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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仁尼琴独奏曲

火烧 2008-08-07 00:00:00 国际纵横 1030
文章围绕索尔仁尼琴的思想演变与政治立场展开,分析其在苏联与美国时期的言行,探讨其对苏联体制的批判与后期对斯大林的重新评价,体现其民族情怀与文学价值。

索尔仁尼琴独奏曲

夏河年


  假设从开幕到谢幕的89分钟内他总共演奏了5支曲子,那么,几乎谁都可以从中找到两支曲子与自己的心灵共鸣,另有3支独奏曲,有两种选择,有人听而不闻,有人选择批评。支持者选了与己共鸣的那两首,批评者选了另外3首,同样是支持者,选取的可能是两首不同的曲子,另外3首,有中性的,也有与自己观点相左的,但能够完整勾勒索尔仁尼琴的应该是5支曲子。
  索尔仁尼琴永远说着自己的话,并为此而不计个人后果,这是一种能让文人闪光的品质。客观上,这种品质使他成了永远的“持不同政见者”。苏联时期,他对本国社会体制提出种种责难,他反对斯大林主义,抨击勃列日涅夫主义;身处美国,他说西方民主不适合于其他国家,西方式的自由民主不具有着普世价值,言论和出版自由只是民主的个别表象,西方文化本身是虚弱而堕落的;戈尔巴乔夫恢复了索尔仁尼琴的国籍后,他对“新思维”侵染的苏联感到失望,对叶利钦搞垮俄罗斯经济、无力遏制北约东扩、经济上过于依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容忍寡头攫取国家财富并控制国家政治等等十分不满;普京上台后,索普关系僵硬,但后来双方融洽了,是沟通所致还是暮年反思,抑或普京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正好和他心目中的传统俄罗斯思想正好吻合,我们不好妄加猜测。也有俄罗斯作家说,他“在劳改营里养成一种为求得生存和进行报复而不顾一切、蛮不讲理的心理”,并因此“构成了他个人和俄罗斯的悲剧”,这也可以算作一派之言。
  出于反对斯大林的政治斗争需要,索尔仁尼琴被赫鲁晓夫捧红了,如果没有赫鲁晓夫,或许索尔仁尼琴永远都只是梁赞市一名默默无闻的教师。诺贝尔文学奖和诺贝尔和平奖一样,经常遭受非议,我们不知道索尔仁尼琴反苏联社会体制在授予索氏诺贝尔文学奖时占了多大比重,但评奖委员会公开的说法是“在追求俄罗斯文学不可或缺的传统时代所具有的道义力量”,这或许是一种淡化文学奖政治色彩的技巧,但无法断定。苏联时期有不少作家、艺术家同高层领导人建立了特殊的私人关系,如列宁、斯大林与高尔基,斯大林与肖洛霍夫等。不过,这些得到高层领导人亲睐的作家、艺术家在进入领导人的视野之前就已经声名显赫,惟有索尔仁尼琴在进入最高领导人视野之前只是一个清贫的教师,是赫鲁晓夫让他一夜成名的,因为他的反斯大林主义作品刚好是赫鲁晓夫政治斗争的工具。铁幕的另一边力挺他,看中的是其抨击共产体制的素材,遗憾的是,收留了索尔仁尼琴之后他们发现,索氏在哪里都是“持不同政见者”,即便在收留了他的美国,对于西方的民主政治他照样喋喋不休地骂。时任国务卿基辛格警告福特总统不要接见他,理由是他的政治观点对其他追随他的持不同政见者是一个打击,况且还有得罪苏联的弊端。
  用好或坏评价索尔仁尼琴不止是简单、粗暴,而且会造成严重错误的结果,不管对他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是这样。索尔仁尼琴因讲真话受人称道,他的“第一桶金”是用反斯大林主义取得的,他的勇气、他的真诚,不光是文人的楷模,而且是人性的光辉。当我们从这里出发赞美他时,问题出来了:晚年的索尔仁尼琴在很大程度上推翻了自己早年的判断,社会的发展、个人的探索反而使他对苏联体制有了某种程度的理解。在1996年发表的小说《在转折关头》中,他肯定斯大林是伟大人物,赞扬斯大林发动了“伟大的向未来的奔跑”。无论是反对斯大林还是肯定斯大林,不难相信,当时他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但否定和肯定斯大林的正确者只有一个,我们该相信前面一个还是后面一个?按照一般规则,应该相信他后面一个,因为此时他所处的政治环境以及他个人的特殊身份已经没有昧着良心说话的必要,个人思考也足够成熟。至此,结果出来了:“真心英雄”在深思熟虑后否定了他早年的判断,而他早年从事的活动恰好是世人对他尊崇的主要所在。
  给他兑现“第一桶金”的是赫鲁晓夫。索尔仁尼琴反对苏俄几乎所有的最高领导人,唯独出于感恩的心放过了一夜之间捧红了他的赫鲁晓夫。不巧的是,无论是苏联国内还是国际上,赫鲁晓夫都可以算一个糟糕的领导人,苏俄最高领导人中比他更糟糕的实在不容易寻找。赫鲁晓夫对他的处女作的评价是“从党的立场反映了那些年代真实情况的作品”,但放牛娃出身的赫鲁晓夫对文学艺术绝对是门外汉(还有人用了“百分之百”一词修饰),很明显,赫鲁晓夫看中的是索尔仁尼琴在反斯大林斗争中的利用价值。如此,索氏应该高兴还是悲哀?说高兴,是因为正是赫鲁晓夫的热捧才奠定了索氏通向文学殿堂的基础,说悲哀,显然是指自己成了一个糟糕领导者的政治斗争工具。
  索尔仁尼琴无疑是爱国者,不论在苏俄还是在异国他乡,心里都一直装着他的祖国。这一点很值得某些“持不同政见者”借鉴对照,中国某些所谓的“持不同政见者”一旦移居国外,便为反对而反对,将国家民族利益完全抛诸脑后,只要能抹黑他反对的对象,甚至不惜和分裂分子、轮子功等民族败类打成一片。这些人对照索尔仁尼琴,应该感到羞愧。索氏在收留他的美国,严词抨击“恩人”的价值观。本文不想也很难探讨索氏在哈佛演讲中的对错,仅仅是没有哈腰献媚为五斗米折腰本身就令人肃然起敬。
  将索尔仁尼琴定性为“俄罗斯的民族良心”是很确切的。他反对斯大林,蔑视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甚至当初与普京关系僵硬,都是从俄罗斯民族利益的角度出发的,后来对斯大林予以某种程度的肯定,也是基于斯大林接手了落后的农业国交出了强大的苏联帝国,而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将2500万俄罗斯人抛弃到“国外”不管自然被“俄罗斯民族的良心”所鄙视,后来他又发现,普京用铁腕将那些金融寡头们的不义之财重新收归国有并初步复兴俄罗斯帝国,于是罕见地与最高领导人做了朋友。

索尔仁尼琴

2007年,俄罗斯总统普京向索尔仁尼琴颁发人文领域杰出成就奖


  “持不同政见者”通常与“民族主义”相矛盾,但索尔仁尼琴两者都是。索尔仁尼琴说:“现在在美国,已经不是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出现了类似荒谬的计划和冲动,即在整个星球中种植民主,并且已经开始种植了。首先是在波斯尼亚,并发展成为流血事件。然后轰炸南斯拉夫,在阿富汗办民主,已经办好了,在伊拉克也取得了很大的民主成绩。在伊拉克之后,可能是谁?下一个可能是伊朗。那里有一些思想家,自由的思想家,他们懂得民主是不能够被种植的。和‘大棒’一起‘取得’的民主一文不值的。民主必须根据人们的需要缓慢地发展,在人类文化亲近和交融中缓慢地成长”。从他对斯大林评价的修正和与普京的交好以及这段文字不难看出,索氏看似矛盾的背后其实是高度统一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将这个政治术语换成文学语言就是“俄罗斯民族的良心”。美国轰炸南联盟,攻打阿富汗、伊拉克,都是严重违背俄罗斯民族利益的,塞尔维亚人就是斯拉夫人,他们是俄罗斯的兄弟姐妹。
  是不是到这里就让索尔仁尼琴不矛盾了呢?当然不是。索尔仁尼琴是讲真话的,是爱国家民族的,很多人认为他是高尚的人,笔者也认同这种观点。但是,他开出的方子,大多很难让人恭维。索氏对现代议会制很感冒,其主要理由是:1、这是党派结构,可怜的选民是将选票投给一个党,所有的政党都限制人的个性,削弱其意志;2、一选就是四年任期,四年内高枕无忧,要是一旦选民不满意马上就能召回多好。笔者和不少人一样长期挺马英九,理由除了他对中华民族的认同,还包括他的清高与超脱。他一心想做全台湾的领导者,但现实面前,他回到了蓝营,这个转变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由于客观原因,索尔仁尼琴这颗“俄罗斯民族的良心”与俄罗斯民族的现实接触很少,部分原因是关押,部分原因是移居国外,但他是高产作家,不多的“接触”也被“高产”稀释了。假如说他的作品更靠近“报告文学”,则“报告”很少,“文学”过多。当他开出的方子是俄罗斯两百多年前的泛泛之爱和宗教以及小农经济时,我们不应该感到奇怪。
  索尔仁尼琴在皈依基督教后,感性逐渐占据了他近乎整个心灵,大凡是理性的方式,他通常难以认同。他曾经断定,斯大林的乌托邦起源于无神论(换句话说,他反对无神论),可见,他没有像爱因斯坦等智者那样很好地处理宗教与科学的关系。皈依宗教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治国偏方主要来源于宗教事务所的故纸堆,则方子的有效性绝对令人怀疑。西方的繁荣,苏联帝国的强大,主要是理性的结果,而不是皈依什么宗教的结果。
  有人专注于选取两支动听的曲子反复播放,有人热心于用另外3支逆耳的曲子证明什么,力挺者是正确的,批评者也没错,但应该有人将全部5支曲子放在一张碟子上。如果这样做产生了“持不同评价者”,那是与索尔仁尼琴的理念吻合的,他是“永远的持不同政见者”。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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