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擦皮鞋的工人（叙事诗）

一个擦皮鞋的工人（叙事诗）　　

                                       红叶梨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国营机械厂被改制卖掉后临街建起了四星级酒店。原车间主任李大伟失业后在酒店边一个角落里擦皮鞋。　　

不要再自夸　　

你是又一个“铁人”，（注一）　　

能战天斗地。　　

也不要再提，　　

你是工人阶级能领导一切，（注二）　　

工人的工字，顶天立地。　　

那时，你是多么地高傲，　　

不知你仗着谁的势力。　　

那时，你是多么地自豪，　　

俨然地以主人自居。（注三）　　

难道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　　

就那么了不起？　　

难道那一张张，　　

先进生产者的奖状　　

就使你不认识了自己？　　

须知，骄傲使人落后，　　

今天，你终于沦为乞丐，　　

变成了一个擦皮鞋的。　　

大街上你弯腰曲膝，　　

为了那一元钱呵，　　

你见人就忙把头低。（注四）　　

哼！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看，这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耸入天际。　　

应该是高楼大厦顶天立地。　　

在这春光明媚的夜晚，　　

有钱人在酒店里寻欢作乐，　　

灯红酒绿之中翻云弄雨。　　

有钱人能旋转乾坤，　　

有钱人能呼风唤雨，　　

因此，是有钱人能领导一切，　　

是有钱人顶天立地。（注五）　　

在这炎热的夏天，　　

你满脸污垢，　　

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　　

你索索发抖，流着鼻涕。（注六）　　

生病的老伴要吃药，（注七）　　

未毕业的孩子要学习，　　

房租，医药，高昂的学费。　　

生活的重负，　　

压的你喘不过气。（注八）　　

还有那如狼似虎的城管，　　

你还要时时打游击。（注九）　　

工厂里，再也听不到　　

那机器的轰鸣、歌唱，　　

车间里，再也听不到　　

你和工友的欢声笑语。　　

那一天，上级官员要来检查，（注十）　　

酒店里贴出红绿告示，　　

要招收一批服务员，　　

条件是18—22岁，　　

会电脑，还要容貌美丽。　　

你经不起月薪1000元的诱惑，　　

满怀希望把刚毕业的女儿　　

送到这里。　　

临行前，你交待又交待，　　

要好好上班，工作努力。　　

要像你爸爸那样正正派派做人，　　

不要让人家嫌弃。（注十一）　　

谁料想，　　

你女儿回家后神色大变，　　

不吃不喝，哭了一天，　　

问她话，又不言不语。（注十二）　　

看到爱女如此模样，　　

你的怒从心中生，　　

恨从胆边起。　　

拿了一把菜刀出门，　　

从此后，大楼边，　　

再也看不到你的踪迹。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心中也是十分焦急。　　

有一天，我从老城经过，　　

忽然间发现了　　

你的秘密。　　

只见你骑着车子，　　

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　　

还带着工具。　　

“磨刀啦，磨刀啦！”　　

你的叫声，时而激昂，　　

又时而凄厉。　　

啊！原来你改变了职业，　　

干起了磨刀生意。　　

“磨刀啦，磨刀啦！”　　

你那叫声，传之久远。　　

时而激昂，又时而凄厉。　　

在你那清瘦的脸上，　　

表情严肃刚毅。　　

在你那曾困惑的眼睛中，　　

我清清楚楚看到了，　　

一团团火星，　　

向四面迸起。　　

记于2009年除夕夜　　

注一：指大庆王铁人战天斗地，为社会主义出力。　　

注二：“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是毛主席的话。　　

注三：宪法规定，工人农民是国家的主体。　　

注四：由于擦皮鞋的职业习惯，见人就低头看鞋。　　

注五：资本主义社会的显著特征，是以资为本，资本决定一切。　　

注六：资本主义使人变成鬼，人的异化。　　

注七：李大伟老伴患肺气肿，一到冷天就咳嗽不止。　　

注八：新的三座大山。　　

注九：城管时时掀他们的摊子，城管一来就得跑。　　

注十：那是04年，上级搞文明城市升级验收。　　

注十一：老工人李大伟，小心翼翼，害怕失业。　　

注十二：据说，那次老工人女儿被人麻醉后强奸。至今他女儿上南方打工，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