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69

原创：无尽倾诉69（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中）
黄塑芹


日本人看见中国人挤车，说，中国人生命力很强，这不是好话，在日本，据说公民有谦让之风，堵车时不用交警即可自行退让很快畅通。我认为生命力强不是坏事，问题是要怎么去看本质，中国经济落后才产生交通拥挤，而中国经济落后，日本法西斯是功不可没的，中国近代史是日本侵华史，是日本法西斯三光中国史，历史流窜到今天沉埃落定，能不拥挤吗？1994年的中国，日本嘲笑中国，中国文化流氓嘲笑中国，恨不能做日本法西斯的儿子，殊不知，日本法西斯嘲笑中国人，日本法西斯嘲笑中国孔圣人吗？没有，孔圣人是世界上一切法西斯主义的孔子圣帝爷爷，中国文化流氓嘲笑孔子圣帝爷爷吗？也没有，我扛着锄头在暮归时，借了夕阳的阳痿之残光，站在村院墙壁前，欣赏这样的标语：“该引不引株连六亲” （“引”指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超生者必须去做“人工引产”）、“ 一人超生 全村结扎！”、“喝药不夺瓶，上吊就给绳！”、“坚决打击躲生偷生，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拒不放环、结扎和缴超生款的，砸！砸！砸！”、“谁要强行超生，谁就倾家荡产！”“该流不流扒房牵牛！”、“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该环不环，该扎不扎，见了就抓！”。我先从字上拜读，有些字写的工工整整，有的字写的歪歪扭扭，有的字龙飞凤舞，有的字气势磅礴，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我就心生鄙薄，那些气势磅礴的字，我就心生崇敬。翻过字的艺术性，我细心品味标语的意思，我仿佛看见孔圣人在给皇帝们讲课，孔子大意是讲，做皇帝要安逸，做臣子要吃的起亏，这样才能天下太平。孔子说，你看，现在的计生国策几多好，对于要钱没钱要权没钱要势没势的人，首之用恐吓，这是攻心，继之付诸实施，在执行上要用霹雳手段，小老百姓原本不是人，换句话说，是劳力者，劳力者治于人，有我金科玉律在，就有据可查，就是合乎天道，小百姓生死全在帝王手上，要他倾家荡产，他就得断炊，要他家败人亡，他不得苟且偷生，要他断子绝孙，他就得没了香火。
从孔子的话中，我觉得我自惭形秽，在计生标语中，我自暴自弃，我创作实践多年，咋就写不出如此力透纸背、文采飞扬的语言来呢？
我想，我活该穷困劳苦，设似我能写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语言来，我就可以做官了，我做官了我就可以富贵天下了，我富贵天下了，小老百姓我就想让他活他就得做我奴隶，我富贵天下了，小老百姓我就想让他死他就得死，我那时多风光哦，我这么一想，标语忽然间，全变成僵尸，成千成万僵尸向我扑过来，我吓的夺路而逃，我逃呀逃呀，张家坳、铁溪、湖南、中国全是阴阴森森的鬼城，我就逃到了美国，美国法西斯原来慈眉善目这会儿见我把中国僵尸引到美国大地就把我和小白鼠关在一个笼子里，小白鼠们呲牙咧嘴地扑向我，把我当饲料给吃了。
我吓了一跳，回到标语前，天已经完全黑暗了，黄狗从赌场回来，见了我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听说，陆婧怀上了你的种了，妇女主任找你们办了准生证了没有？
我一下子猛然醒了过来，回想到黑狗常草上飞和乡计生办的一帮人把钻山豹五花大绑，把钻山豹家的猪抬走了，鸡抓走了，谷子挑走了，瓦片变鸟飞了，老婆结扎了，老娘逼疯了，我吓傻了。
我和陆婧把准生证放在神龛上，每天早上6点烧香叩头作揖，口中念念有词。每天晚上11点烧香叩头作揖，口中念念有词。钻山豹是红嫣的弟弟，是喜叔的儿子，喜叔4代单传，钻山豹生了4个女儿，钻山豹的老婆躲结扎，躲到美女梳头山蟒蛇洞躲了多年终于被逮住结扎了，红嫣是我的初恋情人，家里落到倾家荡产，陆婧如果头胎不生个崽，我不敢想象我们家的未来。
我就想，日本人说中国人生命力强，不都是孔子教的么，孔子的嫡传子孙的日本法西斯三光中国三光半个世界，生命力很弱么？
孔子让中国生命力强，强到将来没有中国人了，得给孔子发诺贝尔和平奖，一战二战没消灭中国，计生战一劳永逸解决了日本法西斯难以解决的疑难问题。

屋后竹园一棵香椿树枯死了，我一直想做一张书桌，还差一点树料，这下好了，我借了父亲的斧头把香椿树砍了。我妈看见了，用香椿树枝一边打香椿树粗大的树干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哭一声骂一句“三伢你是来败家的”，骂一句打一下树干，不急不忙不紧不慢，悠悠扬扬。晚上10点了，我爹叫她去喂猪，母猪在栏内用长嘴又咬又叫，我妈说，败家子回来了，我喂猪也发不起家，喂什么猪？我爹劝，砍的是死了的树。死了的树也轮不到他去砍，他砍归他，我的这个家还怎么当？
我妈依旧哭，哭到半夜过，陆婧一直在劝，陆婧越劝，我妈哭的越起劲，哭我骂的越厉害。我关了电视，回床上睡了。
第二天晚上，我妈又哭。我妈用香椿树枝一边打香椿树粗大的树干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哭一声骂一句“三伢你是来败家的”，骂一句打一下树干，不急不忙不紧不慢，悠悠扬扬。晚上10点了，我爹叫她去喂猪，母猪在栏内用长嘴又咬又叫，我妈说，败家子回来了，我喂猪也发不起家，喂什么猪？我爹劝，砍的是死了的树。死了的树也轮不到他去砍，他砍归他，我的这个家还怎么当？
我妈依旧哭，哭到半夜过，陆婧一直在劝，陆婧越劝，我妈哭的越起劲，哭我骂的越厉害。我关了电视，回床上睡了。
第三天晚上，我妈又哭。陆婧洗完澡又要去劝，我把陆婧拦腰抱住，不让陆婧去劝，也不去中堂屋看电视，早早地上床睡了。我妈用香椿树枝一边打香椿树粗大的树干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哭一声骂一句“三伢你是来败家的”，骂一句打一下树干，不急不忙不紧不慢，悠悠扬扬。晚上10点了，我爹叫她去喂猪，母猪在栏内用长嘴又咬又叫，我妈说，败家子回来了，我喂猪也发不起家，喂什么猪？我爹劝，小陆都没有来劝你了，回屋睡了吧，三天了，你不累我都累了。我妈骂道，这个败家子，把小陆都带坏了，小陆也真听她男人的话，劝都不来劝我了，我还哭个屁，睡觉！

到了腊月二十三，我和陆婧商量，把肥猪杀了，腊月天找不到猪草，糠又贵了，喂下去划不来，杀了肥猪办一些过年货，把钱留到明年做种田本钱。明年正月底，母亲喂的母猪生的14个小猪要出栏，到时候赊两个再讨一个，明年自己喂两头母猪，喂一头肥猪。肥猪留到过年，两头母猪生的小猪卖了赚钱了修新火砖楼房。
商量好了，就请屠夫来杀了肥猪。
四伢从广东回来了，我请他帮忙挑猪肉，一人一半和黄屠夫一起挑到观音阁镇肉市上卖肉，刚把肉卖完，吃了葛面，突然，几个人把四伢围在中间，四伢和他们打了起来，我扑了过去，和四伢背靠背把十来个烂仔打散了。刚打散这一拔，又一拨上来了，我的后背挨了几拳，我回过头来，好家伙，打过来的拳头和当年下大冰雹一样，我顺手抓起近边的烂仔的衣领，用他的身体挡住了烂仔们的拳头，我人比他们高，他们人比我矮但一齐对付我，认为我不该帮忙，四伢人比我高比烂仔们更高，手脚又快，边打边退，和我打散了，我快要打不过的时候，黄屠夫到镇政府喊来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镇住了烂仔，而四伢不认识他，眼睛打红了，以为他也是一伙的，飞起几脚把镇政府办公室主任下边踢了，镇政府办公室主任捂住裤裆，黄屠夫搀扶他走了，这一场群架就这么平息了，两兄弟大战一群烂仔的事件一下子传到了十里八乡，神话我们兄弟简直就是南拳王。
原来，是四伢两年前在怀化一个工地上打架，观音阁镇浆子湾村一个混混没打赢来报仇来了，好在有黄屠夫和镇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关系，没把事闹到出人命，不过，这等事在溆浦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人和人的敌对关系已经是社会常态，也没有人往深处往远处去想去忧患。

我们卖完猪肉回来，就请爹妈一起吃了一餐饭，这叫吃血碗汤，亲友关系好，谁杀猪就会请不杀猪的人来吃一餐饭，这是祖传习俗。吃了还要送，送的是一两斤猪血和一斤或两斤猪肉。我们不是杀年猪，没留什么肉做腊肉，但是，杀了猪，我得把县城的大哥和低庄的二哥各送几斤好肉，把我爹和我妈也留了好肉还有猪肝、肚子。我妈趁我和陆婧不在家，找到我给我和陆婧留下的肉，我妈一看我竹篮子里的肉就汪汪大哭，我妈在屋里对我爹说，我在分家时，分了三伢一只锅子，七八斤菜油，一床棉被，棉被还是我们分家时三伢爷爷分给我们的，还分给三伢几个饭碗，三伢爷爷分给我们家就没有我分给三伢这么多东西，我这么对他照顾，他第一次杀猪，给我们的和留给他们自己的到底哪个多哪个好？我以为
三伢给我们的比留给他们自己要又多又好，我打开他留给他们自己的肉只有一点猪脚，好肉都给了大伢、二伢和我们，又没有我们多，我就哭，我看错了三伢和小陆，他俩口子真有良心，刚从四川四来，身上没钱了还赊账买香纸买炮仗去哭他外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今天我想过来了，我错看了三伢的好心了。我妈一边哭一边讲，我和陆婧在外面全听到了，陆婧上前抱住我，我和陆婧相对而泣。

待续2015-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