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山上团栾月

狼牙山上团栾月　　

坐着豪华的旅游车，穿着名牌的休闲服，喝着清冽的矿泉水，听着“缠缠绵绵翩翩飞”的小曲儿……就这样，在导游小姐手擎的“红色之旅”旗帜的指引下，一路来到了狼牙山。　　

狼牙山——　　

一个多么悲壮的词！　　

一座多么神圣的山！　　

在我心里，你是比任何一座名山、任何一处圣地都更加值得“朝圣”的地方。因为，在60多年前的抗日战争时期，这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在一次战斗中，五名八路军战士，为了掩护大部队和乡亲们转移，把日本鬼子引到了这座山上。在他们完成掩护任务、弹尽粮绝之后，不愿被虏受辱，便砸毁武器，毅然决然地跳悬崖自尽。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了。山下有一座纪念馆，详细地记述了这个故事。山上有一座纪念塔，镌刻着五壮士的英名。　　

行前，我曾在网上搜索，把五壮士的事迹重新阅读了一遍。又到地摊上买了一张《狼牙山五壮士》电影光盘，在DVD机上看了一遍。为的是写一篇文章或一首诗，以歌颂狼牙山五壮士并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可是，写什么呢？怎么写呢？写在哪里呢？　　

都说狼牙山是险峻的，那是昨天。今天，花55元钱买一张索道票，15分钟功夫就闲云野鹤般地站到了山顶。其实，狼牙山不仅是险峻的，而且是秀美的。险峻，是说它的山陡壁峭，道路奇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秀美，则是说它的苍苍萃萃，蓊蓊郁郁，云雾缭绕，空谷传音……在山巅的一块巨石上，镌刻着四个书家的大字：“狼山竞秀”。——这就是在赞颂狼牙山的秀美啊！我心中想：狼牙山，即使你不因五壮士而出壮名，也会因你的秀美而出美名的。　　

此刻，你如果有闲情逸致，便可以在这里体味一番“心旷神怡，宠辱皆忘”的雅趣；也可以转上几句例如“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之类的诗文；还可以用数码相机给这座集阳刚与阴柔为一体的青山多拍几张风景照片……　　

可是，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啊！我站在五壮士纪念塔下，环顾四面青峰翠岭，恍如隔世。——此青峰还是彼青峰吗？此山河还是彼山河吗？嗟夫，正是“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啊！五壮士啊，你们知道吗？祖国的大好山河，没有被日本鬼子霸占，却被另一帮“鬼子”蹂躏了！　　

昨天，住在狼牙山下的满城度假村，宾馆大厅里，坐着几个漂亮的少女。一位同事说：她们是“鸡”。我不太相信，走出大厅，找到一位做清洁的老大爷核实。老大爷说：你问那些“小姐”，没错啊，高峰时40多个呢……　　

狼牙山地处河北省，行前，我在一个搜索引擎里敲入了“河北”“贪官”两个关键词，首页出现的题目有：河北贪官携700万巨款隐身天津十年终落网、河北贪官薄绍铨受贿书画将拍卖、河北贪官李友灿受贿4744万创全国个人受贿之最、河北贪官李真致信专案组、河北七贪官被绳之以法、河北两贪官染指扶贫款被判刑、河北邢台贪官受审、河北七厅级贪官被判重刑……引擎上还显示：找到相关网页约225,000篇，用时0.001秒。够了，我不愿再键入“中国”“贪官”的关键词了，我能够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庞大而又令人触目惊心、不忍卒读的天文数字！　　

五壮士啊，如果你们知道今天是这个样子，当初，还会舍生忘死地浴血奋战，还会义无反顾地跳下万丈深渊吗？　　

我思考着这个沉重而复杂的问题，在五壮士跳崖处默默地伫立，默默地向英雄们致哀——　　

狼牙舒泪眼，　　

万里惨云生。　　

壮士魂归处，　　

丹心火样红。　　

五壮士幸存者之一葛振林老人，已于今年3月21日仙逝了。他在生命垂危之际，说了一句含义深长、令人回味无穷的话：我早就该走了，战友们已经等了我60多年啊！　　

葛振林老人，我想——　　

你说这句话的含义，一定是急于想去动员战友们：列起队来，像当年站在悬崖边上一样，气吞斗牛地重吼一声“还我河山”！　　

你说这句话的含义，一定是急于想去命令战友们：当复活节来时，都别忘记带上武器！——我想，你的那几位战友一定会服从命令的，因为，你是班长。　　

回到宾馆，打开空调，躺在席梦思床上，心潮翻滚，思绪万千……　　

我扪心自问：我们这样优哉游哉地来缅怀先烈，这样奢侈地组织所谓的“红色之旅”，是否是对先烈们的一种亵渎呢？　　

站起身来，仰望窗外，一轮金色的圆月挂在夜幕上，分外明亮。今天是农历六月十五，是月圆的日子。圆月的金辉洒在窗台上，映在我的身上，我的脑海里便油然浮出了李白的两句诗行：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没有见过古时月。不死的狼牙山五壮士啊，你们看见今时月了吗？　　

2005-7

选自作者博客：穷人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