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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抗美援朝经历

火烧 2010-10-26 00:00:00 网友杂谈 1025
文章讲述父亲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经历,包括参军过程、入朝运输、军械部生活及战争中的真实细节,展现那段历史的珍贵记忆。

我的父亲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当时他还是湖北罗田县的一名高中学生,听到祖国“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后,他弃学报名从军,先分到武昌军械学校学习,1953年正式入朝参战。他今年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患有帕金森病。这里的文字是他过去几年断断续续写的回忆录中的一部分,在抗美援朝六十周年的时候,我把他发在乌有之乡,也算是对那个激情年代的一份永久纪念!

我们第二期学员经过了近两年的严格的军校学习,通过国家考试毕业,即将分赴部队。

1953年4月中旬的一天,学校领导将全校毕业学员集合广场,宣布各自要求去的地方,接受新的工作。这天天气特别晴朗,每个人的心情既是高兴又很紧张,高兴的是马上奔赴新的工作岗位,发挥所学过的东西,为国效力。紧张的是不知分到何处,怕留机关、留后方。操场上站满了人,但非常肃静,首先宣布分到国内各大军区、部队的,这里我的心情特别紧张,当国内宣布完后,接着宣布赴朝名单,我的心情开始放松,不多时就念到了我的名字:汪云祥,到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军械部,我的心才往下一落,这回真正当一名“最可爱的人”,实现了我的愿望。分工宣布后,学校发给我们生活费和路费,大约过了三天,我们分到朝鲜的学员于一天下午步行至江边过轮渡,到汉口大至门火车站乘车,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感到特别新鲜,火车未进北京,经丰台而过,第二天到达沈阳,天已经变黑,火车本应开灯,但当时敌机猖狂,为了安全起见,火车关灯行驶,大约在晚上十二点后,火车进入鸭绿江边的安东市(后改为丹东市),我们刚下火车就响起了防空警报,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领队的说敌人飞机来了,大家就地隐蔽,大约过了20分钟解除了警报。我们住进了志愿军后勤部招待所,在这边境城市待令出国,有时到鸭绿江边近看一看,中国和朝鲜一江之隔,用两座大铁桥将两国人民连接在一起,侵朝战争暴发后,美帝国主义飞机轰炸鸭绿江,炸断一座桥,桥梁一头还插在水里,只剩下单线运行,美、李还想把战火延伸到中国,经常轰炸安东市,所以我国不能等闲视之。  

四月下旬的一天,换上中国人民志愿军胸章,头戴五角星军帽,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志愿军战士,领导通知下午入朝,带队的是志愿军后勤部驻沈阳留守处的同志,时间在下午5点左右,太阳即将下山,我们别坐在20余部装满军用器材的车上,分到军械部的五位同志乘坐一辆汽车,当车队缓缓驶过鸭绿江大桥的时候,同志们高唱着“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告别了祖国,进入战火纷飞的朝鲜,车队进入朝鲜后,车速慢慢加快,我是第一次汽车,特别是坐长途汽车,过不久我就晕车了,朝鲜公路多数简易,高低不平,线型不直,我军空战能力弱,敌机猖狂,为避免敌机轰炸、扫射,汽车不得不加快速度,因此汽车开得很不平稳,所以我就沿途呕吐,简直不能动弹,不知在什么地方汽车停了下来,司机同志讲,天亮了,大家下车休息,我们走进一户朝鲜老百姓家,进门就是地坑,我就躺在地坑上睡觉,也未吃东西,天快黑时汽车又出发了,沿途重要地段和三叉路口都有朝鲜人民军站岗放哨,给前进部队指路,同时也为运输车辆提供防空信号。夜晚探照灯的光柱在空中穿梭,搜找敌人飞机,我们汽车司机也借这个光在公路上飞奔。突然敌机发现了我们的汽车,就跟随车后扫射,子弹打在车箱上炸响,我们也不害怕,心想,死在朝鲜战场上也是光荣的,司机是入朝的老手,他很沉着,没有停车,相反开得更快,突然在一个急转变处来个急刹车,将敌机甩掉了。那时敌机沿公路投下定时炸弹、四爪铁钉破坏我们的运输,幸好我们的汽车没有碰上这东西。汽车行至平安南道城川郡时,我们五位同志就下了车,带队的同志把我们带到朝鲜人民军营房住下,他会朝语,和人民军联系,人民军很客气,第天吃过早饭背起背包,翻山越岭到了香枫里,朝鲜的里相当于我国的乡,上面有一座香枫山,故定名为香枫里,志愿军后勤部就住在这个大山沟。我们在后勤部招待所吃过午饭,招待所食堂是用木条编的草棚子,吃完饭就到军械部,军械部驻扎在后勤部上首、香枫山脚下,更是小山沟,满山树林丛生,非常隐蔽,敌机发现不了,汽车也上不去,全志愿军作战物资要由这里指挥供应。军械部驻地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泉水洁净清亮,是我们唯一的生活水源,我们每天在河边洗脸洗衣服。  

军械部部长申子文,是山西人,讲的一口山西话。该部下设有计划处、弹药处、武器处、装备处和后勤管理处,这些处均沿小溪驻扎,计划处在下面,弹药处住在最上面,共一个伙房,各处都是打饭回去吃。我和黄瑞和两人分到计划处,全处九人,其中有一位女同志叫黄梅,也是我校第一期学员,我们的处长李道生,也是山西人,非常和气。  

我们的办公室和宿舍是采用半坑道式的,一半靠土,一半用木料架起来,上面铺土,有的是用乱石垒起来的,也没有门扇,里面非常潮湿,我住的宿舍就是这样。有一天晚上,下了雨,室内流水,将我的鞋子冲走了。在这大山里听不到鸟声,更没有狼叫,而只有飞机声和大炮声,同志们整天忙碌工作,经常是日以继夜,住地没有电灯,全靠用蜡烛,为了防空,窗子用布挡住。  

朝鲜战争供给困难,有一部分武器、弹药是苏联提供,当时供给的原则是保证前沿部队,特别是打了胜仗的部队。计划处办公室挂有朝鲜作战地图,上面标有兵力部署和后勤供应、服务机构,我军前进到哪里,小红旗就插到哪里,地图上一清二楚,前线的战报、号外纷纷而来,介绍战况,感谢物资供应及时,有时前沿部队要武器、弹药,后勤部长亲自来军械部作指示,要以生命担保及时将物资送到。我军在金城南反击战中,计划处的同志为摸清全军实力,及时调拨物资,整整忙了两天两夜未合眼,任务完成后,我才睡了一觉。为了物资供应及时,后勤部下设五个分部,分部下设大站,我们经常到各分部、大站检查工作,有时到各军师修械所检查武器保养和修理情况,有一次我一人到阳德物资大站检查工作,当时特务不少,为提高警惕防止敌人袭击,夜行时将手枪子弹推上膛以应付万一,幸好未碰上麻烦,顺利完成了任务。  

1952年战机有了好转,志愿军和人民军乘胜追击,美、李军队节节败退,1953年我军打过“三八线”,逼迫美帝国主义在板门店谈判桌上签字,于 7月23日 宣布停战。打了两年零十个月的仗,中朝人民终于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朝鲜人民军和志愿军战士无不欢欣鼓舞,庆祝胜利。  

志愿军和和朝鲜人民军鱼水相亲,朝鲜人民处处给志愿军方便,战争中年轻人又参加部队,生产只有阿巴机(大爷)和阿妈妮(大娘),学生失学,军械部就有一位女学生洗衣服,大家都付给她一定的报酬。战后志愿军帮助老百姓修水库、开渠道,以及做抢种抢收等农活,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我们吃的粮食全靠国内供应,有大米、白面,也有包谷、小米,战时由于运输困难,有时也供应不上,食堂就发给压缩饼干,蔬菜主要供应罐头,青菜有时有一点点,因此不少同志患有夜盲症,直到过春节才包得上一顿饺子改善生活。战后由于运输通畅,物资供应及时,生活大有提高。  

停战后我们不住坑道了,搬出香枫山沟,工兵连为我们修建了简易住房,改善了居住条件,后勤部还做有浴室,每周轮渡洗个澡,并开有军人服务社,日用品可以随时购买,每周还发200元朝币作为购买朝鲜零用商品用。  

部队保密工作要求很严,我们虽然在机关工作,但不得保管文件,军械部设有保密室,每个工作人员发一个文件包,上班到保密室领取文件包,下班将文件包交到保密室存放,已办完文件交保密室存档,这样做是为了战时需要。  

停战后提倡干部下厨房,军械部的同志亦轮流到厨房帮忙,使炊事人员轮流休息,我每次到厨房帮忙烧饭,干部总是吃闷饭,简单容易,我们部主要是干部,战士很少,所以都吃桌饭,每天炒茄子、蛋粉,有时运来一点红烧猪肉罐头。  

1954年上半年,我和另外一个同志到第四军械学校取教材,部队开展各种训练需要材料,军械部将任务交给我们俩,我们接受任务后随即回到学校,这时学校已经改为炮校,学校范围也扩大了,我们住在招待所,因为我们是从朝鲜回的,所以他们很客气,我们需要的东西由他们如数办妥,也不用我们费事,只是闲住,本想趁此机会回家探望,但因部队纪律严明,事先未请假,不敢违反,只呆了三天,将材料拿到后迅速返回朝鲜。  

同年11月,我被抽到志愿军展览馆工作。停战后,志愿军举办抗美援朝展览馆,馆址设在会仓,是志愿军司令部所在地,会仓有金矿,战争中仍在生产。展览馆展示的内容是朝鲜战争中我、敌作战情况,使用的武器、弹药,歼灭敌人的情况,缴获敌军的武器、弹药、车辆等,志愿军的英雄事迹。展览馆的后山就是烈士墓地,那里埋葬着许许多多为抗美援朝而牺牲的烈士,还有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烈士之墓,我们经常到烈士墓敬拜、献花圈。在展览馆工作期间,我又被抽到志愿军司令部整理干部档案,因战争中干部调动频繁,档案材料无人管理,停战后干部部着手抓这项工作,安排我住在一个大坑道里,司令部开会有时也在这里,洞里很潮湿,被服总是潮巴巴的。在这个坑道里,有一天见到了同时参军的郭嵩同志,他也入了朝,在一个军部工作,我们俩会叙旧半小时就分手了,此后就不知他的去向。档案整理工作总共有五人,在干部部领导下花了五个月时间完成了任务,任务结束后我依然回到展览馆。  

1955年3月,根据上级指示,展览馆搬到北京展出,如是我们就忙着搬家,随展览馆回到安东市待命,我们住在郊区招待所,每天学习,星期天进城玩一玩,安东市有个友谊公园,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待命三个月,接到上级通知不去北京,展品保存(1993年在丹东市修建了抗美援朝展览馆),6月上旬展览馆全体同志返回朝鲜,我亦回到军械部工作。  

同年,我国开始实行义务兵役制度,老兵要复员,年底我接受送老兵复员的任务,我是担负回黑龙江的老战士,带队只有三个人,我们坐的是闷罐车(货车),经过两天两夜,顺利到达了哈尔滨,下火车后,我们及时向地方政府接收站办完交接手续,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在哈尔滨停留了两天,游览了哈尔滨的市容,参观了刘胡兰展览馆,当时哈尔滨市容整洁,市民大方朴素。  

停战后成立了中立国小组,即由未参加朝鲜战争的国家组成,共有四个国家组成小组,代表我方的是波兰、捷克,代表对方的是瑞士、瑞典,分别在曼浦、新义州两个进出口岸设立检查组,监督停战协议的执行,双方要保持停战时的实力,只能减少,不能增加。我军要与国内部队换防,只好乘夜晚进出口岸,车皮上标明生活物资,车门锁得紧紧的,以防检查,车到口岸加快速度一略而过,客车进出口岸需要停车检查登记。有一次,我出差回国,火车经过新义州时停车,人员都下车到阅台接受中立国小组的检查,还进行了登记。军械部先入朝的同志也陆续轮换回国,来的人员都是从各大军区抽调的,新来的部长是杜光斗,是湖北天门人,处长庞来友,此人很勤快,他来后将房前屋后空地都种上了青菜,助理员亦调换了不少。  

1955年,我军实行军衔制,志愿军同时换衔,当时我授少尉,由后勤部张司令员在大礼堂举行授衔大会,大会后设有宴会和舞会,后勤部全体干部参加了大会,会议开得隆重热烈。  

1956年,我第一次被批准探亲,路途时间在外还有四个星期的假,从朝鲜城川到乘平壤到北京的直快列车,由丰台转车,经过两天两夜才到武汉。那时乘车的人不多,列车服务员态度好,茶水送到手,车箱很清洁,税额不感到疲劳。下火车后步行至王家港码头乘船,那里没有直通客车,大约晚上8点左右才上船,我是乘汉口至九江的班船,此船不大,在船上坐了一夜,第天早晨在浠水兰溪码头下船,转乘汽车到罗田,当时汽车少,一天只有一班,还是敞篷车,同志们下船后都是跑步到车站买票,因码头到车站有一里多路,有的人跑的吐不过气来,一是怕买不到票当天走不了,二是先买票先上车,可以站在车箱前面,五十年代解放军受到尊重,可以优先购票,所以我就用不着紧张。从罗田到石桥铺无车要步行,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因我在罗田读书跑得太多了,回到小队,才知道我的家搬到二屋湾,父亲还很健康,农村已经进行了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农民生产积极性很高。  

1957年,部队开展训练,领导派我回国采购制图仪器,我先到沈阳,因当时这方面器材很缺,沈阳没有,如是到了天津,在天津参观市容,见到了几处法国租界、英国租界,这是旧中国的无能,帝国主义侵略,在中国版图上称王称霸,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种耻辱再也不存在了!在天津我终于采购到这些仪器,完成了任务。这时已经进入冬季,朝鲜天气也很冷了,我回到部队后,发现我的东西全部烧坏了,经过打听才知道是同室的人烧火墙烤坏的,当时朝鲜气温低,工兵连为我们做房时安好了火墙,我们有空就上山拾柴火烧火墙,晚上就暖和,我的床铺紧靠烧火墙,有次他们把火烧大了,室内无人,所以就把我的东西全烧坏了,经过申请,公家又能补发给我一套。  

这年秋季,周总理访问朝鲜,根据朝鲜人民共和国提出的“一切外国军队撤出朝鲜”的呼吁,中国表示拥护,提出志愿军分期分批撤离朝鲜的决定。  

中国人民志愿军经过两年零十个月的浴血奋战,打败了美、李军队,迫使他们签字停战,完成了祖国人民交给的伟大而神圣的任务,现在执行党中央的指示,志愿军撤离朝鲜,我是列入第一批回国人员,第一批要“解甲归田”,中央号召开赴北大荒,向荒源进军,我毫不犹豫地响应这一号召,积极报名参加,只有个别人不愿意去,怕苦,黄瑞和就是一个,他原是武汉电信局职工,他要回单位。去北大荒的有十万人,军械部就有5人。  

 1958年3月23日 ,天气晴朗,我们后勤部转业的同志怀着留恋的心情告别了战友,告别了营房,乘车到达城川郡集中,那里的朝鲜人民排着长长的队伍欢送我们,他们敲着锣鼓,举着小旗,抱着挽留的心情,同我们握手,一一告别。朝鲜山水秀丽,气候宜人,春天到处开着丁香花,美好的景色遭到战争的创伤,现在还她本来的容貌,人民可以安居乐业,志愿军也要离开朝鲜了。我们步行至火车站,沿途都有欢送的人群,火车徐徐开动,同志们将手伸出窗外挥手致敬,再见吧,英雄的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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