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社会道德应为万急之先

“现在常有人骂议员，说他们收贿，无特操，趋炎附势，自私自利，但大多数的国民，岂非正是如此吗？这类的议员，其实确是国民的代表。”（语见鲁迅“通讯”，《华盖集》第1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七三年版）　　

随着反腐斗争的深入，更多更大的贪官被揪出来，更多更丢脸的乱花公款的事被晒出来。在揪出所有贪官的嘹亮的口号声中，也夹杂着孱弱无力的遮掩与辩解的声音。有人再次重申“无官不贪，无商不奸”这一“铁律”。如果“贪”是指“贪污”，那么应该有许多官员说不上是贪官的。如果“贪”是指“贪心”，那么贪官的数量可能会更多一些。是不是存在没有任何贪心的官，我感觉应该有，因为首先人并不只是为物质财富活着，其次每个人活着的目的也不一样。官有好官，民有好民，这也是现实。我是一名公务员，算不上是官，至少不是贪官。没拿过别人的，也没想过去拿不该拿的。也许有朋友会说，那是你没有条件，你的手中还没有权力，有许多人在没发达之前还被评过人民最信得过的公务员呢，后来还不是……，哈哈！这一点我无法反驳，虽然我现在认为，即使我手中有了足够的权力，我也会自律，但究竟能自律到什么程度，能抵挡什么诱惑，现在还没经历过，说大话也没用。但我一直自认为是个好人，有时甚至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好的人。令我有些失望的是，我确实亲眼看到过许多比我更好的人。我看到过有人对不道德的行为出面直斥，而我却不敢。之所以不敢不是害怕被斥责者打我，而是害怕实施这种已经不常见的行为会被人误认为是精神病。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从这个角度看，我虽然不拿别人的，不坑人，不骗人，不害人，不落井下石，看到别人有困难我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助之手，但我是个懦夫，不知道这样的懦夫能不能算是个好人。我见过许多没有贪心的官，也见过贪官。我见过很多比我好的普通公民，也见过很多有贪心的百姓。相信很多朋友也见过，比方说，有一个地方要拆迁，许多拆迁范围内的住户就忙着盖质量很差的房子，以便将来多从政府更多地拿到补偿金。有人可能说这很自然，是的，的确是很自然，这是一种很自然的贪心。这种自然很可怕。　　

我读硕士的时候，常去学校旁边的一个网吧。后来听说要拆迁，于是居民就加紧加盖房子，原来是两层，马上再加三层。我常去的那个网吧是在临着一条　四米　宽小街的一楼。网吧西边紧挨小街两旁的楼有两幢是一家的，于是那家的主人也不打地基就直接在地上再盖五层，以便把两边的楼连起来。其实他已经盖好的五层楼就是在两层的基础上直接加上去的。盖到三层的时候，我逃学回家呆了两周，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原来盖的三层也不见了。同学说，你还不知道，出事了，楼盖到四层的时候倒了，砸死了三个民工，东家被砸成重伤，另有十几个人被砸伤，里面包括到那儿上网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我在为自己庆幸之余，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在痛快淋漓地大骂贪官的时候，是否想过贪官是哪里来的呢？贪官的贪心是哪里来的呢？官并不都是由民中产生，也可能是世代为官，但我们看到的贪官里面不是有许多也是苦出身吗？他们成为贪官，除了受官场习气影响之外，骨子里究竟有没有贪心呢？本文开头引用了　鲁迅　先生的一段话，就是为说明一个问题，目前官场出现的道德腐化堕落的风气是有民间基础的。群众中出现纠纷，要打官司，也要先问问有没有熟人，有没有关系，依法维权并不是民众的首选。如果在此争论是民间的不法引起了官场的不法，还是官场的不法引起了民间的不法，这个问题可能就像争论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很难出个结果。但有一点，民间的不法意识与官场的不法意识有相互促进的作用，这是十分明显的。“我亲戚是公安局的”，“我是市长的司机”，这公安局的亲戚、市长的司机总不应该算是官吧，他们的言行道德吗？我也承认，有些群众既不是公安局的亲戚，也不是市长的司机，有的甚至无论怎么攀扯也没有当官的亲朋好友，但这么多官员，与他们有亲戚关系的能够占到群众中的几成呢？这也没人统计。下面的一个问题，做公务员的朋友有些应该有体会了。你的做群众的亲戚有没有找过你，希望你利用手中或大或小的权力办事呢？如果你权力较大，有没有亲戚希望你为他或他的孩子安排个位子呢？请大家别忘了，这些干部的亲戚也是群众啊，并且为数不少。　　

“亲戚是公安局的”、“市长的司机”，很容光。没这么说话，或者说，说话没这么刺耳的，也有许多因为有个干部亲戚，因为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而感到很有面子的。这也是我们的部分群众。原来的人喜欢说，祖上曾经荣耀过，现在的人则很现实，不说祖上，只说现在的亲朋关系。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初，人们的心态是怎样的呢？我那时上中学，已经有走后门的了，但同学们没有因为谁有关系就羡慕的，倒是颇有些瞧不起的意思，“走后门来的”，于是感觉因为自己是考进来的就很光荣，而有关系进来的则是一种近科耻辱的事。今天变化的，不只是人们的行为模式，还有人们的道德评价标准。痛骂贪官的群众，我们是否想过，我们自己是否就从未托过关系，找过熟人呢？我们应该知道，我们自己的每一次扒门子，也是在为腐败推波助澜。也有人听到过贪官骂腐败，而且骂得一针见血，这对反腐来说，是个残酷真实的笑话。　　

道德堕落不仅存在于官场，而且存在于民间。反腐败，仅靠杀头、坐牢是不行的，从根源上治理腐败，就需要从重建社会思想道德上入手。如果我们在谴责官场道德腐败的同时，忽视了民间的道德腐败，如果我们只注重法律的严刑峻罚，而忽视了道德的作用，那么腐败分子还是会“头如鸡，割复鸣”的，腐败分子还是会前赴后继的。　　

所以说，要把腐败现象控制到最小，不仅要注重在官场树立一种良好的道德风尚，在民间这么做，也完全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