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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在哪里?我的兄弟姐妹……

火烧 2009-04-22 00:00:00 网友杂谈 1026
文章通过下岗女工的亲身经历,探讨幸福与苦难的对比,揭示工人阶级在社会变迁中的困境与挣扎,引发对幸福定义和社会责任的思考。

幸福在哪里?我的兄弟姐妹……  

库爽生  

    一个下岗女工苦笑着告诉我,她到市里有关部门上访,接访者还很有音乐细胞呢,用苏小明唱的“幸福不是毛毛雨,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来鼓励我们自立自强啊!  

    是吗?这样的“鼓励”不新鲜啊,不是经常听到吗?来自官员们的教诲,来自主流媒体的宣传,不是有“失业不失志,自立还自强”的典型人物吗?不是有“下岗再创业,闯出新天地”的典型事例吗?  

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的眼前,就浮现出童话的镜头:天真的孩童对着早已过了花季的枯树大声“鼓励”:你开花吧,你结实吧!  

    啊,我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曾有过的幸福到哪儿去了?  

    当我还是八九点钟的太阳的时候,作为“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我在一家大型国企激动地一遍遍读着诗人赵恺的诗作《第五十七个黎明》,其中片断我至今还能背诵:  

    一位母亲加上一辆婴儿车,组成一个前进的家庭。前进在汽车的河流,前进在高楼的森林,前进在五十六天产假之后,第五十七个黎明。走进建外大街,穿过使馆群。身边就是朝鲜,接着又是日本,再往前:智利、巴西、阿根廷……这就是一个中国工人的家庭。不是吗?放下婴儿车,就要推起纱锭,一天三十里路程,一年就是一次环球旅行。……穿过天安门广场,长安街停下一条轿车的长龙:一边是“红旗”、“上海”、“大桥”、“北京”,一边是“丰田”、“福特”、“奔驰”、“三菱”……在一支国际规模的“仪仗队”前,我们的婴儿庄严行进。轮声辚辚,威震天廷。历史博物馆肃立致敬,英雄纪念碑肃立致敬,人民大会堂肃立致敬:旋转的婴儿车轮,就是中华民族的魂灵。  

     当赵恺在1980岁末的风雪中的北京小关,写下这首感人的诗歌的时候,他也许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在风雪中艰辛地推着婴儿车上班的青年纺织女工,等她人到中年的时候,却遇到了另一场使她猝不及防的暴风雪:她视为家园、赖以生存的工厂被卖掉了,她下岗了,失业了,在风雪中推着婴儿车上班的艰辛旅程,竟至于成了温馨的回忆。是啊,那时候,这位前进在风雪中、前进在优美诗行中的青年女工,艰辛,然而充实,然而自豪,然而光荣,然而幸福:她是到国家的工厂去奉献自己的青春与热血,是去建设“四化”呀,社会向她致敬,向工人阶级——中华民族的灵魂致敬。可是,奉献的权利却一夜之间就被无端剥夺了!在风雪中推着婴儿车的艰辛与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有多少这样的女工在国企改制中遭遇了灭顶之灾?  

    我走进一家曾经红红火火的国有大型棉纺厂原厂区。这里,曾几何时,年轻的纺织女工们像快乐的花儿一样,在宽敞的厂区马路上一串串飘进车间,用双手纺织工厂和自己的憧憬。美丽的工厂,漂亮的女工。工厂的年轻姑娘不管穿着多么朴素的工作服,都是那么美丽,因为她们幸福地“工作着”,女作家草明说:工作着是美丽的。何况,她们是建设着“四化”的铁姑娘们,铁姑娘自有英姿飒爽的美!那是一种时代的美,是一种永恒的美,是一种任何选美舞台都无法展现的纯洁大美……  

    然而,如今的棉纺厂老厂区是一片寂寥,曾经蓄满工人的欢歌笑语的职工俱乐部墙壁斑驳陆离,显出衰象。在俱乐部二楼的一个办公室里,我找到了原国企卖出后的留守处,他们三个人应付改制遗留问题。他们告诉我,改制私有后,原数千工人大约有四五百人被老板聘用(这些幸运者与原来在国企相比,劳动强度大了,劳动时间长了,而收入反而降了),其他人只有极少数“再就业”。有些工人家庭穷得揭不开锅,全家三口人,一天甚至只吃一顿饭,早晨一人一个馒头对付,然后到蔬菜市场拾菜帮子做菜,算是一顿正餐。这样的家庭不是个别。劳动力市场竞争太激烈,他们这些4050人员根本就没有老板愿意聘用。工厂原来的职工医院,租赁给个人经营,但做不下去,因为这里尽是下岗失业工人,生了一般小病不愿意吃药,苦熬;大病则必须到市里大医院。  

    哎,这就是诗人赵恺笔下的中国纺织女工“再过二十年”后的生存状态。当年的艰辛,当年的拼搏,当年的奉献,甚至当年的汗水和泪水,都成了她们永远的幸福回味。她们是多么希望“艰辛”地工作到正常退休啊!尽管她们“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可是,工厂没有了,她们曾经的奉献被廉价“买断”,她们天生的奉献精神不再被看好,社会不再需要奉献精神。她们的幸福观早已被新的社会价值观所颠覆。  

    一位朋友说:“下岗工人活该失业,活该受穷,自找的!”为什么?他告诉我:一对夫妻双双下岗把家还,女人四十出头,男人也不到五十岁。现在呢,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赚钱给男人成天打麻酱。嗯,我相信,这样的现象虽罕见,但我不止一次听说过。经询问,这位朋友说的这双双下岗的夫妻,曾经是工厂的生产骨干,下岗后打过零工,想做小生意又没有本钱,孩子上学需要一笔大开销。在国企上班工资本来就低,全无积蓄,下岗后无法找到相对稳定的打工机会,只能偶尔打几天零工。在收入锐减而开销大增的情况下,女人被逼上了一条传统道德的“不归路”。男人因此极度颓唐,曾经的生产骨干“破罐子破摔”了……请问,这对夫妻幸福吗?这个成天沉溺在麻酱桌上的男人幸福吗?他们的幸福在哪里?  

    是啊,在改制后的原国企生活区,曾经鸟语花香、笑语喧哗而如今被公认的贫民窟里,生活着大批大批的下岗失业工人,那些4050人员就在这里凄惶度日。他们被富豪们别墅靓车、美女成群、纸醉金迷、挥金如土、灯红酒绿的“盛世”完全遗忘了,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那是一个被时代远远抛开的贫寒世界,那是一个压根无人过问、无人理睬、冷漠至极的冰雪世界。他们曾经的幸福,被生生夺去了。他们应该有的幸福在哪儿呢?他们凄惶奔波,四处寻觅,可是没有幸福的影儿,找到的尽是轻蔑的白眼、恶意的欺凌、嘲讽与讪笑……于是,他们只有到蔬菜批发市场去拾菜帮子,到广场四周的垃圾箱翻寻废旧品,甚至到夜总会去寻找无奈……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们能够寻找到温饱,但是他们失落的幸福,像泉水消失在沙漠中,再也不见踪影……  

    幸福在哪里?我的兄弟姐妹……  

    1980年代,有一首清新欢快的歌很受当时的青年欢迎,工厂的姑娘小伙们都爱唱,也是工人们登上工厂俱乐部文艺舞台时经常表演的节目,就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亲爱的朋友们,这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啊,该有多么美……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歌声唱出了当时年轻人的心声,唱出了自豪,唱出了理想。  

    现在,已经过去了20年。据说经济已经腾飞了,可当时为建设祖国“四化”献出青春的“八十年代新一辈”,人到中年后,生活并没有随着国家经济大发展而提高,反而“逆势走低”,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境。前不久,几位“穷开心”的兄弟姐妹参加社区组织的活动,到绿草茵茵的广场找乐子,“拜托”我编写一个曲艺节目,我改写了当年我们乐唱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写成《中年的朋友来相会》,结果,我虽然挨了一顿笑骂,而且“八十年代的老一辈”文理不通,却还是挑逗出大伙儿的心事,都说写得真实。改写的歌词曰:  

    “中年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走在大街上,寒风呼呼吹,花不香,鸟未鸣,时光惹人累,声声叹息绕着前后飞。啊,亲爱的朋友们,这贫穷的痛苦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老一辈。
   “已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啊,真的更加美,路也宽,楼也高,女人更明媚,大街小巷轿车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财富靠的谁?靠的你,靠的我,也靠我们八十年代的老一辈。
    “可是这时候,我们重相会,工厂已卖掉,饭碗被砸碎。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没有愧。啊,中年的朋友们,让我们坚定地挽起手,挺起胸,扬起眉,考验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老一辈……”  

     啊,幸福在哪里?我的兄弟姐妹!幸福不是毛毛雨,幸福对于他们就是毛毛雨呢。但是我的兄弟姐妹们只有在春节期间,才能获得一桶食油、一袋大米的“毛毛雨”的“幸福”啊。礼轻官意重,那“毛毛雨”可是人民政府的官员们的慰问物资哟,凝结着党和政府的送来的温暖呢。不过,获得“毛毛雨”的“幸运者”,也很少很少呀,别看电视广播报纸闹得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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