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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斋2则:张蚌、林姓

火烧 2011-03-21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张蚌从烟赌败家到革命生涯,历经长征、南泥湾开荒,终成革命英雄。故事展现其从颓废到奉献的转变,突出革命精神与命运变迁。

              张蚌
   陈更 聊斋新志
  
  张蚌者,鄂省黄岗人也,又名张驼。祖系大家,至其父则嗜烟如命。劝而不效,其祖郁毙。毙则愈肆,黄岗有民谣曰:“一进二三堂,床榻四五张,烟灯六七盏,八九十枝枪。”极言张父主政时张家烟事之盛也。烟为害国害民之物,害国端于害民。张父嗜烟,毒入骨髓,憔黄羸瘦,虽三妻四妾而四十无子。延医者床帏之诊有年,适得贵子:驼也。人如其名,否,应颠倒言之,名如其人,宁馨儿落地即鸡胸驼背,佝偻似圈。岁稍长,圈渐伸,总角之年弓背如猴并固定之——此即承继大统之张家唯一太子也。
  
  驼十五岁时,亦沾雅癖,父子同榻,云吞雾吐。略后,张家良田百顷,唯剩百亩,甲第连亘,仅撇一隅,浩浩之大者尽化枪上烟云矣。又年,父死。驼弱冠主政,少年英豪,较父更有慷慨之气,非即嗜烟,更有豪赌。不二年,家产殆尽,沦为村西范绅家仆。
  
  驼虽瘦羸,善御骡,范绅良其技,命驾。驼所驾者,如当今之“标志”、“奥迪”,范绅之专乘也——盖范绅性耽自然,常载酒四游,携名士三五,淋漓挥洒于山水之间。驼以御者之便,啜其余羹,啖其残肉,口福差可当年。所难耐者,不烟而涎长,不赌而技痒,当此时者,望四野之丰,瞻檐第之高,犹溥仪面于锦绣城廓,怅然若有失国之痛。
  
  岁终,范绅以四洋付驼,全年之俸也。驼谢而怀之,御驾西南三十里潮镇,范绅会友。是夜,范绅与友畅饮至旦,驼饲骡守车,难堪寂寞,近处寻局参赌。初更,四洋罄尽,一年辛苦,瞬即风扬。驼心不甘,必欲再赌。众客知其无资,罢赌,驼弓腰横背阻之,指二骡曰:“强骠雄健,何患无资?”众人嘲曰:“指山为磨!”驼拍胸保云:“东山、西山,搬入汝家,即为汝山,焉曰‘山磨’?”众复入座,灯及三更,大输,驼牵二骡慷然付客。有善者代驼为忧,云:“二骡既鬻,君何见容于主?”驼曰:“孤蓬之游,四海为家。”有好利者谏曰:“既如此,车具鞍辔并售,以当三五日盘缠。”驼目明曰善,遂以三金价鬻车,是夜北行。次日,范绅见二骡车仆并失,跌足一为街亭之叹:“纨绔二郎,安可为仆?老夫差矣!”
  
  驼夜宿晓行,饕餮一路,并购鸦片啜之。不数日,资尽。逆旅中人曰:“何不赴伍,充丁讨饷?”驼自思也是,赴信阳兵署以善御自荐。长官及侧佐或抚鸡胸或拍隆背相与哗然:“兵饷难食,红毛贼,尔惧乎?”驼赧然出营,却也得些讯息:红匪霸据何家冲,投之或可“大瓢饮酒浆,大秤分金银。”抄股西南,不一日即见红旌飞扬,操演之声聒耳。
  
  红军适遭王明左害,折员惨重,正处低潮。连长询知驼系逃仆,深知苦仇可勇,荐于政委。恰连上庖者殉阵,付巨锅一口命炊。驼从吃中学得做法,贫家子弟品味,莫不称善,职路遂稳。继以革命思想相输,渐亦收心。后数月,红军拔而西北,出桐柏,道泌阳,走鲁山,进卢氏,柞水而后,入秦岭丛莽。史称红二十五军长征,建鄂豫陕革命游击根据地。翌年,过两当、天水、六盘山迂曲回旋之后,有平凉之役,尸骨堆中捡得性命,直窜延安。驼言及长征艰苦,每泪下曰:“健、智、勇者何多,亡者十九。我驼何福,至于圣地,亲睹圣颜!”——“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之宏声伟音,宝塔山下,驼亲耳聆之。
  
  文及于此,阅者当疑而问曰:“驼即驼也,何曰为‘蚌’?”——缘驼驼之故,自不宜阵。长征之途,纵曲万里,驼抱薪濯米造炊为务,极尽后勤职守。每行,必有巨锅在背,隆驼而负凹圆,红员之善谑者指而戏曰:“蚌也,蚌也!”“蚌”称遂为风扬,众皆抚掌为笑,颇解战乏。驼闻“蚌”亦泰然自若,唯缘革命兄弟手足情也。又其后一十四年,驼烹煮为常务,巨锅为精器,军行亦行,军止亦止,可为尽忠尽瘁。驼名渐以为小,蚌称随而为大,南泥湾开荒,有伟人抚驼背赞曰:“蚌者,革命之蚌也!”驼闻语泪湿,自此履历表中自书:张蚌。
  
  一九四七年,胡宗南进逼延安,“李德胜”挥兵战略转移。吴堡之役,敌袭狡猾,驼团损员十九,驼连幸存唯驼。盖其幸存者,驼曰:“吾无枪枝炸弹,斗亦不能 ,逃亦必死,伏地扣锅以覆身,保全革命实力。当其时者,子弹嘣嘣击锅,铁响如雷,敌伍踏锅过时,吾已晕绝。苏后顶盖而起,见日白方知身未入冥也。然,自此耳聋!”驼又曰:“嗣后,三十年不闻天雷。文革乱平,组织以助听器配我,复又闻声矣!”现驼为紫乌市残联主席,聋以兼驼,且加革命资格,此职恰也。然张老岁至耄耋,有职而无务,唯名而已。现以十二级衔取俸,颐养天年。紫乌临海,蚌者居之,恰其处也,亦见组织关心。
  
  奇传书毕,陈更论曰:“张蚌者,家败而致荣成,偻羸而致命保,堪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雄智之士,牺牲无算,隆弱之躯,延享殊荣,‘一将成名万骨枯’,堪当又叹!”陈更又曰:“张蚌幼时,嗜烟而致业溃,输骡又曾背主,其行劣也,其品下也。待入伍而受革命思想,负鼎为烹,数十有年,碌碌营营,并不择大而厌小,堪见张思德为人民服务之精神也。察张蚌终生足迹,当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乃千古之真谛也!”

林姓

             陈更聊斋新志

     林某,河南驿人,父名老三,居于河北定县已两代矣。父、子皆矮,如鬻饼武大但略肥,似善说苏秦然才不及中。林某幼时讷讷,尤憨蠢,遍查百家姓谱,与“林”同音者固少,恰定县乃春秋中山故国,故多蔺姓①。缘此故,林某常遇问疑:“尔何‘林’(蔺)?”林某涕抹如胡,复曰:“我乃林老三之‘林’。”又问:“林老三为谁?林老三何‘林’(蔺)?”林某尴尬似哭,口吃曰:“林老三,我父。何、何‘林’……不、不知怎言!”侧者解难曰:“二木林。”问者恍然,抚颅笑曰:“笨鸟早飞先入林之‘林’也!”甚善其蠢。

    林老三不智却诈,极虚荣故极善喷。年渐长,智渐增,岁至十四,林某极肖其父。六0大荒之后,上峰遣员林晓定县治饥,政绩颇佳,县人称之为“林青天”。再有人问疑其姓,林某辄复曰:“林晓之‘林’。”——言时凸肚仰面,不乏得意之色,或以为:林晓系林某族叔耶?

    林彪者,声名赫赫,大为元帅,伟人七像中列于陈、邓之间,缘中智故,林氏父子固不知也。文革年间,林彪以副统帅衔,名噪华夏,虽瞽聋哑痴,亦得雷闻。林某自宣传中晓得副统帅辉煌历史,大愧往日之复。故有人问姓,鄙夷“林晓”之说,昂然复曰:“林副统帅之‘林’!”其后六载,林某最乐于他人问姓,就其所好,笑而问姓者亦多。天下不快之事,莫甚于林副统帅温都尔汗跌落。自此尔后,嘻嘻相诘者特多。林某际此,张口难答:林彪之“林”不雅;林晓沉浮数载,难详是宦是囚;“二木”所示虽确,憾哉难表门望。当此时者,辄有善嘲者代曰:“林老三之‘林’,观林记茶馆招牌,即知矣!”林某面红,瞋目而视。

    吾友石昌者,幼时随父就读于定县,与林某同窗。前因事过于定县,忽与林某邂逅,互道寒暄,问在何处工作。林某近指曰:“定县人民法院对门,尚未建好之大楼里。”石昌前视,唯见新墙参错,建材垒摞,显系不可居之处。诧讶至甚,惮讳莫问。恰昔时另友接踵而至,应问而释曰:“引车卖浆,置摊售果,林某操无常之业。近年林老三封闭茶肆,于法院侧边赁房代讼。子利父业,亦欲操之。闻:木材公司于法院前购地建楼,林某欲赁楼下一间,与父并肩。”闻此,石昌方悟林某语意。前瞻伟楼,森然入云者唯脚手架而已,笑而谓友曰:“何如复曰:‘吾为乌托邦主,居于乌托邦宫里’①?”友闻而前仰后合,谑以指天曰:“吾乃爱克斯国王,居于爱克斯大殿。”二人捧腹良久,肌酸乃已。其末,石昌肃然问友:“以林氏父子品操学识,堪当讼业?”友曰:“详情难知!然林檐之下,人员络绎,冠盖相属,甚见火红。林氏嗜酒,及今杜康之术堪补德才之不足,又善谈鲸说象,唬倒群羊矣!”石昌闻语,感慨良深。

    书毕林某异行,陈更论曰:“吾不以林某为悲,而深以世人为悲。世无购主,安有售者?吾尝平心观乎下情:汹汹世人中虽如疯似狂者,亦不乏畏大、惧大、敬大,以致伏于大者,遂使匠心之人以巨门高第为工巧。林某喷大至于畸形,只不过世人一面哈哈镜耳,神清智爽之人安可笑镜而不自笑耶?”

                                               

①据《百家姓》言,蔺姓源于中山郡,即河北定县一带。

①乌托邦即Utopian,理想而不存在的;下语爱克斯即X,未知的或不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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