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梁漱溟先生，兼问是否有“真右派”

 

作者：戈多会来的



梁漱溟先生1988年去世至今，已经18年了。但他表里如一、敢说真话的铮铮铁骨，却一直得到了我由衷的敬仰。

作为一个左派同情者，我并不赞同梁漱溟先生的多数主张。比方解放前他所倡导的新儒学运动、乡村教育改革，以及解放后来他对一些政治事件的看法。为什么？因为，据我分析，“好人主义”贯穿了梁漱溟先生政治信仰的始终，——他始终相信只要“人好”，便一切都好，包括中国的政治和经济命运。显然，作为一个更加信仰毛泽东斗争哲学的人，我是很难接受梁先生的这种主张的。

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满口仁义道德的封建文化，其实只有两个字：“吃人！”是的，“好人”或曰士绅们衣冠楚楚，儒雅风流，他们可曾意识到自己曾经或者正在吃人？没有。绝大多数人没有这样的觉悟与认识。梁漱溟先生同样没有这样的觉悟与认识。

但梁漱溟先生心中却装着国家、装着民族、装着人民。当中国工农红军在血雨腥风中转战陕北的时候，梁漱溟先生也紧锁眉头、苦思冥想：哪里才是中国的出路？梁漱溟的思索并不是只皱皱眉头地装样子，而是身体力行地进行了一些切实的实践。比如他在邹平的实验。虽然这实验理所当然地以失败告终。

梁先生失败的原因在于，他似乎一直都在进行这样的倡导：在振兴儒学的基础上，对社会实施资产阶级民主改革。这种倡导当然可以成为一家之言。但所幸的是，梁先生虽然是毛泽东的好朋友，这种一家之言却万分幸运地未被毛泽东采信。

毛泽东怎么能够采信这样的政治主张呢？作为一个胸藏五洲风雷、气吞疆海湖岳的政治巨人，梁漱溟的观点无疑是过于天真、幼稚了。对这样的天真和幼稚，毛泽东微笑着倾听，微笑着批判。一边批判，一边还有诙谐幽默的调侃。当然有过多次争论，但每次争论，并不影响毛泽东与梁漱溟的友谊。

知错即改是梁漱溟先生的一贯作风。1938年初，梁漱溟先生以国民参政员的身份在延安与毛泽东有过长谈。当时的梁漱溟是对中国的前途不抱什么信心的。但毛泽东就把《论持久战》的手稿拿给他看，并旁征博引地讲了许多道理，逐步使梁漱溟又燃起了对民族未来的信心。他坦承自己曾经有过许多错误认识，但毛先生的话，使我改变了对时局和未来的分析。

当时，还谈到阶级斗争。毛泽东说，中国必须要阶级斗争，其中包括武装斗争，必须枪对枪、兵对兵地武装夺取政权。梁漱溟说，不见得吧？在这个问题上，毛泽东似乎始终没有说服梁漱溟。毛泽东就笑着说：这个问题咱们先争论到这里吧，“且听下回分解”，看将来吧。——将来当然证明毛泽东是对的。梁漱溟当然只是一厢情愿地想当然了。

1951年10月，梁漱溟在《光明日报》上写了篇《这两年来我有了哪些转变》的文章，诚恳地说，若干年来我坚决不相信的事情，竟然出现在我眼前，一个全国统一稳定的政权，竟从阶级斗争中建立，而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自己以前的观点是“错误的，太肤浅了”。其实，肤浅的何止是梁漱溟呢？即便到了今天，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理解毛泽东的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呢？

我认为，梁漱溟最为可贵的品质是对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始终坚持独立思考，能敢于把这种独立思考的结果原封不动地讲出来，哪怕是毛泽东和周恩来的“面子”也不给。

1953年9月，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委会扩大会议召开，周恩来让梁漱溟讲几句。梁漱溟就说，工人呢都在城里，还有工会管；农民呢，却没得到什么实惠。所以，工人在九天，农民在九地，差得太大了，这样子不行。因为共产党是靠农民进城的，既然靠农民进城，就不能待了人家。

毛泽东听说后，就在一次会议上讲话，说有人不同意我们的总路线，认为农民生活太苦，要求照顾农民，这大概是孔孟之徒施仁政的意思吧。梁漱溟申辩，自己可从来没有反对过总路线。后来，周恩来评价梁漱溟解放前“为了做官、一贯反动”。这种批判的调子一下子激怒了梁漱溟。梁漱溟要求再次申辩，并且说，自己在解放前几十年与中共的异同，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需要给他更充裕的时间。大会于是决定要梁漱溟次日发言。

那一天，梁漱溟走进会场的时候，发现到会的人比前几天多了几乎一倍，梁漱溟的发言刚刚开了头，就不断有人大声地轰他下台。这时候，梁漱溟就转声盯着毛泽东，问毛泽东管不管？并说，要管就是有让人讲话的“雅量”，反之就是没“雅量”。而且，我相信，听我讲完之后你一定会说你误会我了。

毛泽东说，我可没有容纳错误思想的雅量。但我有另一个雅量，就是我并不反对你继续做政协委员。梁漱溟就说，当不当政协委员是另一回事，但你要是没有这个“雅量”，我将失掉对您的尊敬。

于是，大会陷入了僵持状态。这时有人提出，可以用表决的方式决定梁漱溟是否继续发言。毛泽东说，梁漱溟的问题不属于中央政府扩大会议的议程，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表决。举手表决时，毛泽东同意梁漱溟继续发言，但是大多数人表示不同意。毛主席就说，看来不同意你讲话的人还是占多数啊，所以你就先不要在这里讲了，拿到别的地方辩论吧。

毛泽东说，梁漱溟的问题属于思想范畴的问题，但是，“反动性不充分揭露不行，不严厉批判也不行。”因此，他主张梁漱溟继续当政协委员，充当活教材。这就成为梁漱溟“反面教员”称号的来历。

由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毛泽东与梁漱溟是典型的君子之交。他们之间，毫无个人恩怨，所争者，完全是民族大义。不同在于，梁漱溟由于其资产阶级立场的局限性，总是好心地出一些“馊主意”；而毛泽东却坚定地站在工农大众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出台政策，当然不同于梁漱溟了。

至此，我感到，真正的右派与真正的左派的异同在于，二者都是关心国家、民族、人民的；不同在于，右派容易选择资产阶级的方式处理问题，左派却主张以无产阶级的方式处理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阶级立场问题和道路选择的技术问题。二者的冲突不可避免，而且必须防止调和倾向。但这种冲突，却应当是典型的人民内部矛盾，而不应当上升到敌我矛盾。

毛泽东也正是这样处理与梁漱溟的关系的：允许你发表看法，却不允许你当政，因为你当了政，势必铸成大错。

梁漱溟对毛泽东呢，也是非常的坦荡。毛泽东去世后，有人希望从梁漱溟口中听到他骂毛泽东的话。但梁漱溟却说，毛泽东是最伟大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禁不住由梁漱溟想起了强坛右派，禁不住怀疑，强坛，真的有右派吗？思闻是右派吗？小拍是右派吗？dxp666是右派吗？他们反对社会主义、反对共产主义是真。但反对社会主义、反对主义的，却并不一定是右派啊。

任何人都有可能说错话，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但任何人都不能说假话。我现在相信，当一个人已经习惯于说假话时，他一定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右派，更不会是一个真正的左派。并且我已经断定，思闻、小拍、dxp666等绝不是真正的右派。他们到底在执行何种任务，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梁漱溟先生，怀念您！

假右派们，鄙视你！




14/08/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