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武铉的自杀和邓贵大的他杀

卢武铉的自杀和邓贵大的他杀

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的死亡放在一起议论，似乎有点不伦不类。一个曾经在国内外政治舞台上叱咤风云的韩国前大总统，一个比九品芝麻官还要小的中国乡镇招商办主任，怎么说也扯不到一起啊。不过且慢下这个结论，还是让我们耐耐性子，不妨对两桩事情做个简单的比较分析，也许能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
卢武铉的自杀是在邓贵大的他杀事件正处于社会舆论汹汹如潮的当口突然降临的，所以打开媒体，很容易同时看到两案的报道评论，于是不知不觉中，人们自然会产生一些联想。譬如，他们都是当官的，虽然职务级别责任相比太悬殊了，但大小都是个官，有着相应权力的人物；而且他们都死于非命，都是不正常死亡；按理说，他们在他们那个范围里，是人生的成功者，是命运的青睐者，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幸运者，可以怡然自得的享受生活了。可是他们的生命却在中途非正常的嘎然而止，而且都成为社会重大新闻和流行话题。这是为什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公务身份及其所作所为包括非正常死亡事件本身，已经与一定群体社会的公共利益的荣辱得失发生了某种密切关联，而这些关联很可能会对这个群体及其每个人的利益产生一定影响，因此，社会的关注及议论就成为必然的题中应有之义了。

人们对邓案的关注，尽管最初可能是被一个嬴弱小女子对抗三个权势大男人的戏剧性效果所吸引，但深层次持久的原因还在于对当地官方三次前后词语矛盾的有逻辑缺陷的通报以及一些蹊跷动作心存质疑。譬如，一开始公安就定性为邓玉娇故意杀人案，把“按倒”改成“推坐”，把“特殊服务”改成“异性洗浴服务”等等。这种显而易见的对官对上宽容对民对下严厉的做法很容易激起民众的反感，因为民众有理由在官方的刻意掩饰和偏袒行为中担忧自己的权益受损，民众为邓玉娇鸣不平，归根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类似的情况下的正当权益。

即使就当地官方的通报而言，邓案的本质是地方官员需要色情服务，遭到拒绝后，再三进行强迫欺凌侮辱，激怒对方，在对方的防卫对抗失手中被伤致命。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当地官方在“作风建设年”的背景下，不是从政治高度和普通老百姓的正当权益揭示事件的实质，却一味纠缠于杀死人的孤立的表面文章，放任事件侵害方于法外，热衷幕后活动，意图让当地官方摆脱干系。在他们看来，地方政府的颜面是高于一切的，因为这直接影响到责任领导们的仕途升迁；他们也知道，象雄风宾馆之类的涉黄娱乐服务场所和官员公款色情消费尽管已经心照不宣，路人皆知了，但毕竟还见不得光天化日、上不得正经台盘！所以他们煞费苦心的要回避案件的实质，掩饰某些人物和真相，把事情演化成由当事人8小时之外的私人争执引发的普通刑事案件。

可惜，官方越是欲盖弥彰，越是以权势禁言压人，民众却越是同情“故意杀人”的邓玉娇，而死者邓贵大倒成了众矢之的，死得很不光彩，真有点轻如鸿毛的感觉了，可见民众不是傻瓜，正可谓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啊。

现在我们再看看卢武铉之死，许多媒体用震惊形容社会的关注程度，这固然有大人物的因素，但卢武铉毕竟是由于受贿案牵连不堪精神重负而自杀的，按理人们也应该非议为多才是，可奇怪的是，舆论表达的民心民意大多是同情惋惜哀痛。据《广州日报》一篇报道说，“在半个多小时的电话采访中，对于因涉嫌受贿而被调查的卢武铉，他们说得最多的印象，竟然是‘清廉’。”在韩国某新闻管理机构工作的郑小姐说，“可能他很重视自己的形象。他是韩国民主化的象征，在公众面前也一直展现了‘清廉’的形象。他的政治生涯中有很多曲折，但我是很支持他的。我愿意相信，他是不会腐败的，只是他身边人的事曝光后给了他压力。”被问到对韩国几任总统凄凉结局的看法时，郑小姐告诉记者：“卢武铉和之前的总统不一样，觉得他是非常正直、有良心的人，而以前那些人则是为了自己的贪心。”郑小姐进一步解释道，她认为卢武铉更重视“没有钱的人”的生活，更能代表普通民众；而现任的李明博总统则“代表有钱的人”。

毕业于中央大学的金明君小姐，在去年记者赴韩国采访时，曾担任过记者的新闻翻译，她的说法更加直率。“两三个星期前，卢武铉刚到韩国检察厅陈述过自己对家人涉嫌受贿并不知情，检察厅却决定下星期还要对他进行调查，可能让他很难受。”金小姐更认为，现任政府之所以对卢武铉展开调查，是为了转移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力。今年3月，韩国女星张子妍自杀，之后爆出经纪公司逼迫艺人进行性贿赂，更牵出韩国某大型报社的实权人物，受到韩国媒体和公众的持续关注。

　　金小姐说，有人认为，公开调查卢武铉案，是为了保护涉嫌性贿赂丑闻的“实权人物”。对于卢武铉涉嫌受贿，金小姐也表示了充分的同情，认为一来与前任相比，金额并不多，二来也不是自己拿，而是家人受贿，与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透过这些议论，可以明显感觉到----公众对卢武铉是相当宽容的。同样涉及官员腐败问题，但为什么民众对死者贬褒迥异呢？分析一下，原因可能有三：一、邓贵大是现官，是相对的强者，他的死与他直接利用职权公款盛气凌人的强索色情消费有关；而卢是休官，在现政府的司法控制下是弱者，自杀更有一种悲情成分。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二、政治背景完全不同，邓案呈现出一种官官相护的暧昧；而卢案折射了官场政派之间的严酷斗争。三、两人对官吏腐败和小民百姓的态度大相径庭。前者肆无忌惮、大言不惭的要求特殊服务（即使所谓异性洗浴服务也明显是荒唐违法的），用钱扇打穷苦女孩，公然腐败而恬不知耻；后者则憎恶腐败，恪守清廉，为亲人的贪贿痛心疾首，勇于承担责任，知耻而以死告谢天下。

邓卢两案最明显的共同点是权力腐败。可以肯定的说，如果没有这个问题，两人决不会死于非命。试想，如果邓贵大不是有点实权的官员，他有能力出没在那种场合进行公款应酬高消费吗？他会那么狂妄横蛮的欺辱弱女子吗？当然不能，所以他当然不会在那种地方遭反抗刺杀！如果卢武铉不在政界高层大权在握，那些企业老板会大把大把的用金钱向卢的亲人进行感情投资吗？当然不会，所以他当然不会用自己的命洗刷家族的耻辱！

从这个意义上说，是权力腐败要了邓卢两人的命！横览纵看这个世界大大小小的此类官员的非命事件，几乎都与权力腐败密切相关。在权力腐败的魔影下，他们难逃厄运，统统成了权力腐败的牺牲品！

那么人们有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消除权力腐败呢？一些高高在上的学者说：有，那就是实行彻底的市场经济。然而，历史事实一次次无情的告诉人们，市场经济本身就是权力腐败的温床！韩国的市场经济不是很彻底吗？卢武铉反腐败还不坚决吗？可是他逃脱不了这个温床的陷阱，一旦陷入就无法自拔，只能以死了之！美国的市场经济不是很彻底吗？三权分立的制度不是很有效吗？可是一个麦道夫就把多少官员和企业拖进深渊，让世界经济危机雪上加霜，让无数劳动人民为这个金融毒瘤的损失买单！市场经济不是讲究交易公平、利润清白吗？而邓贵大之流的权钱交易的公款消费或贿赂消费致使多少女孩堕落风尘、皮肉为生，甚至迫人卖笑，还名为交易！所以宣扬彻底的市场经济能消除权力腐败不过是一种愚人节谎言，因为从这个世界出现市场经济起，市场经济就与权力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一方面是由于成熟市场经济本身的运转必须要有高效的政治权力机制进行规范保障协调，另一方面资本的赢利本质决定它必须高度关注权力的裂缝，并时刻准备从这些裂缝中寻取最大的高额利润；同时市场经济产生的奢侈超前型消费的社会客观存在又决定权力体系中的个人意识趋向这样的畸形消费，它同样会借助权力的裂缝进行权力寻租，即所谓的权力市场化，假如没有裂缝，它也一定会制造裂缝以求一逞，这种资本和权力的客观靠拢倾向力孕育腐败、生产腐败。所以谁想从市场经济本身寻求消除腐败的药方，犹如痴人说梦！

可以预计，如果社会不能从市场经济的弊端中摆脱出来，那么诸如象邓卢两案的不幸悲剧还将层出不穷的发生。不信，咱们走着瞧！（新马2009.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