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的觉醒(1968年)
美国黑人的觉醒(1968年)
美国黑人的觉醒(一)
【本刊讯】香港《大公报》自四月二十日以来,连续发表一篇长文,题目是《美国黑人的觉醒》,本刊将摘要连续转载。
三百多年的美国黑人血泪史,开始于大西洋东岸的非洲大陆,深沉在大西洋海底的千百万具带着锁链的黑人尸骨,就是最有力的第一批人证和物证。
这是因为,约占美国总人口百分之十一的两千多万美国黑人,他们的祖先原来并不住在美国,而是被欧美的殖民主义从非洲强行掠夺运往美洲的奴隶。
十四世纪的欧洲,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资本主义的发展条件,必须是市场不断扩大,原料来源便宜,工人工资低廉。欧洲人为了寻求新的市场,想开辟一条由海上通到东方的航线,开始沿着非洲的西岸向南航行,于是,西岸的几内亚海湾地区首当其冲,葡萄牙首先把势力插入了这一带。(见本版插图)
到了十五世纪末期,哥仑布航海到了美洲,又深受注意,从此,欧洲开始向美洲殖民。殖民者到了新大陆之后,发现最大的问题乃是地大人少,劳动力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奴隶贸易”为中心的“三角贸易”,就在欧洲、非洲、美洲之间大规模地展开了。
“三角贸易”的三角,事实上都在大西洋的沿岸。他们从欧洲运出廉价的工业品到非洲,在非洲掠夺了大批非洲黑人到美洲贩卖,再换取那里的廉价原料,诸如棉花等等运回欧洲。如此三角循环,单线周转,每一次航程都赚极大利润。因此,“奴隶贸易”为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积累了很多资金。
“奴隶贸易”中的黑人从何处而来呢?他们大都来自“奴隶海岸”地区。这个名称,在当年本来与“黄金海岸”(现在的加纳)、“象牙海岸”(现在的象牙海岸国)、“谷物海岸”(又称胡椒海岸)齐名,顾名思义,就知道每一个地区都有被掠夺的重点。然而,“奴隶海岸”的名称毕竟过于彰明较著,太容易为西方的“文明”贴上丑恶的标签,后来,随着“奴隶贸易”的消灭,就很少使用。从地理来说,“奴隶海岸”是指西非洲的几内亚海湾以北,沃尔特河与尼日尔河之间的一带海岸地方,即现在的多哥、达荷美和尼日利亚沿海一带。加纳的东部沿海的小部分也包括在内。在几内亚的海湾内,现在的尼日利亚的首都拉各斯,达荷美的威达,加纳的边角堡,就是当年最有名的“奴隶贸易”出口港。当时从贝宁、约鲁巴、达荷美、阿散蒂各王国劫掳来的黑人,全都是先集中在这些出口港,然后转往海外。
黑人是怎样劫掳集中的呢?除了欧洲的人口贩子自己组织“猎捕队”捕捉黑人外,主要是勾结当地一些酋长和利用奴隶贩卖商来搜捕黑人;有时甚至故意挑起部落战争,掳去俘虏充当奴隶,以便于他们拿到“活货”,装船运走。几内亚海湾一带,本来有着繁荣兴盛的文明,可是一经殖民主义踏足该地,“奴隶贸易”越做越大,当地的经济文化遭到不可弥补的破坏,那里的文明也只能衰退和死亡。
这种吃人的“奴隶贸易”一共持续了三百多年,先是葡萄牙人垄断,后来转到西班牙人、荷兰人手里,十八世纪中叶又由英国人、法国人接收过去。“奴隶贸易”在十八世纪前后二十五年中达到最高峰,直到十九世纪初期才告衰落。现在,美洲的唯一黑人国家海地,说的是法语;美国的黑人有的“袭用”英国人姓氏、有的“袭用”法国人姓氏,那都是英法殖民主义者贩运黑人的痕迹。
三百多年中,究竟从非洲运出多少奴隶到人贩市场上,这是无法计算的。据美国著名黑人学者杜波依斯研究,几百年来,先后从非洲运到美洲的奴隶大约有一千五百万人,现在居住在南北美洲的三千四百多万黑人和一千八百万黑白混血种人,都是非洲黑人奴隶的后裔。
杜波依斯还说,每运一个奴隶到美洲,大约要有五个奴隶死在猎捕和贩运的过程中。这样,即使把运抵美洲的奴隶低估为一千万人,也至少使非洲损失了六千万的人口。因此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非洲人口在世界总人口中的比率,十七世纪时占到百分之二十,到了二十世纪已下降到百分之七点七。
六千万人,大都是身体健壮的六千万人,属于非洲生产力精华的六千万人,强被运离了非洲的土地,可以想见,这个损失会给非洲带来多么大的后果。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贩卖黑人是重要因素之一;而美国从殖民地变成资本主义国家,再成为资本主义最高阶段的帝国主义,黑人们的血泪和汗水,也一样是一个重要因素。有一些人自诩欧美为“先进国家”,而视非洲为黑暗地带和落后国家,但是,如果翻出了几百年前的历史,这些“先进国家”和“先进人民”,对于非洲人民和美国黑人所欠的债务,真正是太大太多了。(香港《大公报》注:杜波依斯还估计,从非洲贩卖到阿拉伯、波斯等地的奴隶有四千万。因此,在整个“奴隶贸易”时期,非洲大约损失一亿人口。不过,有人认为四千万的估计过高。)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16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
从“奴隶海岸”装船贩运黑人去美洲,水程大约两千海里。这是西非与美洲最近的距离,因此,很少有东非或北非的非洲人被贩卖过去。
在十八世纪末期贩奴最高峰时,欧洲殖民主义者在那一带有四十家武装“商馆”,他们的买卖就是用廉价的工业品收购黑人(健壮的值两先令,不健壮的只值一包糖),或者干脆用无本生涯掠夺黑人。到了他们手中的黑人,都被关在他们所建造起来的城堡的地牢里。
有些地牢里直到现在还存在着,作为惨无人道的奴隶买卖的物证。里面阴湿腥臭,蚊蚋扑面,满地都是铁桩和锁链,待运的奴隶就锁在桩上。牢里分成大小洞穴,大者囚女奴,小者囚男奴,以防暴动。上面的城堡则是殖民者居住的地方,修建得异常坚固,防备出事。但事实上,那里还是不断发生奴隶们的暴动。
等凑满了一船的人数,就驱赶奴隶们上船。为了预防逃跑,从地牢到港口都有一条地道,大约二英尺见方,人要向前爬行才能出去。爬出以后,就直接到达奴隶船,由奴隶贩子用烙铁在他们身上烙印船长姓名的缩写字母,然后赶进船舱。一船黑奴,妇女通常占三分之一光景。
当时贩奴的船只,大都是单桅帆船,最大不过百吨,小则仅能载重五十吨或四十吨。但是,船长总是把装运的人数扩张到最大限度。据统计,英国各贩奴公司共拥有一百九十二艘帆船,它们行走一水,就要运送五万七千名奴隶到美洲,平均起来,每一条小船都要装运近三百人。
这些船,有的以“耶稣号”为名,有的以“爱神号”为名;但是,在几个(六至二十)星期的大西洋航行中,每一条船都是一座地狱。船上虽有“船舱”,却是名不副实,上下舱的距离,最多三英尺,最少的只有十四英寸。每个奴隶占有的“舱位”仅六英尺长,一英尺四英寸宽,再加上每一个人都带着脚镣手铐,一个紧挨一个,很难动弹一下。
在加纳首都阿克拉的博物馆里,还保留着一张“黑奴装船法”的平面图(参看附图)。这张图就是一份很有力量的控诉书。图中,除圆圈之外,其余的黑短线都代表黑奴。在长度宽度极其有限的底舱里,头顶脚、脚顶头,竟要每层装满一百八十人,这是何等的折磨与虐待!
这样挤塞的情况本已惊人,再加上遇见狂风暴雨,舱口密闭时,许多黑奴就活活闷死在里面。卫生情况之坏自不待言,整船发散的气味,在数英里外的下风头就可闻到。
黑奴之间的病疫传染得极快。奴隶船上的死亡率通常到达百分之三十左右,有时还超过五成。每当船上的食物、和食水不足,船长就下令把大批奴隶抛入海中,以免占据船员的口粮。自然,有了传染病出现的时候,更加要采用此法。一七八四年“戎号”贩奴船曾把一百三十二个患病的奴隶投入海中。一八一九年,法国贩奴船“诺都尔号”也把三十九个在途中患眼疾而失明的奴隶丢到海里去——船长的算盘是:这批瞎眼奴隶反正卖不出去,消灭以后,倒可以拿到一笔保险费。在一八〇七年号称禁止奴隶买卖以后,贩奴船还照常行驶,一遇到查缉转紧,常常把整船的奴隶抛到海里,以消灭证据。饥饿的鲨鱼早就熟悉了贩奴船的路数,因此,它们会一路跟踪,等待食物到口。
近年来有人故意把非洲黑人描述成束手待运,毫无反抗,无声地等待死亡的到临。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斗争;对于这样灭绝人性的虐待,黑人焉有不抗拒之理。虽然奴隶船上对稍加反抗的奴隶采取了极其残忍的惩罚办法(鞭打、砍头、断手或抛在海里喂鲨鱼等等),虽然对奴隶的一切行动严加监视和防范,可是奴隶们仍然抓紧一切机会袭击船员。
贩奴船出航前都在欧洲购买了“暴动保险”,这也足以说明黑人反抗的存在。十八世纪,在悬挂英旗的贩奴船上,见诸文字记载的暴动就有十八次。另一统计,从一七〇〇年到一八四五年间,在英美贩奴船上共发生过五十五次奴隶起义。当然,这些记载只是实际发生过的奴隶暴动的一小部分罢了。
就是这样,六千万名非洲黑人在三百多年间被强行运过了大西洋。大部分人在大洋中被杀害或病死,几千万具尸骸在海底铺成了一条死亡之路;小部分人则侥幸活命到达彼岸,无限的屈辱、非人的奴役、漫长的岁月、艰苦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17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
在新大陆的土地上,本来有着当地的印地安人(红人)作它的主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了;然而,欧洲的新教徒和非洲的黑人,到底是谁先到达后来是美国国土的地方呢?
美国的白人种族主义者时常这样“提醒”黑人:“不要忘记。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是我们的祖先把你们的祖先‘带’到我们的国家的。”他们以为,仅凭这一个“带”字,就可以把贩运黑奴的不光彩历史,轻轻带过,一笔抹杀了。
美国黑人历史学家杜波依斯却提出了绝不相同的看法。他在一九〇三年出版的《黑人的灵魂》一书中作了有力的答覆:
“你们的国家?怎么会是你们的国家?早在新教徒在此登陆之前,我们就在这儿了。我们把我们的三宝带到这儿来,和你们的交流在一起:第一宝是故事和歌声——把柔和而动人心弦的歌声带到一个既无和音又无旋律的土地上;第二宝是战胜了荒凉、征服了瘠土的汗珠和臂力,早在你们无力的双手进行开发之前的二百年,就为这辽阔的经济帝国奠定了基础;第三宝则是气质。……我们的歌声,我们的劳动,我们的欢笑……假若没有黑人,美国还能成其为美国吗?”
杜波依斯这一段深刻有力的回答,是有历史根据的。
哥伦布一四九二年航海到了美洲,只是到达西印度洋群岛。到了一五二六年,西班牙卢卡斯·伐斯桂顺着哥伦布的老路,带着一批非洲黑奴,来到西印度群岛一带,向北一拐,到达了现在美国的南卡罗来纳州的皮弟河口,建立起一块殖民地。这批黑人起义后,殖民地垮台,白人们慌忙航海逃掉,把黑人留在那里。这样,黑人们便成了到达美国的第一批永久移民,比英国新教徒乘“五月花”号船只渡美的时间要早了近百年。当然,那并不是非洲黑人们的大量移民。
殖民者从欧洲络绎涌到美国大陆以后,有的到达东岸北方的新英格兰地区,有的到达东岸南方的南卡罗来纳州,这以英国人居多;还有一些到达南方港口新奥尔良,这以法国人居多。
殖民者在这块地大人稀的新大陆上发展什么经济作物,是他们所面对的第一个课题;用什么劳动力来经营这些作物,是他们所面对的第二课题。
北方的气候与英国近似,经济作物与英国的经济作物因此大致相同,运去没有销路,北方便只能发展工业;后来,走到南方的移民发现南方气候比较温和,可以种植大量的烟草、稻米和靛青,于是他们作了分工,在南方把精力集中于农业上。
劳动力却是难解决的事。首先使用的是当地的印第安人。然而,这些本来不熟耕作的红种人却不是“理想”奴隶,对于外来的强占了自己土地的侵略者,反抗得很倔强,极不容易“驯服奴化”。从那一个时候起,白人种族主义者就改变了做法,从当初的劳役使用红种人改为其后数百年的限制发展和逐渐消灭。这就是印第安人从当年的一百万人口削减到目前的三十八万人口的真正原因。
“红人奴隶”的使用不能成功之后,殖民者又从他们的同种人动脑筋,回到英国在人满为患的监狱里想办法。据估计,直到美国独立战争时为止,一共有五万名罪犯被运过大西洋去作苦工,绝大多数“白人奴隶”都有“奴隶契约”。“白奴船”的死亡率也时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情况。可是,事实证明“白人奴隶”也不化算,他们和印第安人勾结起来反抗,甚至于潜逃到另外的地方去垦荒,而且他们的奴隶契约并不是终身的。
在大种植园不断扩展,而“红人奴隶”、“白人奴隶”的供应和使用都不能满足需要的情势下,殖民者才把精力集中在“黑人奴隶”的身上。黑人来自非洲,气候相近,对于农事素来娴熟,不仅远离乡土,孤立无援,黑皮肤的特色又最容易识辨,难以混到殖民者的社会中。尤其重要的是黑人可以从非洲大量掠夺,那里的部族制度在政治上、经济上都太脆弱,无法保护他们免于绑架、强运和奴役。
在这一因素之下,北部工业家所需要的大量劳动力就依靠大批“志愿”自欧洲前往的移民而满足;南方种植园主的需要就靠强迫非洲移民来满足。从此,一船又一船的黑人奴隶被运到美国南方,解到港口的市场拍卖,由种植园主挑精拣壮,当场付款,带回农场作牛马使用。
美国南方的黑人在几百年来,一向比北方为多,其关键就在此处。
从红人奴隶到白人奴隶再到黑人奴隶的事实,说明了压迫与剥削,并不能单单解释为种族问题;就是在同一种族之内,也一样存在。黑人奴隶隔洋运到,在港口进行拍卖(原载香港《大公报》)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18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
黑奴登岸港口很多,最大的港口之一是当年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说起路易斯安那,它本来是法国的殖民地,拿破仑已经决定将它作为伸向北美大陆的桥头堡。后来,海地的黑人一声起义,推翻了法国殖民者的统治,建立起直到现在为止仍是美洲唯一的黑人国家。拿破仑一看情势不妙,深怕在路易斯安那的黑人也告起义,于是将该地卖出,这就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路易斯安那购买”。
新奥尔良位在密西西比河河口,内河航运极为方便,成了著名的商品集散地。黑奴也是商品。因此,新奥尔良也有很多个黑奴拍卖场。
近些年来,当地为了遮掩这些不愉快的痕迹,已经拆改了很多地方,只有一处黑奴牢房,因为改作仓库,还保留着原样。黑奴从海外运到之后,暂押牢中,等候解往拍卖场。黑牢共分两层,每个牢房只有六英尺见方,外加厚铁门,每个铁门上面都有二处五英寸见方的洞,那是唯一的通气孔,也是向里递送食物的地方。
被种植园主购去的黑奴,完全是供作牛马驱使,终日胼手胝足,在农田耕作;另外还有一些被驱往金矿中开矿淘金,就更加来得辛苦。根据一些文件的记载,密西西比的黑奴每天要工作十八小时,佐治亚州十九小时,平均寿命最多是七年。能够在农田中工作十年的老黑奴,侥幸不死,就算是极其幸运的“稀见之事”了。
最初一个时期,黑奴的待遇还是“契约奴隶”,即若干年后,可以分得土地;另有一些新教徒为了加强宗教的作用,也曾经答应在若干年后经过受洗可以给予自由。但是,过了不久之后,种植园主还是不能忘记自己的利益,于是由各地政府出面,订立法律,把黑人定为终身奴隶。从此,奴隶制度变为“合法”。
在马里兰州的旧有法律里,到现在还可以看到这样一条律文,它把黑人跟“一切从事劳作的畜牲、动物、以及农具、家具、餐具、书籍等等”,列在同一类项目里面。他们把黑奴与畜牲划了等号。
既然是终身奴隶,就还得有镇压黑奴和控制黑奴的法规,因而规定了奴隶的生活条件、“权利”和义务。法规中剥夺了奴隶的一切公民权、司法权和婚姻权。主人可以鞭打奴隶,逃亡者必须送回原主,造反者处以死刑,奴隶受特别法庭审判,奴隶和自由人杂婚所生的子女仍是奴隶,奴隶与奴隶所生的子女当然更是奴隶。据杜波依斯说,“钉十字架、火焚和饿死,都是惩罚奴隶的合法方式”。
关于这种法规,美国还有这样的记载:“黑奴被禁止学习读写和作反对白人的见证,不许七个以上的黑人结队旅行。凡擅离种植园者,只要自由白人见到,就有权将他痛打二十鞭;如果胆敢还击,那么,杀死他是合法的。对于夜间漫游而未得允许擅自骑马的人,其惩罚,是鞭打、剃光头或在面颊上打烙印。……凡遇敢于逃亡者,任何自由白人见到都可以将他杀死。”
黑人妇女特别遭受奴隶制度的痛苦。除了男女条件相同的艰苦之外,她们还要遭受主人和管家的各种侮辱。曾有一个时期,黑人的生殖率不高,其原因就在此处。为此,种植园主不得不在三百多年中不断地购买从非洲输入的新奴隶。
黑奴的反抗是必然的事。几百年来,却有一些美国历史学者硬说他们非常之“驯顺”。其实,历史的遗物是最确凿的证据,非洲奴隶碉堡下的地牢,美洲拍卖场旁的囚笼,大西洋水底的骸骨,都可以说明他们是绝不屈服的。就是在种植园里,他们也一样逃亡、自杀、怠工、装病、拒绝生育、焚烧种植园、杀死监工和园警等等。
暴动也不断出现,尽管当年封锁消息,但流传下来的事例仍有不少。有些起事的黑奴虽被烧死、绞死、或用车轮辗死,毫不畏惧的后继者依然奋勇直前,不断冲击。美奂美仑的大交易所中,进行三样拍卖。中间卖黑人奴隶,右边卖地产,左边卖名画。(原载香港《大公报》)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19
美国黑人的觉醒(五)
北美大陆上的殖民者的经济,一向被控制在英国的手中。到了前者急切要求发展,后者坚持限制扼杀的时刻,双方的经济利益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先有抗捐,后有烧茶,纽约和波斯顿发生血案,北美的独立战争爆发了。
这一场战争前后打了六年,最后是北美十三个殖民地赢了独立。在这六年里,美国黑人和奴隶的立场如何呢?
他们是火热而积极地投入战争里的。这是因为,不管是少数已获自由的黑人也好,多数尚被奴役的奴隶也好,都或多或少地认识到革命使他们有了新的机会。所以,在战争爆发前的公开斗争中,第一个被杀害的是个黑人,就绝非偶然。
事情发生在波斯顿,黑人海员阿塔克斯,率领一群工人到旧砖教堂向英国人抗议伦敦的高压命令,为英兵开枪毙死。这一场波斯顿血案,就是独立战争爆发的导火线。
新的革命政府对于黑人的态度曾经摇摆不定。最初有人主张吸收黑人入伍,解放奴隶,武装奴隶,但却有很多人反对,这里面就包括本身就是种植园主的华盛顿。一直到了战争后期,英军压力越来越大。华盛顿才收回成命,同意自由的黑人可以服兵役。在另一方面,英国也并没有对逃过去的黑人奴隶给予解放的希望。黑人在这场战争中所占的比重,于是完全倒向华盛顿这方面来,而且占了部队人数相当大的比重。
黑人士兵在革命战争中作战勇敢,打得十分出色。传说中的一名女扮男装、在大陆军第四团作战达十七个月的英雄人物,据说也是黑人。一般的黑人对于革命也是大力支援的。据黑人歌王罗伯逊在自传中说,华盛顿在纽约被英军打败之后,驻军富治谷,在那困难的时刻,罗伯逊的外曾祖——一个黑人面包师,运送了大量的面包慰问,而华盛顿曾向他深致谢意。
在革命中表现了立场和表现出能力的黑人,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许多人认为并且觉得,奴隶制度已经陈腐不堪,看样子,独立战争胜利之后,这种制度就会消灭了。这一意见,显然还没有认清独立战争的本质。
不容否认,这场战争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战争之后,既然是资产阶级当权,就必定以他的本身利益为一切工作的基点。因此,黑人奴隶虽然看到革命是他们获得新生的机会,却没有看到革命以后的新国家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新社会。
事实果然如此,革命以后的费城制宪会议,完全是商人和种植园主所操纵,他们绝不会考虑农人、工人、黑人、印地安人的任何政治利益。
黑人和奴隶虽然在独立战争中尽了力量,但是偏偏遭到过河抽板的对待。制宪会议不但没有解放他们,却把奴隶制度写在新宪法里,因而使得在南部的黑人奴隶更加受到法律上的束缚。
新的土地法的前提精神也一样是默认奴隶制度的。在参加开国工作的代表们看来,黑奴不过是一种财产,因此,基本上应该受到管制财产的法律来分配,没有什么民权问题存在。《联邦党人》的作者甚至夸耀说,“联邦宪法在我们的奴隶问题上作了十分妥善的决定,它把他们看作兼具有人和财产的混合性质。”
正是这一种概念作祟,美国的黑人早从二百年前起,就被剥夺了正当的权益,而直到今天,仍没有获得平等的待遇。
除此之外,制宪会议又作出了另一项直到今天还存在着不良影响的决定。它根据种植园主的要求,同意各州有权自行规定有关黑奴的法规。从此,种植园主和奴隶主就在州权的旗帜下,制订了无数条极其荒谬、令人发指的践踏黑人的条例。这些条例和其后派生出来的条例,直到现在还是种族歧视主义者阻拦和破坏美国黑人运动的挡箭牌。这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条例,在后面的篇章里再加以介绍。
总而言之,黑奴经历和参加了一场战争,付出了流血的代价,为美国的开国作出了他们的贡献;所换来的却是希望变成失望,旧枷锁变成了新枷锁。国家独立了,而他们却仍然不能直立起来,于是,新的反抗开始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22
美国黑人的觉醒(六)
独立战争获胜之后,华盛顿就任了首任大总统,一场反对英国的斗争开始转变成为尖锐的国内阶级斗争。
在新兴的美国资产阶级体系里,具有决定性的资本家集团是北部的大商人和南方的奴隶主——种植园主。他们联合组成了“联邦党”一同控制着政府。歧视黑人的浪潮,只在独立战争时稍形下退。战后便又重新掀起。
在殖民地时期,只有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剥夺自由黑人的选举权,可是独立之后,剥夺黑人选举权的州份反而扩大了。在南卡罗来纳,黑人不独被剥夺选举权,而且必须缴纳人头税。
宪法制订之后,由于内中规定在二十年内(即到一八○八年为止)不干涉奴隶贸易、逃奴必须归还原主,歧视黑人之风日甚。在十九世纪初,甚至在美国北部,黑人不独没有选举权,也不能在民兵中服役,不能充当陪审员。种族歧视将黑人排斥于许多行业以外,木匠、铁匠、轮匠、石匠、制鞋匠,都不肯接受黑人为学徒,店主不要黑人充当店员,旅舍也不容纳黑人住宿。后来,北卡罗来纳又进了一步,重申不许任意释放黑奴的规定,因参加战争有功而被释放的黑奴到处被暴徒追踪,受到无穷无尽的凌辱和迫害。一七九三年,美国联邦正式制定逃奴追缉法,规定只要奴隶主在逮捕逃奴地点出示证明,证实该逃奴为其所有,当地官吏就须不经陪审而将逃奴判归原主,凡阻止逮捕或隐藏逃奴的,都要罚款五百元。许多北方的自由黑人也在“逮捕逃奴”的借口下,被绑架到南方。
在这种情况之下,蓄奴和废奴、释奴就成为两种对立的呼声。赞成蓄奴的是南方种植园主,他们有联邦作后台,以宪法作武器;主张废奴、释奴的除了有黑人本身之外,还有广大的白人劳动者和有正义感的白人民主派。
这时候,废奴社开始出现了,波士顿《解放报》开始出版。但是,废奴社虽然以解放黑奴为号召,它的纲领却非常低调,号召“用道德的政治的行动消除奴隶制度”。这种纲领,在现在看来,正是黑人内部有人倡导的“非暴力主义”的老祖宗。
获得自由的黑人则来得比较积极。他们建立反奴隶制度的黑人团体,向各州议会和国会递交请愿书,散发宣传品,进行广泛的反奴隶制度的起义。一八○○年和一八一一年的两次大起义最为有名,美国南方官方出动了一万军队。
新教教会在外界的压力之下,对于奴隶制度的态度后退了一步,宣布反对黑奴买卖。但是,浸信会也好、长老会也好,还是对黑人采取隔离政策,把他们安排在教堂的偏僻角落里的座位上。黑人对于这样的歧视极为憎恨,于是开始建立自己的教会,从这时候起,黑人教会就与黑人运动发生了密切的关系。
黑人歌王罗伯逊的父亲是一名黑人牧师,因此,他自幼就跟着父亲过着教会的日子。根据多年的体会,他有一段话,对于黑人教会、黑人牧师、黑人运动的关系,作了很好的解释:
“在普林斯顿(罗伯逊小时住的地方)的阶级制度之下,黑人被限制到只能做卑贱的工作,收入微少,既无任何政治权利,又没有交涉的力量,只能够寄望于施舍,而不能寄望于公平。统治阶级的冷酷心肠和严实口袋,只能在‘顺从的穷人’有所哀求的时候,才偶尔打开一下;到那时,才能指望他们用施舍、小额贷款或布施旧衣的办法,作一次慈善事业。作为社会生活中心的黑人教堂,就成了请求行善和接受布施的主要途径。……牧师可以说是‘无’和’有’之间的桥梁,他用各种现实的方法为他的教友服务——为失业者寻找工作,为贫困者周转金钱,等等。”
一句话,黑人牧师基本上就是那个黑人教区的领导者。在独立战争后初期,黑人没有学校,也很少有知识,牧师就是思想的灌输者;黑人没有可供集体活动的公共场所,教堂就成了每周集会的所在。因此,黑人牧师一直在黑人社会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这样的角色,一直沿袭到最近被刺死的牧师马丁·路德·金的身上。当然,金牧师也利用了这一地位,散播了过去一百几十年来许多黑人牧师所不及的毒害。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24
美国黑人的觉醒(七)
大家都知道,在现在的美国地理概念中,还有一条以梅森—狄克逊线为名的黑奴线。该线以南,是黑色地带,又称迪克作为美国南方的总称。从美国北部南下旅行,过了这条梅森—狄克逊线,就可以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黑白有别的形形色色的种族歧视了。
谈起这条黑奴线,就得回溯一下美国独立之后南北双方的矛盾,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以黑奴问题为中心的南北战争。
美国开国以后的政府,本来是南方种植园主和北部资本家的联合代理机构。但是,随着生产工具的发展,南北双方的经济力量有了显著的差别,磨擦就一天比一天激烈起来。
在黑人最初被运到南方时,那里的主要作物是烟草,其次要算稻米和靛青,棉花的数量本来微不足道。
后来,轧棉机发明出来了。它的出现给美国带来很大的影响。利润很高的棉花的产量,既然可以大量增长,棉田于是猛然扩大,南方几乎变成了“棉花王国”。巨大的收益源源而来,种植园主于是翘起了下巴,抬高了鼻子,眼睛更加朝天了。
南北双方的经济冲突就完全浮到表面来了。南方的种植园主替自己的棉花在英国找到了好买主,长期供给曼彻斯特的纺织工业使用,从而换回来英国的工业品。无论是供与求,他们都和北部的资本家断了关系。
不仅如此,他们还贪得无厌,想把奴隶制度的种植园向北扩大,伸入北部的势力范围。
对于这些行动,北部的资本家当然要进行抵抗。这场斗争,于是就发展成双方扩展地盘、争取新州。南方各州是蓄奴的,北部各州则反对奴隶制。加入联邦的新州蓄奴不蓄奴问题,就成了关键。
在这时候,原已存在的梅森—狄克逊线(黑奴线)的存废引起了争执。这条线是美国开国的次年,由两名工程师梅森和狄克逊在宾夕法尼亚和马里兰中间划了一道边界线,被认为是美国东部商业与大种植园区中间的划界线,位置在北纬三十九度四十三分的边界上。一八○四年以后,它又变成为美国东部自由州与蓄奴州的边界线,线以北为自由州,不允许奴隶制存在,线以南为蓄奴州,允许蓄奴。一八二○年,美国黑奴总人口的一百五十三万八千人,只有一千九百人住在这条黑奴线以北。
出现争执的导火线,是密苏里州入盟问题。这地方那时已发展到六万六千人口(其中黑奴一万人),请求加入联邦,它是以自由州还是以蓄奴州的身份加入成了难题。南方蓄奴州因为棉花出口已占到美国出口总额的百分之三十三,所以气焰甚高,坚持要以密苏里为蓄奴州,不然就将黑奴线全部推翻,脱离美国独立。
北方的资本家并没有坚决要求限制奴隶制度,又不敢让南方脱离,只得寻找折衷案。这时,凑巧最北部的缅因州也要求加入联邦,便乘此机会下台,成立了“密苏里妥协案”。首先,将黑奴线北移三度十三分,定在北纬三十六度三十线上。缅因作为自由州加入联邦,密苏里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妥协案同时规定,以后凡有一个自由州加入联邦,必须同时有一个蓄奴州加入。
这一条新的黑奴线,在名义上是在一八五四年取消了,事实上却长期流传下来,在人们的脑筋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过,近年来由于黑人人口大量北移,并流入城市,在黑奴线以北对于黑人的种族歧视,并没有什么两样。
“密苏里妥协案”在美国黑人历史上是个重大的转折点。它促进了北部的释奴运动的兴起,同时又助长了南部奴隶主的声势。它暂时延迟了南北部因奴隶问题所发生的分裂,但不能根本消除南北部分裂的因素,一场南北战争依然不能免除。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25
美国黑人的觉醒(八)
在美国黑人运动史里,“地下铁路”占着重要的篇章。
美国南方的黑奴在种植园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不断战斗。万分恐慌的种植园主经常处在半戒严状态下,大厦里藏有许多武器,护卫日夜武装巡逻。尽管如此,黑奴的集体起义和逃亡还是连连出现。
最初的逃亡是逃到深山大川,在沼泽地重新聚结起来,扎好根据地,同印第安人友好合作。弗吉尼亚的“凄凉沼”成了有名的藏身之所。这里的聚居地有强大的奴隶团体,军队从来不敢进入,打发到里面去的狗腿子总是有去无回。
“地下铁路”的出现,就使得黑奴的逃亡更加有了保证。它不仅协助奴隶逃离种植园,而且帮助他们逃离南方,逃到北部,通常是逃到加拿大。现在的加拿大公民里还有许多黑人,就是这段著名历史所造成的现象。“地下铁路”有“车站”——同情黑奴的人的家宅,过路黑人可以歇脚;有“火车”——逃亡奴隶群;有“乘务员”——熟悉道路和情况的领路人。通过“地下铁路”的逃亡,从十九世纪的初叶起,一直维持了数十年之久。据统计,单是在一八三○年到一八六○年至少有六万名黑人搭上“地下铁路”的“火车”,获得自由。
到了北部而不逃到加拿大的人,大多集聚在工业中心,也有人前往中西部和西部寻找生活。以最后开发的、最西边的加利福尼亚州为例,早在一八五五年,就有黑人六千名左右了。
自由黑人是“地下铁路”的积极策划者和执行人。有些黑人已经安全到达了加拿大,但是他们想起了在南方种植园里饱受折磨的黑人兄弟,便又重新南下,作为“地下铁路”的“乘务员”,偷运黑奴北上。光是一八六○年,从加拿大南下的黑人就有五百人之多,充分表现了不顾安危患难相助的精神。
在许许多多的“乘务员”里,被誉为“地下铁路的摩西”的神话式人物,却是一个女黑奴。她名叫哈丽埃·塔布曼,一八二○年出生于马里兰,二十九岁时逃到北部。后来,她负担起极其危险的工作,多是充当南下“乘务员”。在直到一八六○年为止的十二年之中,她一共南下十九次,运出三百名奴隶。在许多有关“地下铁路”史的书籍中,她被称为“塔布曼将军”,声誉极为隆盛。奴隶主对她恨之入骨,悬赏四万美元捉拿活口或当场杀死均可。但是,她的寿命却几乎比任何人都长,不仅亲眼看到了南北战争,而且直到二十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一九一三年才撒手尘寰,那时,她已九十三岁了。
除了自由黑人之外,倾向于废奴的教友会人士,也贡献了力量。他们提供了农庄或交通工具,前者协助藏匿黑人,后者帮助加速运输。据说,已经查明参加“地下铁路”的白人,有三千多名,实际数字当然还要多得多。
不论是“乘务员”也好,协助人也好,在南方工作时一旦被抓到,就要受到奴隶主的严厉刑罚,私刑更加是司空见惯的事。“克契亚号”船主贝里斯被判违反弗吉尼亚“逃亡奴隶法”,船只被拍卖,本人则被判处四十年徒刑。至于“乘务员”们,一经被捕,很多就告从此失踪。
一八五○年,南方的蓄奴州和北部的自由州为将得克萨斯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问题再度发生磨擦,再度以“妥协”而收场,其实仍然是南方蓄奴州获胜。在这一个“妥协”案中,特别增添了新的“逃亡奴隶法”,训令美国所有民警捉拿逃奴,授权奴隶主组织地方团队来破坏黑奴北逃的路线,可以在自由州里任意逮捕黑人。这就是说,为了维护南方的奴隶制度,他们甚至要把势力伸到北部去作威作福。
这一事实在另一方面却反映出,“地下铁路”的大逃亡,对南方的种植园的奴隶主,造成了多么重大的打击。
最近一段时期,美国许多青年为了反对侵略越南,拒服兵役,逃往加拿大,其实就是一百年前“地下铁路”的延续。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30
美国黑人的觉醒(九)
黑人奴隶的仇恨凝聚起来,汇成了无比的力量。他们有的进行个别反抗,有的进行集体斗争。几百年来斗争坚持不断,一部黑人历史,其实就是一部由血泪和深仇交织起来的斗争史。
起义消息不断遍传南方各地。一八二几年的黑人堡战争、端纳起义,都是例子。但是最早的有组织、有纲领的武装起义,出现在一八五九年,这就是鼎鼎有名、永垂美国史册的约翰·布朗起义。他们拿起枪枝,以革命的暴力,对抗反革命的暴力,撒下了革命的火种,成为黑人武装斗争的一面大旗。
约翰·布朗所处的时代,正是美国历史上堪萨斯州申请加入联邦的时候。当时,这个州又面对着一个老问题,是以蓄奴州的地位加入呢?还是以自由州的地位加入呢?这一次,双方的斗争更加激烈了。拥护奴隶制度的密苏里州种植园主公然打着“白种优越”旗帜,带队而来,‘“带着大炮、步枪、手枪、猎刀,扬言已将堪萨斯州变成蓄奴州。”反对奴隶制度的人们,听见了这一消息,也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眼间,堪萨斯的内战爆发了。
约翰那时候并不在堪萨斯州,而是在弗吉尼亚一带主持“地下铁路”的一个站。
约翰·布朗认为,没有纲领、没有组织的反抗行动,是无法与种植园主的反革命武装相周旋的。他曾经一度前往加拿大,组织了一个委员会,由三十五个黑人和十一个白人参加,制订了“美国人民的临时宪法和条例”,他当选为总司令,其余的人则出任国务卿、作战部长和财政部长等。这是美国黑人首次组成的暴力组织。在堪萨斯血战期间,约翰·布朗派了五个儿子前往当地参加战斗。后来,他亲自前往督战,在达奇亨利渡口一举歼敌一批。从此,约翰·布朗的名声遍传各地,大长黑人威风,大丧种植园主之胆。
英勇的约翰·布朗为了狠狠打击蓄奴势力,决定进袭南部蓄奴区,释放奴隶。他所挑选的地方是弗吉尼亚的哈泼渡口。这个市镇有五千人口,距离华盛顿五十七英里。挑选它的原因,是因为该地有联邦军械库,经常存放十万枝到二十万枝步枪。这些枪枝如果转移到黑人的手里,那将是一支多么壮大的力量!
一八五九年十月十六日晚上,约翰·布朗带着他的队伍(二十二人),揭竿而起,先占据波多马河桥梁,又占领了联邦军械库,控制了这座市镇,并俘掳了当地驻军负责人。
然而,约翰·布朗的工作颇有缺点。首先,哈泼渡口一带地势虽然险要,军火虽然甚多,偏偏奴隶较少,而且大多数是家庭仆人。他在举事前也没有在群众中间进行宣传鼓动工作。
因此,哈泼渡口虽然一鼓而下,却没有能够迅速壮大自己的力量。附近的军队出动了,在第二天早晨团团围住布朗的队伍。布朗等人毫无惧色,坚持了两天一夜,结果有九人阵亡,七人脱离战场,连布朗在内七人被俘,其中三人受伤。军队用私刑肢解了黑人阵亡者纽比的尸体,引起了极大轰动。
一场“审讯”开始了,但是,负了重伤、由担架抬上法庭的布朗针锋相对,继续斗争。判决结果,并不使人感到意外,由种植园主参加的陪审团判定他有叛国罪、煽动奴隶叛变罪和蓄意杀人,判处死刑。
约翰·布朗并没有因为挫折而失掉勇气。他在向报界发表的谈话中,深信像堪萨斯血战和哈泼渡口起义等等,必然在美国重新出现。而且,唯有这样的道路,才能使得美国黑人获得真正的解放。布朗昂首挺胸走上绞刑台,就是他的敌人也无不表示敬畏。
美国一些地方的教会,敲钟六十三响,以示哀悼,钟声固然是为约翰·布朗而鸣,但何尝不是万恶的奴隶制度即将彻底灭亡的预兆。一首革命性歌曲《约翰·布朗的尸体》立刻出现了,不仅当时传遍各地,而且流传到现在。它的歌词有两句是:
约翰·布朗的尸体埋在坟墓里,
可是他的灵魂继续前进!
灵魂,指的就是他的革命精神,战斗精神,效忠于黑人解放事业宁死不屈的精神。约翰·布朗吹响的冲锋号角,召唤着美国黑人新的一代。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5.31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
林肯是在一八六○年当选为总统的。当时,北部的工业资本家与南方的种植园主已经到了极不相容的地步。在林肯上台以前,美国的十六个总统就有十一个是南方的种植园主捧上台的(其余的也大多是奴隶主在北部的工具),遇有南北之间发生磨擦和矛盾,在解决时总是南方占上风。林肯的当选,在南方种植园主看来,将是北方资产阶级进行反攻的开始,为了维持以奴隶为基础的种植园,他们便急急采取对策。
南方的种植园主们首先组织了分裂政府,推出了自己的总统和副总统,脱离联邦,宣布成立南方同盟。他们公然声言:“基础已经打下来了,它的基石是安放在黑人和白人并不是平等的这一伟大真理之上,服从优越的种族是奴隶的自然和正常的趋势。”
一八六一年四月十二日,他们向萨门特炮台开炮进攻,内战于是爆发。三天之后,林肯宣布征集七万五千名志愿民兵,南下应战。这一场南北战争一直打了四个年头,到一八六五年四月九日才结束。
历史记载可资证明,在这场战争之中,林肯虽然发表了有名的《释奴宣言》,但是林肯初期的政治思想,却并不是为了释奴而进行这场战争的。
可以明确地说,解放黑奴,在林肯应付这场战争时,不过是一种手段;他是通过了这一手段,增加北部的力量,扩大统一战线,才达到了北部资本家打垮南方种植园主的目的。
在战争初起时,许多人已经看出,这次交锋虽然是出自南北双方的经济磨擦和争夺,却无可避免地要触及黑人解放问题。但是,林肯对此毫不重视,尽管战争一经打响,便有大批黑奴暴动和北逃,他却拒绝正视这一现象。到了问题实在无可避免时,林肯才订出以下三条纲领。第一,黑奴要逐步解放;第二,奴隶主损失了作为财产的黑奴,应予赔偿;第三,黑人,作为一个异族的人,应从美国遣送到非洲或别的地方。所谓别的地方,指的是西印度群岛或南美。这些观点,绝不是站在美国黑人同一立场上的。如果再把一八五八年林肯的发言翻出来看,事实就更加清楚:“我不赞成,也从来没有赞成过以任何方法来实现黑白人种的社会政治平等。……我还要说,白色和黑色人种之间是有生理上分歧的,我认为这种分歧排斥这两种人在社会和政治平等的条件下共同生活……而我同别人一样,赞成把优等的地位给予白色人种。”
就是他在签署并发表《释奴宣言》之后,自己也承认:“我不能说是我控制了事件的发展,我要坦白承认,是事件的发展控制了我。”形势比人还强,他是被迫走上这一步的,当然,能够走上这一步,还是应予肯定的。《释奴宣言》的生效是南北战争的转折点,从此,北部军队力量日渐壮大,向南进迫,终于攻下了作为南方政治中心的里士满城,迫使南方总司令罗勃特·李交降佩剑。
一场战争结束了,权力从种植园主转移到资本家手中。从打垮种植园主的统治来看,它获得了成功,但如以解放黑奴的角度来看,实际上距离尚远。
林肯在他那篇脍炙人口的盖茨堡演说中虽然强调“一切人生来平等”,然而,他在战后并没有给予黑人以选举权,也没有将种植园主的土地分给被释黑奴。有人说,如果林肯不是在战后不久就遇刺而死,那么,在黑人问题上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样的倒退。
有形的奴隶制度被打碎了,事实上,从那时到现在,无形的奴隶制度依然存在,精神的桎梏和枷锁并未从美国黑人身上解除,种族歧视的范围而且扩大至美国的每一个角落。林肯的释奴宣言给予四百万名黑奴以表面上的自由,发展到今天,却是两千一百万黑人共同被践踏在种族歧视者的脚底下。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01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一)
美国种族主义者一向坚持,白人是“优等民族”,黑人是“劣等民族”。因此,优等民族有权把劣等民族践踏在脚底下,驱作牛马。
不容否认,这种思想的传播是相当广泛的。就连签署《释奴宣言》的林肯,在他的脑筋中,也存有这一套不正确的看法。
他曾经说:“既然两种人(指白人和黑人)不能在平等条件下共同生活,那么只要两者仍然在一起,就必然会有优等和劣等的地位之分。”
就在发表《释奴宣言》的前一个月,林肯在白宫向自由黑人代表团(这是第一个拜会美国总统的黑人代表团)说话时,向他们鼓吹要黑人离开美国的政策。他说:“你们的种族由于生活在我们中间,许多人吃了很多苦头,而我们也因为你们在这里遭受痛苦。”请听一听,美国黑人竟然使得美国白人“遭受痛苦”,这是何等的偏见与谎谬。
不仅如此,美国的种族优越论者除了在宣传上对黑人的智力和生活习惯大加诋毁之外,而且故意宣称:“一个纯种的美国黑人在外形上和人猿极为相似。”这种言论,可以在蓝得里所著的《对于种族平等的憧憬》一书为代表。
这是从理论上歧视黑人的拙劣手法。多年以来,他们大力宣传美国白人和美国黑人并非来自一祖的谬论。他们说,白人来自欧洲,黑人来自非洲,所以,不仅祖先不同,就是祖先与祖先之间,也截然没有血缘的关系。
由此推论下去,就有了“优等”与“劣等”的结论。他们宣传,所有的种族虽然都是从类人猿进化而成的,却是来自不同的“二祖”。进化成白色人种的类人猿,与进化成有色人种的类人猿,非但无关,而且智力相距甚远。前者是“优等”的,后者是“劣等”的。人类发展史决定了一切,现在,优劣已定,无可争辩。
这种说法流行了一个时期之后,遭到了体无完肤的驳斥,于是后来又有人承认了来自一祖的理论,但又说白色人种的祖先发展较早,离开猿猴较远,所以还是“优等”的;黑人的祖先与猿猴接近,所以仍是劣等的。
《对于种族平等的憧憬》一书就是这一谬论的代表作,不如此,它就不会说,“一个纯种的美国黑人在外形上和人猿极为相似”;更不会认为种族平等乃是一种“憧憬”。
这些说法,都是先有结论,后找原因,不值一驳。人类的起源不是多祖,而是一祖。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各个种族早就进行混合,而且直到现在还在相互混合着。所谓“纯种”,是绝对不存在的,每个种族的智力天赋也都是相同的。种族歧视者把非洲的现状和世界其他地区相比,用以证明黑人的落后。其实,拥有几千年历史的非洲,原来有着璀灿的文化,只是在殖民主义者踏上这片土地之后,才因受到破坏和摧残,而出现了停滞和倒退。有人指出,“欧洲和美洲的‘耻部’。”换句话说,欧洲的发达,美洲的兴起,有哪一个不是在非洲人民苦难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呢?
美国女作家斯特朗在分析美国种族歧视问题时说得好:“美国白人统治者消灭了一个种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而又在剥削另一个种族的基础上,建立了帝国主义。”这就是在美国土地上,红人和黑人这两个少数民族所遭受到的命运。
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的阿肯色州曾经运用州权,制订一项本州法律:“由本州及地方税款支持的大学、公立学校的教授、教师,不得讲授人类是由低等动物进化而来的学说和思想;以这些学说为内容的教科书,也在禁止之列。”这项法律,到现在还在阿肯色州执行。这仍然是以黑人为目标,认定黑人永远属于低等动物范畴之内,无论如何不能进化的了。
“优等”、“劣等”之分,不过是种族歧视者进行阶级压迫的障眼法;他们的歧视黑人政策,才是真正的“劣等”手法。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04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二)
在美国有关歧视黑人、划分种族界限的法律,有极大部分还赶不上纳粹德国当年所定的条例。两相比较,号称自由世界的美国比起臭名昭彰的希特勒纳粹党,其限制还要来得荒谬无理。
纳粹歧视和排斥犹太人,是举世闻名的事。在他们看来,凡是有不够四分之一犹太人血统的德国人,都可勉强算作亚利安人;换句话说,追溯既往,不超过两代。而许多美国的州律却规定,凡是有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或“任何可以鉴定”的黑人血统的人,都列为黑人,应该服从管制黑人的一切限制。这就是说,起码要追溯四代。
美国人口调查局在最新颁发的《调查员参考手册》中指示人口调查员,“凡属黑人或父母为黑白混杂的人,均列为‘黑人’”。在这个规定之下,凡是能够查得出黑人血缘的人,都要列为黑人。这一点,与一九三○年时大有不同。那时,只有一半或一半以上黑人血统的人才列为黑人,不及一半的则登记为“黑白混血”。
人口调查局还指示:“凡有印地安人和黑人混血的人,除非确定其印地安人血统成分较高,否则均应列为黑人。”这一条规定,也是含着毒素的。因为多少年来,美国当政者执行着有计划消减印地安族的政策,不希望它增加人口。因此,即或是黑人和印地安人结婚,所生儿女,血统各占一半,也要列为黑人。
指示里还有一条:“凡有白人和非白人种族混血的人,都应该按其非白人父母的种族登记。非白人种族的混血者,应按其父亲的种族登记。”
这就是说,如果父母一方为白人一方为黑人,就要被登记为黑人。但是,如果父亲是中国人而母亲是黑人,其子女就要列为中国人了。这就意味着,白人是“优等民族”,绝不容许黑人“劣等民族”的血液掺杂进来;而黄种人等也都属于“劣等民族”,掺入黑人血液,并无所谓。
以上的这些强调种族、划分界线的条例,完全可以说明,美国的法律整个是种族歧视的法律。划分种族就为的是把黑人圈限在“劣等社会”,而划分的过程与办法,更加体现出对待种族的天渊之别。
人口调查员在进行调查时,首先要当面“检定”肤色和面貌。他有权根据“检定”,不管被调查者同意与否,由他来决定在表格上写明是不是黑人。为什么一定要判明黑人和白人之分呢?道理很简单,在一个高度种族歧视的国度里,身为黑人和身为白人,就有显著不同的待遇。
这些待遇,大则包括政治上的权利、经济上的权利、法律上的权利;中则牵涉到居住、就业、旅行、婚姻、就学等问题;小则连喝一杯咖啡、看一场电影,坐一趟公共汽车,都有关系。
有人作过这样的比较。由于居住条件、卫生条件、医药条件的不同,一个美国白人起码要比美国黑人多活十年。
美国白人的儿童,死亡率只有千分之四十三,而美国黑人的儿童,死亡率却高达千分之七十二。反过来说,美国黑人患有肺病的比率,却比美国白人多达四倍。
应该指出,这些统计数字中,还包括了美国白种人的劳动阶级在内。他们虽然没有受到种族歧视,在许许多多方面,苦难依然深重。因此,如果拿最上层的美国白人资产阶级与最下层的美国黑人来比,这些比例数字更加是千百倍的天渊之别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06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三)
美国黑人既然被视为“劣等民族”,“劣等民族”与“优等民族”的白人通婚,就被种族歧视者看作大逆不道的事情。
十年以前,美国儿童读物作家、插画家威廉斯出版了一本儿童故事书《小兔的婚礼》,向孩子们描写一对在森林中生活的小兔(一只黑兔一只白兔)快快活活地结了婚。这本书竟然在美国南方引起了轩然大波;种族主义者不仅反对黑人和白人的婚姻,就是连黑兔和白兔结婚的故事也不容许存在。一阵浪潮过后,那里的所有图书馆都把这本书烧掉了。
美国新闻处一九五七年出版的《美国黑人》文件中说得明白:“至于混合婚姻,乃是一个最为微妙的问题。在二十九个州(南方和西南各州)里,禁止这种婚姻。在北部各州里,虽有微不足道的比例存在,但人人为之皱眉。”
在那二十九州里,黑人和白人登记结婚是完全禁止的。就算一对黑白夫妇能够由牧师证了婚,成了合法夫妇,那场婚姻依然会变成非法,所生的子女会变成私生子,而由州当局接管抚养,不得有继承权;弄不好,这对夫妇还可能被控淫荡猥亵甚至于通奸罪,罚款坐监——在某些州里要坐监十年。甚至于那名为黑白婚姻证婚的牧师都要处刑。
在更加横蛮无理的几个州内,就算你在别的州举行了当地认为合法的黑白婚礼,回到本州依然无效,依然要处徒刑。
密西西比州的法律甚至规定,“任何个人、工厂或公司,凡印刷、出版或发行出版物,而该出版物是主张提倡黑白通婚者,可被控非法,给予五百美元以下,或坐监六个月以下,或两者同时执行的处分。”这就是《小兔的婚礼》要予以焚毁的法律根据。
问题的症结,当然在于对黑人种族的歧视。
按照美国的宪法,尽管各州有各州的州权,但是一个州必须尊重其他各州的法律程序。可是,这一条规定在黑白婚姻上并不能成立。一个联邦法庭判定,凡属黑白婚姻问题,本州有权按照本州法律办事,而无须尊重别州。
这样一来,凡是在同意黑白通婚的各州结婚的黑白男女,要当心不能进入那二十九州长住,否则就要招来法律麻烦。
有一些现实而荒谬的迫害案例,听来令人发指。
一九四○年,一个退役海军白人青年,与另一名白人少女结婚,不久就在密西西比州被判五年徒刑。原因是有人作证,该青年的曾祖母是黑人。那青年说,曾祖母虽是黑人,但并不是纯粹黑人;而且按照密西西比州所规定的“有八分之一黑人血统不算黑人”的条例,他应该不算黑人。但是,抗议无效,他还是进入监狱。
又一个案例:一个黑人青年与一个白人女郎在弗吉尼亚州结了婚,男方被抓进监狱坐牢三年,婚姻无效。
第三个案子则是发生在北部的纽约州。一个带有爱尔兰、印第安和黑人混血系统的男子和一名白人妇女结了婚,有一名五岁的孩子,经过“告发”,纽约州的法律虽然不能拆开这对夫妇,而法庭竟判定孩子交由其外祖父母抚养。
再有一件牵涉到一对白人夫妇的案例,发生在西部加里福尼亚州的奥克兰。这对白人夫妇因故离婚,原判子女归女方,但三年以后,女方改嫁黑人,男方于是立即申请将子女改归男方,并且立即获准。
这一切具体的实例都可以说明,美国南方固然禁止黑白通婚,就是当年黑人经过“地下铁路”逃往美国的北部,以及后来竞相开发的西部,也一样对黑人进行无限的种族歧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07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四)
美国作家哈林顿在他的著作《另一个美国》中写得清楚:“美国的经济,美国的社会,美国的心理状态,都带有种族主义性质。即使所有的法律都被制订得可以提供平等的机会,大部分黑人也还是不能从这种改变中充分获得好处。仍然会有一种广泛的、无形的和自然而然的制度来对付有色人种。”
在居住问题上,黑人所面对着的现实也正是如此。在城市里,他们大都是被限制在某些地方作为黑人区,绝对不能够撞入白人社团内。
美国的黑人区以纽约的哈莱姆区最为有名,但是,它并不是美国各大城市里最糟糕的黑人居住区,只是因为它座落在美国的第一大都会,故此有名。尽管如此,美国“一九五九年公民权利委员会”在调查之后,作出了这样一个论断:“如果纽约市其余各街区的人口全像哈莱姆最糟糕的街区人口密度一样,那么,用纽约市的三个镇,也就可以把美国的全部人口容纳下去了。”这样的结论,真是惊人!
黑人区有黑人区的特点。就以纽约的哈莱姆来论,它也跟其他任何黑人贫民窟一样,是穷困的中心,是苦力的中心,是疾病的中心,是美国不发达地区所具有的各种典型缺点的中心。但是,这是黑人自己所造成的吗?绝不,因为正如哈林顿所说的那样,它是“有一种广泛的、无形的和自然而然的制度来对付有色人种”的产物。
美国国会在一八六六年曾经通过一项法律:“美国所有的公民在任何一州和土地上,都有权继承、购买、租赁、售卖房地产。”但是,到了一八九四年,这个法律就告取消。从此,各地就更加花样百出了。
弗吉尼亚州一九一二年条例就这样写着:“本地图列明了种族居住界线,……一个种族的被雇用者不得住在雇用人居住的同一区内。”其他各州接着也订出了类似的法律。一九一五年,美国高等法院判定这项州律违宪,不能成立。但是,社会制度的习惯势力,依然把它维持下来,一直到今天还存在。
有一些州律为了阻挠黑人的居住权,却还要装扮“民主”,就显得更加滑稽。加利福尼亚州规定,在白人居住的住宅区内,黑人有权购置产业,却不得租赁及迁入居住。事实上,怎么可能有黑人有钱自置产业,而专门租赁给白人居住的呢?
就是美国政府本身推行的房屋计划,也一样是黑白有别。它不是专供白人居住,就是专供黑人居住。就是在一向不存黑白分别的地区里兴建官方房屋计划,也一样如此。
至于那些公开歧视黑人居住权的地方,就来得更加明目张胆。在美国南方的某些市镇,公然在市区边境上树立这样的巨型标语牌:“只限白人”。
在田纳西州波默城,有一家屋主在兴建房屋时,找不到工人砌砖,最后只好请了四名黑人泥水匠帮手。结果,屋成之后,无人租赁。
迈阿密有一个黑人住宅区兴建计划,刚刚建好,三K党就把四周烧得干干净净。
一个黑人女教师迁入弗吉尼亚州某处,刚刚入伙,就接到了附有子弹的恫吓信:“你真不够聪明”。
一个黑人牧师在芝加哥白人区购买了一所房屋,迁入的第一天,来了两千名暴徒,把里里外外砸得稀烂。黑人夫妇哈维迁入了伊利诺斯州某处白人公寓最初是警察阻拦,然后是暴徒袭击,最后是房东控告,要他们赔偿一百万美元,以“补偿其他白人住客迁走”的损失。
美国新闻处的宣传品《美国黑人》里边说:“死后并无隔离,生时何必隔离?!”这两句话,说来好听,现实生活绝非如此。因为,有些墓地拒绝黑人下葬。不仅是美国黑人不能葬在许多白人坟场里,在华盛顿的一处家犬坟场里,连黑人豢养的狗都不能和白人豢养的狗葬在同一墓地里。
在美国某些报纸上,就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同阵亡的美军遗照都要分开处理,白人与黑人的黑框照片,绝不能登载在同一个版面上。黑人牺牲之后,还要受到践踏。
面对着这样的歧视和迫害,怀有满腔怒火的美国黑人,起而革命,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09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五)
最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黑人学生,占领了六处校舍,并且在校园内布置封锁线,对校方的行政提出了几点措施。
其主要的三点,都是从黑人学生的迫切要求出发的。第一,增加有关美国黑人的历史;第二,增加黑人教授和讲师;第三,增加黑人学生的奖学金额。由这三项要求可以看出,哥伦比亚大学虽然在名义上是黑白合校的,但那不过是表面文章。那里仍然实施白人种族歧视主义者的隔离制度——身体上虽然没有隔离,但精神上、待遇上仍然是隔离的。
美国社会制度在许许多多方面都对黑人进行无理限制,但是近十几年来,却以教育方面所受的冲击最大。这是因为,美国的青少年们对于问题有了新的看法和新的行动,他们不满意长辈们的逆来顺受的做法,敢于挺身而出,坚持造反,因此,自从小石城事件引起轩然大波之后,冲破黑白隔离学校的樊篱的事例,就越来越加多起来。
一般来说,美国的学校,从初等、中等到高等学校,每一级都存在着对黑人的歧视,花样甚多。
美国的公立大学主要是州立大学,这些大学是用本州纳税人的钱兴办的。黑人也是纳税人,但许多州立大学却拒绝招收黑人学生。私立大学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接纳少数黑人学生,如像上述的哥伦比亚大学。
种族歧视者打出来的幌子,美其名为“隔离但平等”。事实则正好相反,乃是“隔离而不平等”。美国黑人纵然能上大学,也只能进入一些专为黑人举办的大学,例如华盛顿的霍华德大学(这间大学最近也出现了庞大的学生运动,要求改换行政制度)。在比例上,百分之十五的美国黑人大学生是在黑人大学之内,只有剩下的一成五,能进入白人大学。
最不平等之处在于经费,两者有天渊之别。白人大学的经费无一不比黑人大学的经费为高。在华盛顿的霍华德大学几乎是有代表性的黑人大学了,但在华盛顿这地区,白人大学的总经费是黑人大学的三倍。在肯塔基州就更加厉害,是四十二比一。由于经费短少,不用说,黑人大学的设备和师资都比白人大学差。黑人大学生在专门技术训练方面也受着极大的限制。例如,美国共有七十七所医学院,其中设立在南方的二十所不招收黑人学生。其余的五十七所,只有十九所接受黑人学生。在美国的一千二百八十所护士学校里,有一千二百一十四所不收黑人学生。根据《国防法》,美国联邦政府在南方一百五十九所高等学校中负责推行一项技术人员训练计划,但是在这一百五十九所高等学校中,有一百四十二所学校只收白人学生。
美国种族歧视者时常把黑人失业或只能获得低薪职位的现象,诬蔑为黑人的智力低落,没有技术等等,但是,学校的门口对于黑人来说,乃是一道很难挤进去的窄门,而且,进去以后,经济上也不易负担,这些不平等的社会现象,才是造成黑人不平等地位的真正原因。
公立学校(中学和小学)一向是种族隔离的。一九五七年,美国最高法院在黑人的强大压力下,被迫作出了取消隔离的决定。然而,每个州有每个州的花样,继续歧视的办法层出不穷。一九五六年,七个黑人学童前往阿肯色州首府小石城州立学校报考上学,遭到歧视,但是这七个学童坚持不屈,定要入校,当地黑人们也群起声援。那时,歧视黑人的州长竟然调动了州警进行血腥镇压,这就是著名的小石城事件。事后,美国总统下令军队开入该州,装模作样,执行“黑白合校”政策。
这件事情,在表面上看来颇为“民主”;然而,十几年后的今天,“黑白合校”仍然未能实现,隔离情况继续存在。根据美国“公民权利委员会”一九六三年的报告,南卡罗来纳州共有二十五万名黑入学龄儿童,但与白人学生合校的只有十一人。亚拉巴马州每一万一千名黑人学龄儿童中,只有一名是与白人儿童合校。今年年初,有人为美国公立学校“黑白合校”的发展速度,作了一个统计。他们算出,以目前的速度来发展,则“黑白合校”要到三九六八年,即两千年以后才能实现。
不仅是南方,就是北部大都市里,学校的种族隔离也是显著存在的。华盛顿一百八十所公立学校,其中有一百三十五所(占百分之七十五)实行严格的种族隔离。纽约市有一百六十五所专为黑人和波多黎各儿童设立的公立学校。据美国《民族》周刊调查,这些学校经费短绌、师资缺乏,楼梯轧轧作响,老鼠大闹课堂,条件极差。单单是这些极不合理的因素,已经激起了美国黑人青年的造反情绪;再加上近年来的政治认识的提高,他们为争取平等自由而发动的运动,一浪高一浪。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1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六)
在号称“一切人,生来平等”的美国,就业的机会绝不平等。
黑人们熟知一个格言:“最后一个就职,最先一个解聘”,这就是他们的失业大军的行列永远不会变短的原因。以失业率来说,他们要比白人高;以工作行业及场所来说,他们要比白人低下,所得到的总是“最沉重、最肮脏”的体力劳动;以收入来说,他们的薪金要比白人少得多。
美国的宣传工具却以此为材料,大作反面文章,挑拨黑人和白人劳动者之间的关系,硬说黑人的失业大军是对白人劳动者之间的威胁。其实,资本家的真正做法是制造种族纠纷来转移阶级压迫,并且用以压低白人劳动者的工资水平。
一个姓威尔逊的美国黑人在美国刊物《通讯者》上写道:“黑人是美国经济体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黑人作为剩余劳动力蓄水池而存在,这就使黑人被利用来从事低贱的屈辱的职业。他们被利用来迫使白人下层分子来就范。”
不仅如此,美国政府或地方当局常常颁布一些反动法律来使镇压黑人的行动合法化。这些法律一经成立之后,却时常被用作同时打击白人劳动者和打击工会运动。
“‘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这个论断,在黑人的就业问题上,就表现得更加清楚。美国国会曾经通过了许多《民权法案》,保证就业机会的平等。美国国务院的宣传小册子《经济中没有隔离》,这都是不符合事实的谎言。
《民权法案》规定,白人资本家在招收员工时,如果实行种族歧视,黑人可以控诉。但是,其后的程序如何,它却连提都不提了。
至于《经济中没有隔离》的谎言,更加是一戳就穿。截至现在,美国最大的城市纽约,“白领阶级”的工作,只有百分之六点三是黑人担任(纽约黑人人口是该市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八),而且,纽约还有百分之二十七的公司连一个黑人也不雇用。
南卡罗来纳州的州律有一条竟这样写道:“凡与本州棉纺织厂有关的任何个人、工厂或公司,如有下列情况,均属违法:允许或默许不同种族的职员、仆役或工人,在同一间房屋内一起工作,或同时使用同一门口出入,或在发薪给职员和工人时同时使用或占据同一发薪窗口或门口,或同时使用同一楼梯和窗户,或在任何时间内使用同一盥洗室、厕所、食水桶、水杯、水杓或玻璃杯。”
这样的苛例,完全视黑人劳动者为“劣等工人”,它一方面加紧经济上的剥削,一方面进行精神上的践踏。
因此有些工厂把厂房截然分开,黑白不在同一地劳动;小一些的工厂则分班生产,白人作日班,黑人作晚班,晚班不仅工资低,生产指标却反而来得高。
黑人工人的工资,只及白人工资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3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七)
美国穷人大进军已从密西西比州出发,前往华盛顿示威。
这次大进军具有两个特点。第一,参加者大都是来自南方的美国黑人;第二,大进军的交通工具乃是骡车。
为什么要乘骡车,却要追溯到一百年前的南北战争。那时,北部号召南方黑人起而战斗,提出了战争结束后每个自由人可以获得“四十英亩地一头骡”的口号。但是,战争结束之后,他们过桥抽板,不仅四十英亩地无踪无影,就是比较简单的一头骡,也依然分不到贫苦的黑人手中。在表面上,黑人奴隶是自由了,但生产资料(包括土地、工具、牲畜等等)还保留在种植园主或农场主的手中。事隔一百年,乘坐骡车向华盛顿进军要求给予“免于匮乏的自由”,正是对于当年的南北战争以及这百年的政治现实的最大讽刺。
奴隶制度在南北战争结束后,种植园主手里的土地并没有分到黑人奴隶的手中,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大地主。在战争以前,黑人奴隶在种植园主眼里,不过是生产资料的一种,与牲畜、农具等等,并没有什么差别;战争以后,奴隶不再是他们的生产资料了,却有百分之九十变成了大地主的雇农或佃农,继续成为他们的剥削对象,仍然踩在脚下。
在美国农业人口中,有色人种占十分之一,其中绝大部分是黑人。黑人农民几乎全部住在南方十六个州内,这些地区集中着百分之九十五的黑人农场,以黑人为主要劳动力,以各种形式饱受奴役和压榨。他们有的是“分益雇农”,有的是“分益佃农”或“钱租佃农”,名称虽有不同,等级也有高下,但惨遭盘剥的地位仍然是一样的。
这里面,以“分益雇农”最接近奴隶制度,一切生产资料——包括土地、农具和牲畜——都是地主所有。分益雇农只是分种一块土地,住一所小茅屋。为了使用这些生产资料,必须把收成的一半交给地主;其余的一半就作为农民的实物工资,但在这一半里,地主还把耕种期间垫付的食粮及其他生活必须品,以及肥料之类的农作成本统统扣去,这样一来,常常是全部收成都要交到无情的地主手里。
“分益佃农”所不同于“分益雇农”的,主要在于自己有一些生产资料,自己置备和饲养牲口,自己准备种子。地租以实物缴纳,占全部收成的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肥料的费用按双方所分收成的比例分摊负担。这样的地位,其实也无异是半奴隶地位。
“钱租佃农”是租佃制的最高形式,以定额现金按每一英亩或整块农地缴纳地租。实际上还是饱受地主的监管和欺凌。
就是黑人侥幸能获得一块巴掌大的土地,他仍然遭到异常严重的问题。他没有适当的工具,没有足够的力量兴修水利。白人组成的资本主义农场。使用拖拉机、掘土机、收割机等等,在黑人的农地四周开发,最后,必然是想方设法把黑人的土地兼并。
正是这个原因,美国南方的农场数目越来越少,而它们所拥有的土地面积却是越来越大,耕作的机械化程度越提越高。在土地兼并情况下,最初是小地主的土地被大农场吸收,贫苦的“分成雇农”、“分成佃农”、甚至于是“钱租佃农先被赶离了土地。然后,在机械化代替人力的情况下,又是大批黑人农业工人从农场中被驱逐出来,流离失所。
单是在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九年的十年间,就有五十多万黑人佃农和农业工人,被迫放弃务农。这些黑人不仅被剥夺了谋生之路,而且还被逐出庄园农场,失去了栖身之所,一部分年轻的劳动力,则流入大城市寻找糊口之策;大批老弱妇孺,则不得不留在南方的农村中,生无靠,病无医,景况十分悲惨。
截至现在,黑人从以农业为主的“黑色地带”流入城市,变成城市劳动者的现象,仍在继续。这一情况,不仅使得美国各城市的黑人在城市人口的比例大增,而且使得黑人的阶级结构有了显著的变化。
年轻的黑人从农村到了城市,从茅舍到了贫民窟,从离开土地到失业,从贫穷到更加贫穷。难道他们还不该起来造反,寻求真正的平等地位吗!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4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八)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上校考尔曼(白人)要求派一名司机给他开车,当一名黑人下士出现在司机座位上时,考尔曼掏出手枪来,一枪把他打死。后来,法庭以“不正当地使用武器”的罪名代为开脱,将其从上校降级为上尉。
也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一批德国俘虏在美国弗罗里达州基地医院做厨房工作,由于黑人病人要在同一饭厅中吃饭,纳粹分子竟进行罢工。美军当局非但不对罢工的俘虏加以处分,反而强驱黑人到另外一个饭厅中。
美国军队对于黑人就是如此——隔离而且歧视。
翻开美国军队的历史,黑人由独立战争起,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每一次战争中都曾流血尽力,立下功劳。在华盛顿率领的军队中,有四千黑人作战;在南北战争中,有二十五万黑人参加林肯的部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有五十万黑人军队渡过了大西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黑人部队也出动了一百一十五万之众。但是,他们的任务只能是充当炮灰,为美国统治者铺路。
一九五○年的调查报告证明,黑人在军队里只能负担第一线任务及体力工作,充任军士、军官的机会只是七十比一(白人是七比一);而四百九十项特殊训练课目中,只有一百九十项对黑人开放;不仅如此,军官学校曾经多年拒绝黑人入校。
曾有一个时期,美国连兵工生产部门都禁止黑人参加工作。到了一九四一年六月,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为了美国即将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情势,下令解除这种歧视。过去根本不许黑人参加的海军陆战队,这时才有黑人参加,过去不收黑人的军官学校,这时才对黑人打开校门。这都是形势不得不尔,并不是由于尊重黑人,而是为了战争的需要才开了禁令。
黑人参加了作战,也并不等于在军队享受到平等,甚至于到了外国土地,还遭受白人种族歧视者的欺侮。一个美军上校在意大利建立起总部,门口挂起“禁止黑人入内”的牌子。曾有一个时期,在英等候开辟第二战场的美国军队,白人与黑人士兵要分开休假,以免发生冲突。
更荒谬的事情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之后的亚拉巴马州阅兵式。黑人部队竟被迫列在消防队、童子军、儿童巡逻队的后面接受检阅。
到了朝鲜战争时,美国派出了一个完全由黑人组成的第二十四团到前线,他们的遭遇就更加体现了种族歧视。美国军方特别将他们组织了一个独立团,与白人分开,由白人军官指挥作战。
上了前线之后,他们的伤亡特大,补给来得最慢,白人军官虐待士兵的例子最多,最后,还挨了一次美国空军的误炸。
一名黑人士兵,拒绝听从白人军官的命令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案件,轰动了美国黑人社会。事情是一名军官下令士兵进入某处阵地,该兵认为指挥不当,去则送死(其余的人果然死了一批),拒绝服从,竟被判死刑。后来在黑人团体的猛烈抨击下,当时的总统杜鲁门为免影响作战,才下令减至徒刑二十年苦工监。
朝鲜战争时的阴影,一直笼罩到越南战场上。美国黑人拒绝到越南战场上作战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是因为:(一)他们认清了战争的性质;(二)近年来的抗暴斗争鼓舞了造反精神;(三)黑人团体比朝鲜战争时组织得好;(四)从父兄处得知了在战场上饱受歧视,在战后依然失业失学的教训。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5
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九)
正在美国大吹大擂进行大选之际,黑人的投票权问题,就更加受到注意。这一百多年来,黑人在名义上虽然摆脱了奴隶地位,《民权法案》虽然规定了在选民登记中对不同种族的人要采用统一的标准;实际上,那不过是官样文章,作不得准。
南北战争刚刚结束之后,北部虽然获得了军事胜利,林肯曾发表《释奴宣言》,但南方的白人提出来的口号,却是“选举是白人的事!”“不许黑人接近票箱!”再厉害一点的则是“一张选票一条命”。北卡罗来纳州在选举前夕出现的一项布告最有代表性:
“你是盎格鲁—萨克逊人。你有武器,有准备,应该尽责。明天你到选举站去,如果发现有黑人投票,告诉他走开,如果他拒绝,就开枪打死他。我们只要拿起枪来,明天必胜。”
白人种族歧视者就是如此猖狂地阻挠黑人行使公民权利。他们的手段很多,解职、夺佃、赶出住处、催收债款、恐吓等等,都包括在内。
在二十世纪初期,恐怖手段稍稍收敛了一些,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为了善心,而是由于他们挖空心思想出了一些规章条例,进一步使用法律手段来进行限制。
第一样是财产。例如,佐治亚州到现在还维持着一项条例,凡是登记选举权的人,须有土地四十英亩或五百美元存款,这个数目,并不是一般黑人都能具备的。
其次是人头税,或称选举税,在南方许多州内也保留到现在。有几州的选举税是一两元,但密西西比州是六元,亚拉巴马州是三十元。投一票要缴纳这样多的钱,分明是故意刁难。
第三是检查所得税缴付情况。有的州查看半年,有的州则要查看三年,凡有拖欠,又是剥夺选举权。
以上是经济上的花样。就算这些条件都具备了,在进行登记选举权时,还有许许多多的麻烦。
首先,登记的时间很短,距离选举时间很远,而且不公开宣布。
其次,登记地点故意安排在特别场所,例如,在白人妇女的客厅中,这是黑人最忌讳去的所在,以免招惹是非。大门外,还可能有专为咬黑人而豢养的恶犬把守门口。
登记的时候,登记官有权命令登记者将美国宪法口述或笔写或讲解一番。如果他认为水平不够,就拒绝给予登记。这种毫无标准只凭主观来判断的测验,乃是故意刁难黑人。
另外还有所谓智力测验。弗罗里达州一九五六年最有名的两个刁钻古怪问题是:“白宫一共有多少窗户?”“肥皂有多少泡沫?”就是提问者自己也答复不出来。
最荒谬是还有一道审查工作,乔治亚州的一个审查官,以黑人的字体潦草或拼错字母为借口,就一次去掉了一百八十名黑人的选举权。
在形形色色的恐吓和迫害之下,能够参加投票登记的黑人人数,只占很小的比例。在南方,选举年龄的黑人基本上只有百分之十五获得选举权,被剥夺了权利的占绝大部分,弗罗里达州则是每一万个适龄黑人只有七人被列入选举名单。而且,有了选举权的人到时候是否敢于或能够在恫吓下进行投票,投票之后是否会有生命危险,那都是难以保证的事。
至于黑人的竞选,就更加是“天方夜谭”了。
争取选举权运动,是一百年来美国黑人运动的内容之一。然而,这不过是“渐进主义”的一种幻想。一百年的事实说明,充分的选举权到现在还不能到手,运用选举权来选举代表自己利益的人,就更加遥遥无期了。这个反面教员,就是近年来急进的“黑人权力运动风起云涌的一个因素”。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6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
美国种族主义者歧视黑人的情况,已经介绍了不少,但是,这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在美国南方的几个州,黑人同白人不能在同一边行人道上走路。一个黑人青年忘记了这件事,被当场打到半死。
一对十五六岁的黑人姊弟,从北部到亚拉巴马州探亲,他们不知道巴士(指公共汽车)上也有隔离制度,上了车便坐在前面的座位上。结果,司机拔出手枪,将他们赶下车去,交给法院,法官竟说姑念是远道而来,从宽发落,如果是本州人士,要关入感化院去,到二十一岁才放出来。
在南卡罗来纳州,一位黑人老太太搭乘黑白隔离的巴士时,已经小心翼翼地看准了挂着《此排以后才准黑人乘坐》的硬纸挂牌,按照这无理规定坐在黑人座位上。怎知,司机在中途看到白人乘客增多,硬要把硬纸挂牌向后多移两排。那黑人老太太拒绝移动,结果有四名警察抢上车来,强行把她抬下车去,进行控告。
阿肯色州的州律规定,凡火车都只有一个车厢;在车厢中黑白必须隔离,厕所也不能共同使用。亚拉巴马等州则规定候车室必须隔离。
餐馆、旅馆、电影院、剧院、公园、游乐场、高尔夫球场、游泳池、海滩和其他等等公众场所,都存在着隔离和歧视。
餐馆拒绝黑人进餐,是时有所闻的事;但电影院、剧院的经理,竟然自称可以有权拒绝任何黑人入内——就算手持当场的入场券也可以予以拒绝。
美国全国教育协会在新奥尔良一家旅馆开会,旅馆经理竟然在窗子旁边摆了一个窄梯,说是供给黑人代表使用。这种践踏黑人的无理措施,后来终于被反掉了。
此外,上帝在教会中虽然是同一个,而黑人与白人在同一教堂进行祷告,总要分开进行,似乎是白人有白脸上帝,黑人有黑脸上帝。在种族歧视区域内,黑人能够入内的白人教堂,简直是屈指可数。
这一切歧视,大都源出于奴隶时代的所谓《黑人法典》。路易斯安那州的《黑人法典》这样写道:“有色人种的自由人(指自由黑人)不得侮辱或殴打白人,也不得施加压力寻求与白人的平等;相反,他们要从各方面顺从,而且要面带尊敬来与白人应对,不如此,则按照其性质处刑,关入监狱。”
所谓“尊敬”,又牵涉到许多礼仪。不同种族的人由人介绍相识时,永远是将黑人介绍给白人,而不会反其道而行,黑人也永远不得伸出手去握手。白人可以随便称呼黑人的名字,而黑人必须以“老爷”、“夫人”还称。甚至于什么时候站立,什么时候坐下,什么时候脱帽都有一定的规定。这一切桎梏,百余年来套在黑人的身上,直到今天,白人种族歧视者还不愿意解除。
在美国的最高法院和各地法庭上,都挂着一个木牌,写着“法律之下,司法平等”。有种族歧视者的法律,就没有黑人的平等地位。许许多多地方固然明目张胆表明歧视黑人,法官、陪审员、律师都不得由黑人充任;但也有一些地方打着“平等”的幌子,来实行彻头彻尾的民族压迫、阶级压迫。
美国作家斯达森·肯尼迪(《三K党内幕》一书作者)在《美国种族歧视大观》书中这样写道:“简言之,你在美国的文件上发现的平等,要比现实多得多。二等公民的基础并不只放在立法上,而是更多地放在行政上。在法律之下,也许一切看来都是平等的,然而这绝不是在社会上、在街头上,或在司法之下出现的真实现象。”美国黑人从长年的生活体验中获得了结论:要推翻这些害人的法律,要打烂身上的枷锁,就非得建立黑人自己的权力不可!
(更正:《美国黑人的觉醒(十七)》倒数第四段“十六年间”应为“十年间”。)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8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一)
林肯被刺身死以后,由南卡罗来纳州出身的副总统约翰逊升任总统。
这件事,与肯尼迪一九六三年被刺身死以后的发展,曾被视为历史的重演与巧合。林肯与肯尼迪都是北方出身,一个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一个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被刺身死,事隔一百年,两个扶正的副总统都姓约翰逊,而且都是南方出身。
现在距离肯尼迪之死已经五年,发现有了更多的迹象表现出相同的地方。两名凶手都是被另外的人枪击而死,而两个约翰逊作了一任总统之后都是闹得声名狼藉而无法连任。并且,两个案件都曾传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流血政变。
南北战争中既然发表了“释奴宣言”,那么,战后是否释放黑奴、怎样对待和处理获释黑奴的问题,就成了焦点。
按照林肯未死以前的安排,约翰逊政府应该进行的工作大致有如下几点:一、设立一个巨大的救济组织来照顾获释黑奴的紧急经济需要。二、没收种植园主的园地,并在黑人和贫苦白人中间分配土地。三、给予黑人以完全的经济、政治、教育和社会平等。四、给予贫苦白人以土地和完全的政治权利。五、把战败的、已脱离联邦的各州的政治生活重新组织起来,保证黑人和民主白人群众在政治上的控制权,不许反革命的种植园主再行掌权。
日后的事实清清楚楚地证明,黑人奴隶和白人劳动者并没有分到土地,土地仍然掌握在种植园主的手中;而北部资本家也并没有将任何真正的政治权利向黑人开放,相反,他们却与原来的敌对者——南方种植园主勾结在一起,组织了联合战线。
因此,南北战争虽然是以一场革命来标榜,这场革命并没有彻底完成,黑人仍然饱受奴役,贫苦白人仍然深受熬煎。这个局面的出现,主要是由于北部资本家只是每到迫于形势压力有所需要的时候,才由林肯出来抓住和利用黑人的解放要求和力量。一旦这些要求和力量无助于北方资本家时,那么,黑人和黑人的各种要求就完全被抛在一边了。
这一政治路线,在约翰逊身上集中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接任总统后仅仅六个星期所颁布的大赦宣言。这个宣言对于南方的种植园主网开一面,除了某些团体之外,一切曾经直接和间接参加叛乱的人,只要举行忠诚宣誓,就可以恢复他们一切权利和财产(奴隶所有权在外)。
宣言中虽然也规定一小部分人不在赦免之列,但那只是极少的少数。一切权利和财产既然都能够恢复,土地当然也随之恢复到种植园主的手中。
约翰逊在南北战争后进行的“重建”工作,不过是种植园主统治的重建,使黑人从一个深渊跌进另一个深渊。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19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二)
黑奴制度取消以后,黑人革命的思潮抬头,这时,貌似文雅的种植园主贵族们跳出来了,他们以狂暴的白人优越论为宣传和活动的基础,企图在整个南方建立恐怖统治,并且以屠杀黑人为手段来镇压革命。他们在北部反动者的纵容下,竟然达到了这个目的。
有人说,希特勒是狂热的“劣等种族绝灭论者”。而事实上,美国南部的种植园主们早在希特勒出生之前几十年,就已经煽动起种族主义的屠杀。他们的工具,就是臭名昭彰的三K党。
三K党的原名是KuKIuxKIan,三个字都以K字起头,简称KKK。
三K党在一八六五年在田纳西州的普拉斯基组成。最初不过是许许多多反黑人恐怖组织的一个。已有的组织分别叫做白茶花骑士团、白玫瑰花骑士团、白面党、红衫党、黑十字骑士团、白人兄弟会、宪法保卫团等等。但三K党由于得到种植园主的支持,迅速地在整个南方发展起来。
三K党所奉行的党章,反对黑人获得平等地位,说“无论社会上或政治上”,都要求“这个国家有一个白人政府”。它明确写着,“永远拥护白人至上”。这里所写的白人,指的乃是种植园主和他们的手下,因为在三K党极度猖撅的几十年中,除了大批黑人之外,还有不少同情黑人的白人劳动者被他们以私刑处死。
三K党集会时,有如巫教徒,身穿白袍,头戴只露眼睛的白尖帽,燃烧十字架,狂叫狂跳。党内也是以恐怖手段来维持其统治的,如有党徒背叛其组织,会受分尸的处分。
他们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呢?说来也很特别,这就是南北战争留下的遗毒。在战争结束之后,战败的南方士兵可以保有他们的武器,而退役的北部黑人士兵却要将武器全部缴出。而初期三K党的党徒,有很多就是奴隶制度时代的专抓逃亡黑奴的巡逻队。
杜波依斯在《黑人的重建》一书中对于三K党的典型活动,曾有这样的描述:‘“有组织的蒙面武装人群,入夜以后到处横行,他们一路上鞭打、射击、伤人、残杀妇孺和手无寸铁的男人,甚至于砍去他们的四肢。他们以暴力冲进人们的家里,当里面的人逃跑时,他们就以手枪、步枪、刀子和绳子乱作胡为。”
不计其数的黑人和贫穷白人在三K党的横行下,牺牲了性命。但是,黑人们也并不完全是逆来顺受的,对这种恐怖行动曾经进行了激烈的抵抗。
后来,由于三K党声名过于狼籍,联邦政府宣布取缔三K党。但禁者自禁,存者自存。三K党实际上转入了地下,而且毫不放松地继续活动,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就在一九六八年四月金牧师被刺死、美国黑人在一百多城市展开抗暴行动时,伦敦《泰晤士报》驻美记者霍奇逊还特地访问了美国三K党党魁薛尔顿,事后在该报发表了一篇访问记,里面说:“三K党并不是个谈笑资料,它是过去遗留下来的势力,也并非不重要,而且这种势力至今并不是在衰退中。”“过去五年中,南方有许多臭名昭彰的种族暴行,大部分应由三K党负责。”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在于三K党的势力早就伸入了政府。《三K党内幕》作者斯达逊·肯尼迪列出了一个具体数字:在本世纪二十年代,“美国四十八州共有八百万名三K党员,成为《无形帝国》,政府中的政府。”
至于曾有美国总统亲自参加三K党的历史,更加是无可驳辩的事实。三K党牧师杨格透露,美国总统哈定(任期一九二一年至二三年,于一九二三年访问阿拉斯加后暴死途中),在白宫绿室里举行了三K党入党大会,跪在穿着三K党白罩袍的大龙头伊凡斯的脚下,宣誓入党。事后,他还发了一个陆军第二号汽车牌给伊凡斯,作为报答。从此,伊凡斯的汽车在华盛顿横行直闯,从无红灯阻路。
另外,杨格还证明,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美国总统杜鲁门,也曾参加三K党,他曾亲眼看见杜鲁门的入党申请书。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0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三)
种族歧视者的“白人优越”论在南方复活了,他们规定了种种不合理的隔离和歧视办法,使黑人重陷于奴隶地位。每当黑人拒绝承认和服从隔离政策,而英勇冲破歧视界线时,种族暴力分子就呼啸而来,使用私刑而杀人了。
这样的私刑而且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事先广事张扬,甚至在街头广场行刑,这就更加说明了南方的无法无天。报纸上还有类似这些标题的报道:
“私刑团公布方案——将犯罪黑人处刑”
“三名至六名黑人,今晚私刑处死”
警察机构对此一概默认,不作一声。其后,事情闹得太不像话了,各州各自行订出了取缔私刑的州律,但那不过是庙里供桌上的供品,动用不得的。就算有人根据州律提出控告,怀有种族歧视观点的法官,依然不会站在黑人的一边,所谓州律,不过是具文。就是北部的统治当局,对于南方的暴行也没有表示反对。
因此,当时著名的黑人政治家F·道格拉斯谴责道:“应该对于南方暴行负责的人,并不完全在于南方。这种加施于黑人的罪行,只要在某处一经开始,势必扩展至全国。在北部加以强力责难之前,暴行是绝对不会停止的。”他的预见果然正确,后来,美国西部也以私刑风行一时。
从各州来看,越是美国南方各州,私刑越多。在另一方面,黑人也绝不是束手待毙的。他们对于压迫者一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伊黛·威尔斯受教于田纳西州孟菲斯市(即最近金牧师被刺死处),年轻时自己在密西西比州创刊《自由讲坛报》,一八九二年因揭发私刑而被暴徒将报馆打烂并把她赶出市区。但是,她不屈不挠,又在一八九五年发表了一份鲜血的《纪录》,成为私刑的最初统计纪录。
E·M·艾格尔一八九二年在《基督教纪录报》中写道:“黑人们在释奴以后的遭遇,却比以前任何时期更加困难。”这句话说明,在十九世纪最后三十年中,美国南方真正成了恐怖世界。
在《黑色美国》一书中,曾有对私刑的描述,这里只举一个例子:
“暴徒们在深夜将黑人洛曼一家三人逮捕,装上汽车。但是,十五岁的克仑斯中途跳车逃跑,暴徒们立即开枪射击,将他打死,用绳子将尸体绑好,系在后轴上,随车拖走。
车子到了私刑场,洛曼被绑在木柱上。私刑者先将铁棒用火烧红,在洛曼身上一处处烙印,每烙一次,就是一道夹杂着焦肉味的熏烟从黑人身上冒起,最后,他们将油洒在黑人的鞋袜裤脚上,将薪移近,当场点火。”
受刑者脚下的火焰,点燃了千千万万黑人胸中的火焰、仇恨的怒火,世世代代传留下来,直到现在。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1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四)
私刑的延续时间很长,有人说,最高潮是十九世纪末期。其实,就是在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这种酷刑也一直存在着。
不仅如此,就是在一九六四年,在黑人团体不断派人南下深入农村宣扬民权精神的时候,还有三人在中途被白人种族主义者掳走。经过一个半月之后,才在河堤下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一样是被人以私刑杀害的。
在重建时期,宪法修正案第十四条含含糊糊表明,一切种族的人应该享有平等权利。这个修正案,本来已经不敢对黑人的民权作出直接的表示。但是,种族主义者依然不满,势欲去之而后快。到了一八八三年,新的裁定果然下来了,判定州权大于这条修正案,这就等于允许各州运用本州权力,订立规章,将黑人重新践踏在脚下。
这一新的发展,也就完全反映出林肯及其后继者的路线。他们关于黑人的立场,不过是一种权宜之计的政治手段,情况一变,路线也就大变。这时,距离南北战争已有二十几年,南北两方在黑人问题上的歧见转少;相反,白人统治者和黑人之间的新的矛盾反而加深,压迫的矛头于是重新指到黑人的身上。不仅是南方,种族歧视在北部也更加明显地出现了。
“隔离火车”制度标志着“合法歧视”的开始。
南北战争后,铁路交通正在发展时间,佛罗里达州首先制定州律,在某些地区内,不许黑人搭乘白人乘坐的车厢,其他南方各州也群起而效尤。后来,得克萨斯州以黑人已告解放为名,改为专挂一辆黑人车厢,表面上是给于平等的搭车机会,其实是正式予以隔离。就是只有一辆车厢的火车,也要限为白人在前,黑人在后,完全隔离。
有些黑人对于美国最高法院,还存在着幻想,正式就此提出控告,要求取消隔离及歧视。这就是美国历史上有名的布莱西案。一八九六年,最高法院的判决颁布下来,它以“隔离,平等”为幌子,同意火车上的黑白隔离,再一度推翻了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的规定。
所谓“隔离但平等”,不过是“隔离又不平等”的冠冕堂皇的遁词。有此法律根据,隔离与歧视的现象便势如燎原,在更加广大的地区中,在政治中,在经济中,在社会中,在生活中,甚至于在宗教中,都广泛地展开了。
有形的奴隶制度虽然取消了,但是正式以法律规定的形式将黑人列为“二等公民”、“劣等民族”而且坚决隔离对待的新奴隶制度却降临到美国黑人的头上。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2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五)
美国黑人贵族布克·华盛顿在十九世纪末期、二十世纪初期的活动,标志着美国当局对于黑人运动采取了新的策略。
在以往,种族主义者的做法只是一味高压和践踏,不是私刑,就是歧视;然而,到了两个世纪交替的时刻,他们也改变了做法,使用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两手策略。原有的一手一概保留,却另外增添了软化的一手,捧出了原是黑奴之子、后来却进入了白人殿堂的布克·华盛顿,企图由他出头,从思想和组织上,将黑人运动带上不抵抗、非暴力、百依百从的道路。
他的理论是黑人应该从学习实用技术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而贬低历史学、数学和科学对于黑人青年和学生的重要意义。他特别强调获得财产的重要性:认为黑人只要有了实用技术,,再加上能够忍耐而又不屈不挠的性格,就一定会在社会上排除一切障碍而富裕起来。
这种改良主义、渐进主义的路线,实际上是承认了白人优越的论调,黑人的工作只能停留在泥瓦工、木工、铁工、印刷工、缝工、鞋工等等项目上,再也不能提高。基于这个原因,他在亚拉巴马州塔斯克基城创建了一座塔斯克基师范工业学院,用以实现他的目标。
在教育方面有了根据地之后。华盛顿又将他的势力向经济和政治方面发展。在经济上,他主张创建黑人商业机构,组织了全国商业联盟,自任首任主席。在政治上,公然提倡不斗争论,认为黑人对于种植园主和工业资本家不应该进行斗争,而顺从的态度反会给黑人带来好处。基于这种哲学,华盛顿发出了不少谬论:
“诸君的头部如已陷入狮子口中,这时,应当用手抚摸狮子,使其温顺。”
“我们黑人在没有学会步行之前,应该先学爬行。”
“平等的民权和选举权,其价值最多等于一片面包。”
于是,他要求黑人不必重视平等的选举权和民权,既要黑人接受践踏民权的种种歧视,又接受缴纳人头税和接纳文化测验以后才有的选举权。他竟然如此奴颜婢膝说道:“我的种族中间最聪明的人懂得:宣传社会平等是最愚蠢不过的事。”
自比为“最聪明”的黑人华盛顿,一八九五年在亚拉巴马州亚特兰大展览会上,当着该州州长以及其他知名人物发表了一篇演说。“我们黑人,在过去曾照顾过白人儿童,曾看护过生病的白人父母,曾含着眼泪送过白人的殡葬,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表现了我们的忠诚;将来如有必要,我们还会献出生命来协助你们。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商业和工业方面,还是宗教和社会方面,我们应该与你们站在一起,因为两个种族的利害是一致的。……”
这篇奴颜婢膝的演说,在黑人社会中引起了无限的风暴,也在美国当政者中引起了无限赏识。在黑人来说,这是华盛顿的可耻的“亚特兰大妥协”;在当政者来说,这是黑人的“塔斯克基运动”(因华盛顿创建的学院而得名)的大胜利。
美国当政者对华盛顿给予了黑人在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地位和荣誉。许多白人团体捐钱给他。鼓励他发扬“爬行路线”。前后有三任总统——克利夫兰、麦金莱、老罗斯福——都给他政治援助,亲到塔斯克基学院给他打气。老罗斯福甚至邀宴于白宫,在当时,黑人作为主宾到白宫赴宴,是破天荒的事。哈佛大学给予名誉学位,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邀他赴英会面。
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了华盛顿之所以受到赏识,是因为他完全充当了麻痹黑人斗争意志的第五纵队。《把镣铐取来》一书的作者里丁说得好:“白人的美国把这个人提拔起来,是因为他拥护这样的政策:使黑人对公民、社会和政治权利以及特权问题一味驯服,默不作声。”
然而,现实是无情的。他虽然进了白宫,他所提倡的黑人商业,却只能限于黑人餐室、美容室、理发馆、殡仪馆的行当,一切与白人隔离,在社会上依然是被践踏的地位。
不容否认,华盛顿的路线在当时的确迷惑了一些黑人,他们认为“塔斯克基运动”是“向上爬”的阶梯。但是,也有不少先进的黑人,在“亚特兰大妥协”演说后,马上挺身而出,坚决反对。著名的黑人历史学家杜波依斯,就在这时候登上黑人历史的舞台。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5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六)
布克·华盛顿的出现,是有着时代背景的。那时,黑人的中产阶级已经出现,南方的自由黑人,也有了几千人变成了庄园主;由于阶级的不同,他们的思想也就更加倾向于白人统治阶层。布克·华盛顿提出的培养一批训练良好、唯命是听而毫无反抗的工人的计划,既为统治阶级服务,基本上也是符合于本身的利益的。
“塔斯克基运动”的重点是有系统地反对黑人的政治教育。因为布克·华盛顿理解到,当时的黑人知识分子主要是倾向革命的,因此他不主张培养更多的黑人知识分子,来帮助他们扩大影响。
由黑人知识分子主办或参加的报刊,首先打起了反对“塔斯克基运动”的旗帜。一九○一年,波士顿《卫报》创刊,事情就更加明朗化。这张报纸激烈地抨击布克·华盛顿的投降政策,并且发起了黑人权利的斗争。不久,杰出的黑人历史学家杜波依斯参加了这张报纸,并且很快地取得了领导地位。到了一九○三年,杜波依斯的名著《黑人的灵魂》出版,这一本文学气息浓重、但理论水平颇高的论文集,就成了杜波依斯和布克·华盛顿大辩论的导火线。
……在那一个时期,黑人社会接连遭到了两次巨大的冲击。第一个冲击是布克·华盛顿的兴起,黑人们还没有看见事情的本质,却只看到了作为一个黑人的布克·华盛顿,居然震动了白人的世界,于是赞美的言词和无限的景仰从四面八方出现了。但是转眼之间,《黑人的灵魂》出现了,这一本书真真正正地触及黑人的灵魂。他们睁亮了眼睛,仔细地阅读,嘴唇渐渐抿紧,思路渐渐开扩,这才发现,原来黑人应该走的乃是与布克·华盛顿相反的道路。
杜波依斯在书中问道:“难道只是填满了黑人的胃袋,而让他们的脑袋空空如也,就是给予真正的平等了吗。”
“二十世纪最大的问题,就是人种界线的问题。在亚洲、非洲、美洲,都是同等重要的。”
一九○五年,波士顿《卫报》在美国著名瀑布尼亚加拉(当年“地下铁路”终点之一)召开了一次会议,全国十四州二十九名各方面的黑人代表参加了会议,发表了“尼亚加拉运动”的政策宣言,对于黑人遭受的种种暴行提出了动人心魄的抗议。它反对压制黑人,主张给予黑人以一切方面的自由和平等,主张把黑人组织起来,建立黑人的宣传报道机构。这个运动选举杜波依斯作总干事。
第二次会议是在西弗吉尼亚州的哈泼渡口(约翰·布朗起义的地方)举行,全体代表跣足走到约翰·布朗当年夺取的军火库,然后由杜波依斯发表了一篇振奋人心的演说。
他说,“不得到百分之百的充分人权,我们决不满足。我们为自己要求一个自由美国人所有的一切政治权、公民权和社会权;在我们没有获得这些权利之前,我们将永远不断地抗议,永远不断地向全国人民宣传。我们所进行的战斗并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真正的美国人。”
尼亚加拉运动的兴起是黑人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它不但反对布克·华盛顿的扼杀黑人斗争的反动方案,而且是反对歧视黑人和私刑迫害者的更富有战斗性的政策的开始。
尼亚加拉运动虽然只存在了四年,但是,短短的生命却有着它的一定的贡献,它象征着有组织的黑人斗争运动,在二十世纪初期的几年中正式诞生。
“不要脆着求乞,要挺起胸膛斗争!”这响亮的口号,在黑人灵魂的深处生根发芽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6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七)
杜波依斯和布克·华盛顿在黑人运动上所采取的两条路线,实际也就是当前黑人运动所存在的两条路线。也就是说,六十多年前的大辩论,一直到现在还在继续着。
布克·华盛顿提倡的是黑人要谦逊、服从;而杜波依斯则主张积极斗争。布克·华盛顿看到的是某些黑人的一时安逸;而杜波依斯看到的全体黑人的光明前景。布克·华盛顿鼠目寸光;而杜波依斯高瞻远瞩。布克·华盛顿的路线受到白人优越论者的欢迎;而杜波依斯的路线则相反,受到了那些人的反对。
不仅是现在,就是这半世纪以来,人们——尤其是黑人们,早就从现实生活里看到了杜波依斯路线的正确性。因为它给自己同胞以新的尊严、新的希望,使他们看到了新的远景。
几十年来,杜波依斯所获得的评价是极高的。海伍德在《黑人的解放》一书中说:“反抗的旗帜举起了,现代黑人解放运动诞生了。”福斯特在《美国历史中的黑人》一书中说:“这是黑人民族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巨大发展。在发扬尼亚拉加运动的战斗立场、反对华盛顿投降路线方面,杜波依斯博士是黑人的一个最伟大的发言人。”
布克·华盛顿则采取了另外的手段。他“依靠有势力的朋友的帮助,企图搞垮杜波依斯,摧毁他的立场。”所谓“有势力的朋友”,其实就是美国当政者和社会中的种族主义者。
他们看到,反对布克·华盛顿的“塔斯克基运动”最力的乃是黑人报刊,特别是杜波依斯身任波士顿《卫报》负责人的;于是布克·华盛顿一派收买了好几家最有影响的黑人报纸,配合他们的反攻行动。但是,杜波依斯所代表的运动并没有被压下去。
有一些位置较高的黑人,还想采取“合二为一”的办法,从中调解,一九〇四年在美国卡内基大厦促成两方见面,组成“黑人促进十二人会”,想把杜波依斯也拉进去,软化其立场。这项调解工作当年就告失败。从此两者意见更加对立,无法和解。海伍德在《黑人的解放》中这样写道:
“大辩论一直停留下来。怎样才能使得黑人获得解放,从此就有了两条路线。一条路线是用战斗性的抗议和斗争,取得充分的民权;另一条则宽容和退却;这就是它们的论争焦点。”
布克·华盛顿是一九一五年去世的。而他所创建的塔斯克基学院(现在是大学)却一直延续着,作为改良主义的标本。洛马克斯在《黑人革命》中对于这一家学院,曾有这样的评论:“塔斯克基大学实际上是一个王国,由布克·华盛顿管理行政,而由白人慈善团体筹募经费。学生也好,教职员也好,与其说是研究学问,无宁说是处在一种信仰所支配的气氛之下。”
杜波依斯在听到布克·华盛顿去世的消息时,为他盖棺论定说到:“严格公正地讲来,我们必须把黑人被剥夺选举权,把黑人大学和公立学校的衰落,把美国严格按肤色划分等级这些事情,归列为布克·华盛顿所应负的重大责任。”
直到现在,布克·华盛顿还在美国被有意识地被誉为“杰出人物”。一九四五年,即他死后三十周年时,他还当选为“伟大的美国人”之一,他的自传《从奴役站起》也被选入《世界古典杰作选》,这当然都不是偶然的。
杜波依斯以九十五岁的高龄在一九六三年逝世于非洲的加纳。他至少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大体确定了黑人总的斗争路线,引导黑人取得辉煌进展,始终站在黑人战士的前列。以今天的黑人运动来衡量,他的政治观点还有不足之处。但是,二十世纪的前半世纪中,美国黑人中间许多最优秀的战士和思想家都积极地团结在杜波依斯的周围。
总括起来说,布克·华盛顿承认了不正确的“白人优越论”观点,杜波依斯则主张人类平等。华盛顿情愿作小羊般的柔顺,杜波依斯则主张狮子般的勇敢。华盛顿提倡义务,杜波依斯则主张权利。华盛顿强调黑人的缺点,杜波依斯则指责歧视的罪行。
历史的确是一面镜子,人们从最近刚刚被种族主义者刺死的金牧师的身上,看到了半世纪以前的布克·华盛顿的影子。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7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八)
一九○○年,也就是布克·华盛顿的自传出版那年,纽约发生了该市第四次大规模的种族暴动。一九○六年九月,亚拉巴马州的亚特兰大市又出现了美国历史上空前的种族暴动,白人种族主义者在街头肆意追杀黑人,并向黑人区投掷火把,当地负责方面非但没有加以阻止,反而声援响应。
同一年,得克萨斯州的布隆斯维尔也发生了同样事件,但当地驻扎着番号为第二十五团的一团黑人士兵。他们闻风而起,与白人种族主义者展开了交手仗。事后,第二十五团奉命解散,作为“惩戒”,肇事的白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甚至于宣布“释奴”的美国总统林肯的家乡——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也不断发生黑人种族暴动。白人种族主义者在一九○八年连第二年就要纪念林肯诞生百周年的典礼都不顾了,又开始进行虐杀。这一次,黑人采取了坚决抵抗的办法,以牙还牙。斯普林菲尔德事件轰动了美国全境,就是因为黑人在斗争中占了上风。
至于私刑事件,在这个时期里就更多了。据福斯特在《美国历史中的黑人》发表的统计,从一九○○年到一九四一年,有不下于一千○七十九名黑人被武装暴徒杀害,或被吊死、烧死、枪杀,或被分尸数段,或被汽车拖死。
在这些事情面前,连一些白人有识之士都忍耐不下去了。当时,工人运动正在风起云涌,于是有几个白人登高一呼,在纪念林肯诞生百周年时,发表了召开黑人问题的全国委员会的宣言,在宣言上签字的黑人及白人共五十三人。
由这个宣言而创立起来的组织,就是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选出杜波依斯担任宣传与研究部长,创造了自己的机关刊物——《危机》月刊,由杜波依斯任主笔。总部设在纽约,其余的负责人都是白人。有色人种的含义比较广泛,但重点还在于黑人。这个组织直到现在还继续存在。
早期成立的尼亚拉加运动并入有色人种协进会来了,后者采纳了尼亚拉加运动的路线。它谴责了歧视黑人的制度、私刑以及其他的种种迫害行动。它坚持社会平等原则。“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宗旨是使黑人享有充分公民权,在法庭上取得公平待遇,并在美国一切经济、社会和政治事业上获得平等机会,从而提高黑人男女的地位。”但是,这项纲领不像尼亚拉加运动的纲领那样的明确,而促进会组织的本身也不像尼亚拉加运动那样富有战斗性。
组成协进会的白人,限于本身的立场,对于黑人事业的“促进”,只能是进行合法斗争,而把工作重点放在法庭里为黑人争取平等地位,义务派遣律师出庭辩护。在它刚刚成立时是如此,在六十年代的今天,仍然是如此。它虽然在反对私刑问题上尽过一些力量,但也只能为限制和减少私刑而不能禁绝。总的来说,正如海伍德在《黑人的解放》一书中所指出:“协进会对发展中的黑人解放运动投下越来越浓的阴影。它窒息了黑人解放运动的主见与独立主动性,限制了它的目标,因而挫折了黑人反抗的锋芒。”
与协进会差不多同时成立的另一个黑人问题团体“全国都市同盟”,就更加表现出了右翼性格。在当时,有大批黑人离开南方的佃雇农的生活,涌往北部的都市里寻找生活,挤在黑人区内无所事事,只能使得黑人的失业行列越来越长。于是白人“慈善家”们出头了,组织了“全国都市同盟”来为他们寻找工作。
最初的负责人鲍德温夫人,乃是铁道大王的妻子,其后,布克·华盛顿也参加进去,在全国设立几十个分部。他们的机关刊物叫做《机会》,专门宣传种族融合论,用改进卫生、加强保健、增加就业的改良主义,来削减黑人的斗志。这个组织到现在也还存在着。
时间是历史的见证。这两个组织在半世纪以前虽然在黑人问题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是,在它们的领导之下,黑人的平等地位并没有被盛在金盘子里奉送到黑人的眼前。觉醒了的黑人,懂得了只有积极争取、不能消极等待的道理,在最近的一二十年中大踏步向前,而把它们远远地抛在后面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8
美国黑人的觉醒(二十九)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黑人士兵首次出国到欧洲参战。这一场两大资本主义集团之间的战争,在经济、政治和思想意识上,都对美国黑人发生了深刻久远的影响。
虽然黑人在当时只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十,但他们在军队中的总数却是百分之十三。黑人抽调入伍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一,白人则为百分之二十六,两者颇有距离。这一个特点就是在目前的越南战争也存在着。黑人士兵被单独编在白人军官统率的黑人团里。经过黑人领袖的激烈斗争,军事当局才在得麻恩堡成立了黑人军官训练营,用以培养黑人军官。但是,黑人军官大受排斥,当战争结束的时候,黑人军官的最高军阶不过是三名上校和两名中校。
法国人对待黑人士兵比较公平,却引起了美军事当局的恐慌。美军司令潘兴发表过一份露骨已极的《关于美国黑人军队的秘密资料》给法国军方,里面写道:“我们必须提醒,法国军官与黑人官兵的友谊,应有一条明确的界线,不应该与对待美国白人军官采取同样态度。我们与黑人军官除了在军事业务必要之外,从不一同吃饭,也不握手,也不与他们闲谈。因此,我们认为不应当对美国的黑人部队太过随便。”在美国国内,束装待发就要到西线去出生入死的黑人军队,也受到同样歧视,不许在旅馆下榻,不得进入餐馆、戏院和社交场所。黑人士兵极为不满,便多次与种族主义份子发生冲突。最严重一次的是战争结束前一年,得克萨斯州休斯敦市发生了大流血。为了对当地两名黑人遭到残暴攻击而进行报复,黑人士兵和在当地白人的冲突中打死了十八个白人。有十九个黑人因此被判处绞刑,四十一个被处无期徒刑。休斯敦事件显示了黑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爆发出来的战斗精神。
三K党出头威胁了,他们公然宣布,要以私刑来对付从法国回国要享受社会平等权利的黑人士兵。当时的总统威尔逊还派遣了布克·华盛顿的继承人摩顿博士去法国,向黑人士兵提出预先警告。《我国历史中的黑人》一书写道:“摩顿博士直接了当地告诉黑人士兵说,他们不能指望回国后享受在法国所享受到的那种民主;他们必须对在享受这种民主以前的原来地位感到满足。这些说法激怒了黑人士兵。
战争结束之后,美国当局预料的事情果然出现了。美国黑人士兵退伍之后,又重新回到原有的贫民窟里,而种族歧视者的迫害依然不断逼到眼前。有了在战场作战经验的黑人不断起而反抗,这就出现了一九一九年七月的芝加哥城的流血斗争。
斗争起因是一个黑人青年在湖滨游水,种族歧视者不仅不准,而且用石头将他打到溺死水中。黑人们闻讯,异常愤怒,马上掀起了大规模暴动。这次暴动一共持续了十三天;芝加哥南城的黑人区布满了该州的骑兵,芝加哥警察等。全城处处混乱,不断交手。
芝加哥大暴动只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同一年中,阿肯色州、南卡罗来纳州、田纳西州、得克萨斯州也都有暴动,而且都与退伍的黑人有关。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美国当局最近又因害怕从越南前线回国的黑人士兵参加都市游击战的问题,而忧心忡忡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29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
在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美国黑人中间出现了“加维运动”,运动的主要政治口号则是“回非洲去”。
加维这个黑人,生于英属西印度群岛的牙买加,做过印刷工人,十八岁时就经营一个印刷厂。他受布克·华盛顿影响很深,后者邀请他到美国去,但在加维一九一六年真正到达美国时,布克·华盛顿业已去世了。
加维在牙买加对黑人问题发生兴趣以后,已经组成了世界黑人进步协会。当时,从西印度群岛的古巴、波多黎各、海地、牙买加、特里尼达等地向美国移民之风大盛,这些人就在黑人文化生活和政治斗争中起了重要作用。
世界黑人进步协会伸入了美国,并且大有发展。总部设在纽约,加维担任总干事,发行机关报《黑人世界》,这份报纸很快就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黑人报纸。分会及会员也迅速增加。
加维发起的运动是以来自西印度群岛的移民为基础的;这个运动的领导者是小资产阶级,运动的参加者主要是工人。从南北战争结束后的“重建”时期以来,还没有人像加维那样,能够影响几百万黑人。对于美国南北两个地区的黑人来说,加维的战斗性纲领和组织方法也有很大的吸引力。“加维运动”在世界其他的地方也有很大影响,在每一个有黑人居住区的地方,加维的名字都不胫而走。非洲、西印度群岛和中美洲都有代表参加协会的大会。
在这个时期,美国南方的经济情况很坏,黑人的政治环境就更加不佳,私刑和种族暴动到处出现,三K党的恐怖气氛弥漫各地。十月革命带来了民族平等和社会平等的口号。对身受痛苦的黑人群众来说,“加维运动”成了他们的一线希望。而且,在这一运动中,妇女起了积极作用。
世界黑人进步协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纽约举行。大会制订了协会的基本纲领,其中包括一篇前言和五十四条《权利宣言》。前言对于美国黑人所受的压迫,加以猛烈抨击,对于欧洲殖民者将非洲大陆沦为殖民地表示强烈不满。《权利宣言》则提出,世界各地黑人应该脱离水深火热的境地。它要求取缔一切形式的种族隔离和歧视,号召黑人蔑视一切带有歧视性的法律,并且利用一切可能办法来保卫自己,免受压迫。
“加维运动”的中心内容列在《权利宣言》的第十三条和第十五条里,内称:“我们认为,世界黑人有拥有非洲的自由;根据欧洲属于欧洲人和亚洲属于亚洲人的原则,我们也要求非洲属于当地和在外的非洲人。”“我们强烈谴责世界上那些贪婪成性的国家,它们用公开侵略和秘密策划,掠夺了非洲的领土和取之不尽的物质财富。我们写下了最庄严的决心,要收回我们祖先的辽阔大陆上的财富。”
这就是“回非洲去”乌托邦式计划的正式号召。加维认为,在黑人占少数的国家里,是不可能得到公正待遇的;因此必须迁回非洲。那才是他们世世代代时家乡。
“加维运动”虽然充满了战斗性,号召黑人在美国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然而发展到这一阶段,却出现了原则性的错误。这是一条形左实右的路线,这样的斗争,实际上是放弃了斗争,放弃了黑人的祖先胼手胝足、披荆斩棘开辟出来的土地,将一切拱手让出,这就正好投合了种族歧视者的心意。
加维真正坐言起行,在一九二一年组织了以他为首的“非洲帝国”,而且制订了黑红绿三色国旗——黑色代表种族,红色代表血统,绿色代表希望。另外,他又组织了黑星商船队,准备将黑人全部运走。这时,加维一叶遮目,为了他的荒唐梦想,反而堕落到拜访三K党领袖,要求协助运送。
一些坚持在美国斗争的黑人团体和人士出头反对这条错误路线了。加维却倒转回头,把他们叫做“机会主义者、骗子、窃贼、叛徒和杂种”。他特别攻击黑白混血儿,说他们不是黑人。他以友为敌,扩大了对立面,以狭隘的民族主义为号召,却想在非洲建立一个资产阶级黑人国家。到了最后一个时期,加维则连这一套思想都放弃了,早年的朋友布克·华盛顿的投降主义路线又盘踞到他的脑筋中,从极“左”转至极右的“加维运动”于是转向默默无闻,逐渐消灭。
加维本人因黑星轮船公司破产,被官方抓住题目而予以逮捕,判处五年徒刑。服刑两年以后,在一九二七年被当届总统柯立芝赦免,流放牙买加。他最后到了伦敦,于一九四○年去世。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6.30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一)
在一九一四年至一九一八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北方急需工人,而且急需南方的黑人来补充。原因一共有三个。第一,战争对于各种军工补给物资的需要非常之大;第二,战争将数百万工人从劳动大军拖入了军队;第三,德国潜水艇的威胁差不多完全中断了欧洲移民进入美国。
在这一情况之下,南方黑人就成了巨大的劳动后备军,大批向北移殖。
到了所谓战后繁荣的二十年代,由于南方的种族压迫更加残酷,另一次大规模的黑人北移又开始了。这一次,比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北移人数增加了一倍,在十年之中,几乎有近一百万人来到了北部。
因此,这二十年中的北移,一共有将近一百五十万的黑人到了北部,而且大部分成为产业劳动者,黑人的工人阶级力量有了大大的增加。
不仅是纽约,就是在美国其他的各大城市,如芝加哥、克利夫兰、费城、圣路易等地,黑人也建立了强大的黑人区。黑人人口在这些城市里有的增加了百分之五十,有的甚至增加到百分之六百。
黑人知识阶层成长起来了,黑人报刊的力量也增大了,黑人团体的会员人数也有增多。
就在这一个时期,从纽约市的哈莱姆黑人区开始,被称为黑人文艺复兴的时代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这一次文艺复兴的内容,包括着文学、音乐、戏剧、美术等各方面的内容,绚烂夺目。每一方面,都有出众的人才,显示着黑人绝对不是什么“劣等民族”,只要他们的才能有机会能发挥出来,任何领域的高峰都可以攀登上去。不过,在千千万万的黑人中,能够获得这样机会的,却是太少太少了。
黑人作家的兴起,发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他们笔下的黑人,再也不是过去的白人作家笔下的愚蠢的奴隶了,更加不是过去的黑人作家笔下的接近白人的“上流阶级黑人”了,他们写出了美国黑人在现实生活中——尤其是南方种植园中的血与泪,恨与怒,琴·杜麦的《甘蔗》就是代表作。
这支文艺战线上的生力军,在二十年代里极为活跃,成为美国文坛上的异彩。
黑人的音乐天才在那时也发挥出来了,哈莱姆黑人区成了纽约最引人的所在。
不仅是文艺方面,就是在科学和体育方面,黑人也显示了超人的智慧和力量。
在黑人文艺复兴的日子里,重温杜波依斯的挑战质询:“我们的歌声,我们的劳动,我们的欢笑,……假若没有黑人,美国还能成其为美国吗?”就越发令人认识到它的深刻意义。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02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二)
希特勒的纳粹德国在欧洲为非作歹,美国与英法等国一样,始终是大力姑息,罗斯福对于英法向希特勒出卖捷克的慕尼黑协定也表示称赞。然而,一场大战始终不能避免,最后,在日军偷袭珍珠港的情况下,美国也不得不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对于法西斯主义,美国黑人有更多的愤恨。希特勒手下的戈培尔不仅歧视、践踏和虐杀犹太人,也任意诽谤黑人为“低级人类”;早就在美国听了几百年黑人是“劣等民族”论的美国黑人,深知法西斯一旦在世界得势,自己将遭受到什么命运。
因此,黑人的全部报刊都反对法西斯。有人更进一步指出,“黑人是美国人里最早和最热心斥责在欧洲兴起的法西斯主义的。”在西班牙反法西斯战争时,美国黑人也成立了“黑人援助西班牙民主委员会”,几百黑人参加了国际纵队的美国分队,开到西班牙战场上作战。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约有一百万男女黑人在军队中服务,到海外作战的则有五十万人,其中有二十万人是在太平洋战区。
大战开始时,歧视黑人的隔离政策也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样,强烈地在军队中流行。
五十万美国黑人在枪林弹雨中与德意日三国法西斯军队作战,而他们在国内的兄弟姊妹们,依然受到本国的种族主义者的虐杀,恰好成了尖锐的对比。几次最严重的动乱都发生在汽车城底特律市,由于这座工业城市随着汽车的发展所吸收的黑人工人越来越多,种族歧视者也就极为猖獗。在另一方面,远在一九二五年时,黑人斯维特博士就曾经拿起枪来,与白人暴徒在底特律周旋;从那时起发展到目前,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城市动乱,就出现在一九六七年的底特津市,也可以说事有必然的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底特律动乱,最初发生在一九四二年二月,因为黑人搬入公共房屋居住,白人暴徒竟然制止并挑衅,于是发生打斗。翌年六月,第二次冲突扩展至全城动乱,二十五个黑人和九个白人死亡,五百人受伤。这一事件,不仅轰动了全国,也震动了美国前线的黑人部队。他们为自己的亲人遭受杀害的事实,异常愤怒,抗议的信件有如雪片般飞到他们的家乡。除了底特律之外,南方的亚拉巴马州和得克萨斯州也都有白人暴徒逞凶,黑人起而抗暴,发生了大流血。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帝国主义一方面鼓吹“世界领导权”,宣称世界进入了“美国世纪”,一方面打着“捍卫和平、民主、自由”的幌子到处进行侵略。
在国外实行的侵略政策,必然与在国内实行的反动政策有着密切关系。因此,美帝国主义越是在国外加强侵略和掠夺,便越是在国内加强迫害和压榨。美国黑人便是他们的国内政策的一个主要迫害对象。
然而,美帝国主义的如意算盘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亚非拉三大洲民族运动的风起云涌,以及美帝国主义侵略政策的接连失败,都使美国黑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增添了无限的勇气。美国黑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仍然是信心坚强,与美帝进行不屈的斗争。
美国统治集团重温了黑人政策的历史,肯定了布克华盛顿的路线,因此,国内的压迫虽然逐步加紧,他们却也采用了收买、拉拢和腐化黑人领袖的路线,对后者给予相当隆重的名誉和地位——这些经济和政治上的提升,当然是为了歧视和践踏绝大多数的黑人政策而服务的。
总的来看,在五十年代的初期,美国黑人斗争面临着官方的一方高压、一方分化的国内政策,开始出现了退潮。但是,美国当局却忘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一段时期中,世界的新形势促进了美国黑人的新觉醒,新生的力量正在成长和兴起。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孕育和发展,美国黑人的青年一代站起来了。
黑人大学生联谊会的一千名代表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开会,提出了关于黑人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平等权利方面的广泛要求。同时,六个全国男女大学生联谊会的约五千名代表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集会,通过了同样纲领。
歧视黑人的现象无所不在,“既隔离又不平等”的樊篱到处都有。一声造反,千头万绪从那里着手做起呢?然而,青年人有青年人的智慧和勇气,他们就从冲击与他们关系最密切的黑白分校反动措施做起。从此,有骨头、有志气、不畏难、不怕死的美国黑人学生,一步步推开改良主义的羁绊,开始登上美国黑人斗争的历史舞台。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03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三)
一九五四年,美国最高法院在黑人学生反对黑白分校运动的冲击下,作出了一项新决定。判例指出,执行黑白分离制度的公立学校违反宪法,应予改正。
在表面上看来,这是黑人在最高法院进行试点诉讼的胜利;但在实际上,仍然是种族主义者占着上风。决定虽然宣布了,南方各州都是一笑置之,一向最为歧视黑人的密西西比州和亚拉巴马州更是公然反对。
按照以往的传统,这场双簧是行之有效的。最高法院的决定虽然存在,但一向受着“渐进主义”影响、只敢坐待“恩赐平等”的黑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以身试“法”,去拆穿这场西洋镜。然而,新的一代黑人青年出现了,他们决心以自己为试验,来进行一场身历其境的斗争。
最初挺身而出的是亚拉巴马州的黑人女学生奥萨琳·露茜。她在伯明翰城的高中毕业以后,经过三年的斗争,终于获得进入亚拉巴马州立大学攻读的权利。与此同时,种族主义者立刻放出消息,进行恫吓,说是只要她踏入校门一步,必遭不测。
敢不敢于前往学校上课,成了奥萨琳·露茜面对的重大问题。去,则有生命危险;不去,则黑人学生永远不能突破这一樊篱。最后,她鼓起勇气,毅然到校。
校门的关口虽然突破了,里面还有一层层的樊篱存在。食堂,不许进去;宿舍,不许进去;她只能远从伯明翰搭车到校,放学就得仓促离开。
奥萨琳·露茜只上了一天的课,当晚,千余名种族主义者烧起了十字架,意味着三K党就要实行私刑。到了第三天,校方贴出了一个措词极为狡猾的布告:“为了保护该生的人身安全,已劝告她不必到校。”如此这般,宣称黑白分校制度的最高法院判决的真像,立告揭穿。
这名黑人女学生再向亚拉巴马州联邦法院进行诉讼,经过了许多时间以后,该院才作出决定,准许奥萨琳·露茜入校。但是,一人入校,并不等于个个黑人都能入校;这一条判例,事实上仍然推翻了最高法院所宣布的原则。
这件事的结果于是牵引出第二年(一九五七年)九月的小石城事件。
小石城是阿肯色州首府。那一年,有九名黑人中学生申请进入小石城州立中学高中部,校方批准。怎知,在他们入学的当天,州长福巴斯便派出两百五十名州兵将中学包围,声称黑白合校的情况会引起首府的混乱与暴动,故此派兵“护校”。
“护校”其名,威吓黑人学生是实。戴着钢盔、手持步枪的州兵挡住了黑人学生的去路。一直在旁保护着这九名学生的黑人们抗议了,进行了坚决斗争。一场大流血就此展开,种族主义者一边高声大叫,“把她们的黑头发拉下来!”一边大肆施虐。
小石城大血案震动了世界,有很多国家的报纸争相询问:“从小石城事件来看,美国到底是个怎样的国家?”意大利报纸说:“当一个学期开始的时候,人们不仅要想起书包、黑板、书台,同时还得想起长枪、催泪弹和弹弓刀。……世界上的确有这样一个国家,’它的名字就是‘美利坚合众国’!”日本报纸则问:
“如果他们觉得黑人是劣等民族,那么,对亚洲人又是怎样看法?”
当届总统艾森豪威尔最初对于福巴斯并没有进行干涉,一直到了那里的局面闹得太不成体统了,才在十天之后宣布派兵一千人进入阿肯色州,维持秩序。美国有良知的白人评论员都指出,福巴斯一手制造的小石城大流血,实际是艾森豪威尔的姑息纵容造成的。
这九名学生最后虽然仍然进入了学校,但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大乱,最后也不过是只造成了九名黑人学生入学而已。大多数的黑人青年仍被拒于校外。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04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四)
一九五五年,歧视黑人最烈的亚拉巴马州首府蒙哥马利发生了黑人妇女巴克斯夫人乘坐公共汽车被捕事件,当地黑人立即展开行动,刚刚从神学院毕业不久,出任蒙哥马利区黑人牧师的马丁·路德·金,通过这次事件,站到黑人运动的前列来了。
亚拉巴马州是个彻底执行黑白分离的地方,从南北战争直到一九五五年,情况毫无改变。火车如此,餐厅如此,公共汽车也是如此,就连公共汽车站,也在中间树立铁栅,白前黑后,截然分开。
巴克斯夫人是个女裁缝。那天,劳动了一天,拖着疲倦的身体,安坐在白人后面的第一排座椅上休息。然而,白人乘客越来越多,司机便强要巴克斯夫人起身,让给白人男乘客。巴克斯夫人拒绝,司机立刻下车召警,将她逮捕了。
这一无理事件,激怒了蒙哥马利的全城黑人。他们准备采取行动,表示抗议,但由于事件仓促而起,内部意见并不统一。有的主张以暴力对待,有的则主张缓慢办理。这座城市共有十三万人口,黑人人口则为五万,约近四成。由巴克斯夫人事件而发生的火花,是否会在蒙哥马利城内引起爆炸,就成了最堪注意的事件。
这时,刚刚到任的牧师马丁·路德·金站出来了,他呼吁采取黑人抵制公共汽车的手段,进行斗争。在他的教区组织之下,黑人同心协力,决定不再乘塔歧视黑人的公共汽车;上班下班,路近的自行走路,路远的则尽量彼此帮忙,由有车的人协助接送。后来,他们组成了一个三百辆私人汽车队,划定路线,编妥号码,指定乘车时间,彻底解决了交通问题。
当地的种族主义者当然并不善罢干休,接连采取了暴力措施。他们在当街挑衅殴打黑人,向金牧师的助手艾伯纳塞的住宅投掷了手榴弹,还焚烧了三K党式的十字架。后来又由警察出来以违反交通规则、任意停车为借口,逮捕了包括金牧师在内九十八名黑人,无理控告,并且故意将监犯号码挂在金牧师胸前,摄影登报,以示侮辱。
不少黑人青年主张强力还击,但是金牧师仍然主张忍耐。在他事后为蒙哥马利事件所写《迈向自由》一书中,他透露出这样两种观点:第一,以基督的精神使种族主义者受到感化,“黑人的工作是解放白人,最应该拯救的是白人的灵魂。”第二,应该效法以非暴力主义对待英国人的甘地,长期抵制,不断斗争,“决不让他们休息”。
抵制蒙哥马利市公共汽车的运动一共坚持了一年之久。到了一九五六年年底,最高法院下了判决:一切交通工具均不得歧视黑人,否则违反宪法。蒙哥马利事件于是结束,金牧师偕同巴克斯夫人首先踏上了该城的公共汽车,宣称“斗争胜利告终”。马丁·路德·金立刻变成了全国闻名的人物,他的“非暴力主义”路线于是也被有意识地哄传起来,一时之间使人认为这条路线似乎真会给美国的黑人带来了自由和平等。
然而,真实的情况绝非如此。经过了全市黑人坚持的一年之久的斗争,所换取而来的不过是从此以后,已经坐在黑人座位的黑人,不必再像巴克斯夫人那样,被迫起立让位给白人。
那么,市营公共汽车方面为什么退让了这一步呢?那是因为只有全城的黑人才是公共汽车最经常、人数最多的搭客。“控制着该城的白人反正不坐公共汽车,他们有私人汽车,因此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一个爆炸性的局面被马丁·路德·金的“非暴力路线”引导上妥协的道路,这场在表面上获胜实际上并未获胜的“胜利”被大事宣扬起来,马丁·路德·金的名声和地位一天一天抬高起来。
蒙哥马利事件在一九五六年底结束以后,由马丁·路德·金为首的南方基督教领袖委员会第二年马上在亚特兰大城市建立起来,作为指导美国黑人以渐进的“非暴力主义”来发展“民权运动”的机构。而金牧师本人,就因为这一运动,在一九六四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金”。这个奖金的颁赏,具体地说明了他在黑人运动中起的是什么“和平”作用。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05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五)
继“小石城事件”之后,美国黑人青年越发重视黑白合校问题,曾在一九五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和一九五九年四月十六日两次发动进军华盛顿的运动,要求联邦政府切实督促南方各州撤销黑白教育制度上的藩篱。但当届总统艾森豪威尔却以打高尔夫球为借口,不在白宫接见。
到了一九六○年,推动黑人运动的另一个组织加强展开活动。这个组织名叫种族平等大会,本来早在一九四一年就在芝加哥成立,但在路线上与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相差不多,组织活动因此并不活跃。在一九六○年,它抓住了咖啡厅“静坐”示威事件,发动起全面性的运动,因此重新活动起来。
“静坐”示威运动初起于北卡罗来纳州。按照美国南方歧视黑人的老例,任何黑人休想在咖啡厅里喝到一杯咖啡;有的“一角商店”虽然招待黑人,却只准站在柜台旁边饮食,不许坐下。这一年春天,四名黑人学生向着这一极不合理的现象展开冲击,前往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波洛市的乌尔沃斯商店,坐了下来,吩咐“要一杯咖啡”,结果等候了两小时也没有应声。这四个人并没有气馁,第二天、第三天再度前去叫咖啡,每天去坐两小时;慢慢,事情传出去了,数万名学生响应了这一行动,到南方每一个城市的歧视黑人的商店去叫咖啡,成了规模极大的运动。各个州政府为了压制这一运动,不惜出动催泪弹、水龙头、警犬等等,在街头进行阻拦,强将“静坐”中的黑人学生拖出,总计起来,一共逮捕了一千多名学生。不仅是南方,就是北部的纽约、芝加哥,底特律和圣路易等都市也有了相同的运动。
在这一个运动里,现在最受注意的美国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诞生了,关于这个组织,以后再作详细介绍。这个运动是以争取得咖啡厅的平等待遇而告终的。
到了一九六一年,新的冲击又告开始。在南方各州,凡是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剪票闸口及厕所等地,都是黑白隔离。乘坐长途汽车的机会最多的黑人,在经常的旅行途中,到处都受歧视。那年年初摆脱了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计划部部长的职位、就任为种族平等会议负责人的黑人法玛,于是发动了“自由乘客运动”,乘坐长途汽车南下,向这些歧视制度直接挑战。法玛这一批“自由乘客”共是黑人七名,白人六名,于一九六一年五月四日从华盛顿出发,分坐在两部长途汽车内,一路之上,随时有人参加或另组分队。他们在临上车时当众宣称,此行目的是为了证明,尽管最高法院和州际商务委员会裁决禁止在旅行中的种族歧视,但南方依旧实施着这种歧视。他们的办法是黑白混杂坐车,共同使用专为白人而设的候车室和厕所等等。
“自由乘客”乘坐长途汽车,经过了弗吉尼亚州、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一路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麻烦;到了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市,立即有三人被当地警察以“行为不轨”为名,加以逮捕。
他们越是向南深入,麻烦就越大。五月二十四日,“自由乘客”进入密西西比州。该州州警从他们一入州境就从旁“伴送”,等到到达州的首府杰克逊以后,立即加以拘捕。第三天,杰克逊市法院以破坏秩序罪判处他们每人监禁六十日、罚款二百美元。“自由乘客”试验出了不自由。
“自由乘客”运动风起云涌,许多黑人青年学生和有良知的白人,结伴南行试“法”。由于亚拉巴马、密西西比两州的殴打风气一开,他们一路上所受的挫折就更多,其中一队在北卡罗来纳州门罗市附近被拦路殴击,造成重伤事件,这就引出美国黑人领袖罗伯特威廉与举世闻名的“门罗事件”。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09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六)
与主张“非暴力主义”的马丁·路德·金相对比的另一个美国黑人领袖,就是北卡罗来纳州门罗城的罗伯特·威廉,他是以《带枪的黑人》而著名的。
《带枪的黑人》是罗伯特·威廉撰写的一本书。在这本书里,他介绍了他怎样把门罗城的黑人组织起来,在有必要进行自卫的时候,真正地拿起枪来,进行抵抗。
门罗城并不大,只有一万一千居民,约有四分之一是黑人。城里没有职工会,而三K党在东南区的总部却设在那里。
一九五五年,罗伯特·威廉从海军陆战队退伍,回到家乡。那时候,市里还有一个人数不多而已奄奄一息的有色人种协进会分会,规模小,不活跃,基本上由黑人社会中的上层分子组成,并受他们控制。
在三K党的调查和恫吓之下,许多人害怕起来,退出了协进会分会。这时,罗伯特·威廉却反而参加了进去,那些上层分子忙不迭地将责任推交给他,一一退会。罗伯特·威廉看在眼里,决定将协进会分会的吸收会员对象转向下层黑人,不久又把分会壮大起来。新生的分会有了新的战斗。一九五六年,他们提出,市立的游泳池既然由当地纳税人的税款兴建起来,就不应该禁止黑人进去游泳。然而,市政当局不理他们的要求,继续禁止。罗伯特·威廉退了一步,要求黑白分天游泳,无须合泳。这项建议再被拒绝。于是黑人们展开了当场要求入内的行动,每天到泳池的门口等候入内。
三K党出来活动了,竟然随意对准黑人开枪。市政当局并不阻止三K党,罗伯特·威廉决定自卫,于是开始武装自己,通过合法的手段,购进枪支。罗伯特·威廉指出:“今天的事实表明,美国南方的黑人不能指望在法庭上得到正义,他们必须用暴力对付暴力。”这几句话,轰动了全美国,却吓坏了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负责人,当即撤销了罗伯特·威廉的门罗分会主席的职务。但是当地黑人支持他,在重选时,再度选举他续任。
罗伯特·威廉指出,他本人并不反对将非暴力行动作为策略之一;不过,照美国社会的现实来看,“非暴力本身将会成为一种自杀的行动。”他确切相信,“我们看到更多使用暴力的日子无疑的正在来临。”
一九六一年八月,“自由乘客”运动的一个小队来到了门罗城附近,这个市的种族主义者竟对这批远来的学生们进行了绑架。正在罗伯特·威廉准备采取行动进行营救的时候,三K党把黑人区包围了,开始打枪,一场大攻势就要开始。
罗伯特·威廉和黑人武装起来了,枪支弹药都配备在身上,三百多人彻夜巡逻,准备迎战。
一个通风报讯的消息传了过来,原来该州州长已经派遣了州部队向门罗进发,专以活捉罗伯特·威廉为目标,甚至想公开把他吊死在法院广场上。
在情势紧急之下,罗伯特·威廉迫得带领全家出走,先是漏夜逃亡到纽约,其后由于联邦调查局的通缉,再行逃亡加拿大。美国政府的黑手仍然不放过他,又要求加拿大引渡,罗伯特·威廉在当地友好的协助下,逃亡到古巴。就是他在古巴居留时,曾经两次要求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表声明,支援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
罗伯特·威廉于一九六六年抵中国居留,又于今年五月下旬到达非洲的坦桑尼亚。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0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七)
一九六三年在美国黑人历史上是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一年。这一年本来是林肯签署发表的《释奴宣言》一百周年;有许多黑人领袖曾经盼望,在一百周年纪念的日子里,美国黑人可以获得充分自由。这一愿望终于落空了,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统治集团的“明智”上面,这种希望是永远也不会成为现实的。
但是,在一九六三年里,美国黑人迎接到了一项更加富有历史意义的声明。伟大领袖毛主席应美国黑人领袖罗伯特·威廉的两次要求,在这一年的八月八日发表了《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美帝国主义种族歧视的正义斗争的声明》。
在这一篇声明中,毛主席谴责了美国统治集团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和压迫,揭露了美国政府在国内的反动政策和在国外的侵略政策之间的内在联系。毛主席论证了种族问题实质上是阶级问题这个革命的真理,分析了美国黑人运动的发展,热烈地支持了美国黑人的正义斗争。毛主席在声明中说:“我呼吁,全世界白色、黑色、黄色、棕色等各色人种中的工人、农民、革命的知识分子、开明的资产阶级分子和其他开明人士联合起来,反对美国帝国主义的种族歧视,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
几百年来,世界上从没有一个国家的领袖,把美国黑人问题提到这样高的地位。声明给美国黑人的革命斗争提供了强大的思想和理论武器。它是一盏光焰无际的明灯,为美国黑人指出了解放的道路。它是一个战斗号召,给斗争中的美国黑人和全世界革命人民以不可估量的巨大鼓舞。
毛主席的精辟论断,对于美国黑人认清当前的形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革命和反革命的阵线,从来不是以肤色人种来划分的,而是以阶级和政治界线来划分的。
在美国黑人内部,有一派是黑人民族主义者。毛主席的话向他们指出,不能专以黑色皮肤与白色皮肤的分别来区分敌我,因为在美国国内,不仅是黑人饱受剥削与践踏,白人劳动人民也处在同样的境地。因此,美国黑人和广大的白人劳动者的利益是一致的。
“万恶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制度是随着奴役和贩卖黑人而兴盛起来的,它也必将随着黑色人种的彻底解放而告终。”
这一段话是声明结尾,它照亮了美国黑人和一切革命人民的未来,判定了美帝国主义的最后失败。从最近几年美国面临的情况来看,这个伟大的预言,必将——而且是正在——变为光辉的现实。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1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八)
毛主席的声明越过高山,越过海洋,迅速传到全世界各角落里。这是正义的最强音,受到了广泛的热烈欢迎。
不仅是美国黑人,就是非洲黑人和全世界各色人种的被压迫人民,都受到无比的激励和鼓舞,大大提高了团结战斗的决心和信心。
美国黑人的感受最为深刻。罗伯特·威廉在接到应他的要求而发表的声明后说道:“毛泽东主席向世界各国人民发出的支援在战斗中的我们人民的呼吁,是一个新的解放宣言。”杜波依斯夫人也说:“从来还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的领袖向全世界发出过这样的号召。”
毛主席的声明在一九六三年秋天发表后,到了一九六四年,美国黑人的斗争便进入了新高潮,斗出了新水平。他们不再对于“民权”有什么幻想,也不再把一点一滴地冲击黑白隔离的樊篱作为斗争的重点,而是开始走上街头,展开了大规模的暴烈行动。
由此可见,一九六三年在美国黑人历史上的确是重要的一年。尽管美国当局使用全力封锁真理的传播,但仍然有一些黑人听到或看到新解放宣言这一指路明灯,通过了理论上的认识,开始学习和使用毛泽东思想;在另一方面,更多的黑人从一九五五年蒙哥马利事件到一九六三年八月华盛顿大进军的八年过程中,慢慢认识到“渐进主义”的不足,他们开始抛弃“非暴力”的主张,而决心以革命的暴力进行自卫,来反对反革命的暴力镇压。
因此完全可以说,一九六三年秋到一九六四年夏天这一段时间,构成了美国黑人运动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美国黑人新觉醒的时代到来了。
一九六三年四月,亚拉巴马州伯明翰市的黑人,赤手空拳,手无寸铁,只是由于举行集会和游行,反对种族歧视,竟然遭到大规模的逮捕和最野蛮的镇压。
在一个多月的斗争中,该地当局不仅每天逮捕二百多人,而且出动警犬和消防车,使用高压水喉驱散黑人队伍。
到了六月,密西西比州又出现了流血事件,该州黑人领袖梅加·埃弗斯在参加示威游行后,回到住宅门口,竟惨遭杀害。被激怒了的黑人群众,不畏强暴,更加英勇地斗争,并且迅速地得到美国各地广大黑人和各阶层人民的支持。纽约、底特律,以及接近华盛顿的马里兰州地区,都展开了大冲突。
斗争的迅速发展,引起了美国统治集团日益严重的不安。
进入一九六四年,大规模的群众行动开始了。年初,纽约五十万人掀起了反对歧视黑人的教育制度的罢课运动。四月间,成千上万的美国黑人在纽约“世界博览会”举行示威,向全世界揭露美国种族歧视的实况。
到了八月,闻名世界的美国黑人居住区——纽约市哈莱姆区,以及该市的布鲁克林区和纽约州罗契斯特市,先后爆发了延续近十天的黑人抗暴斗争。这是美国都市因黑人问题而展开大规模巷战的开端。
从一九六四年以后,每到夏天,必有一个都市由于细微问题引起种族冲突,星星之火,迅即燎原,从而发展为全国性的大规模的交手与流血,不仅年年如此,而且越演越烈。新的历史阶段由此出现了。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3
美国黑人的觉醒(三十九)
大都市里的抗暴行动于一九六四年在纽约市出现之后,展开在黑人面前的两条路线的对比就更加显著了,是采取“非暴力主义”,还是“以暴抗暴”,就成了每一个黑人必须考虑的课题。
那时出版的《美国的黑人革命》一书,发表了哈里斯调查机构的一项民意测验。在南方以外地方的低收入阶层黑人,已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人认为除了采取“以暴抗暴”一途外,别无他法。
到了一九六五年,分别代表这两条路线的黑人各自进行了一场斗争。虽然两场斗争在不同的地方进行,时间也相隔半年,然而,人们已经可以从两件具体的事例作出了具体的比较,从而得出正确的结论。
首先出现的“塞尔马事件”是在二三月间发生的。塞尔马是亚拉巴马州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只有两万九千五百人口,一万四千四百名白人,一万五千一百名黑人。在选民登记表上,百分之九十九是白人,百分之一是黑人。只此一端,其他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热衷提倡“非暴力主义”的马丁·路德·金选了这一地方,要率领当地黑人冲击樊篱,进行黑人选民登记工作,以便向全国黑人作出“非暴力行动”可以争取到平等权利的示范。
怎知,当地的种族歧视者绝不后让一步。凡是前往法庭进行登记的黑人,都遭逮捕,在七个星期之内,起码有两千人被送入监狱,而且有一名黑人木工杰克逊被开枪打死。
金牧师于是又采取了从塞尔马向蒙哥马利进军的手法,表示抗议。第一次进军,黑人队伍刚刚走出郊外,过了大桥,就被已埋伏下的亚拉巴马州警包围起来。骑警们电刺牛鞭齐舞,一阵群殴之下,黑人们猝不及防,四散奔逃,州警纵马直追,将他们践踏在马蹄之下,打伤并踩伤近一百人。
马丁·路德·金并没有直接参加这一次进军,因而遭到黑人群众的严厉不满。他迫于无奈,亲自到了塞尔马,再度率领队伍进军,然而,到了桥头,州警再度出现。金牧师在这时表现了最为怯弱的一着,只敢当着那些殴打黑人兄弟的骑警面前,跪在桥头,当场祈祷,祈祷完毕之后,便率领队伍回城,一场行进,又告失败。
再过了一个星期,又开始了第三次进军。这一次是在联邦军队“保护”之下进行的。为了保持金牧师的地位,华盛顿当局费了不少安排,才将这出戏勉强演完。
“塞尔马事件”引起了全国黑人的愤怒,也引起不少黑人的怀疑。他们怀疑,马丁·路德·金跪地祈祷的办法,到底会不会真正争取到平等权利。
到了八月,美国西岸的洛杉矶市展开了美国黑人运动史上的一场空前的抗暴斗争,美国政府竟派出了两师人(两万多人)开进市内,进行镇压和屠杀,留下了一笔新的、巨大的血债。
洛杉矶的风暴出现在该市的瓦茨区。在这一区内,黑人人口占到百分之九十八,人口密度为全市的三倍。其中,八分之一是文盲,失业率特别高。
平日在区内作威作福的警察由于欺压黑人,引起反抗。这件事情,就像火星一样,引起了燎原大火,黑人一致行动起来,斗争怒潮转眼间就烧向市内其他地区,并向洛杉矶的邻县发展。每到深夜,只见洛杉矶处处火光烛天。
约翰逊不仅出动了几万军警,使用了刺刀、步枪、催泪弹甚至于坦克和直升飞机来镇压黑人,并且进行了大规模逮捕,但是洛杉矶的黑人毫不示弱,与他们展开游击战,连放冷枪,一共周旋了十天之久,打死打伤军警数百;据估计,他们卤获的各种枪支,不下两千支。直到事件结束之后,军警虽然大事搜枪,也没有完全搜查出来。在美国历史上,太平洋沿岸的美国西部从来没有如此巨大的抗暴斗争。“瓦茨事件”一方面表现了黑人的英勇善战,智谋多端,面对着几万军警毫无惧色,大长了全国黑人的志气;在另一方面,也表现了美国全境已经没有一块安乐土,不论是南方种植园里的黑人,还是北部大都市黑人区里的黑人,还是西岸新兴都市里的黑人,都要起而造反,而且拿枪的黑人正式出现了。
一个是站着死,一个是跪着活,“瓦茨事件”与“塞尔马事件”的对比就是如此尖锐。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4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
“瓦茨事件”进一步激发起美国黑人的觉醒,反歧视、反压迫、反剥削的斗争,日益冲破“非暴力主义”的束缚,开始走上以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暴力的道路。一九六六年六月,在种族歧视最猖獗的密西西比州举行了“争取自由进军”。
这一次进军是密西西比州黑人领袖梅雷迪斯所发动和组织的,路线是从田纳西州的孟菲斯城开始,终点是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城。行进的队伍头一天还没有事情,第二天,刚刚进入密西西比州州境,种族主义分子便开枪袭击,梅雷迪斯身负重伤。
全国黑人团体的主要负责人闻听此讯,纷纷赶到现场,敌忾同仇,重新组织队伍,继续前进,同时,共同起草一篇宣言,准备在到达终点后的大会上宣读。但是,在起草宣言时,在是否直接谴责美国总统约翰逊的问题上,发生了对立的意见。
主张谴责约翰逊的是“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种族平等大会”。反对谴责约翰逊的则是拥有多年组织历史但一向提倡改良主义的“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和“全国都市同盟”。由于双方意见争执不下,反对谴责的两个团体竟然离队而去。
队伍继续前进,并不因沿途军警监视和包围而气馁。最初出发时,只有七人起步,但是到达终点杰克逊城时增加到了数千;而出席当天在州议会前举行的反种族压迫大会的黑人群众,则有五万人之多。当种族主义分子开枪寻衅时,部分示威群众立即举枪还击。
战斗的气氛越来越显著了,这时,代表“南方基督教领袖委员会”参加行进的马丁·路德·金连大会也不愿参加,离开了战列。就在这次大会上,“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站到了最前列,该会主席卡迈克尔喊出了“黑人权力”的口号。卡迈克尔生于特立尼达,后来入了美国籍,毕业于哈佛大学之后,在一九六五年深入密西西比州传习黑人斗争的运动中,到达密西西比州朗底斯郡组织黑人斗争。第二年,亦即梅雷迪斯组织之“争取自由进军”的前一个月,刚刚当选为“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主席。
这个以“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为名的团体,在这时候实际上已排除了“非暴力”的“非”字,而走上了战斗性的途径。其所以出现这一显著的变化,是因为它在一九六四、一九六五年参加“民权”斗争中,完全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希望完全幻灭所致。
除了公开强调武装自卫的卡迈克尔,另一个黑人团体“种族平等大会”也在七月初举行的年会上正式通过决议,宣布摒弃它二十多年来所一贯遵循的“非暴力主义”,公开主张黑人在受到暴力迫害时有权自卫和进行还击。
“黑人权力”这四个字在美国全境内形成了一股强风,吹遍各地的黑人区。
“黑人权力”的口号使黑人们在认识上提高了一步。要想拿到平等的权利,就得先拿到黑人的权力。没有印把子掌握在手里,就休想有与白人平起平坐的机会。怎样拿到印把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卡迈克尔把这一伟大的真理运用到美国社会的实践中去。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6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一)
亚拉巴马州朗底斯郡的黑人,在南方各州之中,受到最严重的种族歧视。
一九六五年一月,当地黑人组织起来,为争取平等权利而进行斗争。“南方基督教领袖委员会”和“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都派代表前往协助。代表后一个团体前往的,就是以“黑人权力”口号而出名的卡迈克尔。
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卡迈克尔在当地组织起“朗底斯郡自由组织”,以黑豹为徽帜。从此,“黑豹党”声名传遍遐迩,“朗底斯郡自由组织”的名称反而不大为人所知了。
这时,“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的指导思想有了转变,把工作重点从南方的种植园改到北部城市的黑人区。在这一项转变之下,黑豹党的组织也告北移,在旧金山、奥克兰、底特律等地建立了支部。
参加黑豹党的黑人大都是青年,他们把武力抗暴作为行动的重点。旧金山支部负责人牛顿在支部成立时,曾用这样的话表示站在武装斗争第一线的决心:
“美国是帝国主义体制企图在世界范围内镇压有色人种革命的重点。美国黑人的革命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的革命的一部分。我们可以使得帝国主义不能用枪口对准全世界的黑人。我们在这个国家里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单以我们团体的力量来与镇压者战斗,是不够的。今后,黑人反抗者会不断源源出现,与我们站在一起。”
牛顿又说:“黑人抗暴高潮到来时,镇压者一定会向所有黑人进行无差别的屠杀,实行见黑人就杀的战术。到了那时候,就是马丁·路德·金也不得不成为黑豹党员。因此,我们拿起枪来的第一个理由,就是促使黑人群众觉醒,大家都有携带武器的权利。”
为了证实这一点,黑豹党员曾多次在大都市里的黑人区里,携带着枪弹上膛的散弹枪和手枪,在街头公开游行。因此,美国统治当局把他们视为城市游击战的先锋队,无时无刻不在监视。
黑豹党与警察之间的一场枪战,一九六七年十月终于在奥克兰爆发了。牛顿腹部受伤被捕,被控打死打伤警察各一人。直到现在,牛顿还被关在监狱里面,要求释放牛顿的斗争,就是目前美国西岸黑人的主要斗争之一。
今年二月十七日,牛顿二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和“黑豹党”举行联合大会,宣布合并为一个组织。卡迈克尔、布朗,以及黑豹党的主要分子都出席了大会。布朗是现任“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主席,以“携枪煽动黑人武力反抗”的“罪名”,被控于法院,交保候审。他蔑视法庭的不准离开州境的规定,越州进入加利福尼亚州,到达奥克兰开会,受到欢迎。(布朗于五月二十二日被判处五年徒刑,现正上诉中。)
在这次会议上,布朗讲话指出:“我相信,本国的革命,将是一个被剥削者的革命——黑人、墨西哥人、波多黎各人和印第安人的革命……。革命的领导权则必须掌握在被剥削者的手中。”
“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国际部主任福尔曼则力倡,黑人应该联合起来,加强团结,为建立一个“不是中层阶级而是深入到我们基层工作者和所有贫民窟的大政党”;要马上采取行动,破坏战争工厂、警岗、警署、电力厂等。
在这个会议上,还选出了一个“影子内阁”,名单如下:首席部长(即总理)卡迈克尔,司法部长布朗,外交部长福尔曼,国防部长牛顿(在狱),情报部长克里维(在狱)。到了今年四月马丁·路德·金被刺身死后,全国一百二十五个城市黑人纷纷展开抗暴斗争,黑豹党又在奥克兰与警察进行了一场枪战,司法部长胡顿当场英勇牺牲,情报部长克里维被捕。
黑豹党在言论中拒绝与白人劳动人民站在一起,在行动中放弃了农村,将城市游击战作为单一战术,这都是在认识它时,值得注意之处。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7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二)
今年三月,美国黑人组成了“全国黑人反战反征兵联合会”;上月中旬,美国黑人领袖罗伯特·威廉出版了一本名叫《听我说,兄弟》的小册子,寄给在越南前线的美国黑人士兵。这都说明,美国广大黑人群众在进行争取自身解放的英勇斗争的同时,也大力展开反对美国侵略越南的斗争。美国黑人把本身问题与反对对外侵略政策联系在一起,是他们在政治上日益觉醒的又一重要标志。
近几年来,随着侵越战争的“逐步升级”,黑人在国内所受到的压迫和剥削便越大。拨到越南战场去的战费越是增加,黑人所受到的物价上涨、征税加重的负担便越重;美国军队在越南战场上越是连吃败仗,美国军警对于国内黑人的镇压便越来得残暴。因此,参加反对侵越战争示威的黑人,越来越响亮地喊出了“制止在越南进行的肮脏战争”、“越南和瓦茨区(黑人)从事同一斗争”的口号。
在黑人群众日益广泛参加反对侵越战争示威的基础上,美国各地黑人反对侵越战争的组织不断涌现,黑人群众的反战示威声势一次比一次浩大。
一九六五年四月,在华盛顿举行的要求“立即结束越南战争”的示威中,有四分之一的参加者是黑人,有些黑人组织还参与了这次示威的组织领导工作。一九六六年二月,在黑人团体的推动下,十多个美国南方重要城市在同一天举行了反对侵略越南战争的示威。
一九六七年四月和十月,美国广大人民掀起了两次规模空前的反战示威斗争。在纽约群众的示威队伍中,有一支主要由黑人组成的队伍,以越南南方解放阵线的大旗为前导,标语牌上写着:“黑人应该同白人种族主义者作战,不应该同越南的自由战士作战!”在华盛顿示威大会上,一位黑人代表公开号召侵越美军中的黑人士兵,“放下武器回到国内,在这里进行战斗。”
黑人妇女也是一支重要的反战力量。纽约哈莱姆区有一个名叫“愤怒的黑人妇女”的反战组织,每天到当地征兵站前举行两小时的示威。她们散发的传单说:“假若我们的男子汉必须战斗,那就让他们在这里为了黑人的尊严,为了保护黑人妇孺免遭白人凶手的残杀和侮辱而战斗吧!”
在侵越部队中,黑人占百分之十一。
在侵越美军死亡数字中,黑人占百分之二十二。在步兵第一线作战人数中,黑人占百分之二十五。在降落伞部队中,黑人占百分之四十。
这些数字说明,作战危险越大的部队,黑人所占的数字越多。
无情的歧视不仅在国内如此,在越南战场上也一样如此,引起了美国黑人青年的强烈愤恨和反抗。他们大声叫出:“越南人不把我们叫做黑鬼!”要战斗,就要在国内战斗,而绝不到越南战场去为这场不义之战充当炮灰。
许多黑人拒绝服兵役,烧毁征兵证,赶走征兵人员。不少已经入了伍的黑人士兵,也不顾军法制裁,拒绝充当杀人工具,驻在得克萨斯州的一些黑人士兵曾经散发传单,宣传黑人必须反对侵略并起而革命的道理。一个黑人青年在写给约翰逊政府的公开信中宣布:“我决不能入伍当兵,为你们打仗卖命,因为你们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你们的敌人。”美国黑人拳王克莱,坚决拒绝征召入伍到越南作战,不仅被无理剥夺了拳王称号,而且被判处五年徒刑。然而,这个黑人穆斯林绝不低头,正在继续进行斗争。
美国黑人斗争与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是美帝国主义颈上的两条重要绞索。两千多万美国黑人和三千四百万越南人民正在彼此支援,共同拉紧握在手中的绞索。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8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三)
美国当局驱使大量黑人到越南前线作战,自以为得计,其实正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在一九六六、一九六七两年中,美国进一步将越南战争升级,在国内便进行了更多样的进攻。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美国黑人在这两年里的抗暴斗争有如暴风骤雨,开始在衔头与进行镇压的军警展开搏斗,浴血奋战,每年有一万至一万五千名从越南前线回国的退伍黑人,便参加到群众的行列中,发生了一定的作用和影响。
一九六六年的前半年,美国各州已经不断出现黑人示威事件,到处都有火头燃烧;到了七月,“又长又热的夏天”到来,一场大风暴在美国第二大都市芝加哥出现了。
芝加哥的西区是有名的黑人贫民窟,天气炎热,黑人们打开街上的消防龙头给孩子们冲凉,市政当局竟派出大批警察开枪镇压。黑人们忍无可忍,开始“以暴抗暴”,转眼之间,燎原烈火点遍了芝加哥。
上街的黑人群众在几天晚上就增加到几千人,斗争一连持续了五天之久。七月十四日晚上,战斗的范围达方圆九平方英里,五千黑人同近千名武装警察展开了彻夜的搏斗。一些带枪的黑人同警察进行长时间的对射,狙击手们隐藏在高楼大厦里面,不断用冷枪射击,打伤了不少向黑人行凶的警察。同时,更多的黑人居民,也纷纷从街道两旁的楼窗向下倾倒玻璃碎片和垃圾助战。
三千州警被派进了芝加哥黑人区,使用包括轻机枪在内的各种长短枪枝、装甲车、催泪瓦斯进行暴力镇压,但黑人不畏强暴,继续作战,共有三名黑人被军警杀害,数十人被打伤,三百多人被捕。
芝加哥街头交战的枪声是美国黑人进行斗争以来首次出现的黑人枪声,束手被打的时代过去了,用砖瓦石块交手的时代也过去了。黑人们从自发的、孤立的、分散的战斗,逐渐向着有组织有配合的战斗发展了。
芝加哥的枪声传遍了各地,美国的一系列大中城市,如费城、旧金山、克利夫兰、纽约、洛杉矶等地,也都接连爆发了类似的黑人斗争。
这场新风暴震惊了华盛顿,把统治集团吓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与第二年——一九六七年出现的黑人斗争的暴风骤雨比较起来,却有如小巫见大巫了。自从进入一九六七年以后,一百多个城市的大大小小斗争始终未断,其规模之广泛,程度之激烈,都是美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根据美国官方显然缩小了的统计,这一年头十个月的黑人大规模武装抗暴斗争就达七十五次,相当于一九六六年全年黑人斗争次数的三倍半,一九六五年的二十五倍。
斗争次数的增多还不能完全说明斗争之激烈。因为,这一年夏天发生在美国第五大城市、汽车城底特律的十天抗暴斗争中,将全城六分之一夷为平地,就最足以说明战况的猛烈。
一九六七年的“又长又热的夏天”是美国统治阶级最为难熬的夏天。七月中旬,与纽约市一河之隔的纽瓦克市首先因为警察作威作福,发生了抗暴行动,黑人群众与开进城内的七千军警交战四天四夜,虽然有示威黑人二十二人被打死,两千人被打伤,一千六百多人被逮捕,却也有三名军警被打死,五十多人被击伤,这是空前未有的纪录。到了八月,底特律黑人群众抗暴斗争的规模就更加超过了纽瓦克,他们不畏强暴,不怕牺牲,抗击近两万名武装军警的镇压。空降部队出动了,坦克也出动了,但是,黑人狙击兵展开了游击战,甚至于拖出了机关枪,配合狙击小组进行突袭,到处是冷枪,到处是大火(火头达一千四百多处)。在这一场作战中,黑人共四十一人死亡,近两千人受伤,三千多人被捕,损失十亿美元,整个汽车业中心陷于瘫痪,“从空中看来,好像中了炸弹的城市”。这都是空前未有的纪录。全国三十二个州九十几个城市的黑人一致起来响应底特律的抗击行动。
一九六六年芝加哥、一九六七年的纽瓦克、底特律的大风暴使得“民权”、“种族合一”和“非暴力”等等戏法一一在广大黑人群众中破产,武装抗暴逐渐成为美国黑人斗争的主要形式。卡迈克尔在底特律事件后指出:许多参加斗争的美国黑人手上拿着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他说,毛主席的许多教导正在帮助美国黑人觉醒起来。
在这几场斗争中,黑人中的新的一代,经受血与火的洗礼而迅速成长。他们之中的一些先进分子已经开始认识到,除非彻底摧毁帝国主义制度,黑人不可能真正获得解放。这些人正在黑人斗争中起着越来越显著的作用。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19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四)
除了贫苦失业的黑人青年外,黑人知识青年也正处在新的觉醒之中。在过去的一两年中,许多黑人高等学校和中等学校不断出现大规模的反对侵越战争、反对奴化教育、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在一些学校,这种斗争还发展成为激烈的武装抗暴斗争。
美国学校里的焚兵役证的运动,黑人学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从一九六六年底开始的反对“道氏化学公司”到各大学校招募职员的斗争,以及揭发五角大楼与各大学订立军事研究合同的斗争,黑人师生们也都积极参加。“道氏化学公司”是美国在侵越战争中所使用的凝固汽油弹的制造商,每年要到各大学向毕业生招募科技人才,现在已受到集体制裁,学生们拒绝到这种制造大规模屠杀越南人民的武器的工厂去工作。
过去创办的黑人大学和中学,目的是培养一批为统洽集团服务的黑人知识分子,通过他们来影响黑人,用以扼杀黑人的觉悟。但是,事情正在走向相反的方向:在美国广大黑人劳动群众的影响下,许多黑人知识青年开始战斗起来了。
在这方面,华盛顿霍华德大学在一九六七年发生的变化,就是一个突出的例证。霍华德大学是美国最著名的大学,被称为美国黑人资产阶级的“母校”和“堡垒”。正是在这个“堡垒”里,黑人学生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对侵越战争、反对奴化教育的斗争。三月间,当美国征兵局长赫尔希跑到这个大学搜罗侵越炮灰的时候,学生们高喊着:“美国才是黑人真正的战场”,把他赶出了学校。同时,部分黑人师生成立了“黑人权力委员会”,提出了要把学校办成一个真正为黑人服务的学校的口号,并且要求更改校名,要求把斯瓦希利语(在东非通用的一种黑人民族语言)列为必修课,以及开设中国语文课等。接着,四五月间,这个大学又爆发了有全校百分之九十以上学生参加的大罢课。
在南方,田纳西州菲斯克大学、得克萨斯州得克萨斯南方大学、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大学也都有同样的斗争。在去年五月间的杰克逊大学学生上街示威中,州当局出动了四辆坦克和架设机枪的吉普,打死一人,打伤四人。这一暴行。更进一步促进学生的觉醒,他们组织起“黑色人民团结运动”,并且到处散发传单:“我们要尽一切力量和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保护我们的黑色妇女、婴儿和男子。我们如果不想灭亡,就必须团结起来。”
在这样情况之下,人们于是看到了一个新的事实,“黑人权力”和“学生权力”正在迅速结合,震动着美国各大学府。
霍华德大学学生的要求已经遍传到各院校。黑人学生们已经普遍向校方提出,应该增设有关黑人历史、文化、文学和艺术的课程。非洲后裔学生组织更明确提出,要多了解非洲,打倒“欧洲中心论”。
今年四月开始的纽约市哥伦比亚进步学生运动,越发显现出“黑人权力”和“学生权力”结合起来的力量,该校学生占领学校已一月有余,这也是美国历史上从没有过的事情。占校运动在美国已不是一家,前面提到的霍华德大学也被学生占领,但是,要以哥伦比亚大学最具典型。
哥伦比亚大学在美国占有特殊地位,和耶鲁、哈佛、普林斯顿三大学并列为四所“最高学府”。它与黑人的哈莱姆区毗邻,本身就是这个黑人区的大业主,经常在“城市更新”的名义下赶走黑人住家来扩充校舍。这一次哥伦比亚大学生运动的导火线,就是因为该校侵占哈莱姆区的公园来修建学校的体育馆,而又不许黑人入内使用。现在,学生们提出了三项要求:反对种族歧视,要求停止占地修建体育馆;反对侵越战争、要求校方停止该校的“国防分析研究所”(研究越战策略机构)工作;反对政治迫害,不得处分参加学运的学生。黑人学生不仅和白人学生团结在一起,而且也团结了哈莱姆区的黑人群众。
不仅是纽约,各地的许多学生团体,为了进一步发动和团结群众,已经到附近的黑人区进行工作。各地具体的作法虽然不同,但多数积极分子越来越认清,有必要把黑人学生运动和黑人解放运动结合起来。
“学生运动是整个人民运动的一部分。学生运动的高涨,不可避免地要促进整个人民运动的高涨。”美国黑人学生运动的高涨,势将起着先锋的作用。
更正:昨日《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四)应为(四十三)。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20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五)
一九六八年四月四日,田纳西州孟菲斯城的一声枪响,打死了主张非暴力主义的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由这件暗杀案引起的一场更大的黑人抗暴斗争风暴,席卷了美国全境的一百二十五个城市,这一年的“又长又热的夏天”,还没有到炎炎夏日,便提前到来了。
孟菲斯城从三月下旬起,就已进入了紧张状态。当地的清洁工人(黑人占九成)要求加薪和承认他们的工会,遭到市政当局拒绝。后来,马丁·路德·金赶到当地,于三月二十八日率领群众队伍游行。这一场非暴力示威,依然引起了市政当局的镇压,警察在全城各地进攻黑人人群,施放毒气;州长并且派遣了四千州兵前往助阵,另有八千州兵奉命戒备。这一天,全城有数百黑人受伤和被捕,一人死亡。
血案发生后,马丁·路德·金再一次表现出他的投降态度。他说:只要联邦政府应诺“为今年夏天开出一个积极的时间表”,他可以将计划中的“穷人向华盛顿进军”取消,“我是一向愿意谈判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路线,也没有获得白人种族主义者的宽容。四月四日的夜间,马丁·路德·金正在旅馆的凉台上与助手们商议计划,被人从马路对面的小旅舍中连开数枪,击中头部,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
消息一经传出,全国各地的黑人立刻闻风而动,到街头示威抗议,与镇压者进行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武力抗暴斗争。他们不畏强暴、袭击开枪的军警,焚烧种族主义者的商店,把反动的社会秩序打得个稀烂。华盛顿、芝加哥、洛杉矶、底特律、巴尔的摩等大城市,都陷入一片混乱。
在表面上看,这一场大风暴是由于马丁·路德·金而引起,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个导火线。美国黑人抗暴斗争的一触即发,正是反映了今天美国国内的阶级矛盾的空前尖锐,全国都布满了干柴,任何一颗火星,都足以引起一场熊熊的烈火。
黑人们高声叫出:“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了,拿枪上街的时候来到了。”西方各国舆论也一再惊呼:“黑人的非暴力主义路线死亡了。”
这一次政治风暴虽然是匆匆而起,看来,在各大城市之间,既无一定的联系,也无一定的计划。但是它的声势依然超过了从一九六四年到一九六七年这四年夏天的斗争。不仅如此,大规模的硝烟还冲进了白宫。就是在美国统治集团脚下的首都华盛顿,也燃烧起来了。
华盛顿的黑人人口,占全城人口总数的百分之六十六,在过去接连四年的黑人抗暴斗争中,华盛顿所受的“传染”还不大。美国总统约翰逊已经看到了这个爆炸因素,特别在去年秋季“委派”了一个名叫华盛顿的黑人来出任市长。在他以为,华盛顿的市长名叫华盛顿,而且是黑人,总可以起一些安抚作用了,其实,所得效果,适得其反。
华盛顿的黑人马上就指出,华盛顿城只有一个黑奴市长,而没有一个黑人市长。因此,马丁·路德·金被杀的一经传到,他们马上从四处的贫民窟涌上街头。华盛顿的几条主要街道,火头长达两英里,七十个熊熊火头的浓烟,一直扑向白宫和国会附近。美国总统约翰逊慌了手脚,不仅将白宫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以防万一,而且调派了大批军警,进入华盛顿、美国的心脏也如战场一般,开始了战斗,黑人狙击手到处开枪射击。一连几天,烟雾弥漫,火光冲天,瓦烁成堆。约翰逊连夜不眠,两眼通红,活象热锅上的蚂蚁,在白宫里团团打转。
不仅是华盛顿,就是其他一百二十几个城市里都是如此。约翰逊一共抽调了五万五千名陆军和州兵进行镇压,还有两万两千名正规军准备随时行动。然而,各城黑人英勇抗击,不是觉醒的美国黑人害怕全副武装的美国反动派,而是全副武装的美国反动派害怕觉醒的美国黑人。
愤怒的火种已更深入地遍布各地,因此,美国统治集团已经在高声惊叫,“到了今年夏天,不知还将有什么更‘可怕’的局面出现!”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21
美国黑人的觉醒(四十六)
就在美国黑人在一百二十五个城市展开抗暴斗争的高潮时,伟大领袖毛主席今年四月十六日发表了《支持美国黑人抗暴斗争的声明》。这是在斗争关键时刻的指南针,这是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文件。
自从一九六三年八月,毛主席发表《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美帝国主义种族歧视的正义斗争的声明》以来,美国黑人的斗争有了很大的发展。今年四月,美国黑人掀起了抗暴斗争的新风暴,其规模之大,斗争之激烈,是美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它显示了美国黑人的进一步觉醒,反映了美国国内阶级斗争的进一步尖锐化。
毛主席在短短的四年半之中,两次发表支持美国黑人斗争的声明,而且对于他们的斗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对于美国黑人乃是极大的鼓舞。
不仅如此,新的声明一方面指明了美国黑人争取自由解放斗争的方向,一方面号召“全世界人民更紧密地团结起来,向着我们的共同敌人美帝国主义及其帮凶们发动持久的猛烈的进攻!”它对于当代世界革命运动也将产生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
毫无疑问,毛主席关于支持美国黑人斗争的第二个声明的发表,必然进一步促进美国黑人的觉醒,使他们争取解放的正义斗争更加汹涌澎湃地向前发展。
这几年,随着毛泽东思想的广泛传播,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影响,美国黑人对于毛主席有着无限的尊敬。据日本《朝日新闻》驻美记者辰浓和男今年四月十三日报道,他为了采访马丁·路德·金被刺以后一百二十五个城市黑人一同奋起抗暴的消息,在新泽西州的纽瓦克会见了指挥青年反战运动的黑人活动家哈蒂逊。哈蒂逊说:“在我们美国黑人中间,占压倒多数的人崇敬毛泽东主席!”
辰浓和男又报道:他在纽瓦克黑人贫民窟访问一个黑人工人家庭时,那工人拿出红色的《毛主席语录》(英文版)给他看,并且郑重说道:“这是本好书!对我们非常有用处!”
不仅如此,据辰浓和男写道,在那工人家庭的墙壁上,在他一家八口合家欢的照片之上,还挂着一幅毛主席的照片。那工人说道:“一句话,毛泽东是伟大的人物。他把那样古老的中国改变过来了!”
是的,古老的中国可以改变过来,年纪虽轻,但社会制度已经腐朽不堪的美国,也一样可以改变过来。
据女作家汉素音在两次赴美演讲印象记里写道,目前,《毛主席语录》在美国已经不胫而走。在香港的人也知道,从南越战场前来香港“休假”的美国黑人士兵,也都想方设法要寻购一本《毛主席语录》。这就说明,美国黑人已经逐渐看到,要想把美国彻底改变过来,就要在这本红宝书中寻找答案。
巴法罗的纽约州立大学黑人学生已经采用了张贴大字报的方式,抗议校方与五角大楼勾结。大字报最大的一句话不是别的,乃是毛主席语录:“造反有理!”过去,美国大学生讨论问题最喜欢使用法国哲学家萨特的话,现在却是《毛主席语录》被经常引用。
当毛主席的第二个支持美国黑人斗争的声明发表以后,美国黑人领袖罗伯特·威廉立即指出,这一声明是非常及时、非常重要的,它必将鼓舞美国黑人进行更大规模的抗暴斗争。
美国进步劳工党也发表了声明,号召黑人进一步组织起来:“我们有斗志。我们有英雄。现在我们需要明确的思想,需要组织起来,需要明确的计划,这些因素已把其他地方的解放斗争引向胜利。战斗性加上对革命理论的深入学习——再加上组织工作,将使我们终于获得解放和完全的自由。”
应该怎样用明确的思想来统一起来?进步劳工党的声明强调指出:毛主席“写下了关于人民解放的卓越著作”。
面对着美国黑人抗暴斗争即将更加风起云涌的新形势,美国统治当局正在磨刀。
经过几百年的斗争,广大的美国黑人群众空前觉醒,他们既不怕穷凶极恶的镇压,也不受花言巧语的欺骗。敌人手里拿着刀,要杀人,被压迫人民也必须拿起刀来。美国黑人武力抗暴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
目前,美国在越南战争中接连遭到惨败,财政金融危机越来越严重。在这种情况之下,美国黑人斗争的猛烈发展,不能不使得美国统治当局越发狼狈不堪,更加陷入不可解脱的重重矛盾中。黑人斗争、侵越战争、美元危机,是套在美帝脖子上的三根主要绞索。这些绞索正在越来越紧。北美、西欧的风暴正在越刮越猛,帝国主义阵营遭到了更猛烈的冲击。
毛主席在关于支持美国黑人斗争的两次声明中两次指出:“万恶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制度是随着奴役和贩卖黑人而兴盛起来的,它也必将随着黑色人种的彻底解放而告终。”
胜利一定属于觉醒了的英勇的美国黑人!(全文完)
原载《参考消息》,出版日期:1968.07.23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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