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子贡列传

子贡同学的简历，司马迁是这样介绍的：【端木赐，卫人，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有些时候也写成子赣，现在还有不少姓“端木”的同学认他为祖宗。辩论水平在孔子之上。特长是当个解决棘手外交问题的名使者。爱钻研，尊师重教，灵活应变。个人的成功度是当时是孔门的首富，按成败论英雄的匹夫、位高权重的叔孙武叔在鲁国朝廷公开表扬【子贡贤于仲尼】，然而被子贡批评为没见识。　　

子贡拜师后第一个关心的问题，是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于是他找到了个机会就问：“夫子，你看我能成什么著名人物没有？”孔子知道他心思，说：“你可能算不上栋梁人物，但能成器。”——今日俗话“不成大器”就来源于此，意思是，且不说成什么栋梁，连个“器”也成不了——子贡对这个模糊的回答不罢休，继续问：“能成个什么器？”孔子说：“瑚琏。”　　

孔子对子贡同学的这个鉴定，就比子路差点啊，子路同学的个人鉴定是“穿了破衣服跟衣绣日行的肉食者站在一起而能不卑不亢的，除了由同学还有能有谁？《诗经-雄雉》说‘没有怨恨没有贪心，什么事做不好？’就是说由同学这样的人嘛。”子路同学把这个个人评定终身念叨。但子贡同学也不用觉得孔老师偏心，孔老师还说:“光不卑不亢，也不足以成就什么大业。”子路同学没有了孔老师的领导，确实没有独立完成什么大业，还在卫国动乱中白白丢了性命。　　

搞明白了自己的造化，子贡同学第二关心的问题跟祥林嫂关心的问题一样，他问孔子：“夫子，死人到底有没有知觉，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啊？”孔子说：“我要是说死了的人有知觉，也就是世界上有鬼吧，恐怕笨蛋的孝子顺孙就不光弄出摧残生者、给鲁迅造成童年阴影的二十四孝，而是要弄几十个几百个的尖刻害人的‘孝’了；我要是说没有吧，不孝子孙恐怕就要把父老安乐死，活着的全剩畜生了。赐同学啊，你要是想弄明白，不妨等你死了，自然知道，到那时候也不晚嘛！”——“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专注人世间的学问与事业，就达到了这个程度。　　

子贡同学在孔子大学求学期间的大学生活，是诸子中最接近今日的自由派大学生的。有一天，子贡同学找到孔校长，说他厌烦学习、厌烦不断考学位啦，考了学士考硕士、考了硕士考博士、考了博士考壮士、考了壮士考勇士、考了勇士成烈士——我还是提前毕业，去找个轻松的工作过一辈子算啦。孔子说，其实工作了也很烦啊，特别是现在的“现代化”企业，〖温恭朝夕〗不许迟到早退；〖执事有恪〗事事搞报表，比考学位还烦啊。子贡说，那算啦，我不工作了，我爸爸妈妈有钱，我回去伺候他们算了。孔子说，诗经认为孝子是需要什么有什么，不吃父母的哦，要尽孝其实比在外资企业工作还累啊，怎么可能放长假年纪轻轻就给自己退休捏。子贡说，那算啦，我家兄弟不止我一个，我也不是老大，我不去分家产，让我弟弟他们尽孝，我回去当家庭主夫算了。孔子说，齐家平天下，比跟父母尽孝还难呐。子贡说，那我不结婚算了，跟几个朋友周游世界吧。孔子说朋友之间是互相钦佩、有共同的革命目标才走到一起来了，只求游玩，估计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吧？子贡说，那算了，我回去种地算啦。孔子说当农民白天要修茅屋，晚上要防火防盗，并且必须根据二十四节气种地要抢种抢收，比读书还累啊。最后子贡气馁地说，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有清闲的好时光了。孔子说，有啊，你看那大墓高冢，远离人间操劳与纵横，静穆厚重，一走到它面前就油然而生敬意，这就是“息”了。子贡说【大哉乎死也！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大哉乎死也！】——由此创造了“休息”这个伟大的词语。　　

经过主动索要个人鉴定，思考过人生究极哲学问题，大学生活的中途意志动摇，子贡同学仍然以言语第一，“礼、乐、射御、书、数”五大专业全部合格的优异成绩完成了孔子大学的学分。　　

子贡同学问　孔　老师如何执政。孔老师说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农业现代化饱肚子，国防现代化保国家，以社会主义的大公无私建立政权认同。子贡同学问要是不得不去掉一个，哪个可以先去掉。孔老师说枪杆子可以先去掉，道路正确了，没有枪杆子也可以有，小枪杆子也可以发展成大枪杆子；道路要错了，有枪杆子也会丢掉，毛派共产党和蒋记政府的历史说明白了这个道理。子贡同学又问，要是不得不再去掉一个，饱肚子和政治正确，是哪个？孔老师说可以去掉“饱肚子”的政策保“政治正确”的国策，人都是要死的，民无信不立，政治正确了，可以经过30年的奋斗，从普遍饥饿的出发点，用百分之七的耕地养活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政治不正确，吃饱了肚子也要闹分裂，最后也是饿肚子。　　

子贡同学　向孔　老师请教《共产党员的修养》，说要是工农推荐时都说好的同志是不是就是好同志？　孔　老师说不可以这样说。子贡同学说那么工农推荐时都说坏的同志就是好同志了吧？　孔　老师说也不可以这样说。工农中有觉悟的人说是好同志，没有觉悟的人说是坏同志；朋友说是好同志，敌人说是坏同志，这样的同志才是真正的好同志。——由于孔老师这个教导被子贡同学记在心里，于是子贡同学【喜扬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　　

子贡同学向孔老师请教完共产党员的修养，继续请教群众的修养问题，问富的时候不骄傲，贫的时候不低三下四，这样算是有觉悟的群众了吧？孔老师说可以算，但还比不上贫的时候为人民公社的建设出谋出人力，富的时候为人民公社的建设出财出物力的群众的觉悟。　　

在如何评价历史人物的问题上，子贡同学拿管仲为例，说管仲这个人的主子本来是公子纠，桓公杀了公子纠，管仲却不为公子纠的死负责而自杀，反而是到公子纠的敌人齐桓公那找了份工作，这样的内奸行为怎么能算有古圣遗风、称得上贤呢？孔老师告诉子贡同学，要是没有管仲帮助桓公称霸，驱除蛮夷，我们中国人早就亡国，“剃发易服”了；“西安事变”共产党不杀蒋介石，反而与他组成联合阵线听从他的指挥，可不是什么违反革命气节的投降行为。评价伟人的标准是按他有没有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解决历史赋予他的革命任务，这点不是匹夫匹妇的见识可以认识到的。　　

子贡同学学了这么多知识，还是想走捷径，问孔老师，有没有一贯正确的一句话硬道理啊？孔老师说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子贡同学接着问，孔老师你有没有憎恶的人和事啊？孔老师说有啊，我憎恶只看到别人的错误而看不到自己的错误的人的言行，憎恶懦夫诽谤死去的和活着的革命者，憎恶没有革命性没有进步性的黑社会性质的造反，憎恶刚愎自用的匹夫。孔老师顺便也就问，赐同学你憎恶的人和事是什么？子贡同学说我憎恶贪天之功为己有，憎恶窃取别人的成果以为自己的智慧，憎恶把攻讦诽谤当直言不讳。——“打倒孔家店”的高见中，多有这种【讦以为直者】。　　

子贡同学充分发挥了他的批判精神和唯物主义，提出了反本本主义的“现代”成功学，不认同孔老师把帝辛同志完全当反面教材的做法，以相当肯定的语气提出：【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意思是，纣王是不好，但不至于是传说的那样坏，所以教训就是君子不愿处在下流，否则后人找反面教材的时候就一定找到你，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都抹到你脸上来。社会评判成功的标准是道德的时候就要道德一流，是钱财的时候就要有万贯家财，是权力的时候就要位极人臣，是成王败寇的时候就要数掌握天下……“孝子不匮”嘛！由于子贡同学对自己的这个先进的见解非常肯定，因此他做事的时候就秉承这个【恶居下流】力争上游的原则，即“目的高尚，就可以不择手段”，于是子贡同学赚钱的时候就是一流商人，外交的时候就圆滑自保坑蒙拐骗，张扬的时候衣绣日行每到一个国家【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做官的时候就常为鲁卫之“相”——这样拉风的表现昔美国总统小布什也没有，还有伊拉克人仍鞋子；鲁“相”的地位他老师孔子在祖国鲁国也没有做几天。　　

由于子贡同学是孔门中【君子恶居下流】，以成功为硬道理的人生哲学的发明者和信奉者，最适合干坑蒙拐骗的外交工作。虽然孔老师对子贡同学在人生大志上的修养问题上责备有加，然而在“二三子”中，危急时刻每次都派子贡同学出使诸侯化解危难。最重要的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陈蔡被陈蔡两国的政治流氓武装围剿，孔子大学差点遭遇灭顶之灾，孔老师派【不修尔道而求为容】【志不远矣】的子贡同学去楚国找外援解围，只会武功的子路都没有和受到赞扬的颜回虽然都经过面试，然而都没有通过孔老师的审查。　　

第二次，是鲁哀公十一年，孔子周游列国，刚返鲁的那一年。　　

鲁哀公十一年，齐国的阴谋家田常想谋反，担心高、国、鲍、晏四大家族反对，于是准备发动对鲁自卫反击战以掌握兵权，发展自己的实力以顺利发动政变。刚刚回国的孔子就碰上了鲁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亡国危机，用民族主义的旗帜对孔子大学发起动员：鲁国是父母之国，祖宗坟墓所处之地，今天有了亡国之危，同学们怎么都呆在学校里而不是站出来力挽狂澜？　　

武功第一的子路请战，提出带领志愿军援助鲁军作坚决的抵抗，孔子认为力量悬殊没有取胜的可能。子张、子石请战，提出结盟，联合鲁国的盟国共同对敌，孔子认为没有时间。子贡请战，提出利用敌人之间的矛盾，分化瓦解敌人，孔子同意了子贡的主张。　　

子贡先到齐国拜访阴谋家田常，说：“田常君你侵略鲁国是很不明智的啊。鲁国是很难打的，城墙又薄又矮，面积不大没有战略纵深，国君愚蠢残暴鱼肉人民，大臣虚伪没有本事，老百姓又贪生怕死不愿意打仗，这是个不可以与之为敌的国家。你不如去打吴国，吴国的城墙又厚又高固若金汤，战略纵深又大，装备也很现代化，士兵训练有术编制满员，重装备特种兵都有，统帅又能征善战，这个国家好打。”田常听了后勃然大怒，说：“先生以为难打的，地球人民都认为好打；先生以为好打的，地球人民都认为难打。用这个火星来的高见来教育我田某人，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今天就不要站着出去了。”子贡给齐国的政治下药，给阴谋家田常讲他面临的形势，说：“根据我学习到的先进经验，有内忧的时候要攻打强大的外敌，有外忧的时候要攻打弱小的外敌，美国和蒋介石都这么干的。对你　田常　君来说主要矛盾是内忧。我听说你得到三次受封的机会都被你们常委否决，那是因为常委里有你的死对头。要是这次真的进攻鲁国，那是一定能灭掉鲁国大大扩张齐国的势力的，这样一来你们国君就有了骄傲的资本，你的死对头也会有增加实力的封赏，你就没有什么大利益可以到手的，你的三次封赏都被否决了嘛，多这一次不算什么。这样一来你在你们国君面前的相对地位，比现在还要降低一个等级。进攻鲁国，完全就是激励国君骄傲得忘了他姓什么，让你的竞争对手拣大便宜，我所了解，你想成你的事，就更难啦。所以说对你来说不如进攻吴国。打吴国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愤青被狭隘民族主义忽悠去当了炮灰，你的死对头被派上战场冤枉丢了性命，这样一来就没有强手可以跟你竞争，愤青还把你当敢于亮剑的英雄，剩下的你们国君就是孤家寡人，在齐国就是你呼风唤雨了。”　　

子贡这个完全没有“仁义礼”的孔门招牌之“经”的“权术”，是得到孔子授权使用的！说孔子迂腐不懂政治以及维护什么奴隶社会天堂，那是【讦以为直者】们的无知无畏的胡说八道。　　

阴谋家田常听了子贡的这个没有一句假话分析，大为高兴，说：“善！”接着担心地说：“我已经把大部队派到齐鲁边境了，要是东撤兵转而南攻吴国，我怕我的死对头怀疑我，怎么办？”子贡说：“好办，你先以准备粮草的理由按兵不动，我替你去出使吴王，说服他救援鲁国而讨伐齐国，你就可以以兵相迎，不攻打鲁国了。”田常很高兴，把子贡招募为自己的临时大使，出使吴国。　　

子贡忽悠吴王夫差，说：“根据我从著名的大师孔子那里学习到的先进经验，社会主义的国家会救援兄弟党，帝国主义国家要消灭可以与自己抗衡的竞争对手，千斤的货物也是靠小秤砣来称出来的。现在的地区大国齐国陈兵鲁国边界，就要像西特勒吞并捷克斯洛伐克一样吞并鲁国，大大增加实力后将能够与贵国争霸，我很为贵国的霸权捏把汗啊。以锄暴安良的借口救援鲁国，可以大大增加贵国的软实力；以此讨伐齐国，振臂一呼将应者云集，很容易组成联合国军，国家利益的收成也是大大的。由此获得的软硬实力来争取泗水以北的诸侯像西欧听命美国一样听命贵国，打垮潜在竞争对象齐国，压服强大的俄罗斯，错了，强大的晋国，是再好不过的称霸机会啊。名义上是救了小兄弟鲁国，实际上是给战争潜力强大的齐国设上包围圈。这样一来再聪明的战略观察家也看不出贵国的战略意图。”　　

吴王夫差很高兴，说：“善！”接着说：“话虽然是先生那样说，但我曾经跟越国大打了一场，把越王上山下乡，安排到会稽劳动改造。这个越王勾践与越国工农同吃同住，卧薪尝胆，招兵买马，寻机会找我报仇的心思重得很。你等我马上发兵把他灭了，就按你说的办。”子贡赶紧继续吴王夫差，说：“越国实力大不过鲁国，贵国时下的常规硬实力也只是与齐国相当。阁下您要是先灭越国再攻打齐国，等你打完了鲁国也就完蛋了。并且大王你的旗帜是‘存亡继绝’，灭了小小的后患越国后才敢讨伐强大的齐国，这一下就显得贵国无勇。俗话说‘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王者不绝世’，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举起正义的大旗。要是留下有造反苗头的越国，就向国际社会体现了贵国和平崛起的国策；救鲁伐齐，威加晋国，不违反贵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国际社会必然支持贵国的义举，这样就成就了霸业了呵。虽然如此，大王一定还是憎恶越国，且让我东见越王，让他空越国的常规武装来参加讨伐齐国，这样一来，没有武力的越国不足以为后患，国际社会看到越国的榜样就更加支持贵国。”吴王夫差“大说”，把子贡委托为自己的临时大使，出使越国。　　

越王勾践迎接子贡同学的红地毯铺到了城外的马车站！亲自到子贡同学的下榻旅馆慰问，说：“我们这里是【蛮夷之国，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这礼节到了这个份上，完全可以想象要是子贡同学的老师孔子访问越国，将受到何等礼遇。子贡同学没有一句假话地唬勾践同志：“前几天我忽悠吴王夫差救鲁伐齐，解救我的祖国鲁国的危难。看来是说动了他，但他却怕你越国背后造反，说‘等我灭了越国就按你说的干’。要是真这样，越国被共产，是板上钉钉的啦。没有报仇的念头而被仇家认为有，是很拙的；有报仇的念头而被仇家知道，是很危险的；事情还没有干就被仇家掌握了准备工作的情报，灭顶之灾是在所难免的。这三样是【举事之大患】！”　　

越王勾践吓得像鸡啄米似地给子贡同学磕头，说：“我曾经不自量力，跟吴国大打一场，输个精光，被吴王困在这里劳动改造，痛入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就是与吴王同归于尽，我也愿意。现在这个场面，为之奈何，先生一定要帮帮我。”　　

子贡说：“吴王夫差这个人勇猛残暴，苦了他一帮子手下；国家实力没有恢复就大打数战，军队没有休整的时间，将士很有些不满；频繁的战争耗空国库，导致税收增加，群众也很不满中央。大臣互相倾轧，伍子胥连在党内民主允许的范围提意见都被杀，大坏蛋太宰嚭把持内政外交，处处顺应吴王夫差以获得自己的部门利益：总之，吴国是【残国之治也】。现在阁下要是动员越国的军队帮助吴王夫差以扩张他的志得意满，大量贿赂财宝让他高兴，谦卑地称臣假装听从号令，吴王夫差必然进攻齐国。要是他进攻齐国失败，对贵国是大好事，他没有实力再来打你了嘛。要是他打败了齐国，则必然问鼎中原，与晋国争霸，我则马上到晋国去搞串联，跟贵国一起反对吴国，削弱吴国是板上钉钉的事。吴国军队的主力被齐国牵制，装甲部队陷入晋国战场的泥潭，这个时候贵国抓住机会，灭亡吴国，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越王大说，许诺。送子贡金百镒，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　　

于是子贡回吴王，忽悠说：“臣恭敬地把大王想教训越国的话转告越王，越王大恐，自我批评说‘我孤不幸，小的时候死了先人板板，又不自量力得罪吴国，军败身辱，身败名裂，在会稽劳动改造，越国百废待兴，幸亏吴王仁义，我才能苟延残喘，摆几个坛坛罐罐祭祀祖宗，死不敢忘吴王这份仁义，怎么敢有任何谋反的心思呵！’”　　

过了五天，越王勾践派出的越国中央常委种同志到了吴国，磕头大礼后按子贡先前教给的高见忽悠吴王夫差，说：“流放在东海边的劳改犯勾践的信差种，向吴国中央问好。听说大王您要主持正义，锄强救弱，为了大周联合国的威信而围堵齐帝国主义。恳请允许我们越国派出全部常备军三千人，由勾践亲自统帅，作为大王正义之师的先锋敢死队。信差种这里还带上了劳改犯勾践的传家宝【甲二十领，鈇屈卢之矛，步光之剑】，先给大王的正义之师作贺礼。”吴国【王及列士，皆有馈赂】。　　

听了如此让人舒服的话，有如此让人舒服的进贡，【吴王大说】，派人向高人子贡咨询，问：“越王勾践准备亲帅越国志愿军作为我吴国正义之师的先锋敢死队，就按他说的办怎么样？”子贡忽悠说：“这样不好。空人之国的武力物力，又把人　家的国　君派上战场，在国际社会听起来是很不义的事情。阁下应该接受越国支援的武力物力，但把孤家寡人勾践留在越国当后勤维持会会长，这样名声好也得到了足够实利。”吴王同意这个见解，以外交礼节辞谢越王勾践。接着，吴王动员吴国九郡的常规部队讨伐齐国。　　

子贡于是接着去了晋国，没有一句假话地吓唬晋定公姬午，说：“根据我从著名的大师孔子那里学习到的先进经验，没有预先的谋划不能迎战，不在和平的时候进行军事建设不可能打胜仗。现在齐国与吴国两大强国将发动世界大战，要是吴国失败，越国必然趁机报复吴国；要是吴国胜利，必然乘胜问鼎中原，侵略晋国。”晋侯姬午【大恐】，说了句刘邦的口头禅：【为之奈何？】子贡说：“厉兵秣马，以逸待劳待战。”晋侯姬午说一定照办。　　

于是子贡回到鲁国。　　

从鲁哀公十一年春，齐军在国书统帅下准备侵略鲁国开始，经过子贡的一路纵横，到了这年的五月，吴王夫差果然与齐国在艾陵大战，鲁国在东线配合。大破齐师，齐国大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等被俘，他们统帅的齐军七个纵队被吴军收编。齐国的阴谋家田常忌惮的高、国、鲍、晏四大家族的实力严重削弱。

鲁哀公十三年夏，吴军果然按子贡的忽悠问鼎中原，在黄池地区与晋国争霸，有备无患的晋军大败吴师。消息传出后，【六月丙子】，越王勾践突袭吴国，派畴无余、讴阳自吴国南部突袭，吴国后备部队王子地、王孙弥庸坚决抵抗，败越国先遣部队，王孙弥庸抓获越将畴无余，王子地逮住越将讴阳。越王勾践带领大部队第二波进攻，大败吴师，吴国太子友、王孙弥庸、寿于姚被俘，接着攻入吴国。吴国信差跑到黄池将这个坏消息报告夫差，夫差极其憎恶这个坏心情坏霸业的噩耗，把七个报信的忠诚信使杀于军帐前。接着从黄池回师，在五湖地区应战勾践，打个平手，在冬天才消停。　　

鲁哀公十四年夏四月，齐国的阴谋家田常发动政变抓住齐简公，关在舒州地区，接着杀齐简公自立。这给了鲁国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田常的政变严重违反了《周礼》国际法，地位远比当年否定斯大林的赫鲁晓夫更摇摇欲坠，《田敬仲完世家》详细描述了这个困难：【田常既杀简公，惧诸侯共诛己，乃尽归鲁、卫侵地，西约晋、韩、魏、赵氏，南通吴、越之使，脩功行赏，亲於百姓，以故齐复定。】七十一岁的孔子斋戒三天，沐浴干净，向鲁哀公提出讨伐齐陈恒的提案，以正义之师扭转鲁国年年被齐国敲打的颓势。鲁国长期被齐国敲打，国势颓废，此战如果能够发起，有了道义高度和利益驱使，将如孔子说的以鲁国的国力加齐国一半反对田常的势力，还不考虑诸侯打落水狗，就一定能取得胜利，鲁国将大大改善自己的“国际安全环境”。非常哀的鲁哀公让孔子跟季孙等三桓商量，滑天下之大稽！根据《论语》的记载，鉴于事关重大，孔子最后一次努力，向三桓提出提案，要求像苏联干涉匈牙利反革命政变一样，干涉齐国的反革命政变，以改善鲁国国际安全环境，被三桓拒绝。——实际上，三桓是担心的是，要是战争发起，以子贡为代表的笔杆子和以子路为代表的枪杆子的孔门势力，将不可控制地急剧膨胀，“堕三都”的旧伤恐怕马上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要知道，孔子的政治纲领是“述三五之法”，学习文王武王以小国周为根据地统一全国，要以鲁国为根据地重新统一列国。——孔子只好回去，告诉别人说自己成为中央常委后，提交提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鲁哀公十五年，卫国内乱，本本主义的子路战死，孔子哭子路。　　

继鲁哀公十三年六月第一次对吴复仇战，鲁哀公十七年三月越王勾践发起第二次对吴复仇战，大败吴师。　　

鲁哀公二十二年冬十一月，越灭吴。越王勾践怜悯吴王夫差，准备按夫差待自己居会稽的例，安排夫差【居甬东】，夫差掩面自杀。——越王残暴，并且羞辱对吴王夫差说“上次你不杀我是你笨，这次我不杀你是浪费上天给的机会”，灭吴后立马杀掉吴王——那个传说是胡说！　　

从鲁哀公十一年春，齐国兵临鲁国，到这年五月吴国发兵救鲁伐齐，越国军队参加作战而鲁国军队响应，四个月之间子贡以“鲁-齐-吴-越-吴-晋-鲁”这个路线纵横一把，可以看出子贡同学为了救鲁多么尽心尽力，完全符合他的老师孔子的高标准要求【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鲁哀公十一年五月到鲁哀公二十二年冬十一月，十一年零六个月中，鲁国从灭顶之灾中得以保全甚至有咸鱼翻身的机会，远离鲁国的晋国和越国势力大大增加，内乱的邻国齐国和国破的吴国成为缓冲区，鲁国的国际安全形势得到根本好转，在马上开始的战国时期有了相当优越的起跑线。　　

也就是说，子贡搞纵横后，正好约十年，是司马迁说的【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鲁哀公十一年春的鲁国危难，孔子还在卫国被孔文子强留，当今日匹夫说的“丧家狗”，然而就是这只以恢复大周礼法为政治目标的“丧家狗”救鲁于狂澜之中，孔“丧家狗”是有强烈的鲁国民族主义的，跟今日以普世价出谋划策“我家大门常打开”“消灭狭隘民族主义”的卖国专家学者们很不一样。这一年子贡的这次出使，　孔　老师和他的高足完全没有按孔子大学的【民无信不立】的礼法之根本行事，而是将【民无信不立】作为处理人民群众内部矛盾范畴的纲领，敌我矛盾是一路的利害算计，其中只忽悠了笨蛋吴王夫差。纵横的结果是导致基本上还承认周天子的联合国国际法、还有为正义而呼的春秋时代结束，直接导致尔虞我诈的战国时代的到来，是上古王道文明的正式结束、霸道文明的正式开始，是华夏政治文明的转折年——虽然孟子说春秋无义战，把孔子“堕三都”的统一事业也算了进去，属于反对一切战争、分不清正义战争和不正义战争区别的今日“普世价值”仁爱派。鲁哀公十一年，刚好把华夏政治历史分成大体相等的上下各2500年。后来的纵横家如苏秦张仪等小辈，无论是对国际战略局势的影响，还是对政治文明的影响，都难望子贡之项背。　　

孔子将“仁”放在教学大纲的第一位，然而诸弟子特别是颜回子路子贡等问仁，每次答案又都不一样，并且除了三皇五帝，孔夫子好像再没有肯定谁有“仁”。大家就认为这事情有蹊跷，觉得自己给那么多学费离家别土来求学，而夫子这么不老实，教学还要留一手，当然就有意见。夫子只好解释说“二三子——同学们——以我学猫教老虎留一把不教你们乎？哎呀，我教你们是无所隐瞒的，我的跟同学们同吃同住同行，一起上山下乡演传身教，这个才是我孔丘的作风！”孔子死后，同学们思慕他，把长得像孔子的有若同学拥立为师，像对待孔子一样对待有若同学。然而有若同学解释不了“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有时候有雨有时候没有雨的天文，也解释不了孔子为什么能预言快四十了还没有儿子的商瞿同志在四十岁后有五个儿子。于是同学们说：“夫子的位置宁缺毋滥，有若同学请回避。”公伯缭同学曾经在季孙面前诽谤子路，子服景伯同学回来报告孔子并提出清理门户的意见，说他有力量给公伯缭栽赃，让他在被杀在菜市场示众，要求孔校长许可。孔子用宿命论的调子否决了子服景伯同学的提议。　　

这三个故事说明，要在孔子大学当老大，必须要诚实正直，必须要有全部学员服气的真才实学才行。且不谈其他同学如子服景伯的提案，说明孔子的威信。单说造成东周列国重新洗牌的子贡同学这样的成功人士，都认为他自己的围墙只是肩高，孔子的围墙高【数仞】，自己顶多算【丘陵】，而孔子是【日月】——按今日武侠小说的衬托写法，孔子的牛气是写不出来的，完全无愧于“素王”称号。　　

圣人无常师。《仲尼弟子列传》说孔子【之所严事】——就是规规矩矩当学生——的老师，有周国的道家鼻祖老子，有卫国的蘧伯玉，有齐国的晏平仲，有被污蔑为二十四孝“戏彩娱亲”的楚国老莱子，有郑国的名政治家子产，还有故乡鲁国的孟公绰。孔子时代除了晋国把范宣子的刑书铸在刑鼎上，以“经济人”假设立论的法家还没有出娘胎。对儒家【讦以为直者】，说儒家歪曲了道家，鸠占鹊巢排挤了法家，并由此祸害了中国的高论，不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一种个人主义的“混沌学”方法】的“右翼思想方法”下的无知者无畏。要孔子脱离时代背景说一贯正确到今日的高见，可见对儒家【讦以为直者】的高人们的智商。——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也把“马列主义中国化”，跟孔子把他学到的“道家”“儒化”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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