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战士：论雷峰塔的倒掉——写在老舍先生逝世40周年

国际战士：论雷峰塔的倒掉——写在老舍先生逝世40周年

　　今年是文革发动40周年，也是作家老舍先生自杀40周年。本来，我们一直相信老舍是被怎么毒打后考虑到将要坐老虎凳之类的酷刑，所以干脆投湖，可是，最近读到一则材料，其实老舍当时被红卫兵抽了几皮带后又自己起来回家了，可见是轻伤。又读到启功先生一则回忆材料，其实老舍根本没有投太平湖，而仅仅是家不远的一个水塘，碰巧那几天下大雨，水很满，所以老舍不幸去世，所谓太平湖之说是文学界一些人的往逝者身上镀金的一种常用手法。但是问题就来了，老舍也没有留下遗书，那么，是真的自杀还是不小心路滑落进塘里，那就很难说了。　　

　　我读那么多伤痕文学，最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总是写什么他们当年怎么不幸被“发配”到农村，怎么不写写怎么遭受国民党常用的“灌辣椒汤”、“坐老虎凳”这些酷刑来攻击一下文革不是更好，而“文革”只有一个张志新据说受到酷刑，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跑到美国去的记者的空口孤证，没有任何旁证和物证。据说国民党时代是很多知识分子向往的言论自由的时代，不过，光国民党枪杀、暗杀的知识分子就可以开出一大串名单：邵漂萍、李大钊、杨杏佛、闻一多、李公朴、柔石、殷夫。。。。。。，，集体处决文人是国民党时代的家常便饭，那么，至少应该开出一个文革怎样处决了成千上万知识分子的名单，可是，知识分子炒来炒去也就是张志新、遇罗克那么不到5、6个人，别的尽是什么被降了工资，原来连开除都没有。而且老说什么入党、提干遭到歧视，那么，我就奇怪了，你不是认为共产党迫害你吗？你还成天想入那个搞专制的党干吗？人家专制也没有说不入党的知识分子就不给饭吃。因此，我说，“文革”时期拒绝右派和他们子女入党、提干其实就是照顾他们，免得他们在组织内遭受专制迫害，那些整天拿文革时期怎么机会不平等的人来说事的人只能证明他们是弱智。一个老舍算是自杀，不过国外作家自杀的多了，海明威、川端康成。。。。。，人家没往迫害想。　　

　　我就琢磨，为什么中国知识分子这么娇贵？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我读《芙蓉镇》，从经济学的角度破解了这个迷。秦书田算是一个被打倒的右派，可是别低估人家知识分子，人家有投资眼光，恰好看上一只优质、低价股——卖豆腐的胡玉音，有钱但是也被批判导致股价低估。所以人家秦书田立刻介入，而且没有竞争者。对于惟利是图的商人胡玉音来说，本来对于身边多一条寄生虫是谈不上高兴的，但是好在她也看到秦股的未来10多年后的增长潜力，所以就舍得放长线。结果，当芙蓉镇那些穷光蛋整天饿肚子闹革命时，人家不但日子比一般人滋润得多（有钱嘛，还怕过不上日子？），而且不用任何成本地做到了低调——投资安全。投资成本仅仅是所谓名誉，不是说树大招风么，其实根本没有成本。然后，当改革时代到来时，已经初步完成了资本积累的秦大作家立刻大做“被迫害”广告——扩大规模，赚得更多。因此，你能说中国知识分子不是投资天才么？不，经典的风险投资小手笔。　　

　　所以，一部《芙蓉镇》，让我读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经济学。例如知识分子总是说他们怎样几千年“为民请命”，是站在老百姓一边的，可是，《芙蓉镇》里当秦书田真被要求与工农结合时，人家立刻不干了，毫不犹豫站到有钱的胡女士一边，或者说站到先进生产力一边。什么“人民”，见鬼去吧。因此，我认为，对于知识分子的“被迫害”史，唯一合理的解释角度是经济学角度而不是什么政治、思想角度。例如，《儒林外史》里的范进是被认为受过专制迫害的，可是人家有志气，宁可饿死，坚决不去做农民自食其力——后来证明他非常有风险投资眼光。同样，我们总是听到知识分子说历史上曾经被什么“焚书坑儒”，有过“文字狱”，却忘记了其实人家99%比90%以上中国人生活舒服，即使在所谓“被迫害”年代，历史上倒霉的知识分子也就是他们教给我们那几个。毋宁说所谓“苦难”仅仅是知识分子为了增加利润率而投入的广告支出。所以我说，对于知识分子历史上的所有所谓“被迫害”，只有把它们统统理解为风险投资才是正确的。　　

　　但是，人民毕竟还是有眼睛的，还是能看到这些所谓“被迫害”的人们却每天在美酒、青楼中间周旋的生活，知识分子们终于有点不安了，因为他们还害怕人民看得更多，例如他们害怕人民怀疑当初是不是知识分子强迫女子缠足和自杀，害怕人民思考为什么被知识分子控诉的毛泽东时代人人有饭吃，看得起病而当这些“为民请命”的人们上去后反而没有了，为什么现在中国每年自杀的人数比“浩劫”年代多一个数量级？为什么“浩劫”年代偏偏是中国妇女最有尊严的时代而知识分子们幸福时中国却满街都站着女子。很简单的一个办法是，制造一些知识分子菩萨来给中国老百姓跪拜，让他们死心塌地相信知识分子真的是真、善、美的象征。我想起《白蛇传》里的雷峰塔。　　

　　老舍，他有幸被他所在的群体选中，作为证明中国知识分子圣洁的象征，于是，被一层层镀金，从“遍体鳞伤”，到“太平湖”，他有幸成为中国知识分子从古至今制造的一系列菩萨中的一员，有了这些菩萨，老百姓终于相信，历史上迫害妇女的不是知识分子，让广大工农流落街头、年年奔走他乡的不是他们，让千千万万女子出卖色相的不是他们。人民从知识分子那里知道，毛泽东时代割张志新喉管是罪恶的，而知识分子最近30年割工人农民喉管是伟大的。　　

　　但是，这些都是知识分子的如意算盘。事实上，早在150多年前，当知识分子的叛徒洪秀全揭竿而起时，中国知识分子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慌了，他们明白窝里反的后果，于是干脆直接组织刀枪对抗他们每天请命的“民”。1927年，当农民运动又一次如火如荼时，这些平时把“人民”挂在嘴边的民主人士又一次对革命者举起屠刀，他们明白，一旦自己家里的土地被没收意味着什么。当1949年新中国建立时，又有多少知识分子又打起历史上知识分子怎样成功改造农民起义政权的算盘。　　

　　但是，1957年，知识分子突然发现，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毛泽东捅破了他们的画皮。到1966年，中国几亿愚民居然一个个舞文弄墨揭露知识分子的真面目，几千年文字都是知识分子的私家园地，但是，这次却成了愚民们的乐园。　　

　　但是，这次毛泽东输了，他低估了一个经过1300年科举制打造出来的特权势力的实力——人家历史上敢杀几千万人来镇压不可一世的太平天国，何况要求”一个不杀。大部不抓“的毛泽东？　　

　　如果说1927年的大革命失败证明了工农阶级必须有自己的武装，那么，1976年的失败证明，中国工农阶级还必须有独立于知识分子阶级的舆论和思想武装。要想知识分子阶级再为劳动阶级提供舆论支持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是，从1851到1927到1966，中国知识分子明显越来越恐慌了，他们开始意识到，科举制的灭亡对他们是多么可怕的损失。所以他们更加积极地制造菩萨。或许，老舍们临死前，未必没有意识到，他所幻想的、历史上知识分子那种菩萨般享受人间香火的日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这可能也是他的死因。　　

　　不过，对于中国的劳动阶级却未必，自从毛泽东晚年唤醒了他们的尊严，告诉了拳头的力量，他们开始用自己的眼光看知识分子，他们第一次不再从知识分子的利益去考虑知识分子，尤其当他们看着最近30年来自身阶级的遭遇时。　　

　　也许，就在不久的未来，中国老百姓谈到老舍的死时，会说：“那不过倒了一座雷峰塔而已”。

原载强国论坛（作者：国际战士/2006-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