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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程朱理学何时被确立为统治思想问题的通信

火烧 2009-10-10 00:00:00 中华文化 1025
文章探讨程朱理学何时成为统治思想,分析宋理宗、元仁宗与明永乐时期的历史背景,指出理学在明代才被正式确立为官方思想。

 黄宣民 先生与 唐宇元 先生关于程朱理学何时被确立为统治思想问题的通信  

   

   

宇元同志:  

承示大作《程朱理学直到明代才被确立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今已匆谈一过,启沃良多,由衷感谢。  

程朱理学何时成为封建统治思想(即通常所谓“官方思想”)?确实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大作对此研讨甚细,独出新说,必将引起学界同仁的兴趣,以至展开争鸣。就此而言,这篇文章很有意义。  

大作从理学的发展过程,指出南宋理宗朝是对理学“解禁”(解“庆元党禁”)、“开放”时代,元仁宗朝是钦定理学著作为科举考试内容的阶段。理学在这两个时期均未成为“独尊”之官方思想。惟明永乐间敕编三部《大全》,始有理学之“独尊”地位,“才被确立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大作旨在否定理学统治地位确立于宋理宗的元仁宗朝两说。所论固然不无道理,然亦似有值得商推之处。兹略陈管见于下:  

首先,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是否必须享有“独尊”地位?依愚所见,未必如此。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种“独尊”正式确立了儒学的正宗思想地位。然汉以后诸封建王朝,儒学虽居于思想正宗,却往往未被“独尊”。如李唐王朝既褒奖儒学,训释经典,却又重礼佛道。若仅以“独尊”论定为“统治思想”,反而不易把问题讲得清楚。至于说明永乐诏命颁行三部《大全》是以“法律形式”确立理学的统治地位,也难以说得圆通。我们知道,封建帝王皆口含天宪,和宋理宗下诏表章朱熹之学,元仁宗钦定朱熹《四书集注》与蔡沈《书传》等为科场程式,其法律意义亦不逊于成祖复可知矣。  

其次,判定某种学说是否代表官方思想,依我看,一是看是否把它视为立国之大本;二是看是否把它列为教育和取士的主要内容。儒学所以成为二千多年来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就因为它恰好涵盖了上述二个方面。在某一历史时期,社会上颇为流行的思想,不一定是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如魏晋时代之玄学,隋唐时代之佛学,明清之际早期启蒙学派的社会批判思潮等等。明代王学,毫无疑问应属于正宗儒学(即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但是,以王学与朱学相较,王学并非思想正宗,主要是因为明代学校与科举仍以朱学为基本内容。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复次,关于宋理宗时代,大作引述史料颇详,谓其对理学“解禁”、“开放”,此固其然也。但仅以此言,似又觉不够。《宋史·理宗纪》末有一段作者的评论,我认为比较重要,兹摘引于下:  

    宋嘉定以来,正邪贸乱,国是靡定。自帝继统,首黜王安石孔庙从祀,升濂、洛九儒,表章朱熹《四书》,丕变士习,视前朝奸党之碑、伪学之禁,岂不大有径庭也哉!身当季运,弗获大效,后世有以理学复古帝王之治者,考论匡直辅翼之功,实自帝始然。  

这里,明确地指出了理宗是“以理学复古帝王之治”的始作俑者。当然,我也并不认为理宗时代就已确立理学的思想统治地位,但在理宗时代,程朱理学获得空前的大发展,并为尔后理学北传准备了条件,也是事实。  

关于元代理学,您研究得比我深。太宗、世祖二朝,赵复、许衡都是著名理学家。许衡任国子祭酒,极力提倡朱学。故仁宗朝恢复科举时,以程朱理学为程课,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如以延祐科举作为确立理学的统治地位的标志,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大作认为,元代理学仅是“官学”而非“统治思想”。而在下看来,所谓“官学”即官方(朝廷)思想,其义与“统治思想”实难区别。  

关于明初理学。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先,早已注重理学,攻取婺州后,即请出宗濂提举儒学,并派他的儿子师从宋氏,后来又采取了一系列网罗儒生的措施。我看,在历史上的农民领袖中,没有谁能像朱元璋这样在战争环境中即注重儒学的。南京宫殿落成后,朱元璋命将宋理宗时代理学家真德秀所撰《大学衍义》书于两庑壁,复诏宋濂向文武大臣宣讲。洪武年间已修纂《书传会选》诸典籍,实开永乐三部《大全》之先声。宋濂、方孝孺、胡广、解缙都是洪武时代的理学名臣。“靖难之役”方孝孺死节,胡广苟活,效力于成祖,主持编纂三部《大全》,顾炎武在其《日知录》中抨击甚力。若以颁行《大全》作为确立理学统治的标志,于情于理似亦难合。  

总之,我的粗浅看法是:理学之成为正宗思想,在南宋理宗是首倡奠定,元朝仁宗是确立,明朝太祖、成祖二朝是强化。上述见解未必妥当,只是提出来与您交换(商榷)。这一方面是供您参考,另一亏面则希望得到您的指正。  

专陈不尽,即颂  

撰安!  

                                        宣民  

                                        88.1.25  

   

   

黄老:  

因几次未见到你,不能面陈。今寄上。拙文承你详细审读,提出不少主要的意见,十分感谢。  

你在书面上写下的意见,有些对我很有启发,促使我进一步思考。但有些意见,我思之再三,有容或待辩者。今愚不妨期期言之,以就教于尊下也。  

(1)拙文实际上是包括两条线,一条是朱子由立为科试程式到确立为统治思想,此可以说是朱子的政治地位的变化;一条是朱子思想本身而言,自朱子而后,其思想越来越不景气,其间虽或有些“新议”、“发明”,但大体言之,盖每况愈下之者,殆至明前期,无一正统纯守朱子的人物。其思想纷乱,以至王学崛起。拙文只谈朱子的政治地位,其思想流变删去。这样一来,朱子至明代被确立为统治思想,但朱子思想本身至明代殆无“新议”,其三部《大全》不过只是辑集前人遗说,故朱彝尊、顾炎武辈讥之为“窃取”,不知道三部《大全》,其意义不在于“发明”,而是在于钦定。他们看到这个现象,但并不知道这个现象的所以然。朱、顾言之在前,以至后人不甚重视《大全》的颁定是表明朱子正式确立为统治思想,成为官方思想,以至今天一些论者也忽略了《大全》颁定的意义。其缘是因为人们只看到朱学到后来、具体来说到明初编辑《大全》时没有“新议”而弃之不顾。须知,朱学政治地位与其思想本身不是成正比方向发展的。今读你书面意见,似承认《大全》颁定的意义,可称与吾见略同者。但所异在,我认为《大全》的颁定是标志朱学正式被确立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你认为进一步“加强……”,以为元代即已“确立”。  

(2)就朱学何时确立为统治思想,我在拙文中认为这是有一个过程的。在宋末是朱学倡立和形成时期,在元代是预立时期,在明代是确立时期。此点关键是对元代科试情况如何看待的问题。朱学在元代延祐科试中,说不上是独尊朱学,当时只用朱子《四书集注》和《诗传》二经,其他三经有郑玄古注,这是一。其二,元代从统治阶级法定意义上,并未下诏学校必须用程朱注本(就这点,我将拙稿已修改得明确一些。在其它地方又作些字句疏通),只是因为科试而影响谈书人的趋向。其三,元代佛道的政治地位实处于国教,与唐、宋、明不一样。唐、宋、明帝王虽或崇尊佛道,但不能说是已成为国教。据以上三点,朱学诚然列为科试程式,被官方接受,成为官学,但我认为说不上已成为元代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更说不上处于“支配”的地位。而明代初期钦定三部《大全》之前,科试“更加朱学化”,弃去郑注;《大全》所选宋之注疏,更一依宗说为准。所以,拙文说“独尊”朱学。  

至于“独尊”一词,我以为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在儒学的各派(理学各派)当中,独尊朱学;二是指整个思想界,如在儒佛道三家当中,独尊朱学,成为“国家的思想体系”。至于明代对佛道二氏,犹如今日的宗教局之类,没有成为国家的指导思想。当然,国家法定独尊朱学是一事,而事实上社会上是否人人共尊朱学?而是五花八门、阳奉阴违,暗溺二氏,这又是一回事。犹如今天定马列为指导思想,但一些人口是心非,心恋其他什么思想,其道理或者差不多吧。我在拙文故特别说明是从法定意义上而言的。至于下面怎么样,当时还有什么别的思潮如何?是不从这个角度考虑的。  

(3)你在书面中,似乎认为王学也是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如果尊下是这样认为的话,愚期期不敢苟同也。王学固然一度成为思潮,影响至钜,但居于统治者没有从法定的意义上口谕或诏书定王学为统治思想,没有让王学去替代朱学。即使是阳明去世,诏封赠谥的词中,只是褒奖谥美之词,也没有说过王学被接受和确立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这或许是我读书过少,没有见到这方面的字据。我认为“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是必须被当权的帝王承认并接受和确立,才可以这样说,不能以某一思想在社会上形成的思潮、影响方面来看的。  

(4)你提到明洪武时,甚至在明朝立国以前称吴王时,朱元璋即巳尊奉朱学的种种净实。这完全是对的。这我在二篇七千字的原稿中,据《太祖实录》列了不少,但腾抄时基本删去,因为怕篇幅太长,我只是重点论述三部《大全》的颁定是正式确立朱学为统治思想的标志,故言之或有不周全之处。  

好了,现已经至12点了。本来还有几点也想谈谈,一并请教的,现只好先拉扯到这儿。我觉得多商榷、多请教,于我甚有益也。可惜此风不盛,互相多是哈哈。学勤同志与你一样,能仔细阅读他人稿子,认真提出看法,对我甚有启发和帮助。今天我在上面与你讨论的,多是个人管见,书之以资请教。  

顺致  

时祺!  

                                               宇元  

                                               2.3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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