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从不忏悔：美国的一次种族清洗

　　1912年9月9日，美国佐治亚州福赛斯县的一名白人少女梅·克罗惨遭侵犯，之后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第二天早上，克罗才被搜寻者发现。当天，福赛斯县治安官逮捕了3名年轻的黑人嫌疑人，分别是16岁的欧内斯特·诺克斯、18岁的奥斯卡·丹尼尔、24岁的罗布·爱德华兹。

　　诺克斯和丹尼尔会在两个月之后经审判后处决。而爱德华兹则是被当地的白人暴民从监狱中劫掠了出来，在市镇的公共广场中施以私刑——绞刑，处死后再长时间吊高尸体。

　　克罗在几周后伤重不治去世。这个消息进一步激起了当地白人的狂暴愤怒。他们用火枪、火炬、成捆的炸药，逼迫该县其他剩余的千余名黑人离开。那些因为房子、店铺、牲口、田里等待收割庄稼而舍不得离开，或是离开后抱着侥幸心理返回福赛斯县的黑人，则同样难逃被私刑处死的命运。

　　让人瞠目结舌的一个基本事实是，对梅·克罗下手的真凶其实并没有被发现，诺克斯、丹尼尔、爱德华兹都只是1912年9月10日事件开始时出门看热闹的黑人青少年，然后被居心叵测的白人治安官随便挑选来作为替罪羊，再然后就是屈打成招。在整起事件中，美国的多级司法体系陷入了僵化和麻木。

　　这其中我们不难发现诡异的利益链条：白人残害和驱赶黑人是因为制造、传播、听信黑人侵害白人少女的谣言开始的，但到后面，福赛斯县的白人居民着实尝到了甜头，因为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人邻居的家产、田地据为己有。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如此恶行，福赛斯县不但社会和经济发展水平停滞不前(流失了大量熟练的黑人劳工。很多年之后，该县居民会成为唐纳德·特朗普的忠实拥护者)，而且恶名昭著。对此该县的白人居民及其后代不但没有进行过深刻反省，继续宣称清洗黑人的合理性，将所谓的私刑追究神圣化，而且实在说不过去的时候，就把责任推到1912年在该县根本没有势力分布的3K党。

　　丧心病狂的种族迫害，堂而皇之的发生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甲骨文文化近日引进出版了美国学者、翻译家、诗人，古根海姆基金会和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会员帕特里克·菲利普斯所著的《根部之血：美国的一次种族清洗》一书。这本书严肃的检视了美国佐治亚州福赛斯县109年前发生的迫害、清洗黑人的丑闻历史。

　　这本书很大程度上可以帮助读者理解美国南部、西部的一些地区为何长期陷入相对的不发达状态，这与丧心病狂的种族迫害历史和传统有关，而且时至21世纪，当地人仍然没有对这样的传统表示过反省和忏悔。在那些地区，并不存在某些人标榜美国广泛存在的所谓宽容、多元、法治，以及尊重司法程序的观念。

　　《根部之血：美国的一次种族清洗》书中有关爱德华兹遭受私刑致死，以及死后尸体被继续凌虐的叙述，让人读后不免心悸。书作者直言不讳的指出，私刑的发起和参与，多数为福赛斯县的白人居民(有意思的是，很多年以后，福赛斯县的政客狡辩宣称，作恶者均是外地来到福赛斯县的人，本地人淳朴本分)。

　　处死爱德华兹之后，福赛斯县白人的怒火并没有消褪，而是继续高涨。这个道理很简单，暴力从来不因为其达成而满足，而只会滋养下一步的暴力。福赛斯县白人继续搜捕黑人，首先是诺克斯、丹尼尔、爱德华兹的亲属，因为这些人有可能会在法庭上提供不在场证据的证明，所以白人们率先下手。然后是那些胆敢在公开场合为诺克斯、丹尼尔、爱德华兹喊冤的黑人，他们中的一些代表，“被扒光衣服，系着脚踝倒吊起来，全身洒满汽油后活活烧死了”。被处死者中的孕妇，还被白人男子用猎刀划开肚子，然后踩死了掉在地上的胎儿。

　　福赛斯县的占便宜传统　　

　　《根部之血：美国的一次种族清洗》书中直言不讳的指出，佐治亚州福赛斯县有着驱赶其他种族，然后将他人财产据为己有的传统。在19世纪初，当地本来是印第安人中的切罗基人的属地。切罗基人与美国政府签署了协议，将自己的全部领地割让给美国，换取了福赛斯县作为属地，但白人居民根本不把这份协议当回事，竭尽所能，将切罗基人当成围捕的猎物，通过屠戮消灭了一部分切罗基人，再吓走了其他一部分切罗基人。

　　书中说，福赛斯县的真正起源就是如此，当地人的祖先就亲自驱赶过一整个族群，所以在20世纪初对待黑人时，就显得很有经验。

　　爱德华兹被死刑处死后，剩下的诺克斯和丹尼尔也难逃一死。虽然佐治亚州决定用完整的司法流程来处置克罗被侵害一案，派出了荷枪实弹的国民警卫队来防卫法庭和监狱。但整个审判其实就是让捏造的证言得到宣读，顺便为私刑作恶洗白。书中不无讥讽的指出了各个证人的证词之间随处可见的冲突、纰漏，但法官和陪审团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有意思的是，佐治亚州其他县，以及福赛斯县也有一些白人，主要是那些富有的白人，也就是在生意上依赖于熟练的黑人劳动力的富人，对福赛斯县的种族清洗表达了异议。但这种异议并没有产生阻遏种族清洗潮流继续发展的作用。书中指出，在福赛斯县，白人儿童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恐吓抱着侥幸心理留在家里的黑人。

　　福赛斯县的恶劣传统自此还保留了下来。很多年以后，当白人富人的车队经过福赛斯县，哪怕是其中有一个黑人司机，整个车队就很可能在该县被截停。而该县的许多原属黑人的房屋、田地等财产，正是在这一过程中被逐渐“过户”给了白人邻居。(文/郑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