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丑闻：美国政府又陷黑水潭

政治丑闻：美国政府又陷黑水潭

龚小夏

美国国务院雇用的保安机构黑水公司的武装人员在伊拉克打死平民的消息传出，不仅国际国内舆论大哗，而且也揭示出伊拉克战争不为人知的一面。美国人发现，伊拉克战争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政府公布的程度。美国在那里的武装力量，除了十六万现役军人之外，还有大批以保安名义派出的私人雇佣军，数目有可能达到十万名。这些雇佣军的费用，都来自纳税人。
随着政府部门和新闻媒体对黑水公司调查的深入进行，美国人也开始认识到，伊拉克战争原来还有那么多的隐性开支，而且许多人从这场战争中牟取了暴利。这个黑水潭的内幕正在一步一步地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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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雇佣军
黑水公司这个名字最早见诸报端，是二零零四年的三月。该公司的四名保安人员在武装护送供应军队的食品时，在费卢杰地区遭到伊拉克武装分子的袭击而丧生。伊拉克人将他们的尸体拖出车外，拳打脚踢过后拉着游街，然后挂到大桥上示众。美国军队为此对费卢杰发起了进攻。第二年，又有六名黑水的保安乘坐的直升机被打下，机上全部人员死亡。类似的消息一再传出，人们开始发现，在伊拉克还有类似黑水这样的一大批私人雇佣军。
二零零六年的圣诞平安夜，伊拉克副总统阿卜杜勒—迈赫迪的卫兵正在总理官邸外面执勤，却被黑水公司一名保安开枪打死。这个名叫穆尼恩的二十六岁的保安人员曾经在美国空降兵部队服役，开枪的时候已经喝得醉醺醺。事件发生之后，黑水公司匆匆忙忙通过国务院将穆尼恩送回美国。伊拉克政府称之为谋杀并提出抗议。美国国务院让黑水向家属赔偿二十五万美元。黑水公司说，如果拿出这么一笔巨款，那么伊拉克人就会抢着去送死。结果，黑水给受害者家属赔了一万五千美元，而且将穆尼恩解雇。不过，一个月过后，穆尼恩就在另外一家受雇于国防部的保安公司里找到了差事，到科威特就职去了。
 这是私人保安引起的第一桩伊拉克政府与美国的公开正面冲突。自从这个事件发生之后，黑水公司的见报率就一路增加。
今年九月十七日，该公司的保安护送美国国务院外交人员以及国际发展署的官员经过巴格达一处地区。根据后来伊拉克方面的调查报告，当时有一辆丰田小车从对面开过来，车上有妇女，也有儿童。小车没有按照警察的指令给美国人的车队让道，并且靠路左边开了过去。保安人员于是开了枪。枪声刚停，其中一名保安就向烟尘滚滚的现场扔了一枚清雾弹。混乱之中在场的伊拉克的警察和士兵以为那是炸弹，结果开了枪。黑水的人员立即还击，导致多名平民当场丧生，其中至少有一名妇女、一名婴孩。
伊拉克政府的调查说，根本没有人朝黑水保安所在的方向开枪。有美国官员也承认，其中一位保安人员在其他保安高叫停火的时候依旧向平民开枪，最后他的同事不得不拔出武器强行制止他。伊拉克于是马上吊销了黑水公司在那里的营业执照，总理马利基也出面谴责这家公司草菅人命。
美国方面已经出动了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去调查事件。无论如何，黑水在伊拉克的主要雇主——美国国务院——已经表露出意向，在明年五月合同到期之后不再与黑水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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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隐性开支
黑水公司属下大约有一千多名武装保安人员，绝大部分吸收自退伍的军人和警察。公司的主要收入来自美国政府。从九九年开始，黑水拿到了超过十亿美元的政府合同。美国国防部、国务院、国土安全部等都是黑水的客户。
在伊拉克，国务院雇用了三家保安公司，黑水是最大的一家。美国目前在伊拉克有一千多名外交人员，并且正在建新大使馆，准备在这里常驻三千多外交人员，将成为美国海外最大的外交使团。而且在美国和伊拉克之间来来往往的政府各部门人员也非常多。在目前的动荡局势下，外交人员出门只要稍微远一点，就必须有武装人员护驾，否则十有八九会成为攻击的目标。通常，海军陆战队负责守卫驻外大使馆，但是伊拉克的任务未免太多，军队担负不起，外交部门只好自己掏钱去雇保镖。
私人保安公司费用昂贵。国会监察与政府改革委员会的一份报告指出，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黑水提供每一个保安人员每天收费1,222美元，全年下来一个人445,000美元。即便在高工资的美国，这也是天价人工。
报道出来后，纳税人的信件雪片也似地飞向国会，质疑黑水公司的费用。在美国军队里，上士的工资是85至170美元一天（按全年服役365天计算），伊拉克最高军事长官彼得雷乌斯的工资也只有十八万美元一年，按天计算不到五百美元。为什么黑水的保安工资如此之高？
其实，保安自己拿到手里的钱并没有那么多，通常每天在三百到六百美元之间。这些保安多数文化水平不高，能挣到这份工资的确算是非常幸运。不过，到伊拉克去是份玩命的工作。黑水的保安已经被打死了三十多人。况且，当保安的工作并不稳定。只要伊拉克局势平静下来，多数人就会面临失业。如果他们能够在国外呆上超过一年，工资便不用纳税。在伊拉克消费的地方不多，许多人工作一年也就能够存下相当大一笔钱。
那么，除了保安的工资之外，剩下的收入哪里去了呢？其中当然有公司的利润，另外还要包括各类装备、运输、住房、保险。其中人身保险的支出肯定不小。
别看私人保安公司如此之贵，相比美国军队来还是便宜不少。这也是为什么美国政府要将战争部分私营化的原因。卸任的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就曾经解释说，经济上的考虑是促使国防部大量雇用保安人员的动因。
这笔账不难算。从国会拨款的帐面上看，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十六万军队的开支大约是每星期二十亿美元。也就是说，摊到每个士兵身上的平均支出是每天1,786美元。这还不算军队平时的训练、军人家属福利、退伍军人终身的福利、死亡官兵的抚恤等等被计入“日常”的开支。
战争的确是很昂贵的。
除了经济帐之外，还有一笔政治账。政府大量雇用保安人员，虽然由伊拉克战争导致，但是却并没有被算在战争开支里面，对纳税人解释起来也容易。当然，保安人员被打死打伤，不算军队伤亡。统计帐面上的战争预算与伤亡数字都可以因为雇用保安而降低。
 当保安虽然收入不错，但总是拿玩命换点小钱，到不了发财的地步。靠保安发战争财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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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主人
黑水事件曝光后，人们开始发问，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为谁所拥有？凭什么能够拿到美国政府如此大笔的合同？虽然外界一再质疑，可是黑水的主人却总在犹抱琵琶半遮面，除了不得不到国会作证之外不轻易向公众露面。直到丑闻闹大了，黑水公司的创办人与所有者埃里克•普林斯才犹犹豫豫地来到摄像机面前。
 人们发现，普林斯背后有一张复杂的政治网络。
现年三十八岁的普林斯出生在美国工业重地密西根州。他的父亲——一位非常保守的共和党人——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汽车配件厂，这个厂在九五年出售的时候价格是十三亿美元。普林斯中学毕业后进了海军学院，却中途退学，最后上了密西根州当地的一家小学院。大学期间，他曾经到老布什政府的白宫中当实习生，离开时却对老布什颇多批评，认为这位共和党总统容忍同性恋者并推行环境保护政策，实在是不够他的标准。
大学毕业后，他加入了海军并当了海军特种部队的军官，曾经到海地、中东、波斯尼亚等地服役。在这期间，他对军队的运作方式有了了解，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这对他后来开展黑水公司的业务有关键作用。
依靠父亲留下来的财产，普林斯在九七年创办了黑水公司，主要从事对政府以及私人的武装人员进行培训。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共和党以及一些保守组织——特别是反对妇女堕胎权机构——的大捐款人之一。他的姐姐贝茜•迪沃斯曾经担任过密西根州共和党的主席，并且嫁给了大跨国公司Amway的继承人理查德•迪沃斯。这家大公司的主人在二零零四年大选的时候，曾经总统给共和党捐款四百万美元。迪沃斯先生自己在零六年竞选密西根州州长，结果被民主党女州长格拉赫姆击败。
黑水公司的另外几位上层人物也颇有来头。比如现任董事会主席科佛•布莱克在九一一发生时担任中央情报局反恐中心的主任，原副总裁罗伯特•里彻当过中央情报局中东部的主任。黑水的确是有背景的。
有报道揭示，自从九九年以来，美国最大的十七家私人武装公司给政治竞选捐款有帐可查的数字至少一千二百四十万，大部分花在共和党人身上。但是，这个数目与他们拿到的政府合同比较不过是九牛一毛。
虽然黑水公司这次闹出了大乱子，但是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从经济上考虑，美国政府在伊拉克决不会停止雇用私人保安公司。这是战争代价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