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经济学之由张五常想起钱钟书(修订)
确切的说,是想起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的“重印本序”,其中有一段是:“《丛书》的体例对作者提一个要求,他得在序文里追忆一下当时的写作过程和经验。我们在创作中,想象力常常贫薄可怜,而一到回忆时,不论是几天还是几十年前、是自己还是旁人的事,想象力忽然丰富得可惊可喜以至可怕。我自知意志软弱,经受不起这种创造性记忆的诱惑,干脆不来什么缅怀和回想了。”
在《<佃农理论>的前因后果》里有节“五个小时的争辩”云:“一九六六年五月某日下午五时,加大为我的论文大纲开研讨会,到会者大约四十人,其中十多位是教授。教授们没有在会前读过早已拿到的大纲,因为他们一致认为第一页的六个结论全盘错了。”在我看来,即使出于纯好奇心,也该读一读,难道经济学教授们都偏执到如此比无知还可怕的地步?
又云:“两个小时后,第一个站在我那边的是H.Somers,很有点强辞夺理。……赫舒拉发跟说:‘不要管第一页的六个结论,我们要从第二页的分析开始。’”而在另一篇文章中,赫舒拉发的话就是张五常自己说的了。当然这是小问题,主要的问题是两个小时后,才有教授恍然大悟,而且争辩一直持续五个小时。上帝啊,难道经济学教授们理解力都比较的有问题?说实话,我比较倾向于这个结论,因为经济学教授们在坚持理性人假设的同时,往往又把一部分人当白痴:比如马歇尔把地主当白痴,科斯把种麦子的当白痴,阿尔坎则直接搞个白痴理论,并且被张五常发扬光大……
三云:“争论的 诸 君主要是为了一点后来我才知道是老生常谈的……。”说“后来我才知道”,那意思是“一九六六年五月某日下午五时”之前是并不知道这个老生常谈的。张五常在《经济学要怎样学才对》里又说:“我的经济学很传统,从史密斯到李嘉图到米尔到马歇尔到 鲁宾逊 夫人到凯恩斯到费沙等,我都读得认真。跟着是森穆逊、阿罗、史德拉、佛利民、艾智仁、赫舒拉发、普纳、高斯等较为近期的,也读得认真。可以说,一九六五年之前的文献我读得多而透。六五到六九年间,我转攻资料性的读物。一九六九之后,自己不再进图书馆,要什么资料由助手替我找寻。……”照我的理解,“从史密斯到李嘉图到米尔到马歇尔到 鲁宾逊 夫人到凯恩斯到费沙等”的著作,应该属于张五常“一九六五年之前”就“读得多而透”的文献,而不是资料性的读物。大家又都知道,至少史密斯、米尔和马歇尔的大作里都分析过这个老生常谈,难不成读得认真的 张 教授偏偏把这点老生常谈给漏掉了?
以前爱看些红楼梦考据之类的书,免不了粘点考据癖的恶习,以上就是恶习发作的一点成果。不过,还是要先感谢张五常,因为据都在他的《五常学经济》一书里了,省却了我不少别处考的麻烦。
【补记】在张五常《学术生涯的终结》中又看到这么一段:“我要到二○○三年才肯定县是地区竞争的主角,这种竞争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竞争,为何如此不容易解释。复杂难明的问题多得很,而最后一个难关要到二○○四年底,深夜彷佛睡着时突然想到一九六六年读到的马歇尔的一个注脚,才解通整体。”这可见张五常书读的确实认真,近40年前读的一个注脚,在彷佛睡着时还能想到。但更说明了,我前面的理解是错的,我太高估马歇尔了:马歇尔的大作,在张五常而言不过是“资料性的读物”之流。这也可见,局限于一书做考据是比较危险的,不读书就更危险,但天才不在此限。不过,还有待考据的一个问题是,张五常读马歇尔是在“一九六六年五月某日下午五时”之前还是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