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杨宽生
一
离杨宽生先生的遇难日,已经将近周年了。
共和六十年(也就是公元2009年)的11月26日,是杨宽生先生的死日,他伟岸的身躯从三楼坠落在僵硬的水泥地板上,盛世的天朝因此溅起一团血色的迷雾。根据和谐的说法,得了抑郁症的杨先生死意已决。先是用多种刀具切割颈部与手腕,却自残而不得死,又企图电死以解脱,仍不遂愿。无奈地,只好在大约失血1500毫升后,毅然决然地拖着沉重的步履爬上三楼的阳台,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坠下,达成了他求死的愿望。
我对“特别是”时代的吏员,素无好感。天朝有多达几百万的公仆,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嘴上虽然都唱着最动听的高调,偏偏又喜欢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这些流患无穷的黑猫,其实早就被世人所看破,所厌恶,所憎恨,充其量不过是草民眼中的过街老鼠。他们的死除了增加人们的谈资以外,已经丝毫无法唤起世人的怜悯。除却那些深受黑猫流惠的寄生虫,又有谁能不快意于他们的死亡?
抑郁死是天朝吏员非正常死亡的通常死因。至于抑郁的根源,却都可以难言之隐,一死了之。人死如灯灭啊,有限的几个抑郁者的死,不过是盛世华章中的一抹死灰,迟早都要湮灭在歌舞升平的虹霓之中。试想想,一个人总是周旋于美色与权势之间,混迹于酒池与肉林之下,又难免担心东窗事露,身败名裂,又岂能不抑郁而终。可见这“抑郁死”一说用于天朝吏员,实在是名符其实,实在是高妙无比。
然而,我却坚信,已经做古的杨宽生先生绝对是天朝“抑郁死”者中的另类!
二
我与杨宽生先生素不相识,假使不是他有着口碑载道的清誉。想必他的死于我而言,不过是几句幸灾乐祸的冷嘲热讽而已。
早在去年案发的时候,就想为杨先生写一个帖子,却被“抑郁死”的太极打得晕头转向。何况,作为一个日日为生计奔波的草民,其棱角早就被打磨得平平整整,几个牢骚的文字,除了增加自己被“跨省”的风险之外,于杨先生的死,又有何补呢?
而今,武岗的几抹血痕,即将被岁月的风雨冲淡。杨先生的遗孀已经吞下了苦涩的泪水;为他奔走呼号的学生早在监狱里安稳地劳炼筋骨;网络里几个有限的呐喊的义士,亦早就偃旗息鼓了。忘却的救主已经来临,是该用我拙劣的笔墨写一段文字了,以使我发泄涌动的血性,聊以告慰自己不泯的天良,发愤那些孤苦前行的壮士。
三
我曾经在网络上见过杨先生的照片。极其传统的发式,憨憨的脸庞,精神十分之好,丝毫没有抑郁者精神萎靡的垂死风范。
杨先生在遇难前日,就预知了事情的不妙,语其妻曰:有人欲害我。至于遇害当晚,便“抑郁症”发作了,于是有人半夜叫门,连邻居也听见捶墙与跺地板的声音,再后来便是用多种多法自尽,在地上躺出了一个浓浓的,触目惊心的人形血迹。后来可能鲜血流干了,就苏醒了过来,便又在后背上自己拍了一掌,这一掌劲道雄浑,居然留下了一个血手印。又不曾死,乃从三楼跳了下去,终于结束了其抑郁的一生。
这是何等壮烈的抑郁死法,以和谐部门表述的,杨先生之决死耐痛之意志来判断,先生其实完全可以经历十八层炼狱的刀山火海,斧劈锯截而修成正果。共和先烈在面临敌人酷刑时,所展现的视死如归的崇高气节,在杨先生花样百出的自残死法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明察秋毫,又敢于挑战强权的包青天已经成为历史的传说,杨先生的死注定只能成为一个血色的谜团。
死亡已经终结了先生的生命,更阴险下作的伎俩却还要玷辱先生名节。但我,依然不相信别有用心的栽赃。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盛世里,杨先生的八十老母出来喊冤时所穿着的朴素衣裳与照片上她所居住的地处偏荒的,破旧的老式土木房屋,是先生清廉为官的最好注脚。
四
然而,清廉的杨先生终于还是不能见容于这个龌龊的世界。于是抑郁地被自杀了。网上流传着他所写的举报材料,或许就是他的死因。但纪委们都打起了酱油,既没有人出来调查他的举报,也没有人去调查寻找先前跟踪他的人。
然而,先生血淋淋的伤口与浓重的人形血色分明在提醒我们,这哪是什么抑郁死,那分明就是虐杀,是腐化的邪恶势力对正义人士的虐杀。杨先生的死分明是当代邪恶势力与正义力量由暗斗转向明争的分水岭,是黑恶势力针对正义人士的血污污的示威。而中国软弱的义士们却在高压之下噤若寒蝉,我不知道这样的苟延残喘,忍气吞声,何时才能到头。
死者已矣,但留给生者的却是无尽的思念与折磨。杨宽生先生割裂着巨口的手腕,时时刺痛着我的心灵。或许他的死亡,就要成为永远的谜底,沉冤难雪。我唯有企求善良的人们,能看透浓浓的血色,在抑郁死的迷雾中勇敢地摸索追求,声援正直的勇士,追求久违的光明。
杨宽生先生遇难快一周年了,在他的祭日即将到来之际,惟能以此些许文字纪念这个以身殉志的清官,但愿他在九泉之下能得到安慰,但愿天堂里不会再有抑郁死。
女儿国附马
201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