郑重地说。“虽说在省委省政府的会议上关于表彰眉儿山人民公社的议题没有通过。但在人民的心目中眉儿山始终是一座屹立的丰碑。眉儿山现在怎么样了?”
    “等一下我们可以去眉儿山。”张诚说。“估计要不了多久,全体社员可以住进新居了。联合建筑公司不分日夜地在施工,广大乡亲们紧密配合,他们不但在进行住房建设,而且建成了水电站,蘑菇加工厂。在外参与码头建设的一百多人的队伍为沙湖东岸大堤的重建立下了功劳。现在不仅东岸防洪堤完工了,而且码头基建工程也即将完工。可别小看这些,他们为重建眉儿山新村筹集了资金。当然,即使没这些,联合体也可以暂时拆借资金帮助他们重建。但那都是些汉子,光明磊落的汉子。黄娟已经抽调了他们不少的骨干,但眉儿山始终有条不紊地快速发展......”

    “张伯伯!”小琴飞快地跑回来了,小脸红彤彤地。“好消息!张伯伯,高明叔叔真的了不起!那些菌丝真的在快速成长,都已经进入到了大田中央,真的!”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到试验田?”张诚问。
    “高明叔叔允许我们帮他检测的。”小琴回答。“高明叔叔说了,我们红领巾可以负责帮他检测温度,湿度和菌丝发展速度这些。我们每天都检测,都有记录。我们的工作高明叔叔很满意,说我们将来可以成为农业科学家的。”
    “哈哈!哈哈!”郑波好象今天心情特别愉快。“张诚,每次交手你都败在林小琴手下了。不可小视啊!难怪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小琴,告诉伯伯,长大了准备做什么?”
    “当一个象高明叔叔那样的科学家,为我们的人民公社更好更快发展作贡献。”

    “吃点东西怎么样?嫂子。”大全问。
    “你饿了?”
    “我不饿。”
    “那到金鳞市再吃吧!”黄娟没把头转过来回答。
    “在沙湖我也没问你吃饭了没有。”大全愧疚。“现在可能是一点多了,要是你连早饭都没吃,怎么能坚持到金鳞市?”
    黄娟没有再回答,她确实没有吃早饭。
    “山里分红怎么样?嫂子。”大全问。“我听说你们超支了。”
    “现在不叫年终分红。”黄娟说。“由于公社已经实行了工资制,年底的分配成了和工厂一样的年终奖金。今年因为灾害,我们确实超支了,可这样的洪灾难道每年会发生吗?大全,不用为我们担心。明年的各项工作现在已经规划好了,肯定会有一个大发展,或者说大跃进。山里准备扩大香稻种植规模,那可是一比十的利润,而且销路很好。黄鸭养殖也把主基地放在山背乡的公社,加之茶叶的价格在上涨......如果没有自然灾害,收入应该翻番。梅姐到山区,我可以卸下一些担子,要是你哥完全好了,我心里轻松,这日子该多好?今年时间不多了,努力把基础打牢靠,争取明年大丰收。”
    “不!嫂子。”大全坚持着。“我和佩佩说什么也是你至亲的人,现在大家的生活好了,惟独你和我哥超支,我们心里怎么能安稳?当年我刚刚到沙湖,连店面都难扯开的时候你和我哥给我们买下了店面。你当我们忘记了吗?嫂子,你和我哥不是说要大家共同富裕吗?现在我们条件很好,你让我们表示一下。当然,我哥那里如果你不去说他就不会知道的......”
    “哈哈!大全,露馅了吧?”黄娟大笑起来。“说半天还是怕你哥知道!你当这事我能瞒他?我告诉你,夫妻之间,贵在相知。如果有事情不相互告之,难免会发生芥蒂。你和佩佩是我们的弟妹,因为至亲,所以嫂子才给你们忠告,夫妻之间切不可有事瞒着,应当坦诚相向。关于由你们分摊超支的问题,这事我不能答应你们。第一,你哥是什么性格你们应当知道,怎么说他也不会拿任何人的钱,如果我这样做了,那是对他的侮辱。第二,别看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可心里明镜一样。文香的事情老街的乡亲们都瞒着,可你哥一眼就发现了。我昨晚给妗芝打电话,几乎是强迫她说出了文香的情况。你说这样大的事情能瞒住他?”
    “那......”大全犹豫着。“那几个孩子划到我和佩佩的名下来照管总行吧?”
    “那更不行!”黄娟笑着说。“这些孩子多乖巧,都自己给自己划定了姓名。比方说小健,原来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因为还不到四岁就在外面流浪了。他记着我们,给自己取名叫林小健。这引得许多没父母的孩子纷纷更名。名字已经叫习惯了,划到你们名下,岂不是要重新更名?大全,你们奋斗到今天很不容易。而且微微还小,将来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老人这辈子也不容易呀!他们能看到你们现在这样的成就他们高兴。能让老人高兴就是大孝,我和你哥没有尽孝本身就愧疚,还经常让老人操心就更加不应该了。特别是今年这次洪灾,老人家看到你哥几乎送命了,急得都昏迷过去了。大全,这次师傅师娘到山区来,我安排他们在山前乡。那边有老年大学,孙叔和许老师傅都在那边,离我们也不远,可以经常过来走动。你和佩佩过来看望也不难,联合体准备给各个单位配车......”
    “嫂子,要是山区安排有困难,还是梅姐她们先过去算了......”
    “说什么呀!难道我过来安排这事事先没作准备?告诉你,都已经准备好了。星星的事情我也知道,还有陆老师辞职......”
    “嫂子!”大全激动起来。“这事你得管管,梅姐为这事急得人都瘦了一圈,人也显得憔悴了许多。当然,我们还没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培养孩子父母会要花多少心血。但看着梅姐这样真心痛,要是我哥清醒了才好,他管这事是名正言顺......”
    “我来管这事就不名正言顺吗?”黄娟反问道。“星星从小贴我,我说的他都信,甚至比他爸爸的都灵。你把事情的过程详细说说,看这事有什么转机。”
    “是星星学校的主任要低年级的学生为一些差生代考,而且特别指定了星星必须参加。陆老师说这是弄虚作假,坚决反对校方的这种做法。学校现在已经由私人经营了,和过去的公办完全不同。星星为了陆老师不被处分,还是参加了高考,而且成绩达到了重点本科录取线。学校采取了冒名顶替的手法让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地带了星星的成绩上了大学,陆老师向上级教育系统反映了这个情况,引发了社会舆论,所以陆老师被停职了。星星心里内疚,觉得对不起老师的培养,现在也休学在家......”
    “他心情怎么样?”
    “很苦闷。甚至连家门都不出,每天呆在家盘电脑。梅姐几次回家打听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校方的意思是只要星星回校,可以不追究他。但星星认为学校开除陆老师是错误的,自己代人参加高考......”

    “等等!”小琴又跑了,象一只小鸟。
    “又怎么回事?”老书记不解。
    “老书记,孩子们总有孩子们的事。这个您别在意.......”
    “我怎么会在意?”老书记笑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这里连小孩都显得很忙,象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在等着。”
    “这是一项新的任务。”张诚解释。“我听小妮说了,吴星想学生物治污,但城市里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把试验放到了乡下。他们学校里也有三位同学参与了,还和这里的中小学合作。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是利用某种微生物对污水中污物的吞噬来达到解决生产和生活污水的治理。现在山背乡工厂那边也在试验,听说沉碴可以用来做复合肥料。但外排的水质仍旧没有达到理想效果,所以试验还在进行。”
    “你怎么知道怎么多?”郑波插嘴问。
    “也没什么。”张诚红着脸说。“孩子们放假回家说的。省长,我也担负了两个孩子的认领,他们假日回山前乡总爱和我说这些事。孩子们如果在学习之余能有有益的活动挂心,汪虹老师说这是对学习知识最大的帮助。”
    “这学校好象被认领的孩子不少是吧?姓名都是一串串的。”
    “是的,我们这些年收养了不少孩子。有些是流浪的儿童,有些是父母外出后没有音信,而带他们的祖父祖母又生病死亡......唐先强把眉儿山送过来的孩子划归他领养。但是,只要孩子们的父母能够回来或者能够找到,我们还是放弃这种领养。这些在内丹县民政局已经备了案,但现在必须有人负担他们的学习和生活。”
    “这是不是吴聪和黄娟挑的头你们跟着学?”郑波心里很感动。“应该让汪虹认几个,这是个没有孩子的母亲,而且非常爱孩子。”
    “黄娟说汪虹姐不能领养,因为她是学校校长。”张诚笑着说。“如果她对领养的孩子爱惜,会对别的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但如果对孩子不好,也会对孩子的心里造成伤害。作为老师,她必须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她自己当然想孩子,有一次她对黄娟开玩笑,说想领养小妮,那知道黄娟满口答应了她,害得小妮哭了。劳叔问小妮为什么哭,小妮说他从小就是妈妈带大的,恩重如山,但汪虹阿姨真的象妈妈一样关心自己,她两头都难割舍。劳叔哈哈大笑,说这件事上小妮真是傻到底了。难道黄娟真舍得?单看看孩子病了的时候那个样子就知道了,还有吴聪爸爸,会舍得吗?说得孩子破涕为笑。郑省长,社会这样发展下去,将来这样的孩子不会绝迹,相信我们,我们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遭难的孩子。我们不怀疑这些孩子将来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无论是小妮还是小琴,爱民还是爱国,他们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的。”
    “因为他们知道世界是他们的!”老书记郑重地补充。

    “爸,什么事情叫我?”东阳走进了春意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
    “来来来!过来认识一下。”季欣十分高兴地介绍。“这是你武叔叔,阳江钢铁厂的厂长。找你过来是商量一件事......”
    “武叔叔!”东阳恭敬地和武厂长打着招呼。
    “武成堂。”他谦虚地自我介绍。“在春晖集团联合我们阳江钢铁厂的时候结识了季总经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听季总介绍他的女婿聂先生是个人才,特地过来认识一下。”
    “武叔叔应该是有事过来的。”东阳笑着说。“阳江钢铁厂是国营大厂,单职工就有三万多人,座落在省会,在全省也算得上是超大型企业了。十里钢城,武叔叔独挡一面更是难得的人才了。至于我,不过是初出茅庐。但能认识武叔叔这样的前辈真是荣幸,希望将来可以随时请教武叔叔。”
    “真是名不虚传。”武成堂叹了口气。“老季,有这样的接班人是你的福气呀!这位聂先生不仅知识面广,而且为人谦虚,真是难得。聂东阳是吧?既然这么看的起我,那我不客气了。说实话,小思柳我也是看着长大的,称呼你小聂不介意吧!”
    “您是长辈,当然可以。”东阳说。
    “这次过来确实有事。小聂是不是先坐下?”
    聂东阳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和思柳是昨天结婚的,本来不应该打搅你们,但事情紧急,我别无选择......”
    “没关系。”东阳全神关注。“什么事情这么紧急,武叔叔既然没把我们当外人,请说。”
    “还是这个改制。”武成堂气愤地说。“原来我和你爸爸达成过协议,由春晖出面并且注资阳江钢铁厂,形成强强联合的态势,想在省里干出一番事业。可事与愿违,春晖集团在大趋势下被迫改制了,并且涉及到了我们厂。椐省国资委规定,阳江钢铁厂事实上成了春晖集团的附庸。我这次来找你爸爸,就是要确定当时的合约,因为他们在对我们厂下手的时候销毁了当时签署的文件资料。我联系了你爸爸,他还保存着,这样,和春晖集团打官司我们有了第一手证据。现在厂里的情况非常糟糕,因为春晖以总厂的名义向我们下达指令,强行派驻管理人员。这样,不仅相当多的行管人员要下来,而且要导致阳钢三千多名职工下岗,五千多人员要被分流。现在全厂一片指责声,都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组织了护厂队,设置了障碍阻挡春晖的人员进入。我怕发生冲突,特地过来找你爸爸商量这个事。”
    “当时的合约是怎样签的?”东阳问。
    “由春晖注资两亿给阳钢进行设备升级,但阳钢必须负责供应春晖所需的特种钢。几年来我们双方一直信守合约,从没失信于对方。”
    “是属于互惠的那种。”季欣不失时机地插话。“当时阳钢铁矿石运输困难,春晖也因特种钢需求增大,帮着运过一段时间的矿石。但双方恪守承诺,各自尊重对方的自主权。东阳啦,这事情够麻烦的了,有什么好主意吗?”
    “可以诉诸法律!”东阳肯定地说。“既然是互惠协议,当然享有自主权。春晖被改制并不说明阳钢同样要被改制。武叔叔,我为什么总觉得这中间有些东西扯不清?”
    “你是指哪方面?”
    “春晖进入阳钢是什么理由?”
    “说是春晖已经和阳钢联合了,是事实上的附属关系。”
    “扯淡!”季欣愤愤地说。“既然属于附属关系,春晖改制两年了怎么不及时进入阳钢而要等到今天?老武,肯定是这次上海谈判春晖失败了,想在特种钢方面卡住我们。我的分析就是这样。正如吴聪说的,资本主义社会正是那种丛林社会,是吃人的社会,他们正在利用手中的权力绞杀集体事业。当初春晖只注入了两个亿,两个亿能买下阳江钢铁厂?”
    “可他们后面有国资委这个后台。”武成堂悲哀地说。“如果国资委坚持阳钢已经被春晖兼并了,我们怎么说?或者说以前之所以没有顾及阳钢的改制,现在再进行改制又能怎么样?老季,说实话,我没有你这个魄力,也没胆量带领一部分人出来。你是......”
    “你这是废话!”季欣埋怨。“你想想,单单你一个人那还不好说?卷起铺盖走人就是了!可你有三万多职工,怎么放弃?一个大型国有企业的领导不可说丧气话。你自己说说,对方是不是向你下手了?我说的不是那种下手,我的意思是收买!”

一百三十六

    “老板,外面有人找......”
    “就说我不在!”春城洗脚城的谭明几乎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们不是找你。”保安畏怯地说。“他们找陈文香。”
    “他们是些什么人?”谭明翻身起来。
    “为首的说是内丹那边过来的,也是一个女的......”
    “乡下人?”谭明大失所望。“去去去!找几个人打发他们走路!”
    他跟着又躺了下去。
    “......”
    “你怎么还不走?”
    “兄弟们不敢上去。”
    “为什么?”
    “这个女人带了个保镖,看样子很有两下子......”
    “看样子能看出来?”谭明有些不屑。“娘的,老子白养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老子的钱不是白花了吗?去!多叫上几个人,老子不信他们那么远过来能有什么作为!”

    小琴气咻咻地跑回来了,小脸红都都的。
    “祝爷爷,郑伯伯,让您们久等了。”
    “小琴,情况怎么样?”张诚笑着问。“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小琴附在张诚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
    “真的?”张诚喜形于色。“真的有变化?”
    小琴笑着肯定地点点头。
    “那这个消息是不是要马上告诉星星?”
    一丝难过掠过小琴的脸......
    “星星哥哥现在什么都不关心,正苦恼着呢!”她说。
    “为什么?”老书记问。“他小小年纪有什么苦恼?”
    “今年他们学校派他参加高考,但那是冒名顶替。陆老师反对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更反对学校派星星参加这样的活动,结果被学校除名了。星星休学在家,不愿去学校了。”张诚解释说。
    “还有这样的事?”郑波勃然大怒。“说说,是哪个学校!”
    “这个要问詹梅。”张诚说。“詹梅已经去过学校多次,想挽回这个影响,可学校坚持对陆老师的处理......”
    “回去以后我会过问这个事!”郑波看着吓着了的小琴放低声音。“现在许多学校顾及自己的升学率,做出许多出格的事,为的就是钱。他们哪里还把教育当成使命来对待!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我们几乎不适应这个社会了。”
    “经常讲的利益驱动应该就是这种东西。”老书记感叹地说。“什么利益驱动?无非是资本作恶!当这个东西进入社会之后,许多匪夷所思的现象都发生了。如果不抑制这些东西的发展,我们将一事无成。老郑,山区教育你怎么看?”
    “这条路是发展教育事业的康庄大道。”郑波回答。“学生的教育程度我们并不要求超前,但效果必须扎实,而且应该和生产劳动结合到一起。”
    “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这是毛主席倡导的教育方针。”
    “祝爷爷!郑伯伯!吴聪爸爸来迎接您们啦!”小琴的叫唤打断了谈话。
    阳光下我立在学习示范区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对方确实使用了这些手段。”武成堂惭愧地说。“他们的后台不是别人,不知你们还记得今年阳江房价大起大落的事吗?就是京华集团的牛横生。现在他是春晖集团的董事长,而且据说来头很大,连省国资委都听他吆喝。一个姓谢的女人出面请阳钢的主要干部吃饭,当然涉及到了利益问题。我想,应该大多数干部已经反水了。这些蠢猪!光图眼前的利益不计后果,对方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达成阳钢的领导层随和他们。一旦事成,人家要杀要剐还不全由他们?到时候仅仅把当时他们怎么反水的过程宣布就够他们受的。老季,现在这帮人啦!”
    “你没被拉过去吧?”季欣讥笑着问。
    “我要是被拉过去了还能来找你?”武成堂苦笑着说。“这样的状况我心里有数,到底比他们多活了几岁,这些花花肠子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按理你们这样大的国营企业不应该在这样的局势下一点办法没有。”聂东阳终于说话了。“大家都忽视了一点,就是和广大的阳钢群众站在一起。”
    “这个怎么说?”武成堂问。
    “我猜你们所有的商议都是在离开群众的基础上进行的吧?”聂东阳说。“想想,这些干部因为广大群众不知情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如果他们知道后面还有群众监督,试问他们敢吗?武叔叔,我想知道,如果对方给你好的待遇,你可以继续呆在现在这个岗位上直至退休,享受丰厚的报酬。但是,如果你硬挺,有可能导致身败名裂,一文不名。这种关系到个人切身利益的事是有两种选择和两种不同的结果的。我希望您仔细想想,因为现在许多人过不了个人利益这一关。”
    “小滑头!”季欣当然知道东阳问话的意义。“有什么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嘛,何必兜圈子?”
    “爸爸,这不是兜圈子。”东阳不依不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拿大哥在沙湖抗洪来说,如果按照大哥的做法,沙湖大堤会崩溃吗?但它最终还是崩溃了。这是因为他们当时觉得我大哥的话有道理,但做起来难,即算觉得有道理,到了真正应该实施时候又会打退堂鼓。大嫂说这是私心的结果。一个人如果大公无私,哪有什么不能做到?您当初从春晖出来,人家不也是极力挽留吗?开出来的价码多高?现在说什么改制带来效益,哄鬼!春晖集团现在已经入不敷出,需要从阳钢上割肉了。我估计阳钢的总市值应该在两百个亿左右,单单上面一句话就化公为私了。那些干部只要眼前利益而不管今后,只要自己的利益而不管工人,这都是私心在作怪。我大哥在这方面是表率,如果按照桂花园服饰的发展,现在我大哥不说十亿,七八亿总有吧!可他属于超支户。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样的所谓难题在我大哥大嫂那里算不上难,因为他们一心为大家,惟独没有自己。”
    “老季,这个不能怪小聂。”武成堂长吁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我也思考过这事,确实触及自己的切身利益。我不知多少次想过,如果对方真给我优惠待遇,只要不成为这次阳钢改制的阻力,我会怎么样?我也是有老有小的,到退休年龄也差不多了。但如果真的抵制,结果真的很难预料,这给自己和家庭将带来不可知的损伤。我思路混乱,真的难以选择了......”

    谭明身后六名保安一字排开,和大全对峙着。
    “先生就是这店里的领导吧?”大全诚恳地探问。“我们是内丹那边过来找人的......”
    “你们是来闹事的。”谭明气势凶凶。“讲句老实话,在金鳞还没哪个敢在我们这里捣乱,你们这是第一次!”
    “老板你错了,我们真的是找人。”大全赶忙分辨。“我们找一个女孩子,是金鳞老街的,叫做陈文香。她老奶奶很想她,特地委托我们过来接她......”
    “在我们这里闹事知道结果吗?”谭明根本没把大全的话听进去,阴险地质问。
    “什么结果?”大全被弄得目瞪口呆。“老板,你可别弄错了!我这是和你好好说话,没有其它意思......”
    “大全,是你弄错了。”黄娟笑着说。
    “我弄错了?”大全觉得不可理喻。“嫂子,真是我错了?我不是一直在和他们讲道理吗?”
    “因为这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黄娟笑着说。“在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和他们讲道理有什么作用?大全,这次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哥派你来啦。”
    “为什么不能派我来?”
    “因为你除了会讲道理之外不会其它的了。”黄娟说。“人家可没有你那么文明,手上都拿了家伙。我记得什么人讲过,敌人磨刀,我们也要磨刀。”
    “这是毛主席说的!”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站满了人,人群中有人高声回答。
    “我爸妈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能和别人讲道理,决不能和人家动手,更不能用刀。他们教导我哥也是这样,我哥......”
    “那要怎样才能动手?你哥怎样啦?”
    “是呀!”大全痛苦地回忆着。“嫂子,我哥是和人家动过手,但那是逼得没法子了。”
    “是人家要他的命?”
    “不是!他从来不顾及自己。”大全肯定地说。“我哥宁可自己受损也不会伤及他人。他每次都是救人......”
    “可大全,我听说你两次和人家动过手。”
    “是呀!我是和人家动过手。但都是为了我哥......”
    “你们有完没完!”谭明厉声呵斥。“凡进了老子这张门的想捣乱,从来不会完整出去的。两位既然有这个胆量,把真东西拿出来,老子心服口服了,放两位走路,决不打搅你们!”
    “对对!”大全喜出望外。“这才象话。老板,你叫你的手下先放下东西,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人我们肯定是要领走的,至于说其它,可以商量嘛!你的手下都是细皮嫩肉的,伤着哪里真的不好。我爹妈真的说过,打架斗殴确实不好......”
    门外一阵哄笑声传了进来......
    “又犯傻了!”黄娟苦笑着摇摇头。

    “师傅,您也在。”张诚和许正支师傅打着招呼。“哦!?还有孙叔,您老什么时候到的?”
    “我和你师傅听说吴聪出院了,特地过来看看。”孙叔看上去精神抖擞。
    “老书记和郑省长都来了。”张诚介绍。“劳叔没在吗?”
    “谁说我老头子不在?”劳叔笑容满面地出现了。“聪儿说他要出去迎接客人,我老头子不知道是哪位,先把茶沏好等着。没想到还真是贵客。老书记,有日子没来了吧?郑省长是第一次来山背乡,可惜,今天黄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没说吗?”老书记问。“这可稀罕了。黄娟是个惜时如金的人,整天只看到她跑来跑去的,居然整个上午不见人影。吴聪应当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笑了,双手反复地搓揉着。
    “这是什么意思?”张诚奇怪。
    小琴迅速地拿出纸笔递给我。
    “金鳞!”小琴大声叫着。“吴聪爸爸说黄娟妈妈去了金鳞。张伯伯,金鳞是哪儿呀!”
    “金鳞是你吴聪爸爸的老家。”张诚解释说。
    “那吴聪爸爸老家的人不是全过来了吗?”小琴问。“黄娟妈妈还去那里干什么?”
    我继续写。
    “还有两个人。”小琴惊讶地说。“吴聪爸爸说还有两个人,是不是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人没过来?”
    “这个不知道。”张诚回答。
    “师傅,您喝茶。”张诚恭敬地把茶端给师傅。“孙叔,您喝茶。”
    “祝爷爷,您喝茶。”小琴也把茶端给老书记。“郑伯伯,您喝茶。”
    “难怪。哈哈!”郑波笑了起来。“张诚,你们这是言传身教吧!你这份情感孩子们可学得快啦!”
    “自己的师傅嘛。”张诚嘿嘿地笑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不提倡这些了,但师傅在我心里占了极重要的位置。没有师傅,就没有张诚的今天。郑省长,当年我听说我师傅跑车,那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们师徒并没什么隔阂,只是我师傅看不惯我那个时候的作为......嘿嘿!现在想起来,对那个时候的作为真是感到难堪。好在现在老人家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我心里好受多了。”
    “张诚,不要再这么说了。”许正支老人感慨地说。“每个做师傅的谁不巴望自己带出来的徒弟能出息?你瞧,现在我住在山背乡,耳朵边听到的都是夸你的声音,这我能不高兴吗?可当年,人家都说你怎么怎么了,我听着就不舒服,只好装聋作哑......”
    “许爷爷,张伯伯做什么啦?”小琴天真地问。
    “得了得了!”张诚红着脸威吓小琴。“你任务完成了,还不赶快去学校......”
    果然,外面突然传来呜呜的笛声......
    “怎么回事?”孙叔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是我们学校的紧急集合!”小琴转身往外跑。“爷爷伯伯再见!我得赶紧集合去了!”
    “慢点跑,小琴!”劳叔追了出来。“小琴,小心摔着!”
    “知道啦!......”清脆的声音来自很远。
    “童叔叔,您来了吗?张伯伯在家里,还有......”

    “娟姨,何叔,你们赶紧走!”突然冒出来了文秀。
    “文秀?”黄娟突然感到紧张。“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随便来?你走吧!听娟姨的话,赶紧离开!”
    “娟姨,这没用的。”文秀流着泪说。“我随汪阿姨过来,已经找我妹妹谈了两次了,汪阿姨苦口婆心和她谈了一下午,都没用!”
    “为什么?难道她不想家里人在一起安心过?难道她......”
    “我妹妹觉得她这辈子已经完了!”文秀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说,进了这张门,整个人生就毁了。要想再次干干净净做人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黄娟霎时间脸色变得铁青。她抚着文秀颤抖的后背,一滴清澈的泪水滴下来了......
    大全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两个拳头的骨节劈啪劈啪地响着。
    “大全!文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黄娟一字一句地问,又好象是对自己说。“这样毁灭人性的地方留着干什么?你心里始终对人留有一种恻忍,但这些是人吗?这是一群吃人的野兽,对吃人的野兽是不能有丝毫仁慈的......”
    “对!”门外传来整齐的附和。
    “文香我们一定要带走!”黄娟的声音铿锵,显示出一种坚决。“我不相信在今天她完全可以摆脱魔掌能够回到大家庭里的时候会选择放弃,即算她想放弃,他吴聪叔叔会放弃她吗?我们会放弃她吗?广大老街的邻居会放弃她吗?今天无论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黄娟一个人担当!”
    “你们是老街的吗?”门外有个老人在问。“有个叫梁山的你们认识不认识?”
    “梁山大叔是我们联合体的顾问。”黄娟回答。
    “那我们站在一起了!”屋外的人说。“华子,你带几个人进去帮他们!”
    “老人家,我们不用人帮。”黄娟笑着说。“老街的吴聪你们认识吗?”
    “我们当然认识吴聪。”许多人都说。“吴聪沙湖抗洪,我们金鳞还去人慰问了。吴聪阳江救人,他是我们金鳞人的骄傲......”
    “我是吴聪的妻子,这个何大全是吴聪的师弟。今天我们过来,就是要解救被困的女孩子,这和吴聪在阳江的那次没什么两样。我们会不计代价把她救回去,但我们不想连累大家。大家可以为我们作个见证,我们是来解救人的,不是闹事,也不会先动手。只要把人完整地归还我们,我们立马走人,决不会伤及无辜。”
    “少废话!”谭明面貌狰狞。“你们以为拿吴聪出来就可以吓到我?告诉你,这个洗脚城我只是经管,后面硬得很。上!”
    在他驱使下,几个保安挥舞着棍棒上来了。
    大全用手一挡,两根棒子断成数截。
    “嫂子,既然他们不讲道理,我只能出手了!”他笑着说。“这店子里的东西也太不扎实了,一下子断了两根,还有这个家伙......”
    他伸手一抓,一名保安发出一声惨叫。谭明从身上摸出一把明晃晃的锯齿刀......
    “放手吧!”大全大吼一声,谭明突地倒地。
    “报警!报警!”他费力地喊道。“请立城派出所的谭刚过来处理!不要开门,不能把他们放跑了!”
    “你当老子会跑?”大全威风地坐下。“我当你这是龙潭虎穴,原来草包一个!可惜了......”
    “可惜什么?”黄娟莫名其妙。
    “我哥在阳江那才是......嗨!不说了!咱这才几下,人家真的不经打!”

    “一个人只有无私才能无畏!”东阳肯定地说。“阳江钢铁厂有三万多职工,是他们创造了阳钢的历史,他们是辉煌的,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我们总想着那些管理者而忽视广大的职工群众,即算火烧眉毛也只和少数领导人商量。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是广大阳钢的工人阶级首先站了出来抵制。为什么?因为下岗关系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而往往干部们受损失不大。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是少数统治者还是广大劳动人民。事实上最有力量的是工人阶级,是广大劳动人民。武叔叔,您今天面临这样的决策,到底是依靠什么力量才能免除被牛横生吞并,是少数干部吗?牛横生可以用钱收买,但他能收买阳钢三万多工人?我爸爸告诉过我,当年所谓的收购,是双方共同同意向外放出的风声,目的是优先供应春晖的特种钢坯。既然这样,那关于互惠的合约应当到期作废,当时定的期限是六年,现在好象已经过了六年,你们可以执当时签署的合约和春晖上法庭。我不信有这个东西在手上会打不赢官司!”
    “可这个合约我们已经丢了。”
    “那有什么要紧?”东阳振振有辞。“我爸爸始终保留着,况且当时签署的双方代表不是别人而是你们两个,即使牛横生耍横又能怎么样?要相信广大工人的力量。我听说这次工人率先组织起来了,和当初三四三厂一样有了纠察队,组织起了护厂工作,这值得肯定。但如果光停留在这个层面还是不行。我记得当初安徽的一个什么村农民不是签下了条文各自按手印吗,那些人要包产到户。如今我们可以学学,工人阶级按手印要求以更加利于经济发展的改制来达到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三四三厂重新创业是一种改制的形式,我爸爸从企业内部拉出队伍再创春意集团也是一种形式,而你们阳钢自己管理自己的企业何尝不是一种形式?我们和政府协商税额,保障国家税收,过去流行的白猫黑猫论,前提是抓住老鼠。如果阳钢这只猫更能抓老鼠,试问省国资委还有什么话说?”
    “春晖集团现在拖欠我们的产品款大约三千多万,还扣留了我们运输铁矿石的专用机车。他们的意思是外面传说春晖已经被他们收购。”
    “你们可以把真相告诉工人。”季欣插嘴。“我手头始终保持着这份材料,为的是将来你万一下来了我们在阳钢还是可以优惠到特种钢坯和冷轧板。老武,我认为东阳说得对。当事实真相工人知道后会发生什么?我估计工人会为了工厂的命运不计个人得失,会为了工厂的前途抛弃自己的身家性命。过去讲咱们工人有力量,即算到了今天,力量始终在工人阶级这一边。三四三厂和春意集团都证明了这一点。我不信那么大的阳江钢铁厂的三万多产业工人都是孬种。我建议,你把事实真相公布之后,可以适当地派遣一些工人过来参观联合体企业的经营模式。我肯定他们会赞成这种模式的。即算在众多干部被拉下水的情况下,工人一样有办法制止这种强行收购的。那天你给我电话,你说了这种情况。我连夜翻箱倒柜找出了这份合约。等一下我们可以复印给你,这份文件一出来,那些被收买的干部自然被边缘化了。我们参与这场斗争,也是为了联合体自身的发展。如果阳钢的特种钢坯供应链断了,我们上海签署的合同自然难以完成。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武成堂说。“如果阳钢被强行收购,那都是牛横生说了算。在合同的签署方面他输了,会在原材料供应上卡住你们,合同会自然转向他们。可现在我们由于内部混乱,各部门消极,各种产品已经出现积压......”
    “这个好办。”聂东阳探询道。“爸爸,咱换个位置。您来帮大嫂参谋,我来坐春意集团总经理的位子。您大名鼎鼎,将来还要外出和上层打交道,您还有相当大的债务需要近期归还。如果换了我主持春意集团,我初出茅庐,人家不摸底,有出奇制胜的效果。即算失败了,您还可以出面收拾残局。怎么样?”
    “哈哈!”季欣笑了,笑得很开心。“东阳,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我没有儿子,只有思柳这个女儿,当初就想你来接春晖的班。也好,你武叔叔这件事终于把你逼上了梁山......等等!”
    季欣若有所思。
    “今天早晨我在三四三厂的职工食堂看见了一个人,背影好熟。”他说。“我当时怀疑,这个人怎么会到山背乡来?真的,太象了!”
    “爸爸!您说了半天,到底指谁呀?”
    “梁山。我在全国技术比武大会时认识的。我只知道他是金鳞人,各种手艺没得说的。东阳,要是真是他,我建议你刻不容缓把他挖到手。晚了可能被别人挖走......”
    “我大哥家乡是来了不少人,可都是去眉儿山蘑菇加工厂的。不过,我大哥是金鳞市的。难道这位梁山大叔也在其中?”
    “还是继续说说我们阳钢的事吧!”武成堂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们阳钢有三万多职工,难道还要我们给你出主意?回去问问职工,他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办!”季欣毫不客气地回绝他。

    “筒子,怎么过来了?”张诚奇怪。“现在不正是集装箱码头施工的绝好时机吗?”
    “大哥。”筒子笑着说。“现场施工已经完成了部分设备的安装,可后续设备跟不上,我过来催。还有,这些都是技校培训的新员工,这次要带到工地上体验一下。”
    他指指身边的几个青年。
    “设备跟不上?”张诚觉得不可思议。“三四三厂和春意集团生产的大型设备会跟不上?筒子,你哄鬼吧!”
    “真的,大哥!”筒子辩解。“一些设备需要改进。这是监理部门建议的,东阳觉得有道理,叫我们把设备拉回来了。大哥,施工进度没事,技术部门的专家说了,这种速度在我国还是史无前例的,这么好的设备,这么好的安装工人,算是给杨惜芳检了个大便宜。”
    “少贫嘴!”张诚笑了。“在外面可别给我们三四三厂丢脸。心里要记挂着我们三四三厂的光荣。我们是第二代三四三人,老的一代铺冰卧雪为了国家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论到我们了。孙叔也说过,我们第二代也不孬,硬是把一个已经破产了的国营大厂恢复起来了。现在要向前进,要靠第三代第四代的三四三厂工人更进一步努力,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
    “大哥,这个我知道。”筒子回答。“我们一直在工地坚持,这次确实是设备耽搁了。我们是休息时间,我坐不住,老想着回来看看。还真让我料着了,设备明天启运。我先过来看看吴大哥。这些技校学生也想见识一下吴大哥,我把他们带过来了。明天我亲自开车运过去,我保证把这几天耽搁的时间抢回来。”
    我和筒子拉着手,久久没有松开。
    “你们都过来看看!”筒子吩咐。“这就是吴聪吴大哥。当然,你们不能叫吴大哥......”
    “吴师傅!”几个小青年怯生生地叫着。眼睛里有一种热切。
    我拍拍床沿示意大家坐下。
    “小童。”老书记问。“阳江体育馆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外国人拧上啦?”
    “祝叔,这事赖不上我。”筒子一付满不在乎的神情。“那外国人是春晖请来的,说每月多少多少钱。他对我们的重型车指指点点,季先生懂洋文,说这个外国人讲我们车的性能很差。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只差没骂他祖宗十八代了。后来那个家伙开车试运的时候耀武扬威,老子终于找到了出气的地方。季先生也同意了,要杀杀那个家伙的威风。我开车过去和他平行,几乎两辆车挨在一起。我紧紧把握着车速,那家伙终于耐不住,滚到了地沟里出不来了。季先生哈哈大笑,说要奖励我一件值得纪念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我不稀罕,但我实实在在地出了一口怨气!”
    “季先生的奖励还没兑现。老头子先给你兑现一杯香茶!”劳叔笑容满面地端茶出来了。
    “哦!是劳叔您啦......”筒子忙不迭地接过来。“怎么能让您老伺候?”
    “在阳江你为中国人长了志气,灭了洋大人的威风。就凭这!”
    笑声充满屋子
    又有人来啦,是桂花园服饰的工人。

    “这太悬乎了吧?”局长办公室坐满了人,烟雾弥漫。“一个人赤手空拳打倒七个手执器械的男子,而且伤了两名,自己毫发无损......”
    “这是真的。”后勤组的一名女警解释。“这是三点多钟的时候发生在春城洗脚城的事。刚才立城派出所报告,他们已经把人带到了他们那里,受伤的人已经送到医院治疗。但派出所被许多群众围住了。现在连下班通道都堵塞了。派出所打电话来问怎么办?”
    “立城那边那么宽敞,怎么会发生堵塞?”
    “围观的群众达到了几万人。我是刚刚从那边过来的。”有警官说。“那边所有公交车都停运了,连学生放学都过不了。这是金鳞这几年来最大的......”
    “说一个人对付六七个人我不相信。”一个有些自负的青年警官说。“我们警校的师傅们都说过了,好汉难敌三把手,任他什么人,不会比我们警校那些教官狠吧。”
    “孤陋寡闻!”一个老资格教训他。“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民间豪杰多的是。我在沙湖的一个朋友说起沙湖有一个人,独身闯龙潭虎穴来去自如。黑社会巢穴这总危险吧?这个人如入无人之境,而且还伤了对方的老大。”
    “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老警察肯定。“他说这是真人真事,没有半句夸张。”
    “现在各地马上要筹备召开两会了。”一个地方上的警官说。“两会的保卫工作是重中之重,偏偏出这样的事......”
    “嘿!”女警故作神秘地说。“我刚才看见局长们脸色严肃地进去开会去了,估计是想对策。市里文老爷子打电话过来,那老头是政协的,如果利用这件事在两会渲染,那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这些年为开发商拆迁的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临近年下,局长不想惹麻烦,偏偏出了这个事情。”
    “你的意思是可能冷处理?”老资格问。“也好啊,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两节期间和睦太平何尝不是一个好选择?到处弄得鸡飞狗跳的有什么好?还是稳定压倒一切。”
    “小芬。”有人提醒女警。“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你消息灵通。”
    “听说是内丹县的。一个女的,一个男的。”女警介绍。“立城派出所说。那个女的气势很足,男的是他的手下,叫她嫂子,可能是家族企业的头头。穷地方的人外出没见过世面,以为在地方上可以横行霸道到了城市也可以这样。不过,我还是钦佩那个男的,一个人居然可以对付六七个。”
    “你这是表面。”那个青年警官不服。“他可能是突然袭击,也可能身藏器械。我总不信一个人可以对付那么多人......”
    “你错了!”女警毫不相让。“都说那个男的谈笑风声,丝毫没把对方看在眼里。即算动手,还说不忍心,说城市里的男人们和女人一样细皮嫩肉的。他总共只花了三招,洗脚城的保安都倒了。其中一个被他抓了一把的肩膀上的皮肤都脱落了,老板拿出了刀子准备拼命,被他捏断了手臂骨头。完了他还坐下来等警察。这都是立城那边讲的,要是加油添醋那是他们的事。局长都惊呆了,反复核实了几次......”
    她突然禁声,因为开完会的局长们已经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是这样。”温华局长简单地布置。“市局整肃办立即出动,对于春城洗脚城进行关闭。全市立即组织针对各娱乐场所的色情检查,该关闭的关闭,该整改的整改。这次行动为期十天,直至两会召开。至于立城那边,迅速组织队伍进行人员疏散。要做好工作,严禁态度蛮横和与群众发生冲突。现在一些地方频频发生群体事件,我们金鳞市要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
    “温局,单单疏散这个工作就很难。”
    “猪脑壳!”温局长严厉地瞪了插嘴人一眼。“当春城洗脚城被封闭了,群众就已经知道了处理的结果。这寒天冷冻的,谁愿意站在野地里吹风?至于两名肇事者嘛......”
    所有的眼光都盯着温局长。
    “等到九点之后再放人。”他说。“到金鳞这边闹事,总得吃点苦头。我现在不管她们的后台多硬,权当听不见看不见。春城已经撤回了索赔,呆在警室里冷冻一下总行。”
    “局长,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老资格几乎不敢相信这种处理。
    “他们是内丹县的联合体。”温局长解释。“那个企业在内丹赫赫有名,单单年总产值就达到了六十多亿。所以,我们不可小瞧他们。仅仅屈县长我还可以不卖这个面子,可汪厅长亲自出面了,她后面是郑省长呀!我们得罪得起吗?”

    “哈哈!这屋子里快装不下人了。”妗芝笑哈哈地说。“吴大哥,眉儿山那边的人一定要来看望你。下班了也不回去,一定要我带她们过来......”
    “那我们走!”筒子一声令下,青年们起身离开。
    “吴师傅,多保证啊!”他们客气地打着招呼。
    我微笑着点头。
    “我们里边去。”老书记示意郑波。“我们在这里遭人冷落,和那些老家伙说说话好得多。”
    “吴聪怎么那么受人尊敬?”郑波也有被冷落的感觉。“这个家可是人来人往呀!”
    “昨晚更多。”张诚说。“我们都是昨晚过来看望了的。老书记,郑省长,这山背乡嘛,就吴聪和黄娟的人缘最好。刚才李捷说了,这次一定要和社员把吴聪家超支的问题在会上讨论,吴家为了大家不计报酬的干,几乎搭上了身家性命,如果再要斤斤计较,请那些极端自私的人出社。公社可以完全给还他的所有提留股份。”
    “是应该这样。要把社办好,骨干先得硬起来。不然有个风吹草动,最先动摇的就会是这些人。当然这也怨黄娟,不能老是自己吃亏嘛!”

    “吴大哥,这些都是桂花园服饰羽绒分厂的新工人。”外面的妗芝兴奋地说。“她们一来就知道了大哥,一定要先来看看。李敏说给我们眉儿山的骨干,力争羽绒分厂尽快完成培训任务,争取四月份出产品。大家要外出学习三个月......”
    “好......好......”我费力地说。“要......学......成功!”
    “吴大哥能说话?”职工对我说话很新奇。
    “开始他不会说。”妗芝解释。“是老家的人过来了他心里高兴才会说一句两句的。大嫂说了,按照这样下去,吴大哥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兴奋地写着。
    “他说你们刚刚接触工厂,工作方面要多注意安全。”张诚解释我的意思。“学习要抓住要害,弄清主要的症结所在就掌握了核心问题。将来要是处理起问题来简单多了。”
    “是吗?”妗芝高兴了。“这是吴大哥给我的启示,也是叫我们做事的窍门......”
    “要多和群众商量,和大家紧密接触。”张诚继续解释。“外出学习要亲如姐妹。还有,梁山,梁山叔是谁?”
    “是梁山大叔?”妗芝问。“找梁山大叔做什么?”
    一阵沉默。
    “是不是这样。”好一阵张诚才开声。“吴聪的意思可能是请梁山大叔陪你们去学习。这位梁山大叔是你们老街过来的吧?听说有六十好几了,能有精力陪你们外出学习?”
    “梁山叔是工人技师,在上海工作,算得上是老街的人才,而且身体很好。”妗芝解释。“不过这两天梁山叔在眉儿山那边帮着阿旺。梁山大叔是个风风火火的老人,也算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这次是独自寻到山区来的,被嫂子留下了,他是从上海过来的。大嫂想把他安排在敬老院养老,惹得老人发火了。张师傅真要是让梁山叔和我们一起去,那我们胆子更加壮了。不过.....”
    “怎么回事?”张诚问。
    “有人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这样一位老人。好像是李敏经理接的......”
    “好快的手脚呀!”张诚笑道。“事不宜迟!我立马通知黄娟做好这个安排。吴聪亲自举荐,别人不好抢。不过,今天吴聪会见不少人了,我想他该休息了。你们要是没有其它事情,等他完全康复了再来看望他行吧!”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吴大哥看看!”妗芝说。
    “什么东西?”
    妗芝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名片递过来。
    “哦!”张诚兴奋了。“桂妗芝,内丹县桂花园服饰总公司羽绒分厂厂长。行啦!妹子。你吴大哥看了肯定很高兴。吴聪,你看看......”
    光滑的名片上印着清晰的字迹.......
    “为什么想起要印制名片?”张诚问。
    “这是杨惜芳女士派人送过来的。”妗芝说。“她说,马上要进行土地拍卖了,进入会场需要登记,大嫂叫我陪吴大哥参加,所以给我印制了名片。”
    “那你吴大哥的名片呢?怎么没有?”
    “杨惜芳女士说了,吴大哥本身就是一张名片。他无论走到哪,没有人不会认识他。张师傅,好像又有人来了......”

    “你感觉怎样?”老书记问。“为什么来探望吴聪的人群一拨接一拨?为什么我们这些当官的倒被冷落一旁?”
    “可能是因为这些都是吴聪的熟人,人家不认识我们,怎么给我们打招呼?”郑波解释。
    “我不这样看。”老书记说。“即算是这样,我想,当我们的身份被暴露了,人们顶多客气地点点头,现场会很尴尬。在干部中,别看那些人都是满面笑容的,对你恭敬不已,可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官场斗争呀!真实的情感还剩多少?我们走进人民群众当中,发觉人民也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你说这是吴聪的熟人,可我看吴聪的熟人并不多。大多数是因仰慕而来,有许多是感恩而来,因为吴聪和黄娟带领他们走上了一条希望之路。几年的实践证明,跟着他们走集体道路,老百姓才能脱离贫困,自己为自己开创一条幸福道路。你知道现在进来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常年在大湖地区捕鱼的‘天吊户’。”
    “‘天吊户’?”
    “是呀!我们从没听到过的‘天吊户’。”老书记眼角湿润了。“一些没有户口,没有房屋,孩子不能上学,甚至婚嫁丧事都没人过问的极贫穷的群体。”
    “吴聪管这些事?”郑波感到心底的震动。“他怎么什么都揽?”
    “因为我们没揽,所以吴聪和黄娟揽了。”老书记沉痛地说。“极贫穷的群体是社会的痼疾,说明这个社会落后。如果说政府解决这些人的脱贫还有困难,那户口问题总可以解决吧?孩子们上学问题总可以解决吧?极贫人口的养老问题总可以解决吧?这些人不要求别的,只想获得最低生活,勉勉强强地活着......”

    “别!别!别!”张诚制止。“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天气又这么冷,大老远地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要送东西,吴聪可会不高兴的。您老是......”
    “我姓辜,古字头下面一个辛苦的辛字。”老人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低着头说。“老乡们特地派我们过来看望吴聪。我们是昨天动身的,特地回沙湖那边看了看原来的地方。天壤之别呀!这么大的风,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湖。每年冬季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过,因为没有办法捕鱼,开支又大,还怕发生大风浪把船翻了。今年总算托您们的福,我们有了落脚地......”
    “那边安排得怎样?”张诚关心地问。
    “非常好!”老辜说。“大家心里很感激......”
    “老人家,快别这么说。”张诚打断他。“你们不需要感激任何人。联合商社之所以接纳你们,是因为联合体的发展,大湖的渔民同样是一支有生力量。将来我们不再在湖上捕鱼了,猪龙河的航电修好后,上游的水域可以成为特色养殖基地。您老别总是夸好,最好指出我们的不足,比如说供应,穿着,孩子们对将来的学习有什么想法。还有,年过六十岁的老人一定要到我们敬老院这边来。我们不是说现在比过去好就心满意足了,大湖的渔民兄弟一定要和我们联合商社的职工同等待遇。”
    “有几个青年人提出了,想我们为他们上达一下。”老辜憋了半天,终于敢应对了。“现在不是孩子们的学校正在修缮吗?孩子们过去呆在船上习惯了,猛一下子到了生态园,还真是上了天堂,整日东奔西跑的。是不是安排点事情给他们做。当然,我不是说大家现在想挣钱,做义务的也行。比如做建筑业的那边整理一下场地,花卉那边清扫环境卫生......”
    “不行啦!老人家。”张诚严肃地说。“国家规定,未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是不许进入劳动市场的。这个不能考虑。但在学校周边清理杂草什么的那可以,为困难户,医疗机构和试验基地帮帮忙那可以,但决不能做超出他们体力的重活。这个咱们不谈了。去广东和浙江学习养殖的情况怎么样啦?有信回来吗?”
    “都很好。广东那边的很快会回来了,但浙江的还得过一阵子。他们要学习种鱼过冬的经验。还有,给孩子们的衣物不能再那样了,这些小家伙是不懂得珍惜的,好东西都给他们糟蹋了!”
    “哈哈!哈哈!”张诚放声大笑起来。“老人家,我说了您老可别生气。如今这些孩子不懂得这些,需要您们这些老人常常提醒他们,给他们讲讲过去的事情。至于衣服,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现在送过去的都是各家各户捐献的。黄娟讲了,等到那边学校开学,桂花园服饰将免费赠送一批学生服装。那个时候您老会更加舍不得了。”
    “什么时候可以开学?”老辜问。“每天操心这些孩子真是提心吊胆。生态园那么好的地方,万一被这些捣蛋鬼弄坏,你说,你说我们怎么对得起吴聪大哥呀......”
    “这些不说了,老人家。”张诚诚恳地说。“等一下我叫青枫坪那边安排你们的食宿。这么老远过来不容易。歇歇吧!明天再走。青枫坪有我们的旅游度假村,环境还行。”
    “不行!”老辜脸上有一种坚定。“我们都是穷极了的‘天吊户’,能够有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做梦了。住进度假村,咱做梦也不敢想。张师傅,留着度假村去挣钱吧!我们可以连夜赶回去。那些孩子不省心啊!”
    “您老要是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吴聪和我了。”张诚说。“我们这个度假村确实高档,但我们是联合体的成员,自己的劳动成果自己为什么不能享受?老人家,按理您应该进敬老院了,但现在那么多人家外出学习,孩子们还真少不得您。是这样,等到各家外出学习的人回来,等到生态园的学校成立,我负责接您老到敬老院养老!”

一百三十七

    “行呀!”汪霞嘴角有一种讽刺。“堂堂联合体的大总管居然进了金鳞的拘留所。这事要是传到山背乡,不知要吓到多少人。”
    “那又怎么样?”黄娟还是精神十足。“到最终他们不还是得放人?我们又不是来为非作歹,我们是救援自己的员工......”
    她停住了。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文秀姐妹和刘文全站在一起,身边还有一个怯生生的男孩。
    “是小伟?”黄娟惊问。“还有文香,你们怎么到了一起?”
    “大嫂,您糊涂了?”刘文全笑着说。“您不是安排我过来接小伟吗?小伟是金鳞这边的,怎么会不在一起?”
    “是的!是我糊涂了。”黄娟有些自嘲。
    “我看你还不止糊涂呀!”汪霞笑了。“从山背乡过来的车呢?你放到哪里了?几个小时的拘留就把你弄糊涂了,要是再严重点会怎么样?”
    “汪霞姐,你积点口德行不行?”黄娟也笑了。“我是什么?你当我黄娟有什么真本事?吴聪说得好,我本来就是一个只上过技工学校的乡下女人,这城市里的大阵仗还真没见过。再说了,使得大全和我一起拘留,还真不好意思。”
    “嫂子,这没什么。”大全说。“只是害得嫂子和我坐牢,心里不是滋味。嫂子没有动手打人,全是我没有把握住......”
    “还说呢!”汪霞说。“大全是不想下手的,都是你这个做嫂子的使坏他才不得不动手。大全,今后离这个嫂子远着点,你是老实人,可别被她耍了。这寒天冷冻的你当是住宾馆?”
    文香和小伟走上来,和黄娟紧紧抱在一起。
    “别哭!别哭!”黄娟安慰文香。“这不是都好吗?别信你汪阿姨的,她只是和我说笑。小伟!你怎么也哭啦?”
    “娟子阿姨!”小伟哭着说。“我听说您派人来金鳞找我,我心里真的高兴。我在里面快一年了,我爸爸和妈妈都没来看望过,可您派来了人接我出去......”
    “小伟,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努力往前进。”黄娟擦去孩子的眼泪。“你还十分年轻,和你吴伯伯家的星星正好同年,都是将来我们合作事业的接班人,对于你们,整个联合体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孩子,振作起来。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当是一场梦,如果它一定要留在我们的记忆里,那只能算是我们的终身教训。你妈妈和我说过,你在上学的时候还是很肯钻研的,成绩也很好。要是家里的经济情况好点,你也一样能上大学......这次到山区去,你一定要好好做。那里有一个叫张诚的伯伯,由他带你工作。那个地方叫做山前乡人民公社,你到了那边会看到大家是怎样劳动致富的。你爸爸妈妈现在都有了正式工作,而且你妈妈马上要去上海参加技能培训了。跟着张伯伯好好干!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小伟肯定地点点头。
    “娟姨......”文香迟疑着。
    “文香,这是你大全叔。”黄娟介绍。“你姐姐现在是碧泉镇小学的教师,而且暂时还得担任校长,这要看将来是不是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我介绍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你到了那边是和大全叔一起筹办工艺美术社。我听你老奶奶说了,你从小就聪明伶俐,还会刺绣工艺。大全叔马上要开始培训员工了,你帮着他筹建。那边有房子,你和你姐姐住一起。文香,过去不是你的错,娟姨没有关注你们,是娟姨不好......”
    “黄娟。”汪霞插嘴。“现在都快十点了,你要是不饿的话,那我可得提意见了。”
    “饿!怎么不饿?”黄娟这才记起一整天没有吃饭了。“金鳞我不熟悉,看什么地方方便点,大家一起吃点东西吧......”
    “什么地方方便?当然是你停车的地方方便啦。”汪霞说。“赶紧过去看看,不要把山里的车弄坏了。你吴聪黄娟已经是超支户了,要是赔偿车,你岂不是雪上加霜?”

    “我们是不是走?”郑波问。
    “这时倒是不能走了。”老书记笑着说。
    “为什么?”
    “这次的来客不同。”老书记放低声音。“这个老莫是娄富贵的手下。娄富贵现在正在山区休养,派老莫过来可是有深意的。”
    “娄富贵不是阳江黑社会头子吗?”郑波大吃一惊。“联合体和他扯上关系可要吃大亏的。这个你得和黄娟谈谈,我们不说是支持联合体,至少不能让她毁了......”
    “哦!开始关心联合体啦?”老书记嘲讽。“怎么说我们也是局外人,人家联合体怎么发展是人家的事。至于说劝告,我觉得吴聪和黄娟比我们精明得多。我们通常认为不可能的事他们往往举重若轻地解决了。我听说当年娄富贵手下有一个得力干将叫做唐先强的,阳江黑社会的都怕他。为什么?人家是特种兵出身,身手了得。可这次大洪水你还记得吗?那么大的场合人家几下子搞定。大家都觉得这个唐先强了不起,可唐先强怎么说的?没有吴聪的指引,他终身都毁了,吴聪是他的再生父母。至于这个娄富贵,吴聪认为还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吴聪看问题比我们敏锐,他能看出人性中善的一面。过几天吴聪去参加拍卖会,为的就是娄富贵在阳江的那块地。吴聪这事亲自出马,这在他受伤以来还是第一次......”

    “娄总是什么看法?”张诚问。“并不是说吴聪参与拍卖会娄总就可以完全撒手了。我们这里提倡有看法可以尽情提出,然后大家商量。莫先生,你是娄总的管家,对娄氏集团熟悉。娄总现在不能参与讨论,你的看法很重要。我希望你有看法尽可能讲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难得张先生能这样看得我起。我是待罪之身......”
    “慢点慢点。”张诚打断他。“过去的行为只能说明过去,和现在不相干。我们联合体认为,即算是娄富贵先生也只是过去犯有各种错误,现在觉醒了,愿意回到人民这一边来就是好的。娄总这次为了沙湖溃堤愿意舍家赔偿,说明了他已经认识了错误,而且在积极地改正错误,我们欢迎他的这个转变。对娄总尚且如此,象莫先生这样的怎么会算是待罪之身?我们的谈话应当开诚布公,希望莫先生能理解这一点。”
    “是是是!”老莫燃起了希望。“娄总现在还在治疗,屈院长亲自诊治,还有文医师也每天到达。山背乡的热情娄总不敢有负,但他现在已经是负债累累了。除开心里感恩,可以说是无以报答。阳江那边清理完毕,说是只有两千多万,卖掉存储的房屋,可以凑够九千万。娄总说救命之恩终身难忘,愿意除开娄氏集团人员安置费之外,其余的捐献给山区联合体......”
    “莫先生。”张诚摇摇头。“你把我们联合体小看了。不是我们今天说大话,我记得当年吴聪和娄富贵先生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娄总就说过,不爱钱的人只有吴聪这一个。可现在不同了,我们联合体五万多员工都成了吴聪。不义之财不取,要凭劳动致富。这些年来我们始终是兢兢业业地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步带着大家争取进步。联合体壮大了,不再是以前了。我说这些是想说明,娄先生的捐赠我们只能心领了。更何况娄先生现在处境不佳,我们不能帮娄先生解决困难,怎么还会接受捐赠?如果娄先生想解散企业,那就多发给大家遣散费......”
    我费力地打断了张诚。
    “看看吴聪有什么看法。”张诚向老莫说。“碧泉?什么碧泉......”
    我靠在床头喘息着,我已经疲倦极了......
    “吴聪,好好休息吧!”张诚痛惜着说,他把我轻轻地放倒在床上。“你累了,太累了!从出院起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吴聪,闭上眼睛好好休息,那个碧泉我非得猜出来,我要是猜不出来还有那么多比我张诚聪明的人。别担心,闭上眼睛吧......”
    “我们外面去谈。”张诚向老莫示意。

    “回来啦!”人群喧哗着。有人高声叫唤:“爹!她们回来啦!”
    汽车前聚集着众多的群众......
    “真回来啦?”从街边屋子里走出一个老头。“是呀!真的回来啦......”
    “大家回吧!”他吩咐。“既然她们没事了,大家早点休息。这寒天冷冻的......”
    “老人家,谢谢呀!”黄娟心里感动。“大家为我们守车,而且是这么冷的天,让大家吃苦了,我们真过意不去......”
    “瞧你说的什么话。”老头性子有点倔。“我们不知道你是老街的,是吴家的媳妇。要是早点知道,那还不把这店子砸啦!大家进屋吧,外面冷......”
    “老人家贵姓?”黄娟带领大家走进来。“这是做什么营生呀?”
    “我姓黄。”老人说。“什么营生说不上,给摩托车弄点修修补补养活人。东子!叫你妈上菜!闺女,这天气有些蝎虎,喝点酒?”
    “老人家。”黄娟迟疑着。“劳您看了这么久的车,怎么还好叨扰您的......”
    “闺女呀,这外道了。”老人有些不满意。“和老街,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我问一个人你肯定会认识,听说他也去了山里......”
    “您老说。”黄娟很感动。
    “梁山,梁山老汉。”老头得意地说。“金鸡岭上大名鼎鼎的人啦。吴聪的名字过去也听说了,对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来说梁山老汉更加有名。你也姓黄吧?难道不知道梁山?”
    “我当然知道梁山叔。”黄娟看着黄老头风趣的表演慢慢地回答。“他到山背乡我们把他安排到了敬老院养老。黄大叔,您这手艺......”
    “养老?”黄老汉大吃一惊。“梁山居然去了山区敬老院养老?鬼扯!你们骗我!”
    “可梁山叔不肯住敬老院,闹着要走。我们把他安排到了蘑菇加工厂......”
    “这才像话!”老人笑了。“坐坐!站着干嘛?快坐拢来!一点家常便饭,随便吃点。东子!倒酒!”
    老人声音洪亮,震的屋瓦支支的响。
    “来来来!闺女,喝点!”他给黄娟酒杯。
    “不!大叔。我不会喝酒。”黄娟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说不会?”老人不高兴了。“这天冷喝点酒有好处,不信你试试。你是叫......”
    “老人家,我叫黄娟。”
    “那好!黄娟。”他兴高采烈。“这次我们都以为你们捅了大娄子,没想到这么顺利。你知道这是谁的店子吗?”
    “我不知道。也不怕捅娄子!”黄娟回到。“我听到文香的事一晚上没睡着,天还没亮我就动身了,哎呀!”
    她被酒呛了,脸色变得通红。
    “别为难了!”汪霞打断她。“这次你变得厉害,人地生疏的居然也鼓动大全动手。我说,要是人家不放人你怎么办?山区的事业还管不管?黄娟,这可不是女人家的作为,而且大全这么老实。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佩佩怪了你,你说怎么办吧!”
    “你们糊涂了!”黄娟缓过气来笑了。“你当我真有这么大的胆鼓动大全去和人家打架?我这是受人之托帮帮大全的。联合商社那边马上要组织新的机构了,佩佩担任碧泉酒楼的总经理。我那个妹子有些懒散,依靠梅姐习惯了,始终不肯接这个担子。我做她的工作,要她振作起来,而且碧泉还有大全可以依靠。可佩佩说大全听他哥的,从不和人家动手,空有一身傻力气。我想,调教大全的最好办法就是派他和我一起来金鳞救人。大全性子再好,人家伤他大嫂他总会反击的,可他没有,还一心一意地和人家讲道理。汪姐,我一份好意,得到的却是埋怨,真是里外不是人!”
    “小兄弟练过?”黄老头问。
    “练了点基本功。”大全憨厚地说。“不随便和人家动手,我爹和我娘都这么讲了,我哥更是这方面的榜样。他武功好,可从不和人动手,即算人家拿枪对着他他也不动声色。我们下了人家的枪问我哥怎么处置,我哥回答,让他走吧!我很奇怪,当年有人找他比试,我哥从不动手,说都是工人兄弟不能相互争胜。不认识的那个人逼迫他为什么也不反击?我哥说不,人家很年轻,不想耽误人家的前途。任何想伤害他的人他都没有反击,总有理由说出来。我爹说教出我哥是他今生最大的骄傲,我想事事处处学我哥......”
    “可你哥和娄富贵动过手,还几乎要了人家的命!”是汪霞说。
    “那是我哥为了救我。”大全遗憾地说。“要不是牵挂我他会和娄先生一直谈下去的。是我找了去,和娄先生的人动手了,我哥心急,只轻轻地撞了娄先生一下......”
    “吴聪真的只轻轻地撞了人家一下吗?”黄老爷子惊讶地问。“轻轻一撞就能要人家的命?小兄弟,我们刚才看你也没怎么动,那店子里的人就都倒了,而且一抓就破了人家的皮,这是冬季,穿着都很厚,你手力可够大的,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大全红着脸把手伸过去......
    “啊呀!”老黄头惊呆了。
    这是一双什么手呀!除关节灵活之外,所有地方都结满了厚厚的老茧,包括手心......
    “这是怎么练的?”刘文全也觉得奇怪。
    “我哥说做事要有毅力。”大全的脸更加红了。“我本来什么都不会,是我哥教导了我。无论是工作技能还是管理能力,无论是武功还是做人的道理。我爹娘对我很失望,因为我小的时候只懂得吃,把家里吃得很穷。到了工厂,我哥处处帮着我,我们从来就是兄弟相称,连张诚他们‘五兄弟’都羡慕。我从什么都不会到在众多技术好的工人中当了班长,工段长和后来的车间副主任,都是我哥一步一步引领过来的。我知道,听我哥的没错。我在家就喜欢练习石锁,到工厂后第一个石锁就是我哥做的。从十几岁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年了,我从没间断过。”
    “好家伙!”东子也很新奇。“这样子不是超人了吗?大哥!现在只怕没人能胜你了吧?”
    “哪里!兄弟。”大全说。“过去有一句俗话‘强中更有强中手’,比我强的多了去了。不说别的,我哥就远远胜于我。我爹说,我哥的功夫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我爹只听过这种境界,可从没实践体验过,我哥行!”
    “来来来!喝酒!”黄老头今天真是高兴,即算是黑夜昏暗的小屋,他也感觉仿佛是缕缕阳光照射进来了。

    “走!”老书记说。“去山背乡吃饭,吃完饭我们去眉儿山!张诚说今天眉儿山的蘑菇加工厂选厂长。林桂征求了大多数人的意见,新来的一个叫做冯旺的可能当选。张诚说这是黄娟的计谋,过去眉儿山的人都好面子,明明心里不满意也顾及面子不说。这个冯旺是老街来的,吴聪的伙伴,看看他是怎样处理的不是很有意思吗?”
    “那些倒没什么。”郑波说。“这次省里抗洪抢险亏了眉儿山的群众。当初说要给于补偿,可省里的阻力大,我没有兑现。还有奖励,层层剥削,到了他们手里只怕所剩无几了。这些被否决我没有意见,总算没给那些馋官留下饵料。如果今后他们倒台了,反而会埋怨省里不该拿东西引诱他们。老书记,说实话,所有的补偿或奖励其实都没有意思,真正让农民获得好处的项目其实都是欺骗。去看望一下,心里也能得到安慰。眉儿山的灾情是毁灭性的,真希望他们能尽快地走出困境。去眉儿山怎么走?......”
    “还是张诚开车吧!”老书记说。“在这山区张诚是张活地图。特别是到了山背乡,咱人地生疏的可要注意,这里大多数的人不认识你郑波是省长,我来的次数多,小半数的人还是认得的。可这些工厂的分界线在哪儿咱不清楚。张诚说在三四三厂吃饭,咱可别走到春意去了。哈哈!郑波,咱们走!”
    “可......老书记。”郑波犹豫着。
    “走吧!你的事我知道。”老书记说。“现在不是谈这事的时候。不过郑波,我要提醒你,这事要多从自身找原因。我听沈老爷子说生病的原理,那真是形象生动,和干部犯错误有相当大的关联。当一种病毒流行了,健康的人可能感染不上,但当这个人自身有弱点的时候可不一定了,感染的机率很大。干部当大了,肯定会成为别人盯上的目标,因为你权利大了对他们的用处也大了。在对你的侵蚀过程中,金钱不行美女,美女不行名誉,名誉不行奉承......每个人总有缺陷,他们总在寻找一个突破点!”

    “他们都休息啦?”黄娟问。
    “都休息了。”汪霞说。
    “那你怎么不休息?”黄娟感到突然。“和黄大叔说了这么久,应该累了......”
    “我对你有些不放心。”汪霞直言。“难道你这次真想把联合体办到金鳞来?我们先不说这里水有多深,单单这么远的路程就不和气,开车要大半天吧?”
    “是要大半天。”黄娟笑着回答。
    “那为什么还想到金鳞来?”
    “因为这里有众多的穷苦百姓,有众多的下岗工人,有众多的农民工。刚才我反复想了,如果吴聪见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他不会考虑金鳞的水有多深,也不会害怕路途有多远,即算为此毁灭自己的一切,他也不会退缩。汪霞姐,现在不单单是吴聪,也不是我黄娟,所有联合体的人都会想到扶贫惜弱,所有人都会不顾自身。说实话,山区那边的发展吴聪实际出力不多,可他教会了大家优良品德,同时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那那边的人怎么过来?许多安置好了的家庭怎么会抛家弃子过来办联合体?”
    “你没看到今天黄大叔一招手就来了上万人?金鳞的联合体应当由金鳞人来办,我们只要出面组织就够了。金鳞市地灵人杰,自古就是人文荟萃的地方。不说吴聪了,单单一个梁山大叔就了不得。黄大叔刚才和我说了,梁山叔是金鳞出去的优秀技师,他的技艺还在北京比试过,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称赞,获得过奖章。在深圳有单位用高薪聘请他,他一看老板是日本人,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黄大叔说梁山叔是神龙,经常行踪不定,这次能来山背乡,算是我们的福气了。当时我看他老人家已经六十六了,准备安排到敬老院养老,气得老头想走人。汪霞姐,别说什么都需要依赖山区,合作道路开辟了,走的人会越来越多。从汪虹姐到你,从刘力老师到祝书记,大量的人才聚集到了这条路上来啦。文光华是个华侨,杨惜芳也是国外回来的,可他们现在都靠着集体在经营,唐先强在社会上混迹了这么久,后来才想起走合作化道路的。那天我遇到了阳江最大的黑头头娄富贵,居然也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来投奔我们。我不排除吴聪的道德感化,但从资本的原罪来看,这都有些匪夷所思。我们现在真的派不出干部到金鳞来,但先把他们组织起来总能做得到。汪霞姐,你在金鳞还有些日子吧?帮我打听一下老街是怎么回事行吗?如果真象黄大叔说的那样开发商跑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入。老街依山伴水,地理位置非常好,加之拆迁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起手不难,开发速度会非常快......”
    “你不是说派不出干部吗?难道就靠了黄大叔这样的老人来帮你?他那么大年纪了,为了联合体的发展,你于心何忍?”
    “山里现在确实派不出人。”黄娟笑了。“但挤总挤得出来。我不会把黄大叔当成劳动力使用,必要时我亲自来。老街太重要了,过河有牛屎滩,牛屎滩后面有竹围子,竹围子过去有戚家围子。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是我省的大粮仓,养育着数百万农民的大粮仓,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了真正的大事业岂可随便丢弃?汪霞姐,老街情况打听的事拜托啦!”
    “好吧!”汪霞闷闷地说。“我......”
    “还有什么吗?”黄娟问。
    “算啦!”汪霞站起身来。
    “你先坐下。”黄娟突然说。“我知道了,有件东西搁在你心里。想知道我的意见吗?你和老郑的事我觉得并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你在其中责任很大。当然,等到吴聪好了点,我会去阳江和他谈的,但你首先应当对自己有完全正确的认识。如果把责任都推给老郑,那太不公平,我也没法和他谈......”
    “我有责任?”汪霞显得委屈。“我有什么责任?”
    “我可以这样说。在你心中是不是总有吴聪的影子?”黄娟笑着地问。“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吴聪不出现,你和老郑会有那么多矛盾?汪霞姐,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但公允是我做人的根本。吴聪是我的丈夫,如果他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不会因为他是我丈夫而归罪于别人。汪虹姐给我看过一张照片,是你和吴聪在阳江时在一起的情况。当然,人们可以借这个大肆发挥,但我完全信赖他,完全知道他不会在外做出背叛我的事。我去看过当时还在监狱里的梅姐,她对我说了吴聪这个人。我知道,为了吴聪她几乎耽误了自己整个的青春。她知道吴聪并不爱她,但她对吴聪的情感始终不渝。都是女人,这种情感我懂,也很同情她。我们成了最好的姐妹,这你都看见了的。他们的离婚是正常的,算得上是个悲剧。张诚说是杨惜芳存在的缘故,我说不是,即算吴聪不爱梅姐,在婚姻的约束下他也不会做出背叛的事,这是我的看法。那个时候我和吴聪已经有了婚约,但我还是劝梅姐,过去的就过去了,要不可以组成新的家庭,要不可以默默的关心爱护他,因为吴聪是一个不顾自己的人,梅姐在和他的婚姻中早已知道这个情况。事实上梅姐对他的关心比我更甚,他对梅姐也是鼎立相助,他们之间还有星星这个共同语言,但对这类事我完全放心。你和吴聪的纠葛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被生活湮没?不就是孩童时代的憧憬吗?不就是小湾村的救护吗?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和你之间的关系,吴聪是坦诚和我谈了的,当然还是少不了那位‘封平’,他儿时的伴侣,也少不了‘封慧’,他梦寐以求的情人。他说当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开始质疑‘封平’对你的爱是不是自己内心实际的的感受。他冥思苦想,认为自己确实没有对你产生过非分的想法。在他的思绪里‘封平’确实存在!记得上次他抗洪之后吗?我们山背乡的医师检测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具有双重性......”
    “双重性?”汪霞大吃一惊。“那是不是指灵魂附体?”
    “这个解释当然违背了科学。”黄娟回答。“但有一个可以肯定,这次吴聪并没有受伤,却突然丧失了各种机能。从脉象单一的情况来看说明原来他确实有人们传说中的灵魂附体的现象。他可以疲沓沓地靠人伺候,也可以站起身来练习武术,可以吃饭要人喂给,也可以出谋划策头头是道,甚至可以自己给自己扎针。我现在还是说你和老郑,老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你对他的冷落是分不开的。如果他感觉家庭温暖,他会见异思迁吗?汪霞姐,男人在外打拼实际上也很累,家庭的环境对他们很重要。加之现在他是这么大的官,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很多。一个人不会没有缺点,老郑的缺点很明显,人家攻击他的弱点他还能不败下来?对于老郑来说,最需要家庭最亲的人来帮他抵御外来攻击了,而你放弃了这个责任!”
    “那更好!”汪霞气愤地说。“和他早点分手也好,各走各的路......”
    “糊涂呀!姐。”黄娟气得笑出了声。“从本质上说老郑并不是一个坏人吧?你和他这么多年了,相携相扶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况且还有共同的孩子,将来日子是甜蜜的。你可要仔细想想,人生路上有很多曲折,其中很多步骤属于平凡的。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可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步路。姐,你真的需要三思而行啊!”

    “我就是冯旺。我非常感谢大家的信任,也觉得从现在起我身上有了眉儿山公社六百多位乡亲的托付,有为了人民公社顺利发展的重任,我感觉责任重大......”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阿旺的讲话。
    他双手摆动着想止住大家的鼓掌......
    “我过去在金鳞是金鳞食品厂的调度,已经下岗十年了。这十年来的下岗生活可以说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呀!当然,眉儿山也有不少人在外打过工,对于外出打工的日子有着切身的体会,这一点我不想多说了。今年全国都遭受了特大洪灾,对于眉儿山来说可以讲是毁灭性的。但我们看到今天的眉儿山百业兴旺,生产和生活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今天公社发放了社员的年终奖金,十来天后最后一批社员将住进新居,明年的生产计划已经制定,新建的蘑菇加工厂马上要开始运行,食品加工企业也将进入,眉儿山还开发了新的土地三百多亩,进入桂花园服饰羽绒分厂的眉儿山新工人即将去上海培训。可以预料,明年我们眉儿山想不腾飞都不行了......”
    会场再次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这个冯旺怎么样?我是说口才。”老书记轻轻地问。
    “可以当个副厅级。”郑波笑着说。
    “只能是副的吗?”老书记不解。
    “是的,只能是副的。”郑波继续笑。“因为正的基本上不出面讲话,何况当着这么多人。”

   

    “说实话,凭我冯旺一个人的力量办好这个现代化的蘑菇加工厂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得依靠大家合力办事!我请教了吴聪大哥,他教给我的绝招就是依靠群众。我认为他把真本领教给了我,因为我考虑了一晚上,从最初对在眉儿山工作胆战心惊到现在的底气十足有个过程。现在我们眉儿山的名声大得很啊,可以说全国闻名!几十个人的抢险队居然轻松地搞定了堰塞湖这个特大隐患,还向外派出了救援队帮助山背乡抗洪抢险,可以说能人比比皆是。我冯旺何德何能?让我担当这个蘑菇加工厂的厂长,这不是关老爷面前耍大刀吗?但......”
    一阵善意的笑声再次打断了阿旺的讲话。
    “我这真的是大实话!”阿旺也笑了。“眉儿山这个地方真的是藏龙卧虎,到这里来我真的是如履薄冰。但吴聪大哥说了,眉儿山的人很好,只要我是真心实意地为大家办事,会有广大群众支持的。兴宝大哥是新近加入的社员,他也对我讲了,当初他来眉儿山的时候就得到了众多乡亲们的照顾和帮助。这么好的眉儿山人,这对于我这个外出打工的人是多么温馨呀!好啦,我冯旺就在这里打工了,我是为眉儿山人民公社打工,为眉儿山的广大社员打工,为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打工!在此,我郑重声明,我的一切工作都是秉着为公社发展出力流汗,绝不参带私心杂念。大公无私,按公社制定的规矩办事。所有社员都可以对我的工作进行监督和批评。我坚信,只要眉儿山的广大社员支持我,我有信心为公社办好这个蘑菇加工厂!”
    阿旺的讲话得到了长时间热烈的欢迎......
    “在这里我还要介绍一位老人。”阿旺把梁山大叔推到前面。“这位老人是我的长辈,上海过来的梁山大叔,也是我们老街人。当年在上海同类厂子技术最高,可老人家不愿意管闲事,始终是一位工人,是工人技师,享受工程师待遇。得老人的厚爱,他愿意为我们蘑菇加工厂在试车阶段充当顾问。我知道,我们这个蘑菇加工厂已经试车了两次了,结果不大理想。这次把老人请来,目的是把设备更好地进行调整,使生产过程能达到平稳,高效,安全,优质。使蘑菇产业能成为我们眉儿山的一个经济支柱。现在我们欢迎梁山大叔给大家讲话!”
    会场再次响起掌声。
    “对于讲话我不太习惯。”梁山叔诚恳地说。“但马上要试车了,我觉得有些话必须交待清楚。大家平时都是种田的农民,对于工厂和机器可能没有我们熟悉,这也是冯旺厂长担心的一点。我们想经济发展,出发点是好的,但发展必须按照发展规律来。许多设备都是高速运转的,稍不留神就可能伤人,为了求得经济发展使我们的工人受伤了总不行吧?为此,对于人员必须进行合理的调整。我是一个老工人,从经验上可以看出哪些工种哪些人员适合,当然,这要经过实践检验,经过几次筛选达到最佳组合。这样,不仅整个工厂无需那么多操作人员,也无需外面那些工厂的基本编制。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人民公社制度,产,供,销都在计划之中,都在联合体的整体规划之中。我看了林桂同志给我的花名册,哈哈!桂子,我说说你行吧?”
    “梁山叔,您说吧!”林桂笑着说。在人们的哄笑声他的脸色红得透亮。
    “这个花名册里有外协,销售,整理......”梁山叔笑着。“一个小小的蘑菇加工企业,一点基本的加工设备,要外协做什么?”
    “有人说外面许多厂子都有这种编制。例如设备的改进,维修......”林桂解释。
    “眉儿山有能力办厂,居然设备维修都要请人?”梁山叔问。“再说这个外字是什么意思?是蘑菇加工厂之外还是联合体之外?如果说是蘑菇加工厂之外,那这岂不是个虚职?要是说联合体之外,那联合体是做什么的?三四三厂,春意集团,重型设备都敢签大单,难道你这个小小的蘑菇加工设备搞不定?我们不但要进行蘑菇加工,而且要锻炼新人,培养新人,造就一代能文能武,亦工亦农的新人......”
    热烈的掌声打断了梁山叔的讲话......
    “还有销售。”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销售都在联合体计划之内,这个所谓的销售是多余的!整理?整理什么?工厂有工厂的规章制度,我们要培养自觉实行这些制度的习惯,这个所谓整理是多余的。我已经看了整个生产过程,蘑菇从产床到工厂这个过程才是最费劳力的,是最需要加强的部门。将来我们可以实现机械化运送,但现在试运在即,还得靠人挑肩扛来实行,还得靠起早睡晚来为工厂的生产服务。我也到过蘑菇加工厂见识过,这东西图个新鲜,为了保质保量,培植场的工人必须吃苦。眉儿山是没有过工业的乡村,现在办厂子了,是破天荒的大事,也是大好事。我是个外来的老头,大家看得起我,我很高兴,也愿意为大家尽力。旧社会的日子我过过,那真叫做暗无天日呀!那个时候的老百姓都懂得爱惜。我想眉儿山的乡亲们也应当懂得爱惜吧?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不能随意糟蹋了......”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我还没说明白大家鼓什么掌?”梁山叔性子有些倔。“我的意思是办厂首先要吃得苦,而且要懂得珍惜。我刚才的建议都是为工厂好,为眉儿山好。我建议,那些花花肠子的虚职要立即取消,把适合的人员派到需要的地方去,要让运输线上的人员懂得蘑菇是个娇嫩的东西,为了产品质量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还有,一些年龄偏小的人我看并不适合在这工作,应当调查一下,我估计有些孩子还不到法定工作年龄。办联合体可不能让人揪住辫子,出了鬼大家都不好说话。好啦!这次我说完了。”
    震耳欲聋的掌声经久不断,会场上的欢乐淹没了一切......

一百三十八

    “经过阿旺和梁山叔研究,两个未到年龄的孩子被清退了。”桂子说。“未满十六岁的不能参加工作,国家有法律,我们蘑菇加工厂如果用了未成年人,那是我们违法,这一点家属没有意见。可几个亲戚被分配到搬运队却有意见,阿旺坚决抵制,那些人只能走了。阿旺的这种坚决,开了眉儿山的先河......”
    “你们怎么把他弄到了这个地步?”郑波问。“人家刚刚来,请他当厂长也就算了,还故意让他得罪人,岂不是把他放在火堆上烤?得罪人的事情让他干,将来他怎么面对眉儿山的乡亲们?”
    “郑省长,您这是冤枉我了。”林桂叫屈。“娟姐是这样安排的我只能照着做。娟姐说把阿旺给我们是对我们眉儿山的大力支持,眉儿山要想更进一步,必须树立社会主义思想,打破宗族观念。娟姐研究了现实社会的各种情况,说现在的工人在没有形成阶级的时候会朝着帮会发展,那是非常危险的一种形式。而农村的农民已经形成一种根深蒂固的宗族制。为什么合作化很难形成?这两种连接形式是工农内部的痼疾,是阻隔先进思想的壁垒。不破除帮会和宗族观念,合作化会前功尽弃,发展会十分艰难。今天冯旺的表态是娟姐参考了的,梁山大叔也是娟姐动员过来的......”
    “黄娟这个看法切中时弊,也使社会活动家的思路更加开阔了。”老书记感概地说。“过去我们做群众工作的时候,单纯地用马克思主义的道理教育,没有认识到工农之间这种差别,方法不对,事倍功半。想不到黄娟在白忙当中不忘加强学习,而且是那么认真。说起来我们的公务员们应该羞愧。拿着人民的供养,整天不干正事。张诚呢?去了哪?怎么这半天没看见人?”
    “张大哥在罗汉坡听电话,兴高采烈的,不知道碰着了什么喜事。”
    “怕是今年他家的年终得到了丰厚的利润吧!”郑波笑着说。“一年辛苦到头来得到了回报,应当值得庆贺。小林,你们眉儿山真的没什么困难啦?要是有的话千万不能硬挺。我现在好歹还是个省长,不说多的,力所能及吧......”
    “不不不!”桂子急了。“郑省长,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眉儿山真的没什么问题了,真的!冯旺没有说假话,我们眉儿山公社正在稳步发展,正在朝着共同富裕的道路前进。码头施工我们眉儿山的施工队还没有撤下来,外出承建的工程很多。现在又有十几个妇女进了桂花园服饰,马上要去上海学习,最后三十多户社员的住房只有十多天的工期了,春节前所有人家都会解决住房问题。蘑菇的销售情况很好,加工厂正赶上两节期间,相信效益会不错的。还有,如果第一家工厂成功,接下来的食品加工厂会有了借鉴,一定会办得更好......”
    “可你们还有这么多人家没有住处,天气这么冷人怎么受得了?”
    “这些都是眉儿山的骨干。”林桂说。“建房一开始龙翔就说了,所有的房子统一建造统一标准,但骨干和当初的老社员要发扬风格,先让贫困的人家和新社员入住,希望最后入住的都是铁心建设好家乡的合作化骨干。从那时起,谦让的风格就开始在眉儿山流行。真的,省长,即算真有困难我们也会克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艰苦的环境只能长我们眉儿山的威风,处处想着人家救助只能丧失自己的功能。娟姐说了,越是困难越是要闯一闯,这活一回才算有点意义!再说,对老年人我们采取了照顾,除送敬老院暂住外,我们还有那个藏宝洞......”
    “老书记,郑省长!”张诚喜笑颜开跑过来。“您们还有事吗?要是没有,是不是和我一起回山前乡?谭教授回来啦,带回来大好的消息,我......”
    “什么大好消息?”老书记问。“我当你捡了个狗头金呢,瞧你那个高兴劲。”
    “这可比捡狗头金更开心!”张诚的笑始终没有停。“谭教授外出快三个月了,今天终于回来了,他是去考察影子山油茶和其他经济作物的。他说现在已经发现了五处大面积的油茶生产基地,非常适合我们的粮油加工。老书记,过去我们只有山前和山背两乡的几个村有小面积的油茶,每年的压榨十多天就完了。谭教授说今年因为灾害,贩子们在压低粮食收购价格的同时也对油茶压价,农民觉得太吃亏,一直没有妥协,把油茶贩子吊到了今天。现在农民撑不住了,本来愿意接受贩子的价格,正巧谭教授来啦,当场以前年的价格和许多农户签了约。他叫我尽快过去,因为怕有些农户消息不灵通上了贩子的当。他在签约的时候告诉农民,要尽可能地传播山前乡农村人民公社粮油加工厂加价收购的消息。不管是走亲戚还是赶场都要宣传,而且有些农民还和他签了植保合同和收购合同。明年我们的农科所会去进行指导,推广科学植管方法和协商油茶价格。到时候要召开农户的会议,宣传怎样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和怎样联系合作组织。”
    “把那些收上来你们是不是可以全年榨油啦?”郑波问。
    “那还不能。”张诚诚实地说。“东阳设计的这套设备容量很大,看上去体积小,可能力非凡。加之过滤效果佳,出油清亮,去毒彻底,是特优品种。可惜现在只能在内部使用,供应食品加工厂和给合作组织成员配给,没有外销。谭教授还说有了许多意外发现,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谈谈,老书记,郑省长,电话里谈真不方便。”
    “张诚,你去吧!”郑波恳切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已经回到山前乡了。我就不过去了。我外出六天,实地考察了农村当前的灾情和农户的需要。从根本上说我得到了答案。老书记也不去山前乡了,有些事情我想请老书记帮忙,也有些问题想向老书记请教。请他老人家和我一起去阳江。你去吧!我的车一会儿到。看你的高兴劲,我也为你们高兴。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大力发展,当然也包括眉儿山和山背乡,包括山背乡那边的工厂。这几天看到了你们的人民公社我很受启发和教育,内心很是惭愧,在这场经济领域的搏击中我没有给你们任何帮助,可你们做得很好!”

    “看样子得张诚先说啦?”黄娟打趣着。“这次年终总结,我看不用通报了,各项工作都是眉儿山突出。我从金鳞那边过来,正赶上部分社员乔迁新居,那个热闹劲,可以说是蓬蓬勃勃。试车也已经成功,梁山大叔帮他们修正了一些地方,还有三四三厂的工人在那边帮着试车。大田的改造也进行得很好,鹞子岩那边新发现的水源水量很大,将来的工厂新居供应绰绰有余。各处的工作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好吧!张诚,你已经迫不及待了,你说。”
    “黄娟一去三天,把我急得什么似的。”张诚果然迫不及待地说。“谭教授带回来的消息我有些憋不住了,想过去山前乡又没有人主持,所以心急,请大家谅解。”
    会场上发出笑声。
    “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时间紧迫呀!”张诚头上冒着汗珠。“今年我们山前人平年终奖金只有七千多一点,比山背乡落后一大截,仅仅比眉儿山多了一千多,这使我很着急。眉儿山是什么情况?特大的毁灭性的灾难,可年终还是达到了人平近六千。我们山前乡的公社比他们开始得早,许多经济效益好的产业都放在了那边......”
    “张诚,你们的预留多少?”聂东阳不满。“你们预留百分之六十六,比其它公社多出百分之二十,分配当然少啦。不要哭穷,你那点花花肠子当大家不知道吗?”
    “我......我们那边情况不同。”张诚在一片哄笑中辩解。“我知道我们发展的进度不同,我们只有留足后劲来追赶山背乡。我们没有茶园,刺梨和葛根产业才刚刚起步,今年几乎要破堤了,如果破了堤,那和眉儿山一样要靠联合体扶植了。不过,幸亏我留足了储备金,这次谭教授带回来的情况不仅需要这笔钱,而且需要从联合金融会里拨款。我们需要大量收购油茶籽,需要扩充储备库,需要收购陈化粮和晚季稻谷,我们的粮油加工厂要飞起来了!”
    “这是个大好事!”李捷肯定地说。“联合体会议就已经决定了大量收购农民的余粮,收购国家仓库的陈化粮,如今又有了这些油茶籽,联合金融会应该大力支持。我说山前乡那边困难的不是经济发展,应当是政府部门的阻碍。山背乡的李乡长对我们的公社是大力支持和协助的,特别是抗洪抢险中李乡长亲自上阵负责沙土运输,物资方面始终得到了充足的保障。对于乡政府的支持,我们山背乡这边应当感谢。如果山前乡也是这样,张诚的工作不会这么困难。可以说,你们的储备库其实不用愁,如果乡政府支持的话,山前乡礼堂很久没有利用了,你们暂时租用,乡里会许可的。一举多得的事怎么不做?张诚,你可以向乡政府提提这个问题。”
    “我不会去提。”张诚说。“林乡长还好说,不置可否,阎书记那个脸色,谁见了谁倒霉。黄娟,我们还是立足自力更生,自己建造!”
    “是借用还是建造,现在不作决定。或许有更好的办法。”黄娟说。“再听听屈院长和汪虹的工作情况。生态园和碧泉镇的医疗问题和学校开办已经十万火急了,大秦和唐先强都催促多次了......”
    “医院正在在原有的三四三厂医院安装新增设备,医生和护理人员由我带过去。碧泉是新镇,暂时不能设立医院,但有定时的班车往返生态园,急病有救护车,如果更急,还可以在沙湖就医。”
    “屈院长的说明简单扼要。”黄娟赞赏。
    “我们对乡下招聘的代课教师已经完成了培训,目前正在山背学校模拟教学。”汪虹也很干脆。“汪霞已经到达了生态园考察,碧泉的学校还需半个月才能完成校舍。各个学校马上放假了,碧泉的小学准备工作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关于汪霞那边,我还得和她好好商讨一下。这次她去金鳞,和我爸爸再次讨论了教材,我得看看是不是有新的东西。总之,大家可以放心,这是马虎不得的工作,我们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黄娟向李敏摆摆手。
    “你们的工作大家都知道了。关于上海学习问题,你可以和桂妗芝商量。”她简简单单地带过。“三四三厂运转非常好,可以说是整个企业的模范。但春意集团也正在蓬勃发展,不仅有上海订单,还重新与阳钢签下了供货协议。光华制药正在开拓东南亚市场......不过,这些都只是发生在联合体内部,我们的眼光为什么不能往外看?为什么不能看得更远些?”
    “黄娟。”季欣插嘴。“我们和阳钢正在做联合的大事,而且所有企业都在卯足劲的往前。把联合体的事情做好,不正是带动大家走集体富裕的道路吗?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管联合体以外的事情。”
    “季叔,您管的是春意,一家企业。我们不管她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她始终只是春意内部职工的事情。我们搞合作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管的事情很宽。这次去了金鳞,不但带回了两个孩子,而且了解了那里的状况,可以说感触很深呀!黄庚大叔一招手居然可以聚集上万人,那都是一些没有正式工作的城市贫苦人家。大家还记不记得兴宝大哥和吴聪的那次谈话?关于猪龙河对面......”
    “当然记得。”东阳回答。“兴宝大哥问我大哥,猪龙河对面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过去是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黄娟微笑着问。
    “猪龙河过去是牛屎滩,牛屎滩过去是竹围子,竹围子过去是戚家围子,戚家围子过去是眉儿山,眉儿山过去是影子山!”张诚飞快地答。
    “是呀!”黄娟无限感慨。“在金鳞的三天里,我冥思苦想,似乎有某种东西我应该破解。我回忆起吴聪和我的多次谈话,但始终破解不了,似乎有某种东西阻隔了我。”
    “大嫂!按说你现在应该破解了。”东阳肯定地说。
    “是的,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黄娟说。“吴聪心底的情节是桂花园封家。是‘我娘’,‘慧姐’,‘封平’这些人。吴聪的姑婆指点他,从猪龙河往外,一个男人当然要向外发展。可‘他娘’指点给他的是回家。吴聪那个时候单单只知道猪龙河过去是些什么地方,往回走就不知道了。是‘他娘’指点了这个迷津,怎样由影子山回家!吴聪从金鳞走出来了,现在不是在影子山和大家一起开辟了合作化道路吗?......”
    “我知道了!大嫂。”东阳兴高采烈。“您是要我大哥带着合作化道路回家!从影子山回家!”
    “现在吴聪还不能做到这一点。”黄娟说。“可我是吴聪的妻子,算得上是老街人,我可以去。十天之后,有金鳞的参观团过来取经,为期三天。希望各工厂,各人民公社倾囊相授。其中包括体制,关系,学习,分配等等。届时我和他们一起去金鳞,我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到时候希望得到山区的鼎力支持。”
    “大嫂,这怎么行?”东阳大吃一惊。“您走了这山区还不群龙无首啦?我去吧!我去了会按照联合体的意思努力......”
    “不行!东阳,你不能去。”黄娟解释。“你刚刚接手了春意集团,在阳钢问题上的较量谁胜谁负现在还不明朗。你只能留在春意......”
    “那我去!”许雄站起身来。“我去大嫂总放心吧!我是三四三厂的,也有着铁打的肩膀,相信到了金鳞只要和广大群众结合在一起,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何况还有联合体的支持。”
    “你也不能去。”黄娟回答。“三四三厂虽然已经走出了困境,今后怎样发展,这个蓝图你正在计划当中。我们不能使三四三厂刚刚有了转机马上出现意外,你坐下吧。”
    “那我去总行!”张诚站起来。
    “你更加不行。扩大的粮油加工厂是山前乡几个公社的经济支柱,你已经猴急了,我还能派你去?而且不仅不派你去,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还得你完成。”
    “什么任务?”
    “我从金鳞带回一个孩子,你得给我把他调教好!”黄娟不由分说。“这是个艰难的任务,我不能委派别人,只能交给你。大全已经接受了一个,这一个得你担当。”
    “我呢?”李敏问。“我能去吗?”
    黄娟摇摇头。
    “我们现在能够派出的干部不多了。”黄娟苦笑。“这是联合体将来发展的大忌。这次给了我们教训,加紧培养接班人是大问题,我想,要是吴聪身体健康了多好,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对于梁山大叔,我了解到联合体内部有些部门在争抢,我觉得这不好。都是合作制,不能为了小集团利益而发生矛盾,应当想到大局。我们是外面传说得神乎其神的联合经济体,有人来参观,有人来学习,如果我们内部出现这种情况,给人家的印象是什么?这一点三四三厂和眉儿山做得很好。桂花园服饰的羽绒制品需要上马,需要组织外出培训实习。她们都是一些女同志,对于外面不熟悉,对于加工机械也不摸底,需要一个非常老道的有丰富经验的骨干陪同和指点。吴聪认为梁山大叔非常适合和衿芝她们一起去上海,认为如果老人家去了,这次学习将会非常成功。而且老人家家在上海,来山区落户,也需要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大家要象刚才抢着上那样抢困难,不要在内部抢人才......”
    “可,大嫂。说什么你也不能亲自去金鳞。”东阳说。“大哥现在这个样子,你留在家还可以照顾。你家里有老有小,你能走得了?”
    “这个还早。”黄娟也有些无可奈何。“现在暂不确定谁去金鳞,但可以把我当成首选。如果我非得去那边,季欣叔担当联合体的总管,负责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东阳,明天你大哥要去阳江了,这场拍卖会会怎么样,是验证你大哥思维能力的试金石。我没有拍卖会经验,也没有参加资格,只能看热闹了!散会吧!各自准备好自己单位的明年的打算。”

    “从眉儿山过来到这里一共是六个收费站。”老书记笑着说。“平均每十一公里一个。中国老百姓舍不得消费,舍不得花钱,咱们的收费站帮了这个忙。郑波,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技术还不错嘛!”
    “您老笑我?”郑波问。
    “你是堂堂的大省长,我是一个老朽,怎么敢笑你?”
    “老书记,难道没什么指点?”郑波问。
    “指点谈不上,要看你决心怎样了。”
    “这种状况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郑波说。“一场自然灾害,整个农村几乎沦落,指望政府救助的比比皆是,但现实也确实如此。那么多呼饥号寒,我这个省长岂能不动容。在山背乡那边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居然朝气蓬勃蒸蒸向上,孰优孰劣已经泾渭分明......”
    “你想有大动作?”老书记摇摇头。
    “您老认为不行?”
    “你没有打过仗,不懂战略战术。”老书记摇了摇头。“想快快不了,为什么?当然不是群众的觉悟跟不上,是我们内部阻力太大。利用反对派的理论来为我们用,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是有个‘猫论’吗,黑猫白猫的那个......”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对对对,是那个东西。”老书记笑了。“民间的一句俗语,居然上升为‘理论’。利用这个东西,可以不管什么体制,谁胜了谁就是好体制!怎么样,单不单干应当由农民说了算,改不改制应由工人说了算,即算要改,改成什么样,工人说了算!这样,大家都有路走了。资本家想剥削,必须有被剥削的对象,没有这个对象,剥削是不成立的。我听说吴聪在沙湖大招聘,弄得杨惜芳的码头工程招不到人,哈哈!那个时候工人们可以摆谱了,要求增加工资了,这就是现实。走集体道路的多了,经济主体就是集体化,私营经济就成为了附庸,成为这个社会经济的补充,那种剥削只能成为微量的剥削。我们希望做工的都能摆谱,要求自己的合理收入,我们希望众多的人民群众生活大大提高,因为我们是共产党人。可现在我们正遭遇群众的信任危机,许多受群众拥护的好干部被我们处分了。这不合情理!”
    “您的意思是......”
    “楚新民应当尽快回内丹县!”老书记肯定。“你这次看到了,内丹县除联合体之外灾情很严重,救灾安置的任务很艰巨,解除他的‘学习’是有理由的。还有,可以利用这次抗灾中干部表现状况对农村基层干部进行调整,小楚回去的首要任务就是这个。张诚的山前公社为什么步履艰难?当地乡政府的阻力相当严重,好在我态度明确,那些人不敢胡来。你可以看到,山背乡的李乡长坚决支持黄娟她们,众多的企业在山背乡落户,这样就带动了山背乡的经济。眉儿山的村长是龙翔,一个决心走合作化道路的带头人,这次的抗灾救灾创造了奇迹。可以说,我们的基层组织哪些地方还能坚持,哪里的经济就发展就有效果。当然,从你的调查中看,一个联合体远远不够,只有大力扩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饭只能一口口地吃,仗只能一个个地打,这是战略战术问题。”
    “谢谢老书记指点。”郑波很兴奋。“那吴聪参加拍卖会去不去看?”
    “到了阳江,这个大戏当然得看。”老书记说。“还有,郑波,你那个家事应当丢开。我听过黄娟讲述,吴聪对这个很关心,他们会有办法做这个工作的。说吴聪很神奇,也有道理,许多我们看来很难的问题他都记挂在心里了,而且是现在这种并不清醒的状况下。我没有说服汪霞的能力,让吴聪黄娟他们去办吧!要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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