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篱笙箫：儒家的中国会变成社会主义的中国

　　看了布罗代尔先生写的地中海历史之后，真的感觉欧洲与中国的差距是上千年的。中国的国家史是从大禹治水开始的，并且在后来形成了以儒教为核心的文官体制。而西方真正能治水也就是19世纪的事情。就从战役规模来说，战国时代各国之间的对垒就是几十万级的规模，而欧洲只不过是几万人的游击战而已。就更别提中国众多的军事理论家及其著作了，所以在冷兵器时代评选世界级军事家绝对应以中国人为准，而不像现在这样吹嘘什么亚历山大、凯撒，正像何新所质疑的，这些人究竟存在与否还是个问题。中国能够长时间领先与大一统的模式密不可分，也与儒家的信仰息息相关。

　　在中国人治和法治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并且纵观全世界，现在的总结都喜欢说法治在西方起主导地位。很少有人真正思考法治到底是什么?实际上用浅显的语言表述，在古代最高统治者凭借一些条文来统治，毫无人情，而且从历史上看随意性也很大，像宗教法庭那样的因言获罪就很多。西方一直坚持这种制度，是与它缺乏官僚集团相一致的。所以欧洲封建国家的模式就是皇帝、贵族、领主，并没有人民，人民只是领主的奴隶而以，而对待底层人是不用法律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才是真正的法治国家，即所谓外儒内法。而把人治和法治人为割裂开来也是不对的，人治永远是最后的武器，没办法去除的，只是随着历史的发展怎样去平衡两者的问题。

　　很多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是不对的，中国人信天，讲究礼义廉耻。现在中国人开始信上帝了，不是进步了，而是退步了，地上的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只能仰望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上帝了。欧洲之所以有基督教信仰，就是因为社会底层处于无人负责的状态，上帝之城和尘世之城才成为矛盾，才成为欧洲人永恒思索的命题。中国的科举考试，就像现在被批判的举国体制，实际上保证了社会阶层应有的流动性。中国人的生活是有希望的，因而能创造发达的物质文明。中国的科举士子们早先也是文武兼修的，上能骑马射箭、下能治国安邦，这也是儒家提倡的。因而科举考试更注重品德修养，这才能保证统治阶级的人民性。但后来程朱理学立场存天理、灭人欲，其实是阉割掉了儒家的人民性，这样当官的就失去了信仰，也就贻害无穷了。最后科举制变成了八股取士，成为一种技术活，中国的官僚才脱离控制，成为阻碍中国继续发展的桎梏了。

　　还想说说资本主义的事情，那些高利贷者怎么成为引领一个时代的王者了呢?西班牙、奥斯曼帝国的没落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缺乏行政官员。那巨量的财富猛然从美洲运来时，他们不知所措，财富变成了负担，一方面满足了统治者奢华生活的需求，一方面投入到无休止的战争中去了。银行家们成为皇室的放贷人，攫取了巨额的财富，他们开始和皇帝、教会争夺文化领导权了。当时欧洲实际上有两种文化风向，一是众人熟知的由资本家引领的文艺复兴运动，这成为西方世界的主流，资本主义的文化被创建了。二是由皇室、教会出资构筑的巴洛克文化。在当时后者居于主流，但获胜的一方重新解释了历史。有了天量财富、并且逐渐在文化上壮大起来的银行家们，借助一场席卷欧洲的法国大革命，将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传遍欧洲，将人民从牢笼中释放出来，成为资本家争取权益的工具。又通过工业革命获取了自身合法性，资本主义才成功了。

　　中国为什么没能发展出资本主义呢?儒家信仰也是其中的重大原因。翻看历史，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原罪阶段，普通劳动人民是承受巨大代价的。普通人真正享受到资本主义好处也是在欧洲1848年革命以后的事情。从工业革命以来，欧洲几乎年年有饥荒，死亡人数也是占人口比重相当大的，这样长时段的饥饿状态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注定是会发生农民起义的。农民相信天，不让他们吃饱饭，他们有权利造反，重新选择他们的主人。从这个意义来说，没有哪个统治阶级敢在中国实行没有人性的资本主义。在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年代，世界上最伟大的革命就是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中国农民不好惹，也在于儒家思想中天然存在的造反有理观念。

　　清政府1905年废除了科举制度，1911年中国就发生了辛亥革命，从此中国人失去了信仰。抛弃了儒家思想的中国人，在民国时代也最真实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的严酷，土豪劣绅的猖狂程度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限度。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中国共产党也就应运而生了。共产党前期的挫折也在于他把重点放在工人身上，而忽视了在中国拥有无穷潜力的农民。当共产党用土地革命与农民结盟后，中国才真正的迎来新生。而真正在中国发生效力的不是高深的共产主义哲学，而实在是农民潜意识里的儒家思维。这是中国的优势，也是继续前行的障碍。

　　这种障碍最终体现在共产党建设国家的过程中，懂马列的不多，用的还是儒家的老套路，但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资本主义最大的贡献就是动员了广大人民起而争取自身权益，把大众民主代入了政治议题，人民必须而且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而结合这两种思维的就是民主集中制，无论人民公仆还是人民大众都没有转变过来。思路还是老的，儒家式的，因而分田单干成为中国主流;人民公社也就偃旗息鼓了。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后期用批林批孔运动为这个运动做最后的注解，但无人理解。儒家会成为社会主义的动力的，因为它有人民性、集体性。但中国最后步入私有化深渊而不可自拔的时候，儒家的中国会变成社会主义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