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反对计划生育

我为什么反对计划生育

回家的路

计划生育作为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和其他绝大多数政策一样，是想解决一些紧迫的问题，并且希望通过这一政策措施来实现一些非常良好的愿望。我之所以反对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不是不承认这些紧迫的问题，当然也不是要和这些良好的愿望过不去。而是认为，一方面，现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未必能有效地解决这些紧迫问题和实现良好愿望（至少从历史和国际经验来看，计划生育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另一方面，在实施计划生育政策的过程中，派生出许多其他更直接更现实的问题，这些问题恐怕比计划生育政策想要解决的问题更紧迫更严重。

计划生育的支持者认为中国人口太多了。从人口总量上看，中国人居世界第一，看上去确实比较多。但好在中国的国土面积倒也不小，因此从人口密度来看，中国的人口数量显得就不那么可怕了，至少和许多国家比较起来，我们的情况还是要相对乐观一些。但是，中国的总人口世界第一，这是个无法改变也不容争辩的事实。计划生育的支持者始终可以拿人口总量来说事。怎么办呢？有聪明人提出一种思考问题的方法，咱们可以分省来看人口问题。就是说，中国的三十几个省，无论是从总量上还是从密度上看，人口和世界上其他面积差不多的地区比起来，都远远不能算是多的。那么，既然各个省的人口都不能算是太多了，那为什么会认为全国的人口就太多了呢？这个解释办法也行不通，计划生育的支持者仍然会说，是全中国人多，又不是某某省人多，当然要从全国考虑问题。对此我也无话可说，谁让咱们中国人口总量确实是世界第一呢？于是我又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中国的GDP（国内生产总值）在全世界排前五，从总量上看成绩应该算是不错了，但是不是我们就有资格沾沾自喜了呢？当然不是，因为从人均GDP来看，我们还差得远。从这个例子可以说明，更重要的往往是平均量，而不是总量。但是计划生育的支持者还是会说，中国人口总量太多，这对于资源来说是无法承受的。那好，我们就来谈谈资源。

计划生育的支持者认为中国人如果继续这样多子多福的生下去（不实行计划生育是否就会导致人们无节制地多生，我下面再讨论），势必人口爆炸，土地和资源无法承载，最终全国人民都跟着遭殃。多一个人会多消耗资源，这是不假的。但是，少一个人是不是就一定少消耗资源呢？恐怕也未必。要知道每个人的资源消耗量是大不一样的，我如果说，富人的资源消耗量远远大于穷人，估计不会有人反对。我一个月的收入是三四千元，差不多也就是我能支配和消耗的资源，但是许多农村家庭可能全家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就是说他们全家一年的资源消耗不及我一个月的消耗水平。而我一个月三四千元也不是什么高收入，许多富人可能一顿饭的开销就比这个多得多，而这些富人的全部资源消耗就更多了。如果仅从资源的角度看问题，恐怕就存在极大的不公平。有些人养一个小孩，其开销可能会十倍于另一些人也不止，那么你说一些人多生一两个小孩，就会多消耗掉多少多少资源，会挤占其他人的未来资源，听上去就多少有点滑稽，因为显然在现实中一些人的消耗就远远大于其他人。我们能要求大家都平均地消耗资源吗？显然不能，那么为什么我们能要求大家都平均地生育呢？至少从资源的角度是讲不通的。现在许多人家里有养猫、狗等宠物，不客气地说，这些宠物恐怕也比许多家庭抚养子女的开销大得多。于是，在计划生育政策下，我们就有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些人家里有养猫养狗的权利，另一些人家里却没有多生育子女的权利！难道猫狗比人更有资格消耗资源吗？

而且，如果不计划生育就会导致人们无节制的多生吗？和一些人喜欢编织一个乌托邦的美好未来一样，也有一些人喜欢描绘一个恐怖的未来，以此来证明其一些主张的必要和伟大，因为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那个所谓的恐怖未来就会成为可怕的现实。马尔萨斯当年就描绘了这样一个可怕前景：人口如何无节制地按几何级数增长，而粮食只能按算术级数增长。而事实上，在没有计划生育政策的情况下，世界人口并未按几何级数疯长，但粮食却以马尔萨斯想像不到的速度增长了。现在，粮食的生产不再是个问题了，于是乎又提出就业的问题。计划生育的支持者认为，人口过多，必然导致失业率的上升。这又是一个无法证明的假说。我们无法再等两百年用事实来证明这个问题的真伪，但我们可以问一句，按这个理论，是不是一些人口小国就永远也不可能有失业的问题了呢？这显然并不是事实。如果真是这样，失业问题恐怕就不再是经济学家研究的问题了。计划生育支持者总是怀疑一般人的理性而又对自己的理性过份自信，因此总是喜欢根据自己的理念来设计别人的生活。我总是问，你们为什么会认为不执行计划生育政策，人们就一定会无节制的生育呢？至少你们计划生育的支持者就不会，不是吗？

计划生育执行过程中带来的一些问题，比如强制堕胎、强制绝育，对妇女强制性地定期体检等等。对这些问题，计划生育的支持者要么根本不承认，要么就认为这是一些必须付出的代价。对此我是领教过多次的，对于一些计划生育的支持者来说，许多这一政策产生的问题就不再是大问题了，或者根本就不成其为问题。比如，当我们提出计划生育政策产生的老龄化问题时，一些人居然也把这一世界性的经济难题能够描绘成田园诗般的浪漫景象：老人们如何一边可以继续偶尔从事一些脑力的、指导性的工作，一边可以在海边钓鱼享受生活。这让我想起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一些浪漫描绘：“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的活动范围都不会受到限制。而且，每个人都可以在他所热衷的领域里有所造诣。社会对生产的调控使得一个人今天做一件事情，明天又做另一件事情成为可能。你可以早上去打猎，下午去钓鱼，晚上饲养家畜，吃完饭发发牢骚。只要你有这个兴致就行，不需要真的成为猎人、渔民、牧人和评论员。”我之所以反对计划生育，并不是完全否定人口爆炸的可能性，但是这一几百年后才有一点点可能发生的事情，和现在的活生生的人比起来，孰轻孰重，难道还不清楚吗？好比吸烟和吸毒。吸烟有害健康大家都知道，可是几乎没有哪个国家是完全禁止吸烟的，因为吸烟的危害不那么直接、明显。但是几乎没有哪个国家会不禁止吸毒，因为毒品的危害是非常直接、明显的。而我们的计划生育政策，不正有点象断然禁止吸烟，却又容忍吸毒一样吗？

当然，强制堕胎、强制绝育，对妇女强制性地定期体检等等这些问题基本上都发生在农村，许多人都不知道。人们总是对眼前发生的罪恶比较敏感一些。恐怕不会有哪个城里人会被强制要求在生下第一个小孩后做绝育手术，否则就必须定期到医院做体检，以确保没有再次怀孕。但在许多乡村这却是普遍现象。想到这其中的不平等，就足以让大家对计划生育政策产生怀疑了。而且这不平等还不止于此。实际上计划生育政策本身就包含着许多不平等，因为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生一个，在许多条件下是可以生育第二胎甚至更多的，而仔细追究起来，这些条件未必就很公平。另外，在许多地方，只要交钱，就可以领到准生证，就是说，有钱的人事实上是有条件多生的。有钱的人甚至可以选择到境外生、而在境内养育。总之只要愿意，有钱人的选择范围总是大得多。这对那些交不出罚款的人来说难道不是一种不公平吗？

对此，计划生育支持者也有一套说辞：那些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为什么还要多生呢？这难道不是对下一代的不负责任吗？让生下来的子女衣食无着，不能接受教育，然后在将来沦为廉价劳动力，如此恶性循环。既如此，不生下他们不是一种更负责、更仁慈的做法吗？我要说，如果一个生命生下来后衣食无着，又不能接受教育，恐怕我们责备他们的父母也是找错了对象。而且，一个生命还没有出生，就被断定为未来的廉价劳动力，恐怕也过于武断。在美国，从统计上来说黑人的犯罪率远远高于白人，难道我们就能在遇到每一个黑人的时候就能根据统计研究的结果把他或她当成一个罪犯吗？而恐怕有些人比这走得更远，在黑人小孩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断言这个未降生的生命将来必然会为黑人的犯罪率做出贡献了！

我当然无意完全否定过多人口带来的问题，但是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有更好的办法。根据印度学者森的研究，在一些文化教育发展水平高，妇女地位和就业问题解决得好的地区，其生育率是显著低于其他地区的，包括那些实行强制性计划生育的地区。可见，我们用一种更人性、更温和地手段，也可以实现控制人口的目的，不仅效果更好，而且也没有强制堕胎、强制绝育这些侵权行为发生。这难道还不够启发我们换一种思路和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