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包身工
我常想,我作为一个正常人,念过大学,有过良好的工作,最终于不得不在教育、养老、医疗、住房、工作、重税,新的“六座大山下”“享受”“五千年来的最伟大的盛世,那么那些你不正常人的人,他们又该怎么活呢?
乞讨?
路人的白眼,你得忍着。
无良人士的攻击漫骂,你得受着。
在一些人眼中,你是用身体的残疾,骗取路人的同情身价百万的富翁。
犀利哥的传奇,是你的梦想,但五千年来仅此一桩。
你最终的命运逃不出消失二字。
要么以死亡的方式消失,要么以遣返的方式消失。
对不起,你影响市容市貌了。每当有重要领导要来,或是要举办诸如奥运、世博、亚运之类彰显政绩的盛会。你将被拥有超强战斗力城管的棍棒之下,被遣返。专人专车,护送你出境。
你虽然同样有着共和国的身份证,但是繁华的城市,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地方仍然叫中国,但你却是国家的弃儿。
干苦力?
一些不需要技术含量的活,你说,你能干。
但那仅仅只是需要力量吗?
苦力行业,往往伴随着的恶劣的环境。
黑暗的井底,吃人的瓦丝。
灰蒙蒙的水泥厂,咳血的矽肺。
在这样的地方干活,还真不如乞讨,来得命长。
鲁迅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渗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我不是猛士,我只渴求一已的安宁,但来压制在我心底的同情心,总是试图冲破重重束缚,让我不由自主的去做一些什么,比如写下这篇文章。
今天,我被乌有的一张照片吸引,点开了链接。
这张照片,就是本文开头的这一张。
乍一看,我还以为这是一位爷爷抱着水杯,正用胆怯的目光注视着照像者。他那粘满白灰的工作服,如同厚纸版一样的僵硬。我无法想像,那仿佛是刚才灰堆中扒出来的水杯,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水。
这样的水,能喝吗?
这样的工作环境,换作是我可以活多久。
通过阅读全文,我明白了,这是一位有着智障的石料厂的工人,他曾经是位乞丐,被“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的负责人曾令全”批包给采石厂老板的。
他的“包身契”是9000元的五分之一,他仅有的三百元的月工资不是发给他本人,而是给大善人曾令全。
这是多么触目惊心的合同啊。
有着官方背景的曾令全,是代表着国家政策,还是代表着他自己?
如果是后者,我如电流通过全身,雷得外焦里嫩。
如果是前者,我还是关了这网页吧,将头扎进沙堆中,去幻想天朝的盛世吧。
至于,露在外面的屁股,不管有没有光绽,也不管你想怎么日,都随便了。
反正,我是只要脸,不要屁股的。
我想起了我的外公。
记得我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父母将我寄养在外公家里。
外公那时还要去采石场做工,然而我却很喜欢去那个采石厂。因为可以捡到炮丝(一种用来引暴雷泵的皮包线)红红绿绿非常的好看,如果缠在自制的铁丝玩具枪上,很漂亮。
除此之外,我还喜欢采石场的伙食,因为油多,吃起来特别的香。
在我记忆中的外公,也是穿在这样的工作服,也是沾着白灰——但没有那么的浓厚,脸上基本能保持着整洁。外公看到我时,总是带着慈祥的微笑。也没有谁对他动手动脚,大家都非常尊重他。
外公很强壮,干起活来,小伙子都不如他。
跨入21世纪的时候,爷爷终于因胃癌去逝了。
我自打从听到外公得了胃癌的时候,便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的印像中,癌症是一种远在天边的东西。怎么会降临到我外公身上呢?
几年后,我外婆也因乳腺癌去逝。
接着,我姨父得了肠癌……
癌症的阴影如影相随一般的纠缠着我的亲人……
是癌症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对不起——
我无法再写下去了,我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
我只能盼望着有朝一日,奥运的4000亿,世博的3000亿,亚运的3000亿,可以拿出十分之一,让此类“杯具”不再出演。
但是——
可能吗?
我问我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不可能。
天朝的盛世还将持续下去,光绽的屁股还将露在外面。
因为,天朝并没有我的一票。
以下是相关报道:
天山网讯(记者马乐 秦鹏摄影报道)托克逊县库米什镇老国道247公里处有一家名为佳尔思的绿色建材化工厂(以下简称佳尔思厂),十余名工人(其中8人为智障人)三四年来在这里遭遇了非人待遇。周边邻居在经过多年沉默后,再也无法忍受良心折磨,向本报讲述了他们看到的残忍场景:工人们逃跑就遭毒打、干活如牛如马、吃饭与狗同锅、工钱一分都领不到……
12月10日,在报料人指引下,记者驱车赶到库米什镇一探究竟。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工人们只能用布条遮住鼻孔来防尘。
动作迟缓而呆滞
10日中午12点多,在与佳尔思厂一墙之隔的一个院落里,几个邻居听说记者来了,聚集在这里声讨佳尔思厂。一家石英厂的老板老王介绍,这里的工厂一般10月份就会停工,第二年的3月才会复工,工人每人每天工资最少150元,而佳尔思厂则完全不同:“一年365天佳尔思厂从来没见停过工,而且这些工人一分工钱都领不到自己的手上。”
中午1时,记者来到佳尔思厂,空地上粉尘没过脚踝,近20公分厚。一阵微风吹过,粉尘就会夹卷着往嘴和鼻子里钻。
距佳尔思厂的粉碎机器十米开外,堆放了大半圈约3米高的做大白粉原料的石材,爬上原料堆,工人们工作的场景清晰可见。一位身着红色破夹袄的工人,将榔头高高举过头顶,喊着“嘿!嘿!”的号子,砸向三四十厘米见方的原料石;装车工呆在一边,看石头被砸成小块后略略停顿便直挺挺地弯下腰,一块块捡起缓缓地转身,扔进手推车。两人配合装满一车手推车原料石,花了近半个小时。不远处,有工人步履蹒跚地推着手推车,将原料石运到机器旁,等待机器修好后进一步加工。旁边一位装车的工人铲一铁锨石头,顿一下,看看手套;再铲一铁锨,又停顿一下,提了提系着尼龙绳的裤子,又开始工作。虽然头上、衣服上落满粉尘,但除了一名工人在鼻子上“挂”着片烂布外,没有一个人戴口罩做防护。
工作区域内,除了喊号声,没有人说话;工人们的动作迟缓、呆滞。
从中午1点一直到下午5点,尽管午饭的时间早已过了,但没有人喊工人们吃饭。
来自“乞丐收养所”
记者靠近拍照时,被一名工人发现,他含混不清地大叫一声:“老板,有人照相。”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采访,记者快步回到旁边的院落。晚上11时,记者摸黑再次来到佳尔思厂。白天停歇的机器开始运转。除了穿红衣的男子,还有4名工人在重复着白天的工作。当晚,机器声轰鸣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记者来到佳尔思厂外观察时,被老板娘发现。记者亮明身份,称因为有人举报这里环境污染严重,所以拍照取证。听记者这样一说,慌忙赶来的工厂老板李兴林放下心来。当记者质疑工人防护措施不足的问题时,他主动表明自己手续齐全,与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也称四川省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签订过用工协议。
李兴林说,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的负责人是曾令全,“他组建了乞丐收养所,并向全国输送工人,让那些无法自理或是没有生活保障的人能够自力更生,打工赚钱。我这现在有11个工人,有3个正常,其他多少智商都有点问题,只是没有残疾证。”
随后他出示了一份签订于2008年9月9日的《劳务协议》,协议甲乙双方为李兴林和曾令全,规定由甲方负责乙方第二批5名队员的食宿和车费,并一次性支付乙方9000元,甲方支付每人每月工资300元并以银行汇款的方式支付给乙方。如果甲方丢失乙方队员,每丢失一名赔偿1000元。
“我前前后后已经接过来了30名工人,有些当时看着有劳动能力,来了什么活都干不了,就又送回去了。”李兴林拿出自己与曾令全的合影说:“曾令全很有名,网上有很多他的介绍。”李兴林找出上个月才支付过的银行凭条说:“我们每个月都给他支付工资的。”凭条上显示交易时间为2010年11月12日,转账金额2520元,由一位名叫蔡涛的人代转入曾令全账户。
与狗同食一锅面
问到工人们的生活状况,李兴林带着记者参观了淋浴室,并一再强调工人们不爱洗澡。厨房里,李兴林指着案板上的猪肉说:“我们顿顿都有肉和菜,工人两天就要吃掉两袋挂面。”厨房一角堆放着24棵大白菜,桌子上放着两尿素袋挂面。“他们吃的很好的,有些人来的时候都提不动重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干活了。”问及为何工人们不戴口罩,李兴林说工厂都有配备,只是工人们都不愿戴。
李兴林带着记者推开工人们住的房门:不到10平米的空间,冰冷而简易。5个房间,每间摆放着两三张床。或用木头拼搭,或是简易的钢丝床。“高档点”的床上,凌乱蜷缩着的肮脏被子,薄的轻轻一提就能拎起来;有些床上的褥子就是一层薄薄的床单,有的就只是铺了层硬纸壳。
记者推开另一间宿舍,上夜班的工人刘双辉正躺在床上,他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避寒,破损的毛衣下还穿着4件单衣,被子上压着一件军大衣。被问到是否领过工钱,已经干了4年活的刘双辉低下头搓着手:“还没跟老板说呢。”
趁着李兴林与摄影记者相谈正欢,记者来到在工地上。鼻子上挂着片烂布的王力,40岁,是工人中与记者沟通最顺畅的。两年间他跑过两回,也被毒打过两回。“第一次都快到托克逊了,被他们开车抓回来了,想跑掉是不可能的。”
“两年间洗过澡吗?”
“从来没有。”
“想回家吗?”
“想!”王力一直无神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你是哪的?”
“黑龙江望奎县。”
断断续续的一问一答,总是被紧跟着的小老板打断。
正在搬运成品的彭根贵(音)面对记者的问题,重复着这几句话:“一般情况下,只要不违反厂里的规定,就不会挨打。”“一般情况下,我们干不动的时候,就有肉吃。”“一般情况下,只要不逃跑,就不会挨打。”
中午2时,工人们被老板急急地唤回来。大家似乎并没有习惯这个开饭点,有点不知所措。老板娘喊了几遍“吃饭!吃饭!”工人才摸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的破箱子上、从床边破被褥里掏出饭盆。有人端着白花花的面条高兴地跑出屋子,蹲在墙角呼噜呼噜直往嘴里倒。“今天的要好点,今天的面里有油!”盛面条的大铝锅放在地上,老板娘一勺一勺舀给工人。两条狗进进出出,时不时把头抻进锅里,舔着面条。老板娘举着大勺,冲狗叫了一声,见狗并不离开,也就不再管了。
身份可疑“包工头”
离开佳尔思厂,记者向库米什镇派出所反映情况,派出所副所长付昌民告诉记者,派出所也听说过佳尔思厂,并去厂里查看过,但厂老板称与四川省民政部门签署过用工合同,就没再过问。“如果他们签的协议有问题,派出所会去调查落实。”付昌民说。
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四川省渠县残疾人自强队)到底和四川省民政局有什么关系?记者多次致电四川省民政局,由于是周末始终无人接听。记者上网搜索发现,据《民主与法制时报》2007年报道,2006年湖南耒阳市因一名无名乞丐的死亡而牵出过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经警方调查了解,这个收养所是靠收集并控制众多残疾人做工牟利,该乞丐是做工时被毒打致死的。渠县民政局相关负责人当时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中表示,该县没有任何民间的乞丐和残疾人救助组织来登记注册过,且他们并不认识曾令全这个人。而警方称,耒阳市无名乞丐案发后,曾令全即已潜逃。
返回途中记者联系了黑龙江省望奎县公安局,试图找到王力的家人。但查询后告诉记者,与王力同名的人有上百位,如果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很难查到准确信息,如果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对方会协助找寻王力家人。
本报将继续关注这一事件。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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