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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华严》与盛唐气象

火烧 2010-09-02 00:00:00 中华文化 1025
文章探讨汉武帝、《华严经》与盛唐气象之间的文化与历史关联,分析滇池、北海等地名来源及庄子思想对后世影响,结合地理与文献梳理,展现古代中国思想与政治的交融发展。

   

汉武、《华严》与盛唐气象  

余画洋

初稿写于2010年9月2日

   

一 滇池与北海

二 长安及邛都

三 西域之楚声

四 武周革命

五 澄观

   

一 滇池与北海  

   

《庄子》第一篇《逍遥游》中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楚顷襄王二十年(公元前279年)前后,楚将庄蹻率军由黔中至滇池,使滇属楚,后黔中被秦攻占,滇、楚交通断绝,庄蹻就“变服,从其俗”,在滇称王。(转引自《汉武帝传》,杨生民 著,人民出版社,2001年,252页)滇国就是天池之国,因为滇、颠二字音同,而颠(头顶的意思)、天二字音近义通。南宋《会稽志》说,“庄氏,楚庄王之后,以谥为姓。六国有庄周。”《史记.西南夷列传》云:“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所以庄蹻也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当他南来云贵高原,远望天边的大湖,就用《逍遥游》里的“天池(音转而为滇池)”命名,其地就称之为滇国。又拈出“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南冥者,天池也”一段文字中的“鲲”与“冥”,将滇国附近的今大理一带称之为昆明。这应该就是昆明和滇池这两个名字的来历。

川、滇相邻,《汉书.地理志》云:“巴、蜀、广汉本南夷,秦并以为郡”,“及司马相如游宦京师诸侯,以文辞显于世,乡党慕循其迹。后有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 《汉书.王贡两龚鲍传》说,在汉成帝(公元前33~前7年在位)时期,“君平(就是严遵)……依老子、严周(即庄周,避明帝刘庄讳)之旨,著书十余万言”。自此以后,庄子的文章开始流传。

《汉书.李广苏建传》中说,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汉武帝“遣武(苏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这便是脍炙人口的苏武牧羊的故事。匈奴人把苏武迁到北海荒无人烟的地方,叫他养公羊,只有公羊产了奶才能返回汉朝。北海就是今天的贝加尔湖,贝加尔应是北海的音变。我认为北海之名来自《逍遥游》里的“北冥”。苏武在《史记》中无传,班固写《汉书》是在公元1世纪后期,到这个时候《庄子》大概已经广为人知。班固追记苏武事迹之时,北海应该已是今贝加尔湖的习称。

   

二 长安及邛都  

   

秦汉时期,关中沃野千里,南面是富饶的巴蜀。夜郎、僰中等在巴蜀之南,被称为“南夷”;邛、莋等在巴蜀之西,被称为“西夷”。“邛、莋、冉、駹者近蜀,道易通,异时尝通为郡县矣,至汉兴而罢”。(《汉书.司马相如传》)为了复通西夷,汉武帝“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用巴蜀的出产来作礼物,“邛、莋、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臣妾”。于是“通灵山道,桥孙水(在安宁河上架桥),以通邛、莋”。邛就是邛都,在今四川西昌。

元狩元年(前122年),张骞出使大夏(在阿富汗北部)归来。在大夏他见到了蜀地的布和邛地的竹杖,并听当地人说是从东南的身毒(印度)买来的,因此他判断从西南夷地区可通身毒,从身毒又可到大夏。(《汉武帝传》,254~256页)

圣坚所译《罗摩伽经》(此经是《华严经.入法界品》的单品别译)中说,“尔时,善财童子从东方界求善知识,渐渐游行,至南方界,转至西方,遥见善胜长者在屈头摩城。”我认为东方界即关中地区,南方界即为巴蜀,而所谓西方的“屈头摩”只不过是邛都一名的异译。撰经者在印度,邛杖作为畅销的商品运至印度,那么竹杖的产地邛都必为当时的印度人所知,并以“屈头摩”名之。  

根据《入法界品》,善财童子从福城出发参访善知识。这“福城”应是当时的世界名城长安。而善财童子身上似乎隐约有司马相如的影子。司马相如受命前往西夷,西夷得到汉朝的赏赐一定很多,此事震动一时,辗转传到印度,印度人羡慕之余,在佛教文学里出现了善财童子的形象。  

《入法界品》提到了福城的大塔。既然“福城”是长安,那么“大塔”指的是什么呢?史载汉武帝好神仙,他听说“仙人好楼居”,就在长安修建了蜚廉桂观,在甘泉宫建了延寿观,又在甘泉宫建起通天台,以等候神人;还在建章宫旁建起了神明台,等等。(《史记.封禅书》)这些建筑物无疑是劳民伤财,可是在世人眼中,也不禁会惊叹其堂皇富丽。《入法界品》里福城的大塔是不是那高峻的通天台或神明台呢?

   

三 西域之楚声   

   

汉景帝不喜欢词赋,词赋名家庄忌(会稽吴人,时称庄夫子)不被看重。而武帝“早慕词赋”,爱好楚辞,曾经叫淮南王刘安为《离骚》写注解。庄忌的儿子(“或云族家子”)庄助作为文学之士,受到了武帝的赏识。(《汉文学史纲要》,鲁迅,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年,53、62、63页)  

《离骚》中说,“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汉武帝就以“西极”来为乌孙国送来的良马定名。元封六年(前105年)秋,武帝以宗室女细君嫁乌孙。细君在乌孙作诗:“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这大约是西域楚声之始。《离骚》或于此时传至西域,即公元前100年前后。  

汉光武帝刘秀(公元前6~57年)以光大汉武帝的事业为职志,他的年号就叫做“建武”。刘秀的儿子明帝刘庄(公元57~75年在位)时期,佛教逐渐在贵族中间传播。《后汉书.楚王英传》里说,“英晚节……学为浮屠(佛陀),斋戒祭祀”。公元65年,明帝派人赴西域求佛经。此举不仅出于重建统治阶层意识形态的需要,也是为了了解西域的军事、政治实情。  

公元73年,班超奉明帝命,出使西域各国。班超在于阗“杀亲附匈奴的巫者与相国,于阗降汉”。(《大风起兮云飞扬:两汉人物》,戚文 著,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7年,381页)班超的英雄壮举,使西域与中原复通。班超是史学家班固的弟弟,他“涉猎书传”,曾任兰台令史,在他们身处的时代,《庄子》等中原流行的文籍很可能传到了西极之地。

以下是戚本禹(即戚文)书中有关班超的几条重要历史记录:

公元90年,大月氏王求尚公主被拒,怒攻班超,为超所败。大月氏惊惧,岁奉贡献。  

公元97年,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条支,至安息西界而还。  

公元100年,班超上书和帝,请求返回中原。  

公元101年,安息遣使与中国通好,赠狮子与大鸟。  

公元102年,班超还洛阳,不久去世。  

由此可见,当公元100年左右,汉朝在西域的声威达至极盛。《华严经.入法界品》有可能就产生于这个时候。我推测,西域的无名作者倾心于璀璨的汉文明,他喜爱中原的《庄子》和《离骚》——这两部书的文字所传达的形象有着奇丽灵变的特点,于是因《庄子》52篇(今存33篇)和《离骚》1篇,利用印度《罗摩伽经》里的素材,撰成了善财童子53参的故事。因为《庄子.逍遥游》中引用了鲲化为鹏,而大鹏南飞的传说,于是就将善财童子的行路方向一律改为南向。因为《离骚》开头祖述“帝高阳”与“伯庸(祝融)”,于是就尊奉含义为“光明普照”的“卢舍那”。从历史与地理来看,佛教的发源地印度正在西域的南边,而新疆保存至今的日月岩画告诉我们,西域早就有太阳崇拜的信仰。

因此,《华严经》的思想主要是楚文化、印度文化和西域文化交融的产物,它浸染的时代精神是两汉的雄放与通脱。《入法界品》“宣扬的平等无差别看待一切的主张”(《中国华严宗通史》,魏道儒 著,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年,37页),使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庄子》里 “不遣是非,而与世俗处”的论调;它“遍历各处参访求学的号召”(同上),也使人不禁想起《离骚》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名句。所不同者,是《华严经》特有的法界观念。这个概念“是对全部世间和出世间、全部凡圣境界的总概括”。(同上,35页)  

   

四 武周革命  

   

两汉之末的王莽和曹操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思想的原教旨主义者。王莽依《周礼》而设百官,曹操据《禹贡》而划九州。虽然魏武“气雄力坚”,发抒情感却袭用了《诗经》的清婉格调,如“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等等。他改编黄巾起义军,乘势而起,统一北方,推广屯田,他的功绩胜似了春秋时期管仲的“尊王攘夷”。曹操之后,思想界最灿烂的明星是正始年间(公元240~248年)的少年天才王弼(226~249年)。王弼以《老》解《易》,并认为“乾”不一定表示“天”,“坤”不一定表示“地”。这在今天,依然算是极新鲜的见解。  

《入法界品》在王弼的时代还没有传入中原。佛驮跋陀罗(359~429年,意译觉贤)翻译《华严经》始于东晋义熙十四年(418年),刘宋永初二年(421年)译完。因为晋译华严不完备,两百多年后,武则天遣使往于阗求取梵本。证圣元年(695)始译于洛阳大遍空寺,圣历二年(699)于佛授记寺译毕。(《中国华严宗通史》,134页)洛阳这两座寺的名字“大遍空”与“佛授记”暗含了《金刚经》里须菩提(传为解空第一)在如来佛座前听讲以及燃灯佛为如来授记之事。看来武则天当日是以《金刚经》来会通《华严经》的。唐译《华严经》八十卷,若加上《金刚经》一卷,正合《老子》81章之数,说明武则天把李唐和道教作为自己的对立面。  

天授元年(690),武则天易唐为周,定都洛阳。而在这以前,武则天早已在洛阳龙门西山兴建卢舍那佛雕像。在洛阳建都表明武则天继承了周公、孔子的“东周”理想,而龙门卢舍那佛像则表明武则天的精神支柱是华严思想。武则天政权的社会基础是地主阶级的中下层,她打击权贵,重用贤能,促进了统治阶层内部的新陈代谢。卢舍那佛像的端凝明静和周围群雕的俊迈超逸,是武周革命在文化上的形象预言。不仔细研究武周革命,就无法理解后来的开元盛世。武则天在历史上的作为可比汉武帝。汉武帝的精神是《离骚》的精神,而以《老子》观物;武则天的精神是《华严经》的精神,而以《金刚经》观心。

   

五 澄观  

   

郭沫若说过,李白和杜甫“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就跟天上的双子星座一样,永远并列着发出不灭的光辉。”盛唐的诗歌,代表着时代的新气象。尤其是李白的诗,饱含了清新振拔的少年精神,所以杜甫才那样真诚地欣赏他。是不是受了《入法界品》善财童子故事的强烈暗示,李白才写出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样的诗句?  
天宝年间(742~755),唐王朝盛极而衰。“从安史之乱到唐武宗灭佛的九十年间,……推动华严学发生实质性进展的代表人物,是澄观和宗密。”(《中国华严宗通史》,184页)澄观继承法藏的学说,而宗密发挥神会的理论。在我看来,澄观和宗密之间的差别,很有些像朱熹和王阳明这两者的关系。王阳明的心学来源于禅宗的观点,而朱熹的理学则借鉴了华严宗的见地。  

澄观是华严宗经院哲学的集大成者。在澄观以后,华严宗与禅宗在义理上的融合是以禅宗为其主干的。就这样,佛教的中国化接近完成,在近世西学东渐以前,中国没有再能产生思想上的根本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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