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卫华：山西黑砖窑案——最黑处并不在砖窑！

山西黑砖窑案：最黑处并不在砖窑！

　　　　　　　　　　　　　　　　　　　　朱卫华

　　最近几天，各种媒体以详细篇幅报道了“山西黑砖窑案”的最新进展，有些报道给人的印象是，当地警方成了这起“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惊天大案的“救星”，而当地政府则成了拯救恤慰那群黑窑“奴隶”的“功臣”！

　　先读这一段：“5月27日，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派出所的民警到曹生村，排查非法民爆物品，突然发现一名披头散发、浑身污垢的男子，大夏天还穿着棉袄。经了解，这人竟是当地一黑砖窑的工人！民警怀疑该窑有虐待民工行为。当天下午，洪洞县公安局便采取行动，出动30多名警力包围黑砖窑，解救出31名工人。”

　　或许，记者在这里所记录的，的确是某种“客观事实”。救民于水火！如此，广胜寺镇派出所的民警真是忠于职守的好民警，洪洞县公安局也真是人民群众的“保护神”。但据新华网相关报道，曹生村黑砖窑是该村村支书王东己的儿子王斌斌所经营，窑址就在王东己家不远的“对面”，“没有围墙”，“乡镇干部和派出所片警经常要去他家办事”，村民们说，如果王东己不是支书，这个没有任何手续的砖场早被查封了！而曾经到这个黑砖窑寻找过孩子、遭到当地民警“百般阻挠”的家长们更是直指黑砖窑背后有“保护伞”。河南都市频道报道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一个到黑窑场寻找孩子的家长发现一个小孩是自己的同乡，想把他带走，结果当地派出所的人说：“这小孩是窑场花了几百块钱买来的，你只要找自己的孩子就行了，不要管闲事！”

　　——到底是“保护神”还是“保护伞”？如果是“保护神”，“干部和片警”为何竟成为黑窑主家的座上常客？难道真的对近在咫尺的那座人间地狱里发生的灭绝人性的勾当浑然不知？如果是“保护伞”，那么，是谁充当了王斌斌们黑砖窑的“保护伞”？洪洞县警方称那个充当王斌斌“保护伞”的片警已经被“换掉”了。“换掉”就了事了？未免把这宗涂炭众多黎民并已牵连人命的大案看得太简单了。况且，洪洞县绝非只要一座黑砖窑，“保护伞”也绝非只有一个片警，应当全部挖出来，依法严惩——山西如此，全国亦如此。先别忙着利用媒体作降魔除妖的“救星”状，其实是“神”是“伞”，老百姓心里明镜似的。

　　再看这几段：“黑砖窑虐工事件被发现后，洪洞县、广胜寺镇等县乡政府采取了部分安置措施，发给了农民工们数百元路费和生活费……被分批送到洪洞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自行返乡。”“在6月13日下午召开的专题会议上，临汾市委相关负责人表示，‘农民工在哪里，需要一个个落实’。”“6月8日，临汾市工会向全市发出通知，要求彻底排查小砖窑、小煤矿、小铸造等企业，……并向人民法院申请对黑砖场主进行财产保全，确保农民工工资补偿。”“目前，洪洞县政府已拨出专款20万元，……将给予每人1000元的慰问金。”

　　解民于倒悬，真是人民的好政府！但据人民网报道，曾先后三次赴山西采访的河南电视台记者付振中称，在山西的运城和晋城一带，窑厂特别多，至少有1000家以上，很多窑厂主都在非法用工。“我们去过的这些黑窑厂，都受到地方政府的保护。”付振中讲述了在山西永济市解救平顶山少年朱广辉的个案。4月27日，16岁的朱广辉被解救出来，窑厂主迫于压力支付了600元工资后，送到山西永济市城北派出所。第二天，朱广辉自己坐中巴车回郑州，结果中途被当地劳动局一监察员拉下车，介绍到了另一个窑厂。这个监察员还收了孩子300元“中介费”。

　　——“我们去过的这些黑窑厂，都受到地方政府的保护。”这，才应是山西黑砖窑案的黑根所在！每每在地方爆发大案后，地方政府总是会突然变成“救星”与“天使”，又是“全力”，又是“善后”，表演得淋漓尽致，忙活得不亦乐乎。地方政府平时干什么去了？有的在全心全意地经营“地方保护”！而可怕的是，现在这种“地方保护”又被“丰富”和“创造”了，由最初较为单纯的发展地方经济的“良性”保护动机，演变成今天以“权力寻租”为目标的恶性“庇护”：一些地方政府部门和官员不仅为违法犯罪勾当“保驾护航”，而且常常赤膊上阵搜刮掠夺！劳动局的那个倒卖劳工获取“利润”的监察员绝非特例。——而这种正在黑化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地方保护”又岂止发生在砖窑一业，又岂止发生在山西一省！

　　山西黑砖窑案先是“惊动”全国总工会，旋即便“惊动”了中南海的最高领导人。“惊动中央”，堪称世界上最难复制的中国式新闻短语。什么叫“惊动中央”？就是地方上以出其不意的坏消息为“武器”，对国家核心政治设施发动的“恐怖”袭击。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效应？因为中央和地方的连接发生常态性短路，故而只能以“惊动”这种特殊的形式去实现中央与地方的对接与对话！

　　作为中央，不能总是这么无休无止地被地方上的那些血腥事、禽兽事、龌龊事无休无止地“惊动”吧？应该无休无止地拿出一些有牙齿的硬招儿去无休无止地“惊动”地方——地方上的事儿中央不知，是为失听；地方上的事儿而地方党政不知，是为失职。而地方上的黑事儿地方政府视而不见，已是规纪所不容；地方上的黑事儿地方政府公然“保护”，已是国法所不赦；地方上的黑事儿地方官员公然涉身，则更是人神共愤！

　　不知执政者屡屡被“惊动”的感觉如何，我看中国已经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屡屡“惊动”之重。因为，“惊动中央”事小，而“惊动”民众事大。据网上披露，那些沦为“童奴”、眼下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孩子的家长们，耐心正在崩溃，几欲“集合更多的力量，武力端掉黑砖窑……”对于政府，对于社会，这决不是一个好消息。

　　黑砖窑、黑窑头、黑支书、黑官员、黑童奴……黑，太黑了！看到图片上那位被现代“奴隶主”打得皮开肉绽、神情木然、荷杖而行、步态蹒跚的“童奴”，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似乎近在眼前的概念——奴隶制，那是一个奴隶的“人权”远不及“畜生权”的遥远的时代，不由想起了今年“春晚”上那群打工者的孩子哀怨凄然的童声朗诵——我和别人比明天。我想问一声这群已然陷入地狱般岁月的“童奴”：孩子，你们的明天在哪里？！据报道，至今在山西黑砖窑被役使的“童奴”至少仍有一千人不知所踪，一个国家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那么，国家的明天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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