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国器》连载(第四卷上)
第四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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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天,靳建国思想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靳建国对于当年与林方敬竞争先钢集团的副总经理自己最后胜出,那时的他曾经在短时期内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也曾经专门找到林方敬,约他出来到先锋市郊区的一家名字叫“老菜馆”的小酒馆一道喝了一场酒。但他想不到,林方敬对自己竞争失败看得十分坦然,根本没有一定要当上先钢副总经理的意见,只是说他渴望一个更大的舞台来展现自己,做些事情,即使当不上副总经理,他也会做他应当做的事的。
后来,林方敬作为方钢的总经理,不但将一个方舟铁厂改造成了现代化的炼钢厂,而且成为广原全省内规模仅次于先钢的第二大钢铁企业,其吨钢经济效益却远高于先钢,达到生产每吨钢高出先钢七、八百多元。这个数字一般人可能不相信,但靳建国到方钢考察过,他是相信的。对于这一点,靳建国从内心里替林方敬感到庆幸,同时也真诚为他感到欣慰,心里默默地为他进行祝福。
再后来,林方敬走出了方钢,担任了方舟市长、市委书记,靳建国心里开始有了一些忌妒,但他并觉得心里不平衡。你一个并不发达地区的市长或书记,又能干成什么事,再说你管不着我。从实际看,你一个市长或书记根本没法和我这个大型国有企业的一把手比。我一个大型国有企业的一把手,在当前中国的现实社会中,不是有人说我们“内部人控制”吗,就是这么回事,管了我的人太少了,即使是主管领导,多数情况下也得顺着我,不敢逆着我们来办事。我作为国有企业的一把手,在国有企业内部我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社会上求我们的人多了,没有什么我们办不了的事。你一个市长或书记行吗,社会上那么上级组织、领导部门,同级的人大、政协、纪委、检察院等众多眼睛在盯着你,你也敢胡作非为吗?我们大型国有企业就不同了,我们可以用我们掌握的经济基础作后遁,与社会上方方面面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成利益共同体。
现在,这利益格局再次变了,林方敬成了主管他的最重要的领导,林方敬可以让他失去他拥有的这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靳建国担任了先钢副总经理后,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和林方敬仍然像以往一样,每隔一两个月要小聚一次。这中间,自然少不了他们称作“眼镜”的杜展雄。在1982年分配到先钢的近百名大中专毕业生中,他和林方敬、杜展雄被外人称作“铁三角”。个中原因很多,主要是他们都毕业于方原机械工程学院,大学时所学都是轧钢,毕业时又一同分配到先钢,后来在住单身宿舍时一同到食堂打饭、一同聊天、一同玩扑克牌。只是玩扑克牌时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当时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大学女同学方如兰。如果方如兰不是一个女同学或者没因车祸瘫痪,他们应当是“铁四角”。
靳建国、林方敬、杜展雄他们三个人结婚也都在同一年举行的。林方敬因为在大学期间已经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李景芳,就没有像外人看来要与时刻像小尾巴一样追随他的白如兰结婚。这时,白如兰已经和他靳建国关系变得十分的亲密,已经处在形影不离的境地。林方敬和杜展雄觉得,他靳建国一定会和白如兰结婚的,他们都在准备喝他的喜酒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有人给他靳建国介绍了当时任先锋钢铁厂党委书记的女儿袁水平,他断然与白如兰结束了恋爱关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与现在名存实亡的妻子袁水平结了婚。
那时的白如兰得了一场大病,精神一度崩溃,后来在杜展雄的照顾下逐步好了起来,时间不长杜展雄与白如兰也结婚了。自此以后,他们都有了各自婚姻上的归宿,关系也逐渐稳固了下来,但林方敬夫妇与杜展雄夫妇一直走得比较近,而他靳建国却难以与他们相融了。只是他靳建国与林方敬、杜展雄作为三个男人,会找些机会在那家“老菜馆”里坐一坐,但关系已经不像从前般融洽。
靳建国当年的成功者,这几天在已经是广原常务副省长的林方敬面前,已经尝够了失败者的滋味。靳建国想起当年自己的一些小人作为,在林方敬面前产生了巨大的负罪感。他很想像当年一样约上林方敬一起到至今仍然经营者的“老菜馆”温上壶广原老窑喝一喝,但他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几天他曾经多次陪林方敬在一起,但他自己的心里总是心存芥蒂,有些话难以表达。当年林方敬要到方舟市时,他曾经真心实意的挽留,表示一定会帮助他很快进入先钢的领导班子,但一心干一番事业的林方敬没有接受,只想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大干一场,最终选择了离开。后来,杜展雄带着已经瘫痪的白如兰却仍然追随林方敬到了方钢,至今的杜展雄已经是方钢的总工程师。
靳建国心里最明白,白如兰真正爱的人是林方敬。而真正爱白如兰的,不是林方敬,也不是他靳建国,而是“眼镜”杜展雄。林方敬由于是参加工作后才考上大学的,他的年龄在他们四个人中间最大。其次就是靳建国,比林方敬小两岁。白如兰的年龄比“眼镜”杜展雄要大一岁,而靳建国要比白如兰还要大二岁。林方敬与白如兰之间的爱,对白如兰来说有爱情的成份更多一些,相对林方敬对白如兰则更多的体现出对妹妹一样的关爱。如果说白如兰与林方敬只是兄妹般的感情,这一点是林方敬亲口对靳建国说的,或许周围的其他人相信,但靳建国是绝对不相信的。
自幼在省城长大的白如兰,据说大学毕业时她的父母一直要求她分配回省城,当时省城的钢铁研究所也有名额,按白如兰的成绩分配回省城是没有问题的,结果呢,白如兰选择来到了山城先锋市。白如兰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追随林方敬而来。可惜,大学期间的林方敬早已与比她们早一年考入省城机械工程学院机械设计专业大专班的李景芳恋爱上了,因为他们都来自先锋市,林方敬上大学不久就有人给他们介绍认识并相爱了。
白如兰敬慕林方敬的成熟与稳重,后来却从内心里近乎疯狂不理智地爱上了林方敬。不顾父母的反对,毕业时分配到了先钢。这一点靳建国最明白,他在后来与白如兰的所谓恋爱,只不过是白如兰将他作为了一个替身,或者说是为了引起林方敬对自己的注意。她希望林方敬能忌妒,最终使林方敬幡然悔悟,结束与李景芳的爱情而回到她的身边。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林方敬却时间不长却与李景芳结婚了。
他靳建国其实也十分爱着白如兰,但她不能容忍自己未来的妻子内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就在有人给他介绍时任先钢总厂党委书记的女儿袁水平时,他毅然与白如平断绝了关系,这中间很大的成份在于对白如兰的报复,尽管他曾经勉强白如兰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
“眼镜”杜展雄对白如兰的爱,他靳建国相信是一种真正的爱情。“眼镜”在他们几个人中,年龄最小却成绩最好,毕业是有北京和上海几家大学和大型国家级钢铁研究机构要他,他都毅然决然的谢绝了,而是选择随白如兰来到了先钢。有时,靳建国想起“眼镜”杜展雄来,他觉得自己很不道德,因为他早已感觉出杜展雄对白如兰的爱情之深。在靳建国当上先钢的副总经理时,他极力推荐担任了先钢轧钢分厂的总工程师、总厂的副总工程师。尽管这样,在林方敬去方舟铁厂担任总经理之后,杜展雄还是听从妻子的建议举家迁往方舟市。
自己爱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岂能与人共享,这是靳建国的不二法则。靳建国在白如兰对林方敬的爱绝望之时,毅然抓住时机近乎强行地将白如兰占为己有。最后,他靳建国抛弃白如兰,自然有他的攀高枝、抢夺通往先钢权力高层捷径的谋略,更主要的是他不能容忍白如兰在与他相爱时,仍然忘不了林方敬。
尽管在常人眼里大家都知道白如兰更漂亮,天生具有城市女性的高贵气质。白如兰却在与他靳建国恋爱时,还是让他一遍遍地回答“我和李景芳比谁漂亮”、“如果让你选择,你娶李景芳还是我”等等让他不愿回答的问题,被逼无奈时,他只好似是而非的口气回答“当然是你白如兰漂亮啦”、“上帝会给我选择的机会吗,如果给了选择的机会我肯定先你啦”来搪塞。这样的问题或许有一次两次还好,但这类的问题却在他们在一起时,白如兰时常问起,这让靳建国不厌其烦,这也是靳建国决定离开白如兰重新做出选择的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的靳建国回想起这些往事,难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不与当时厂领导的女儿结婚,便不会有太多的悲剧。他与那个厂领导的女儿袁水平结婚后,一直没有感觉到婚姻的幸福,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夫妻关系也近乎死亡,但为了在世人面前保持高调的姿态才没有解除婚姻关系。白如兰与杜展雄结婚后,虽然很快有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但不幸的是后来白如兰因为一场车祸下肢瘫痪,终生需要有人照料生活。有时,靳建国常想,假如自己当时选择了白如兰,生活一定会是一个新的状态,自己也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儿、甚至会有儿子,但绝不会像现在,虽然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却没有享受到家庭婚姻的幸福。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假设,生活是不能重新开始的。
过去的,只能是过去,今天的生活,他靳建国必须勇敢的面对。那么,他靳建国该怎么面对已是广原常务副省长且真正主管自己的领导林方敬呢?这几天,靳建国一直在考虑,让他很难做出决择。尽管难,他靳建国必须尽快决择。
后来,靳建国想明白了。林方敬现在是省领导了,自然会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心胸。青年时代的恩恩怨怨,人家一个堂堂的省长,岂能一直挂在心上,自己拿出当年刚入大学一样的心态,平静的面对,一切应当会有新的开始。为了赢得林方敬的理解,自己就应当放下年轻时对白如兰的背叛给自己内心深处带来的心理阴影,在林方敬面前勇于承认自己的年轻鲁莽,一切应当会有新的开始的。在林方敬刚刚出任广原省常副省长的情况下,他一定要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需要有一批自己的铁杆朋友给他做幕后的支撑。他靳建国作为一个国有大型企业的一把手、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在广原全省也算一号人物,又是林方敬的同学,他林方敬不能不依靠,从这一点来说,一切应当可以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靳建国心里充满了勇气和希望,他要找林方敬开心置腹地谈一谈,让他们重新回到年轻时的两心无间的时代。
这应当不是梦想。
靳建国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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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之后,林方敬在省国资委主任刘恩泽的陪同下来到了他的住处。对于今天一天的调研,林方敬产生了颇多的感慨。
“我当年从农村来到先钢上班后,当然自己感到十分的满足。对于先钢这一座座高炉,我觉得自己十分的渺小,心里充满了难以明状的敬威。我敬威先钢,更敬威这一座座高炉的建设者们。”林方敬这话好像是说给刘恩泽听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你知道吗?刘主任,先钢的第一批高炉就是先工的老前辈建造的。今天,我再一次到了先工,看到那一片片废弃的厂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爱人景芳原来就是先工的,大学毕业后她仍然要求分回了先工。说句实话,我当初之所以对妻子李景芳产生了强烈的爱慕之情,这中间首先是因为对先工的敬威在里面。”
“是吗?我真感觉不出,林省长对先工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在里面。”刘恩泽由于在原省体改委工作过,因此对先工也有着深刻的认识,“先工一步步从辉煌走上衰败,原因十分复杂。既有政府部门决策的失误,也有改革开放后企业不能适应市场需求迅速进行观念转变的原因。别的不说,先工上市后,募集到了大量资金的支持,当时的领导就有些头脑发热,先后投资建设了一批项目,但多数投资都失败了。更主要的,由于先工在先锋市经济效益较好,省里、市里为促进国有企业减亏,先后让先工兼并了十多家亏损企业。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先工倒下去,也是一种人祸啊!”
“噢,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先锋市的市长好像是朱秉政、现在的省委副书记。”低头深思中的林方敬猛然抬起了头,“我当时刚到方舟铁厂时,准备上马炼钢项目,当时由于资金不到位工程开不了工,市里和厂里都很着急。当时的方舟市委书记姜振东便带着我来到了先锋市,见到了时任先锋市长的朱书记,希望他帮忙,让先工先垫一部分资金承揽下我们的厂房钢结构工程。朱书记当时很给面子,给先工打了个电话,让企业的一把手过来,当场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还有这回事,说明林省长和朱书记还是有交情的,很早以前就给你帮过忙,与你也算老相识了。”刘恩泽不温不火地继续着,“那时我已经是体改委改革处的处长了,对先锋市加大改革减少亏损企业的作法还专门组织人员进行了调研。当时,朱书记给我的印象改革意识非常强,政府推进改革工作的力度也非常大,当时的省报、电视台几乎天天都有对先锋市改革情况的报道。朱书记在市长的位置上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时有人说朱书记的先锋市长也就干一届的事,谁成想他干了二年多以后,当时的书记便因为学潮时态度不能明确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一次讲话时支持学生被免去了市委书记一职。朱书记便同时将先锋市的书记和市长一肩挑了。二年后的省委班子调整,朱书记便进了省委班子,完成了一连串十分漂亮的三级跳,真是让一些人大开眼界啊!”
“那时我还在当时的方舟铁厂工作,由于归方舟市管,对省里和方舟市以外的市领导干部的调整关心地不多。没想到,朱书记的这一连串的三级跳的背后,也给先锋市的工业企业留下了不少问题啊。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为减少亏损企业,确实不按市场规律办事,让一些效益好一些的企业兼并亏损企业,结果亏损企业没有搞好,效益好的企业也被拖垮了,教训深刻啊。”林方敬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将烟雾从口中呼出,“这种教训我们要从多方面进行汲取。我们政府部门推行的每一项政策,我们的每一项改革措施,都是一把双刃剑啊,弄不好不但好事没办成,还会贻害无穷啊。这就要求我们政府部门制订政策的同志,多搞一些调查研究,基础工作深一点,细一点,结果可能会好一点,起码对国家和老百姓的伤害会少一点。”
“林省长看问题很深啊,我们坚持改革开放,但改革首先应当做到兴利除弊啊。如果我们的工作没有深入的调查研究作基础,很可能就会出现失误。”刘恩泽坐到林方敬的对面,细细品味着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同时自己也在不断的结合当前的社会现实思索着,“当前我们的国企改革工作,社会上特别是理论界存在很大的争议,我们国资委班子会上对当前推行的改革工作,有些同志也是有着这样那样不同的看法。纪省长到广原任省长后,对我们国资委的工作提出了批评,认为我们观念太落后,改革意识不强,工作中畏首畏尾。说广原改革远远落后于我国南方地区,而广原省内省属国有企业的改革则落后于各设区市,各设区市则落后于各县区。元旦之后,要求由我们省国资委牵头,在省政府会堂组成了由财政厅、发改委、劳动厅、人事厅等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小组,要求加大对省属企业的改革力度,加速国有经济退出一般竞争领域的进度。”
“刘主任,你回去以后,由省国资委牵头,与省总工会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组成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对全省的国企改革情况,特别是职工利益是否得到维护方面搞一下调研。范围根据实际情况可以适当小一点,选择典型的设区市典型的企业走一走,争取用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搞出一份调研报告上来,为省委省政府科学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提供决策基础。”林方敬说着说着陷入了深思,又想起了什么,“当然啦,我们的调研不光要找问题,还要发现改革中出现的好的典型企业、企业的典型作法。如果确实有对我们工作起指导作用的典型经验和作法,可以提出来,让新闻媒体进行适当的宣传报道,以便更好地推动我们的改革深入扎实持续推进。”
“我明白了,林省长,我回去后会马上进行部署,组织专门力量抓好落实的。”刘恩泽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监事会06办的曹主席电话里说明天他们就正式进入先钢工作了,明天下午要召开先钢中层以上的干部大会。我向您请示一下,看您能不能代表省政府出席一下会议。”
“刚才省政府办公厅来了个电话,明天晚上省政府要开个办公会,我必须要赶回去。”林方敬说话从来就是直来直去,对一些日常事务总是采取十分简单的方式处理,“省监事会的工作,是你们省国资委内部的事,我这个省长就不必参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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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达对于先钢庆典活动,其实是完全可以来也可以不来的。如果他这个一把手不直接来,找其他人露一下面,发下个贺信什么的都可以从礼节上过得去。促使李凡达决定来的直接原因,是李凡达从省委方面得知新上任的常务副省长林方敬、他的老领导要出席先钢的庆典活动。
毕竟,这是人家先钢自己的庆典活动,不会有人专门安排他李凡达与林方敬见面的。李凡达也试图早一点见到林方敬,因为方钢改制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尽快去处理。但是,他听说,方钢改制的方案省长纪华实已经批了。他必须与林方敬勾通一下,如果林方敬有不同意见,说不定他们改制的方案可能也会流产。毕竟方钢是从林方敬手中才取得了迅猛发展的,毕竟方钢的这次改制没有林方敬的任何利益,毕竟林方敬已经是广原省的常务副省长,主持全省的工业经济工作。
当晚饭后,李凡达看到省国资委主任和林方敬一直在说着什么,他没敢直接介入怕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便开始与靳建国没话找话故意答讪着什么。后来李凡达看着靳建国说声有事要处理走开了,他才上了自己的车。他让司机开着车在先锋市的街道上转了一圈,打开车透了透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好好清醒清醒,想一想该如果将方钢要改制的情况透露给林方敬且不能引起林方敬过分的反感。十分钟后,他吩咐司机将车再次开回了先钢宾馆。
李凡达没有直接去敲林方敬的房间的门,而是先从服务台问了一下林方敬的秘书白志军所住的房间,然后敲开了白志军的房间门。白志军早就见过李凡达,自然会对这个钢铁企业的一把手十分客气。
“哟,李董事长来了,坐,快坐!”白志军开门后急忙将李凡达往屋里让,“要不要来杯茶,我们这里可只有宾馆准备的茶,不一定合你董事长的口味啊?”
“哪里,哪里,我什么茶都喝,大老粗一个,没什么品味。”林凡达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还要与秘书白志军探讨一下广原当前的政治形势,“省委班子这次调整,让纪华实这样一位文化层次高、曾经出国留国学、又在南方经济发达地区主持过一个大城市工作经历的同志出任我省的省长,又将我省经济较发达地区曾任过方舟市委书记林方敬同志任命为主管全省经济工作的常务副省长。你说,我们省下一步的改革应当有些大动作了吧?”
白志军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应该会吧!”便开始深思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们省的经济这十几年虽然有了较快的发展,但与南方各省相比,相对来说已经落后了很多,特别是国有企业改革方面,与我国南方一些省份和地区相比至少要落后三至五年。”
“岂止三、五年,让我看起码十年。我最近到南方考察了一下,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人家哪里一切工作都围绕着经济效益转,政府的干部天天围着企业家转。只要你企业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政府部门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解决。不像我们这里,想方设法卡你啊!”李凡达爽快地说着,他突然觉得说得有点过分了,赶紧止住,又真诚地说,“白秘书,有机会到下边走走,也可以到南方或者国外考察考察,开阔一下思路嘛!”
“我们省政府办公厅主要是为领导们搞好服务,表面上不像其它厅局有多少十分具体的工作,其实工作特别忙,平时节假日根本休息不了,这个材料那个汇报的,哪有那么多时间下基层啊!”白志军身子往骑子背儿上一靠,停顿一下,又犹犹豫豫地道,“我们虽然是省政府办公厅,办公经费不少,除了满足省长出国考察外,其它方面就捉襟见肘喽!”
“白秘书,只要你有了时间,你给我打个电话,你想到哪考察,打我的手机通知我一声,其它由我安排就行了”李凡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一挥,“现代交通这么发达,到南方城市看一看,坐飞机或者开车走高速公路一周时间就够了,到周边国家十天八天就行,欧美国家时间长点,半个多月足够。说好了,白秘书,给我个机会,占用你点时间陪我一起考察一下,能为我们企业的发展出些好的思路,我们企业将不胜荣幸。我今天代表我们方舟集团的全体员工,向你发出邀请!”
“机关的同志能为企业多做点事是应该的,李董事长不必客气。”白志军的眼睛一亮,又提醒似的问,“李董事长,今天晚上林省长没有什么安排,你是不是看一看林省长?”
李凡达说:“可以啊,你给我通报一声?”
白志军笑道:“林省长是你的老领导了,你想见他还不容易呀!只要你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尽快给你安排的嘛!”说完,白志军引着李凡达向林方敬的办公室走去。
或许白志军不明白,尽管李凡达和林方敬共事十多年,且由林方敬的推荐李凡达当上了方舟钢铁集团的一把手,他可以在他现在的方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在林方敬面前,李凡达从来就像一个做了什么错事的小学生,处处表现地规规矩矩。在林方敬任方舟市长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见面的机会虽然少了一些,相对以后林方敬被中央调往南方地区省份任省委常委宣传部长那一年多还是要多一些,但李凡达在林方敬面前仍然表现地非常拘谨,对于林方敬在工作上的指示总是尽可能做到一丝一毫不走样。林方敬担任了市委书记之后,由于方舟钢铁集团属于省属企业,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似乎少了许多,除了逢年过节象征性在电话中问候一下,似乎他们之间单独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在李凡达看来,林方敬对他有知遇之恩,但他总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对林方敬有着某种隔阂。这个隔阂是什么呢?李凡达曾经仔细而认真的琢磨过,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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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寻梦山庄里,熊占山和魏英由金水媛、英子姑娘陪着连吃带聊了二个多小时。熊占山让金水媛安排英子陪着魏英去休息了,望着英子挽着魏英离去的身影,他对进一步实施天体计划有了更大的信心。
熊占山按下桌上的可视对讲系统,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三十六、七岁看上去非常干练的年轻人,“济强啊,进来一下。”
“是,熊哥。”那个人干脆地回答完,便在屏幕上消失了。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这个叫济强的年轻人便敲开熊占山所在的那间会客室。这个人叫张济强,原是北极集团的保安公司经理。
“熊哥,你有什么吩咐?”张济强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熊占山的面前。
“坐下,济强坐下。”熊占山摆手让张济强在自己旁边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怎么样,弟妹和儿子最近和你联系过没有?他们在澳大利亚那边过得还好吧?”
“谢谢熊哥的关心,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张济强马上站起了身,深深地给熊占山鞠了一躬,“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哥对我的恩情。我儿子在国家的时候十分调皮,每天不是上网就是和一帮小混混儿凑在打架,勒索其他小一点的孩子,进派出所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到了澳大利亚一年多时间,儿子的变化太大了,外国的老师说我儿子简直就是神童,他的电脑绘画还获得了澳洲的中学生比赛大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哥。儿子就是我的一切。有了大哥的帮助,才有了我儿子的今天。我这一生都是大哥的人了,大哥让我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惜。”说着,张济强一个大男人呜呜地哭出了声,眼泪也止不住哗哗地流。
“济强啊,不要这样,你跟我熊占山有四五年了吧。你是知道的,我对给北极做出贡献的人,会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的回报的。”熊占山从桌上扯出几张手纸,递给张济强,表情严肃起来,“将眼泪擦一擦,不要这样。你一个大男人,这样一哭,还像能干成大事的人吗?啊!”
“大哥,男人有泪不轻弹,这是谁总结的狗屁话。”张济强擦干眼泪,咧着嘴嘿嘿地笑了笑,“我十多岁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他在世时十分疼爱我,大人们哭得死去活来,我宁是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爸爸骂我没良心,那我也哭不出来。昨天我老婆给我打电话回来了,说了儿子电脑绘画得大奖的事,当时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这一切都归功于熊哥啊。我从国有企业下岗后,只能到处卖力气,挣点粗钱。没有熊哥,可能还在大街上扛煤气罐呢?没有熊哥,更不会有我儿子出国留学获大奖这码事,说不定儿子早就进了少管所。这一切都是大哥给我带来的,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样。大哥对我这么好,我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熊占山表情又温和了起来,“这里有酒。来,为了儿子获得的大奖,我们干一杯。”说着,熊占山端起了桌子上两杯红酒,递给了张济强。
“谢谢大哥!”张济强激动地早已站起身来一口将大半杯红酒喝了下去。
“济强啊,其实你不要再讲自己是个下岗职工什么的。其实呢,你是个人才,只不过是没有被安排在一个适合你的地方。”熊占山看着张济强喝下了那杯红酒,又给张济强满了一杯,“这次我叫你来,有件事要和你说。我考虑呢,集团公司越来越大,保安公司这一块的人全集团公司来说,总的算起来也有二、三百人了吧。特别是我们的餐饮、娱乐、住宅小区、钢铁公司等加上来,整个广原的全部保安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了,都是各管各的,出了不少问题啊。我想,是不是将这一块剥离出来,成立一家独立的保安公司,由你任这个保安公司的总经理。你看好不好?有些我们集团公司不好出面的一些具体事务可能要全权委托你们保安公司来处理了,省得以后出了问题连累到整个集团啊。”
“大哥的安排,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办好。”张济强这时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沙发上,“大哥我统计过,全集团公司的保安远不止二三百,我初步统计可能在七百多人以上。”
“噢,那么说来,你这个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差不多快是一个团长啦。”熊占山点了点头,牙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来真有必要将这一块分出来了。这么多人,管理不好出了问题可是不得了啊。我想好了,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也由济强你来担任。如果在力量允许的情况下,你们也可以承担一些社会上的其它业务。当然,保安公司成立后,北极集团使用你们也要支付各种费用的。”
“这北极集团是大哥你的,当然划出来单独成立保安公司也是大哥的,怎么要让我当法人代表,这不是将保安公司变成我的了吗?不行不行!”张济强连连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济强啊,你想那里去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你今生今世是我的人了。这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即使保安公司是你的,还不和我的一样。”熊占山显得十分大度,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其实这保安公司我不是不管,有什么具体的大事我还要交待你的。即使你们想对外找什么业务,也要我们以后慢慢商量,目前还是负责我们北极内部的保卫工作为主。你呢,日常保卫工作是不用多管的,由各保安支队负责就行了。你主要配合我做一些大事,回去后,你要特色一批忠诚、勇敢、身手好的组织特别支队,专门由你抓。所需各种设备由我专门拨给你们,不要向集团财务部门支付。具体工作由我直接向你交待,一般不可对外揽事。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关键时候出了问题要在保安公司内部承担,切不可推到我们北极集团上。”
“我明白。”张济强这时才理解了熊占山的用意,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保安公司虽然按照大哥的吩咐进行,着了火我会第一个扑上去的。”
“不,不,着了火你要设法扑救。如果火势太大,也只能烧到你哪里。但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你是不能扑上去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熊占山冲着张济强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目光注视着张济强,“大哥不是怕事,光知道保护自己,我是要对全体北极集团的兄弟们负责啊。我也考虑了,我准备投资建设集团公司公寓,用于安置集团公司做出贡献的弟兄们。第一批公寓用房可以将我们建设的部分住宅小区用上,就不要对外卖了。以后呢,我们要建医院、学校,时间来不及就收购其它社会上的学校。解决集团公司全体人员的各种后顾之忧。。”
“大哥,你的考虑太远了。我相信这样一来,弟兄们会更加卖力地为集团工作的。”张济强想了想,又想起了什么,“大哥,保安公司的事我会考虑尽快运作。既然要与北极集团扯断联系,你说新的保安公司叫什么呢?”
“新的保安公司的名字我看是不是就叫永安吧,如果你们有好的名字可以再商量。”熊占山抓了一会儿脑袋,又想了一会儿,“保安公司的执照明天就开始运作,具体一些问题你可以找公关部经理徐明丽帮助你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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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林方敬的办公室,李凡达的内心深处好像存在着某种忐忑不安的压抑情感。林方敬一看随着白志军进来的是李凡达,马上站了起来,微笑着伸出双手,用力热情的握住李凡达,将他按坐到沙发上,同时回头招呼白志军:“小白,将老夫子魏英教授送给我的刚从南方带来的新茶拿出来,给凡达泡上,让他品一品这茶怎么样?”
听到老领导一声十分亲切的“凡达”,让林凡达感觉到一股暖流,也更增添了说不出的愧疚,讷讷道:“林省长,不好意思,我自打你离开方舟快后,还一直没向当面向你专门汇报过方钢的工作呢?”
白志军悄悄给李凡达沏好茶,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凡达啊,我明白,你们觉得我当了书记,当了省长,在好多事情上你们不愿意直接找我,怕给我造成不好的影响,是不是?”林方敬爽朗地笑着,接着就坐到了李凡达的身边,“其实呢,大可不必,我们都是共产党人,讲究公正无私。为了企业发展,为了做好方钢的各项工作,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提,即使是个人的事情,只要不违反大的原则,我会帮助协调解决的嘛!我们一起在钢铁厂工作的时候,你凡达工作起来蛮有魂力的嘛,怎么做了一把手倒是拿捏起来了,这样不好,不好啊!”林方敬话音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纪省长在我到省里报到后,曾经和我聊过方钢的一些情况,我们之间通过气,想给你们与外商牵牵线,看能不能进行合作,把钢铁厂进一步做大做强!近期,国内钢铁企业面临着新一轮的洗牌,一些大型钢铁企业在加紧吸引外资,上项目,上档次,你们要有加快发展、迎接更激烈更残酷的市场竞争心理准备啊。”
“方舟钢铁集团是省属国有企业,对于企业与外商合资合作方面的重大决策,我们一定会按照省领导的指示加紧准备!”李凡达只是简单地回答道。
“凡达啊,这么长时间我们不见面了,见了面我又要批评你了。政企分开我们已经讲了多少年了,企业自主经营,自我发展嘛。不要动不动就让领导指示?领导嘛,可能在宏观上比你们了解的情况多一些,可以提一些意见啊,建议啊,但只能供你们参考,企业改革与发展中的重大事项还是要按照现代企业规律办事,由你们企业自身来决定。”林方敬语重心长地说着,从茶几上拿起那盒先锋牌香烟递给林凡达一支,然后又接着说道,“凡达啊,今天你给我的感觉胆子似乎越来越小,千万不要因为做了一把手,接触各级领导多了就沾染上官场一些不良习气。不过呢,方钢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大,决策起来还是要谨慎啊!”
李凡达这时早已掏出打火机为林方敬点着烟,同时真诚地回答道:“我一定接受你的批评。现在林省长作为我们方钢的老领导、主管全省工业经济的常务副省长,对咱们方钢的情况您又十分了解,我一定会经常就企业的一些情况向您多汇报的!”说着,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现在南方一些省市国有企业已经完成了改制,你老领导对方钢的改制有什么考虑呢?”
林方敬深思了一会儿,冷静地说:“企业为什么要改制呢?目的是通过引入其它经济成份,让经营层持有股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企业的法人治理结构,形成良好的制约机制,进而促进企业持续健康稳定的发展。你李凡达是我向省委推荐的干部,我对你是比较了解的。因此呢,我觉得你们钢铁厂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提高产品的档次和附加值,谋求更快的发展。有你担任方钢的一把人,我觉得不用像其它国有企业的那些改制,像国有资本退出、经营层收购、经营者持大股什么的,像方钢这种大型钢铁企业一样可以做大做强。再说,国有资本不能一味地退,我们的国有资产还有个保值增值的问题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接着又道,“凡达,你领导方钢这几年为企业发展做出的贡献,省委省政府是有目共睹的,你们要相信省委,下一步会对你们这些大型企业的领导班子成员的待遇方面会有一个统筹考虑的。不过呢,你也要有个准备,共产党员吗,还是要讲究奉献啊。再说你们的年薪也不少了嘛,每年也有个三、五十万,比一般的工人或技术人员高多了,甚至我们这些省级干部也根本没法和你比嘛!再说,我们是国有企业,你们这些领导干部多讲一些党性,不能光是强调在待遇上与国外的职业经理人的数十数百万美元的年薪比啊!”
“林省长,我没有对自己的待遇方面提什么要求的意思!无论企业将来怎么改,我都会尽我最大努力把企业搞得一天比一天好的,这一点您一定放心!”李凡达急忙解释道,接着他的嘴又动了一下,“林省长,您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一些国有企业的领导平庸无能,没把企业搞好,甚至搞垮了,要破产了,政府就让企业推行经营者持大股或MBO经营层收购,甚至干脆不花一分钱将企业送给他们经营。可是呢,像方钢这样的企业,在你我的手上由濒临破产倒闭的小钢铁厂而发展成一个大型企业集团,企业还是国家的,仅仅用一句为党为国奉献就完了吗?您说,老领导,虽然你被提拔到了省里工作,但对我们仍然在国有企业干的这些人公平吗?这样下去,谁还会努力把国有企业搞好?”
林方敬点了点头,“凡达,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我还没有深入的考虑。不过呢,这些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你要相信我们共产党人的智慧,想信省委,会用改革的方法、用完善的制度把它解决好的!”
李凡达这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与老领导内心之间的隔阂,主要体现在林方敬的大公无私,而自己却在不断地考虑自己的得失。改革开放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林方敬的人格仍然能够完美保存下来,太难得了,也难怪他能够成为一个省部级领导干部啊!这时,李凡达看了看墙是的时钟,说:“林省长,我虽然现在人在先钢,但心还在方钢啊,我还有几件事要打电话与他们联系一下,欢迎您抽时间一定到方钢去,我们做好准备,把一些情况向您好好汇报一下。”说罢,伸出双手和林方敬握了握,“你怎么能抽先锋牌香烟呢?这可有损咱省领导的形象啊!这么着吧,我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箱‘中华’吧!”
林方敬摆摆手,边往外送李凡达边说,“不用,不用,我已经十分习惯抽我们的先锋牌香烟了,中华我也抽过,不习惯,味道决定不如我们先锋牌香烟让我习惯。”
58
吴清明来到朱秉政居住的房间,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朱秉政一个人在看电视。朱秉政看到吴清明进来,便招呼吴清明坐下。
“小吴啊,做一个工业大市在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工作起来压力不小吧。”对于吴清明的到来,朱秉政作为老领导的口吻十分关爱,“你来先锋市上任之前在省城看我时,我已经多次向你提醒过。这一次见面,我感觉你的气色远不及上任前的踌躇满志,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劲头是不是下去了?”
“朱书记,工作压力是有的,干事的劲头我倒是没有下去。”听完老领导的话,吴清明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老领导这次来,能安排时间专门接见我,还不忘时刻鞭策我,清明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清明啊,你不用这么说话,我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手下一直都是十分爱护的。”朱秉政身子向沙发后面靠了靠,手掌轻轻拍打着沙发的扶手,“不瞒你说,有些同志即使犯了错误,我同样抱着同志般的感情给他们以自新的机会。当然呢,我能一步步从基层的一个小会计到省委副书记,当然也离不开别人的支持和信任。”
“老领导的口碑不光是先锋市,在整个广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我有幸在你身边工作那么多年,的确是我一生的荣幸。”吴清明口中称赞着老领导,其实也在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希望老领导在关键时候继续关照自己,“我在先锋市快一年时间了。说实话,我这个一直在省直机关部门工作的年轻干部,太缺乏基层工作的经验了。面对下面千头万绪的工作和错综复杂的矛盾,有时候真感觉自己有点应接不暇,真是怀念和您在一起的日子。那时,看着你处理各种矛盾时自我总结的太极推拿手法,我实在佩服之至。现在想来,在老领导手下干的时间还是太短,学习老领导的工作作风还很欠火候啊。什么时候你老领导还能将我调到您身边去?比如作省委的秘书长你看好不好?”
“清明啊,是不是想打退堂鼓啊!”朱秉政脸色不再像刚进来时的那股和蔼了,又有了当然教育吴清明的语气,这在吴清明看来做了先锋市的副市长后第一次产生的这种感觉,“我知道你年轻,你的社会经验不足。你一定要明白,年轻就是你的资本,是你的优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过是那家100多人的国营小机械修理厂的会计,你呢,已经是个副厅级的工业大市的副市长了。你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千万不能有放弃的想法。现在官场的风险很大,这一点我比你清楚。你作为一个经济学硕士要明白,经济学上不是讲,风险越大利益也越大嘛。清明啊,你如果想继续追求自身远大的政治前程,就是要经过三、五年的基层砺练。先当好副市长,有机会我会帮你操作解决当市长、书记。这样,以后你的政治前景才会更加广阔远大,知道吗?”
“清明明白了。我不会辜负老领导的期望的。”朱秉政的一番话说得吴清明再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刚进来时萎靡不振已经一扫而光,“我会克服自己身上软弱,振奋精神做好工作的。”
“你一直时时处处将我作为你的老领导,这一点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啊。”看到吴清明今天又一番表白,朱秉政今天喝了不少红酒和白酒,把自己原来从未说过的话也说了出来,“我和你阿姨就两个孩子,女儿嫁到国外去了,做父母的管不了啊。唯一的儿子朱闯,我也看透了,不是一个从政的料,只能是在外面混自己的一口饭吃。其实,从我的内心里,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一样在培养,这一点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吴清明听到这番话,自己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他站起身,给朱秉政深深地鞠了一躬,“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样,我内心里一直在这样告诉我自己,我会将朱闯作为我的亲弟弟看的。”
“好了,不要这样,坐下,坐下吧。”朱秉政的心态显得十分的坦然,摆了摆手让吴清明坐下,“其实呢,在当今的中国官场混,谁没有一些出格的问题呢。我敢说,现在的领导几乎每个人的屁股底下都有一堆屡,但没有人出来给他们端出来呀。我将你安排在先锋市做主管工业副市长,其中也有我的想法。在先锋市工业发展过程中,当年我任市长、书记时,也有一些违规违纪的问题,和我有些千丝万缕联系的当年我的老领导、我的老部下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国有企业不是要改制了嘛,一些问题可能要暴露出来,就需要有人站出来,把问题盖一盖,千万不能引发大的政治地震啊。其实,就是有人抓我的小鞭子,我自己也是不怕的,但我要为像你一样现在还在先锋市各级领导位置上的人考虑啊。毕竟,我现在是广原省委的主要领导之一,我要为先锋市,乃至整广原的经济稳定承担政治上的风险。这光靠我一个人不行啊,你,像你一样的处在一个地区、一个市重要位置上的同志,也要敢于承担这方面的政治风险。我们大家只有共同承担方方面面的政治风险,我们大家才会确保没有各自的政治风险啊。我们不要光考虑自己的得失,要考虑到和我们处在同一圈子中的其他人的政治利益。先锋市这里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有太多的担心,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他们帮助你的,你在这里绝不是孤军奋战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知道吗,清明?”
“我知道了,谢谢老领导的提醒。”这时的吴清明几乎来时的精神不振已经一扫而光了,他站起身,“老领导,你坐了一下午汽车,又参加酒会,太累了,我就不多打搅您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吴清明静静地关上门走了出来。
59
唐爱国晚上八点多再次醒了。由于先钢方面为他支付了住院费,医生便开始对他正式进行治疗。毕竟唐爱国还比较年轻,二瓶药液输入他的身体后,他的精神很快有了好转。
周成钢在唐爱国熟睡之际,和先钢的司机刘喜秋到先钢在方舟的办事处吃了点饭,便又赶回了医院。随后,周成钢让刘喜秋回先钢办事处休息,自己在医院里先陪着唐爱国,同时他想多从医生哪里了解一些唐爱国的病情,以便及时向先锋市那边多说明一些情况,最终决定唐爱国是否住在这里进一步接受治疗。
周成钢见唐爱国醒了,便问:“你现在又睡了三个多小时了,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唐爱国已经近二天多没有吃东西,现在身体有了些好转,肚子马上觉得饿了。唐爱国与周成钢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在周成钢面前并不见外,“你给我到外面弄些水饺吧,我真有些饿了。”看着周成钢要转身往外走,唐成钢又喊住了他,“你先别着急,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十分万幸,家里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这么简单一死,你妈都八十多岁了,你让她老人家怎么活啊?”周成钢见唐爱国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剩下得只能是慢慢地调理和治疗,便将一些没敢说了话说了出来,“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办傻事?你妈听说你给家里打了那个电话,便不想活了,就想跳楼。还好她老人家岁数太大了,想跳楼都不成,楼顶的护墙高了点,她爬不上去……哎,不幸中的万幸啊!”
“我他妈真浑蛋,想问题太简单了。”唐爱国用巴掌狠狠抽打了自己的嘴巴几下,“我知道自己这病不好治,即使花了不少钱也完全好不了,以后稍微重一点的活也是干不了了。不管怎么说,过完年单位让春节值班的倒休,我就想正月十四赶回先锋市看我妈过,回家正月十五。谁成想,在火车站让小偷把我的钱给偷了。我当时一着急心就想歪了,心想反正家里又没有多少钱,只能将下岗时单位给的补偿金和原来不多的存款留给我妈和孩子,让她们将来用,我自己就不拖累她们了。我根本没想,我死了我妈她老人家怎么活下去这回事。”
“爱国啊,现在就别自责了,反正都过去了,现在你就好好养病吧。”周成钢忽然又问,“我曾经早就和你说,我们找一找你家那个亲戚林方敬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偏不,说什么你妈不让。你看,现在还不是靠人家的关系。要不是人家林省长,来之前给了我方舟公安局张局长的电话,我怕是还找不到你呢!你说不找人家林方敬的麻烦,这不还是找了。爱国啊,别太死心眼,现在的人,笑贫不笑娼。你利用林方敬的关系给自己办点事人家不会说你什么,因为现在的人都这样。反而,你有林方敬这样的省长关系不用,人家才说你傻呢!”
“好,好,成钢你就别说了。”唐爱国对于周成钢的这番话,没有什么太好的理由反驳了,因为在方舟这一年多来的时间教育了他,加上他这次没有死成,心理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只不过没有对周成钢说出口,“我饿了,你还是快点给我去买水饺吧。”
“行,你等着,我会尽管回来。”说着,周成钢匆匆离开了病房。
60
靳建国来到林方敬住在先钢的宾馆后,没有贸然去敲他的房门,而是先来到了秘书白志军所住的那个套间。当他听说李凡达正在和林方敬谈话时,便也与白志军随便了聊了一会儿。过了大概一刻多钟的时间,听到门外有开门声,似乎李凡达出来了。白志军便到了门外,正在与林方敬在门口握手告别。林方敬看到白志军出来,便说了声,“白秘书,代我送一送凡达。”
白志军将李凡达送到了楼下,时间不长他就上来了,并敲开了林方敬住的那个房间。
“林省长,你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吗?先钢的董事长靳建国来了。”白志军并没有急于说出后半句,而是在看着林方敬的脸色,“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噢,老靳来了。”林方敬可谓与靳建国是老熟人了,但这些年毕竟心里有了些隔阂,主要也是因为当年他与方如兰的分手,不光伤害了白如兰,同时也伤害了林方敬与靳建国之间的友情。这几天也与靳建国见过几次面,总感觉靳建国似乎对他的话也不太多。他本想找个机会与靳建国谈一谈,觉得都是一个方面的领导了,不应再因为年轻时一些恩恩怨怨影响他们的关系了。林方敬想了想,看了一眼白志军,“让他进来吧!”
林方敬同时也站起了身,将窗户打开了半扇来通通风,放放房间里的烟气。当他听到了靳建国的声音时,便走到了门外,这时靳建国已经迎着他在前了过来。
“建国啊,来啦,来,屋里请!”林方敬向着靳建国打着招呼,同时手也伸了出来,“你再不来我要让人找你了,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谈谈了。”
“林省长,你来了后一直是下企业调研。我呢,这几天因为先钢的庆典,忙得也不亦乐乎,没有办法啊!”靳建国看到林方敬听到他的声音便迎到了门外,心里一下子就开朗了许多,似乎又有了当年的感觉,“不过呢,我肯定会来向您汇报的,但是恐怕要占用你晚上的休息时间了。”
二人手挽手进了房间,分别在沙发上并肩坐了下来。这时,白志军已经轻声将房门关上了,悄悄退了出去。
“建国,你我客气什么,想当年我们刚毕业来到先钢的时候,十二点以前睡过觉吗?不是在一起聊天,就是打扑克牌,发了工资我们还不忘到那个老菜馆买上一盘土豆丝、花生米之类的,再卖上一瓶一、二块钱的广原老窑喝上一杯。”林方敬用手拍了拍坐在旁边的靳建国的膝盖,长长地出了口气,“还是那时候好啊,整天无忧无虑,有用不完的精力啊!”
“是啊,是啊,我们记得一次晚上,我说喝点酒吧。你就用白如兰的电炉子在单身宿舍炒鸡蛋,准备作下酒菜。这时,厂子的查电的人来了,你一着急,便将电炉子往床下踢,用白如兰刚买的羽绒服盖在锅上。最后怎么着,我第一个月工资刚买的新皮鞋被烫坏了,人家白如兰的羽绒服也被弄得油渍渍的,还烫了个窟窿,根本没法穿了。”靳建国看着林方敬说起了当年的事,也勾起了他的回忆。当他提到白如兰时,心抖了一下,“如兰和小杜他们还好吧?”
“还不错。如兰已经办了病退,下身还是动不了,就经常在家里上上网,前几天展雄给我打电话说,如兰准备写一本我国钢铁工业发展史方面的书。”林方敬看上去很平静,也并不想过多在靳建国面前说起白如兰,“我在方舟时工作很忙,除了有一次过年我去过他们家一次外,别的时候也就是通个电话。离开方舟这一年多时间,我也只是和展雄通过一、二次电话。”
“现在想起年轻时做的荒唐事,我觉得有些选择很不值得。”靳建国停顿了很长时间,眼里似乎闪了泪光,“我一提到如兰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情啊!”
“建国啊,不要说了,都过去了。其实呢,展雄和如兰过得很幸福,你就不要提起当年的事了。如果有机会,我给你打个电话,咱们一道到方舟去一趟,咱们四个人一起好好叙叙旧。”林方敬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不愉快的事,便转移了话题,“我离开先钢也十多年了,建国你当先钢的一把手也有四五年了吧。怎么样,将最近几年先钢的情况给我说说,下一步对先钢和我省的钢铁工业的发展有什么想法?”
“从目前来看,先钢的总体情况还是不错的,去年利润有9个多亿。主要靠的是主业钢铁这一块。下边的三产有几乎三分之一的亏损比较严重,三分之一的持平,三分之一的有盈利,但总体上亏损有三个多亿。”靳建国便如数家珍地将先钢好的整体情况向林方敬作了个简要的汇报,接着他又说起了一些令人担忧的情况,“总体来说,先钢也面临着不少挑战啊。关键是企业的人员太多,差不多三万多员职工,人员负担太重了。最近我们正考虑裁员,但压力很大啊,职工的工作不太好做。现在我们开始面临着国内民营、国际资本兼并国内钢铁企业的双重压力。现在民营和外资上马钢铁企业的速度太快了,原来四、五年前上马一家百万吨的钢铁项目至少也得五、六年才能完成立项啊、审批、征地、跑银行贷款、建设、试车、投产等工作,现在人家民营企业上马一家百万吨的钢铁项目,最多也就一年时间。我听说熊占山新上马的那家平阳钢厂,从开工到投产仅用了8个月的时间。我们上项目跑银行,人家民营不知道怎么回事,会很快时间找到大批的资金迅速上马,且根本不是先跑国家有关部门立项,而是先上车后补票啊。我们国有企业,这方面就不行了。总体来说,我感觉国有钢铁企业的前景未卜啊!”
“建国啊,不要那么悲观,其实我们国有钢铁工业还是有着他们民营不可比的优势,我们应当有信心啊。”林方敬已经想到了,靳建国肯定会和他说起一大堆的困难,这是他这些年管理国有企业时得出的一条经验。一些国有企业领导,一遇到上面的领导要求他们汇报,总是将困难说在前面。林方敬不想多谈这方面的一般问题,而是想听听靳建国对先钢的发展有什么想法,“这次省国资委将监事会06办派到了先钢,06办的曹主席可是我国钢铁行业的专家了。你一定和他好好谈一谈,双方配合搞好先钢未来的发展。”
“我会的,这一点一定请林省长放心。”靳建国结婚后便不再抽烟了,看着在他旁边抽烟的林方敬,不好意思说什么,便站了起来给两个人杯子里添加了一点水,但没有坐回到林方敬的身边,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对于企业的下一步发展,我们在班子会上研究了好多次了。企业发展规划部已经拿出过几个意见,但大家都不太认同。现在我们打算借用外脑,当然呢,这要支付一些费用。总体来说,先钢的发展我认为有几个思路,一是从产权多元化考虑,可以让民营资本参与到企业的股本构成中,再就是引入国外的战略投资者,如果可能呢,探讨企业经营管理人员持股。从股权大盘子考虑,可以是存量式的改革,由外来资本置换,也可以是增量式的改革,由外来资本参加到我们的新项目中去,最终按总量重新划分各自的股权比重。再就是现有的国有资产不动,保持国有现状,然后拿出这几年企业获得的部分利润,再从银行争取一些贷款,在我们新上马的500万吨的新区项目上与外来资本搞合作。最后这种方式可能保守一些,但更稳妥。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探索在原料采购和产品销售方面与其它资本形式进行合资合作,取得了一些经验,但教训也不少,交了不少学费啊!最后先钢怎么改,我想,还要听省政府、国资委等方面的意见嘛。林省长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看在老朋友老同学的面子上,给我们提前开开小灶行不行?”
“入世之后,国家的经济形势变化很快啊,虽然我一直注意抓经济工作、研究经济方面的问题,但是最近这几年主要是党务工作管的多一些,经济工作抓得少了。现在回到广原再次担任常务副省长抓经济工作,许多方面的问题我还没有形成明确的思路,具体意见还不好说。”林方敬虽然以善于抓经济工作、抓改革著称,但没有深入的调查研究他一般不会轻易谈自己的看法的,“刚才听了你谈的先钢这些年的工作情况,我觉得你们总体的思路还是应当肯定的。特别是谋划企业发展规划方面,要舍得掏些学费,找一些专家帮助我们咨询一下,站在专业的高度给我们提提建议。不过呢,建国,我提醒你注意,也不要太迷信这帮子专家,他们看问题有时很片面,提的一些建议有时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对于改革,我的意见就是多听听方方面面的意见,然后我们再进行综合把握。”
“林省长的指示我记住了,回去后我们会研究落实的。”靳建国虽然与林方敬是老熟人了,当林方敬说话时他已经将准备好的小本子拿了出来,简单作了些记录,“这次我们请北京的魏英教授来,其实就是想在宏观上让他们这些经济方面的专家给我们讲讲国内外的经济形势,提一些企业发展中应当关注的东西。下一步我们还可能要请一些专家,给我们企业中层以上的干部讲讲课。”
“建国,你们的思路很好,我们搞企业,其实就是在培养人才。没有一批人才,我们的企业是难以办好的。”林方敬说着,又不自觉地点了一支烟,“怎么?建国,你将烟戒了?好啊,能戒了是件好事,这一点我得向你学习啊!你嫂子对我抽烟意见不小啊,不过他不能成天跟着我,我自己管不了自己就戒不成了。真是管别人容易,管自己难啊。”
“林省长,你的话也道出了我们企业管理方面的一个难点啊。”靳建国并不完全是在奉承林方敬,其实也是他一种真实的想法,“先钢是一个传统的大型老国有企业,问题不少啊,许多老问题就说这人际关系,说了一年又一年,要想打破很不容易。你也在先钢干了不少年,这一点你也是清楚的。恐怕先钢存在的问题,方钢也存在吧,一些其它大型国有企业,甚至民营、外资企业也存在。大企业病,不光是国内,国外也一样啊。最近我一直学习杰克•维尔奇写的那本书,很受启发啊。”
“是啊,我们尽管工作很忙,但也不能不注意学习啊。”林方敬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在靳建国面前也不想掩饰什么,“建国,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就不能陪你多聊了。如果有机会到了省城,我们有时间到我家里去,让你嫂子给我们准备几个小菜,我们再边喝边聊吧。”
“好,好,我这就告辞了,有机会我到省城后一定会登门拜访的。”
>>长篇小说《国器》连载(第四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