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何处的出租车

  一家三口围坐桌前，他给父母讲他在南方的见闻，二老一边点头一边互换着眼神，他们在考虑他的人生大事。他知道后对父母说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他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后再说。他想用自己的肩膀挑起父母肩上的重担。两年的磨砺让他少了几分轻率，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并一如既往的憨厚着。他也明白世事的艰难，但他心里依旧固执着年少的倔强——不能花父母的钱，要靠自己的双手。

  半年内他换了三起工作，没有如意的，心里的压抑他虽没对父母说，父母却看得出来。一天晚上，父亲把积攒下来的存折放在他的面前。

“别执拗了，你的心思爸妈都懂，爸妈会帮你的。买辆出租车吧。”

  “爸......”刚张嘴就哽在了喉里。

  ......

  生活渐渐步入了正轨。他给父母讲他白天都拉了什么客人。有经商的，看病的，形形色色。他讲他们的衣着，将他们对他说的话......

  他依着父母的意愿去相亲。她成了他的妻。她善良、贤惠、温柔......，他对这一切都很满足。他依旧讲着他开出租的见闻，只是倾听的对象换做了她。他讲他和出租车公司的哥的姐是怎么协助警察把急于就诊的病人送到医院。他讲他怎么把因为贪睡而差点误了高考的学生送到考场。他讲他把客人遗留在出租车上的东西还给失主他们有多么的开心......

  她说：“小声点，别把爸妈吵醒了。”

  ......

  他当爸爸了，是个儿子。他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他又亲了亲她。

  转眼几年过去了。他接送着自己的儿子上幼儿园。他像中国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对孩子讲——“听老师的话。”同时他所在的城市飞野似的发展着。

  他感觉油价越来越贵了，卖掉原来的车换了一辆既可以烧油又可以加天然气的车。她给他讲菜价又涨了。他说大家都一样，会好的。同是开出租车的的哥的姐对他讲对于那些初来S城圆头大脑的阔佬就应该该多绕几圈，狠狠地宰他们。他笑笑，不置可否。

  他发现他拉的客人越来越不文明。在车里打电话骂骂咧咧。那晚他又拉了一对染着头发的青年男女，一上车青年男女就开始亲吻。他一边开车一边咳嗽提醒他们注意形象。青年男女抬头看了看他，又把头埋了下去。

  他愤怒了，他讲：“你们下去车，快！”

  “又不少你钱，管那么多干什么？！”

“下车！”他咆哮道。

  “臭开出租的，多管闲事，给——钱！”青年扔下一百块钱，狠狠的摔了一下车门，裹着女孩子走了。

  那样的事他从不给她讲。

  他还是憨厚的开着他的出租车，接送着自己的儿子，他刚上一年级。这天他在自己的车上见到一个包，他像以往一样把它交到出租车公司。里面有很多的现金和几张银行卡，还有手机和身份证。他想起是上午的一个烫着头发的女人忘下的。晚饭时儿子在安静的写作业，公司打电话让他去一趟。结果也许就像大家想的那样烫发女人说里面少了两千块钱。她妈骂咧咧地说他装什么好人，他那样的人她见得多了，伪善。她说他要是不把钱交出来，她就送他到法院，她说那里面她有人。他感到一阵寒冷。公司里的人都相信钱他没动过。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爱钱的人，他曾拾到过比那更多的现金并归还给失主。在公司里他的口碑是一等一的好。公司出面才化解了那场风波。回到家他对她就说公司有事，请他帮忙。

  夜里他在阳台上抽烟，以前他很少抽的。他一直在纠结，以后再拾到东西还要不要换，最后他给出了答案——还！

  第二天早上他叫儿子起床。儿子说他不想去学校，“老师昨天很凶，让把昨天学的十个生字每个抄二百遍，我还没有抄完。”

  他笑笑，他知道老师对学生严点有好处，但也认为那是变相的体罚学生。他对他说没关系，他会对老师说明。

  他重新换了一身新衣服，入学的时候是她带着儿子报名的，他还没有见过儿子的班主任。

  他远远的把车停在路旁，拉着儿子的手进入学校。儿子远远地指着一个站在教室门口的烫着头发的女人。

  “爸爸，那就是我的老师。”

  他望去，他感到一阵寒冷。

  他拉着儿子的手走出校门，“孩子，明天我们转学吧。”

  他漫无目的的开着出租车，不知该把儿子拉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