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36

　　晓纯推开我，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灰黄色蚊帐顶子，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你别动。”

　　我说：“良辰一刻值千金。讲么子故事?不听。”

　　她说：“你跟着熊瞎子抓副业，你自己说的。”

　　我直挺挺地仰躺着，说：“这个时刻讲熊瞎子?天快要亮了，你天一亮就要回去了，要讲就讲狼外婆吧，我好怕狼外婆的。”

　　她说：“三花娘和熊瞎子的事，你听说过吗?”

　　“早几年就听说过了。”

　　“你相信16岁的女孩会卖身吗?”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你认识三花娘吗?”

　　“认识，还有杜老三的女，都认识。前世。”(杜老三的女是新塘坟山著名女鬼，下文会有记述)

　　“我就是三花娘!”

　　“你怎么不说你是杜老三的女?这深更半夜的。”

　　“我初中毕业呆在家里，我爱好文学，我到处借书看，和熊瞎子的女儿大妹子好的一个人似的，就常去她家玩，她家藏有好多好多书。有一次，大妹子有事要出去，叫我帮她看屋，我一头钻到她家书房里，有书看又帮她看家，我高兴地答应了，不知什么时候，熊瞎子回来了，他嘻皮笑脸地缠着我说话，我见他色迷迷的样子，吓到我书也不要了，就要回去，他见我要走，上前一把把我按倒在沙发上，我受到了惊吓，不敢喊人，怕人见到丢面子，就挣扎着，他力气大，我越反抗，他越用劲，我的衣服被他撕脱了，这时，大妹子回家正好碰见了，我趁机逃走了。”

　　“这个熊瞎子真是畜生!”我气愤地骂道。

　　“大妹子见人就说我偷他爸爸，他爸爸是包工头，说我卖身给她爸爸。传到我家里人耳朵里，我爸我哥就打官司。官司打赢了，我的名声臭大了，十里八乡都晓得我卖身，我16岁的姑娘，知道什么卖身?就想一死了之。我去山塘沉潭，让我嫂嫂救了。我去上吊，让我妈救了。我死不成活又没意思，就拿文学混日子。。。。。”

　　泪水湿了枕头，我一边给她拭泪，一边给自己拭泪，鸡叫一遍，鸡叫两遍，鸡叫三遍，天亮了。

　　她走了，黄狗来找去上山砍柴，我把床单给黄狗看，床单上有一片一片血印子。

　　西瓜熟了，我和黄狗和准伢子和馋王和懒王挑着一百多斤箩筐西瓜走8里多路去花桥市场上去卖，我们张家坳男人不会做生意，就是被逼买自己家里出产的水果瓜菜、家禽家兽，也是漫不经心，顾客愿意买就卖，不愿买就拉倒，价格是见钱就出手，我若一个人挑着出产上街时，低着头，见是姑娘上前来问价，我一脸飞红，答话都不敢看人，若是和伙伴一起时，我则敢高声叫卖，敢拿秤杆子称秤，敢讨价还价，我倒很活跃。8分钱一斤的西瓜，卖了一天，中午在街上实在饿了，就同大家一起吃5毛钱一碗的葛粉，葛粉很好吃，辣火火的。

　　卖了几担西瓜，我一个人买了几听罐头，邀皇甫崇文一起去向晓纯的家。晓纯不在家，她的母亲，以外婆家的辈分，应该称婆婆(外婆)，但是，我和晓纯那个了，我就脸红心跳地大胆喊妈妈，我的这位准岳母一听我的称呼，惊的手上的苞谷棒都掉地上了。

　　她惊慌失措地责备道：“黄伢，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快莫这么喊，她爹回来了，还不翻了天了!”

　　我放下礼品，去晓纯卧室找人，晓纯卧室是木板房，阴暗潮湿，洒了花露水，香喷喷的。我睡了她，就是她的爹把我剥皮熬油我也不怕!我正在看她房间里的书，门外一片骚乱，“滚!不滚打断你的腿!”

　　我走出门外，皇甫崇文正从晒谷坪上爬起身，晓纯的爹手里执着捶衣服的梆棰，追着皇甫崇文打，晓纯的娘大惊失色，拚命拦着丈夫。我走过去，扶着皇甫崇文，皇甫崇文浑身颤抖，缩着一团，支支吾吾催我快跑。

　　“再来打断你们的腿!一个穷光蛋，想打我女儿的主意，除非改朝换代!”

　　“他怎么也讲除非改朝换代这句话?!”我失声道。

　　“老黄，你讲什么?下一次来，你不要带我了，我差点死在老家伙手上了。”

　　我哈哈一笑。

　　“下次不带你来了，对不起你了。”

　　“你刚才讲‘他怎么也讲除非改朝换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张家坳人的一个传说。传说美女梳头山是仙女变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位美女在梳头，一岭高过一岭就像头发由高而低飘然悠长。有一位地理先生，相中了一个地方，他在身前就请岩匠给他修墓，死后安葬，安葬这个墓地，他的子嗣后裔必大富大贵。老岩匠的儿子天天早上到我家屋后那个美女湖挑水，有一天早上，雾蒙蒙的，他看见一个姑娘穿着红衣红裤红绣花鞋，在洗头发，头发乌黑发亮，飘散在清清的湖面上，老长老长，姑娘用红木梳轻轻地梳洗长发。

　　小岩匠回到工棚对父亲讲了，老岩匠交代儿子，下次见到红衣姑娘时，问她什么时候嫁人。老岩匠知道红衣姑娘是仙女显圣。

　　再次见到红衣姑娘梳洗长发时，小岩匠放下水桶问红衣姑娘：‘姐姐，你什么时候嫁人?’，红衣姑娘回答道：‘我要出嫁，除非改朝换代!’。这个传说，几天前，我讲给晓纯听，没想到，晓纯的爹讲的和红衣仙姑讲的一模一样。可见，老家伙是铁了心不让他女儿嫁给我了。他做小包工头才几天，也就一个万元户，房子都还是分到地主家的，有什么了不起!”

　　皇甫崇文：“是嘛，有什么了不起?”

　　我卟嗤一笑：“我们是想当作家的人，也和阿Q一样,碰到事情就玩精神胜利法。”

　　待续2015-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