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乎?鼠妖乎?
猫妖乎?鼠妖乎?
唐代宗李鹏时,陇右出了一件奇事: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同时哺乳于一只老猫。老猫同时喂养着幼猫和小鼠。陇右节度使因奇将三物进献给了皇帝。因此,一时朝中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四起:一方面认为这是自然和谐的征候,是吉兆;一方面有中书舍人崔祐甫等反驳:“事物反常即为妖。猫本来是抓鼠,如今同乳,必妖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类似的事总让人司空见惯。作休闲,在不影响该干的活的前提下,稍作讨论或不为扯淡。
我们姑且放下和谐吉兆说,想一下如是“妖兆”,是猫妖乎?是鼠妖乎?
在人看来,猫何能成妖兆?不外认敌为友,渎职亵责。猫生在宠物世家,没人告知猫,鼠是其传统美食,没人示范如何享用美食,没人讲述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告诉猫移民中国的历史:“猫生西方天竺国,唐三藏携归护经,以防鼠噬,始遗种于中国”,告诉其逋鼠原本是其神圣天职。从不为住食计,那么这猫可能几代之下只会做宠物,衣食不仅无忧,且学会了会挑肥拣瘦,知道只要取悦着主子,学会撒娇咪叫得缠绵,送抱投怀得温柔,察言蹭身得娇媚就足够了。再不需认清敌友去解决猫的使命的首要问题,猫的遗传基因也在与时俱进,终于生出变异,在漫长的敌对冷战中适应并习惯着共处、共生,偿到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好处,宠猫野鼠成为朋友无足怪矣。也许将来中国猫亦如埃及猫,象希罗多德《历史》中所记,被认作圣兽加以礼拜,并要在其死去时为其送葬,主人全家剪眉毛以为悼念。
鼠妖乎哉?首先鼠要不再“胆小如鼠”,在猫前不能麻爪,还要能让猫视作己出,与幼猫情同手足,仅有“英雄鼠胆”是做不到的。其次,鼠要能心脑机巧再超常。象《光明日报》曾经报道的鸦片烟鬼家的群鼠,它们竟然被动在屋中吸烟全体成瘾,待烟鬼死去,烟源断绝,竟群鼠中毒瘾毙。以往的“鼠目寸光”,闻香即吃又搬再藏,相互争夺是不能同猫同乳的,况且最好还需有哪个老母鼠敢同老猫一样,让鼠猫同乳于它,以征其诚。再者,鼠远逊于猫同人的关系密切,养猫为逋鼠观念依旧深入人心,鼠为害过街时要喊打可能还是潜主流意识。象因属相为鼠就能获敬受宠的人还远远不够多。猫可同人同吃同住同捉鼠,鼠动了人的灯油、奶酪仍然属于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会令人猫一齐上阵替天行道。鼠要在人那里取得同猫等高的地位还有相当长度相当遥远的路要走。鼠妖的条件显然不够成熟。
由此可见,猫鼠成妖,仍待时间的成全、洗礼,联系目前看到的鼠猫一齐嬉闹,一钵同浆,一室安寝,还看不出是动物群体进化的方向。其“妖乎”与否,当不在乎本身。这便让人想起庄子那句名言:“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也。”猫还是那只猫,鼠也还是那只鼠,不过因“物易其性”罢了。这即不是猫妖,也不是鼠妖,仍该“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天地要如此生成猫鼠,猫鼠要如此自由,人何必固守猫鼠恒敌不变之念呢?不再去指望猫去保护自己的那些粟麦和经书不就完事了?
长此以往,我们总是利用灌输得来的社会标准去欣赏自然中人为的美好,被装饰、被修剪、被人化的自然一旦离开人为的标准,即所谓为反常或成妖,异兆悲音每每又让我们头脑和脚下自乱方寸,一仍旧贯地还是对自然无能和无知。人妖吉凶成了忽悠、利用的传统工具。“改造”不了自然,就去膜拜反常,其结果都是人离自然更远,人性再被自然抑制,人智又一次被现象说法所愚钝,人心在愚钝中不断被戕害,仍不知反转一下前行的思路,多一种想法,多一种认可。
“英明老猫聪明鼠,但缘和谐有乳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