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沙漠

奇怪的沙漠　　

郭春孚　　

世界上有一种沙漠，有一种奇怪的沙漠。我见过的沙漠是奇怪的沙漠。　　

沙漠从脚下延伸向远方，这是我第一次站在沙漠上。我觉得世界上不再有绿地，只有沙漠。我想象着世界上全是海海漫漫的沙漠，人会怎样？能不能像骆驼一样活下来？　　

无边无际的黄色让我不寒而栗，我担心自己在沙漠深处会像一滴水一样蒸发。　　

然而，连绵起伏的沙山让我神往。似乎在那一座座连天接地的沙山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也许沙山背后有一个绿色世界。　　

一种神秘的力量与沙山一起连绵起伏。　　

在我的心中连绵起伏，那充满诱惑的神秘力量。　　

还有驼队，长长的驼队，弯弯的驼队，沿着沙山蜿蜒而去，将叮咚的驼铃声留在身后……　　

当我再次踏进沙漠时，让我着迷的就不再是沙漠的浩瀚，也不再是沙山的连绵起伏。　　

针似的草尖上开着泪一样的小花，像小姑娘的泪一样委曲的小花，仍然坚持着打开自己。小花一定很渴，盼望着下雨，盼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滋润心田，然而总是骄阳似火。在如火的太阳下，小花开放在麦芒似的草尖上，我想抚摸，但我不敢，我怕轻轻一碰，眼泪似的花朵就会掉下来。　　

小花稀稀拉拉，连成了一条带状，像少女的淡紫色纱巾不经意间滑落在沙漠里。尽管沙漠是那么大，大得骆驼都显得十分渺小，但小花不觉得自己渺小，仍然奉献着干燥的美丽。淡紫色的眼泪一样的花朵，就是她献给世界的比天还要大的爱意。　　

小花淡紫色地开放着，像沙粒一样大小的爱心开放着，在沙漠深处，也许从来不会有人欣赏。但她仍然开放着，从春到秋……　　

在沙山的背阴处，不停地挖，就会挖出雪来，即使是盛夏，也可以挖出雪来。我挖出了很厚很厚的雪，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我像回到了冬天。其实这是盛夏，太阳烤得我皮肤发黑。洁白的雪，紫黑的皮肤，在夏天相映成趣。　　

我吃着雪，在盛夏的沙漠里贪婪地吃着雪，吃着沙漠的冬天，不知沙山里除了埋着雪，还埋藏着怎样的世界？　　

雪，夏天的雪，珍贵的雪，埋藏在沙山下。　　

沙漠的冬天，埋藏在沙山下。　　

沙漠里有很多化石，最多的是植物化石。化石在我的手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就像轻轻摇动的铃声，我怀疑是不是有驼队走过，举目四望，除了我，没有一峰骆驼。我捡啊捡啊，将这些化石装进上衣口袋里，只要我一动，清脆的声音就在我的口袋里响起来……此刻，我在喧嚣的城市，似乎仍能听到化石发出的美妙的声音。　　

那一定是很远古的时代，这里绿树茂盛，青草葱郁，百花争艳，到处有鸟儿飞舞，有各种猛兽出没，可能还有流水，或大或小的河流动……然而，那个时代变成了沙漠，变成了化石。我想起了楼兰古国，不知在何时，它被沙漠掩埋，如果将覆盖在上面的沙土刨开，我们就可以在古国的街道上行走，像楼兰人一样行走。甩一甩衣袖，还会甩出沙粒，但毕竟是曾经辉煌的古国啊，如今它沉睡在黄沙之下。　　

沙漠里曾经有过鸵鸟和恐龙，如今只有鸵鸟蛋和恐龙化石；　　

沙漠里有形状怪异的石林、蘑菇石、蜂窝石、男根石、大峡谷；　　

沙漠里还有113个湖泊，这是沙漠的星星。沙漠因为缺水而生成，因为缺水而被称为生命的禁区，但在这个极度干旱的地方却有着沙山和湖泊共存的奇观。　　

在这里，一个湖泊就是一个生物圈，就是一部创造生命奇迹的大书。　　

三条小溪从高山上流下来，哗哗啦啦流进沙漠，竟然连一小片湿地都没有留下。我不怪怨沙漠，因为它太渴了。它需要大河浇灌。　　

这三条小溪流出了一个小城，滋润着这座小城，而且还在城市中缔造了一个小湖，长满芦苇的小湖，小鱼游动的姿态十分美丽……后来这里被填平，盖起了楼房。我经常半夜听到小溪吟唱，渐渐地，变成了哭泣。其实是我的心在哭泣。　　

狂风怒号，黄沙漫天。骆驼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它眺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它不怕风，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它为什么一动不动？　　

我曾经在沙漠里见过许多奇怪的石头，闪耀着各种各样的光泽；有一次捡了一些带回来，有人说是鸡血石。后来听说有人开着车进沙漠里找宝石。沙漠里有很多很大的宝石。它们会被风吹出来，又被风卷着黄沙掩埋。　　

登上沙山，往下滑溜，沙山发出轰隆声，像汽车、飞机轰鸣，如雷贯耳，更像一曲激昂澎湃的交响乐。有时沙山如青蛙“呱呱”叫，仿佛站在池塘边。莫非沙山也能演奏？抑或沙子也会说话？　　

小时候见过沙土堆，觉得这么高这么大的土堆，站在上面俯视行人，威风凛凛；登上沙山后，才觉得人只不过是一粒沙子。在沙海中，人就是一粒沙子，所不同的是，沙子刮风的时候才会移动，人自己会走动。　　

有人说胡杨是沙漠的灵魂，我觉得不是。苁蓉才是沙漠的灵魂，它长着鳞一样的皮肤，肉是紫红色的，既不是动物，也不同于普通的植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它可以滋阴壮阳，男人可以吃，女人也可以吃。　　

苁蓉闪现在我眼前，像龙，苁蓉会动就像细长的小龙；它长着鳞一样的皮肤，不像蛇，不能用蛇形容苁蓉；它寄生在梭梭下，只有很短的几根绿叶。　　

沙漠里还生长着一种特殊的生物——锁阳，像一根棍子一样露出来，外表皱巴巴的。小姑娘像吃胡萝卜似的啃着吃上一截，病就好了。　　

我见过的沙漠是奇怪的沙漠。正是因为奇怪，才让我无法忘怀。　　

沙漠是难忘的，我的心里有一块世界第四大沙漠，有两座世界上最高的沙山——巴彦诺尔、吉诃德沙山。　　

还有大量的新石器和旧石器，它们曾经静默地躺在沙漠腹地的湖泊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