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论新民主主义
1940年1月,泽东同志发表《新民主主义论》。七十年过去了,世界与中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思想学术也日益昌明,但是,中华民族的生存、中华文明的复兴这两大难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近年来,张木生先生痛感时事日非,提出了弥缝左右交讧,重返新民主主义的主张,其情可悯,其志可嘉。本毛左虽属满洲族裔,然而归化中华民族已久,福祸与共,敢不赞襄?兹不揣昧陋,重论新民主主义如右。
近代欧洲,资产阶级反对王权的革命,以自由主义为指南,命之曰“旧民主主义”。但是在广大殖民地、半殖民地世界,资产阶级刚刚从社会裂罅中萌生,柔弱无力,不能成为推翻王权的主力军与领导者。以中国辛亥革命例,其根源可追溯于太平天国战争,地方士绅力量的崛起,已经令大清帝国名存实亡。待载沣摄政,垄断政治,孤立无援,一夫夜呼,乱者四应,并非资产阶级之功绩。此后倭奴节节进逼,民族资产阶级垂首丧气,只有全民抗战,才能侥幸图存于万一。中国日益民粹化,良有以也;民族资产阶级雌伏,岂徒然哉。这种农民、工人、市民联合主导政治,笼络民族资产阶级,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及国民黨官僚资本主义的社会运动,名之曰“新民主主义”。
泽东同志以战去战,至1949年,缔构共和国,民生稍得苏息,但中华民族的生存问题,依然远远没有解决。近代以来,世界战祸绵延,拿破仑战争、克里米亚战争、普法战争、一战、二战,此其荦荦大者。“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战争的直接触因是双方实力实衡,以为冷战数十年终无热战世界即进入“和平与发展”的时代,纯属蜀鄙陋见。只有备战,才是反战,否则敌军随时可以入侵。狼要吃羊,总会找到借口的,哪管羊在上游下游?今天的很多文化汉奸,总喜欢替资本主义国家入侵中国炮制理由,哪管正义在此在彼?以伊拉克战争例,美国借口萨达姆政权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悍然入侵,致死伊拉克平民死亡数十万,人权横遭践踏;美军撤出后,伊拉克又将陷入长久的纷乱里,新的强横政权呼之欲出。如果伊拉克真的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美国反而会惊心怵目,举止得体了。
苏联“五年计划”模式,尽管造成了大量人权悲剧,但是,迅速工业化的苏联,终于成为打垮德国的主力军。为了保种图强,步武苏联模式,是共和国的不二选择。今天很多伪自由主义分子(因为不是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言人,故伪),以苏联解体为口实,诡称苏联模式如何不“科学”。他们应该想一想,曾经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英吉利,到如今也已经分崩离析,气息奄奄了,难道可以证明自由主义是注定行不通的?印度独立,爱尔兰脱离,加澳等国愈行愈行,甚至苏格兰也要分庭抗礼,这么重大的版图震荡,为什么自由主义者就有意无视呢?
中华民族要生存,必须师法苏联模式。有人说,毛有谁授权,可以剥夺一部分人的权利,去建设资本高度密集的核武工业和重化工业?当强敌肆虐,在某一群体或者慑服于严威,或者束缚于礼貌,或者仅是由于笨嘴拙腮,身未前而战栗,口未言而嗫嚅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勇敢地站出来,代表众人说说心理话。这样的自居代表,体现了一种道德勇气,体现了为天下苍生请命的情怀,更有对局面清醒认知与掌控的自信。形式正义很重要,但是实质正义尤为重要。
当两军对峙之时,一个主帅不可能因为任何一种行动计划都会造在己方人员伤亡而拒绝选择、临阵昏厥,那样会造成大军崩溃败亡,惨遭屠割。泽东同志以雄武之姿,当艰难之运,不恂情面,抗颜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严禁一切民族资本主义,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请放心,只要将来政策稍有宽松,资本主义如火后青草,又会不择地而劲发。
甚至从纯粹的经济角度看,毛的政策也是正确的。一个民族的竞争力究竟是什么?是不可替代。重化工业,需要庞大的资本积累,是民族资产阶级无力胜任,也不愿意投资的。但是一个民族的富强,又绝对不能在产业结构上“头重脚轻根柢浅”。六七十年代的韩国,生活水平远不如朝鲜,甚至比不上中国,但是,伟大的朴正熙将军力辟流俗,坚决建设浦项钢厂等重化工项目,才有了今天韩国的崛起。相形之下,那些沉湎于制造破鞋烂裤子的血汗工厂国家,如墨西哥之流,除了为美国当奴作婢,民生究竟改善了多少呢?
泽东同志的社会主义改造,似乎对民族资产阶级过于苛刻。宽容固然是一种美德,但宽容更是一种能力。粗蠢无知的儒教徒梁漱溟指着泽东同志的鼻子要“雅量”,但是,这完全不是泽东同志个人私德所能供给的。
直到七十年代,泽东同志挣脱雅尔塔格局,与美国建立准军事同盟,中华民族的生存,才稍得保障。可惜,三百年一出的英雄人物,今已垂垂老矣。新民主主义的事业,有谁重提?
后毛时代,由于意识形态紊乱,导致中华文明的危机百年轮回。近代三大主义,悉数遭到严重伤害。
民族主义 错误的“和平发展”判断,荒诞的“搁置争议”懒政,造成今天的空前被动。
社会主义 由于对国有企业的偏见,数千万产业工人“下岗”,国民受到教育、医疗、住宅等产业的敲骨吸髓剥削。
自由主义 以雇佣劳动为标志的民族资本主义涌现不久就遭遇寒霜,很多并非民族资产阶级代言人的知识分子,夸夸其谈,俨然以自由主义者自居。
无可讳言,过去的三十年,已经让中国经济危于累卵,中国社会危于朝露。危机决不仅仅是暂时的,未来三十年,中国极有可能陷入社会未富先老、军事未战先败、文化未死先朽的凄楚境地。
未富先老 畸形的外贸政策,是建立在对农民的无情压榨和对生态环境的残酷破坏以及对自然资源的疯狂掠夺基础之上的重商主义,无益于社会财富的积累。婴儿潮两代正在老去,“人口红利”被肆意挥霍,中国没有物质储备应对日益迫近的老龄化社会。
未战先败 在南海等国际争议问题上,中国束手无策。“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美国啸聚印度、日本、韩国、东盟各国,隐然已在西太平洋组建了新版“北约”。
未死先朽 冷漠、奢靡等消沉情绪弥漫社会,三十年来的文艺产品绝大多数缺失真实、善良与美感。比较泽东时代的动画片《大闹天宫》《山水情》,王叔晖的连环画《西厢记》,今天的同类产品只能被称为垃圾。
制造并加深当前全面危机的罪魁祸首是“新四座大山”,可以概括为新牛、鬼、蛇、神。
牛指国有垄断产业的窃踞者,涉及燃油、电力、教育、医疗、土地出让等领域。这些领域的非份收入部分,并没有上缴国家。
鬼指在华不法经营的外国资本,它们掠夺中国珍稀资源,破坏中国生态环境。曾经接受过国外金钱支持的经济学者、人文学者、记者、律师等,行迹鬼祟,言不由衷,是外国资本甚至外国政府的在华代理人。
蛇指地头蛇,即地区性的黑社会势力。重庆文强、青岛聂磊等大奸巨憝,已经完成“红与黑”的整合。对黑社会组织,政治的、法律的、群众的手段或代价高昂,或收效有限,只能通过市镇直选过程逐渐予以驯服。
神指腐败官员。他们花天酒地、穷奢极侈,宛如一头头发情的野兽。他们党同伐异,倒行逆施,长此以往,水能覆舟。
当前中国的最大危险是国家能力不足。而对“新四座大山”,国家束手无策,社会积重难返,张木生先生描述为:抱着定时炸弹击鼓传花。步入中年的不逞之徒固然缺乏青年人的如火激情和打砸抢烧的冲动,但是他们心思更缜密、意志更决绝,南平郑民生、抚州钱明奇事件,都是普通公民沦为恐怖分子的活生生例子。其行为固然罪在不赦,但是这些散发暴戾行为的背后,更多的却是“新四座大山”对公民权利的公然践踏。中国维稳,已经陷入“为维稳而维稳”的迷误。其不良效应有五:一是维稳经费庞大,不堪重负,不但占用了更为必须的国防、民生开支,而且为了筹集维稳经费,势必加强搜括,越维越不稳;二是维稳人员成为按自身逻辑运行的利益集团,尾大不掉,洛阳地下后宫案,是一个例证;三是某些暴民利用“维稳”心态,希翼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四是散发恐怖事件,非维稳可以解决,正所谓“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五是国际观感。
日益萧条的经济,加剧了人民对“新四座大山”的痛恨。利比亚事件表明,一旦中国发生大规模的人道主义灾难,美国极有可能介入。美国之与中国,正如古罗马之与迦太基,为了争夺太平洋的控制权,为了争夺石油、环境等资源,为了争夺世界主宰权,美中两国绝无可能情好无猜。当年美中结为友好同盟的基础是共同应对咄咄逼人的苏联帝国,现在苏联早经解体了;近年来,美国在军事技术方面突飞猛进,无人巷战武器,无人低空武器,无人太空武器,无人运输工具,大功率激光武器,通讯指挥系统,等等,已经独步天下。利比亚模式是:美国先用军事威胁、舆论诱迫、经济笼络等手段,获得对外国政府的政治影响力;当这个政权的民族主义合法性流失招致民变,发生流血悲剧后,立即军事介入,杀死并未违逆自己的走狗。美国的目的是千方百计削弱异质文明的政治组织能力,变世界为美国随意观赏、任情处置的“国家公园”。如果中华文明再不思振作,不图和谐,的确有沦为被圈禁到“保留地”里的北美印第安人的可能。而美国的四大种群(白、黑、拉美、黄)之间的磨擦愈演愈烈,在美的中国先富者“客子常畏人”,亦将有奥斯维辛、布痕瓦尔德之忧。中国人民能够容忍“不义而富且贵”的先富者通过不公道手段进行资本积累,心理基础是“共富契约”;一旦先富者归化外国入籍异邦,他们也就不再是民族资产者了。
毛时代偏离新民主主义,是迫不得已,而且至少强化了新民主主义中的两项即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只是抑制了一项即自由主义;后毛时代对新民主主义的背离,则是全面而深刻的,所以结果也更惨痛。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为什么建立了共和国,国家仍然会走弯路、歧路?原因即在于缺乏民主。
根据熊彼特最简民主定义,民主无非是一种定期公推直选领导人的政治参与技术,并无神圣可言,也非无条件适用。占人口一定比例的投票者,作用通常等同于骰子。政权参与不足与政治参与过度,同样是危险的。现在居然有伪自由主义者鼓吹“民国不如大清”,殊不知,正是宣称“不怕,有兵在”的摄政王载沣,大搞家族政治,封闭垄断公权力,才打破太平天国革命后中国政治的脆弱联盟。今天的利比亚,明天的北朝鲜,都可以见证政治参与不足带来的灾难。美国内战、西班牙内战,智利皮诺切特兵变等事件,说明政治参与过度可以加剧社会断裂。
中国国家能力不足的症结,在于政治参与扩大化不足。没有分歧,没有争论,当然也就没有民主。一句“不争论”,意味着中国通向民主的道路封死了,认知社会状况的能力丧失了。中国亟须一场大争论,但又要对争论带来的社会分裂保持警惕;中国亟须政治扩大化,但又要暂时把民主局限于市镇直选规模。
新民主主义的指导思想是近代三大主义:自由主义、社会主义、民族主义。他们的拥趸者,应该并且只能通过民主办法参与政权,彼此既开诚布公,又互利互助,远绍延安时期“政权三三制”的优良传统。
书写至此,新民主主义纲领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是均贫富。物质丰裕的美国,尚且因为社会不公正,“1%”与“99%”吵得不可开交,进入“愤怒时代”。中国的基尼系数,已经远超美国,当然更为危险。要对富人开征三税即房税财税遗产税,但经营环节从轻,从而拉近贫富差距,缓解财富世袭。国民接受义务教育做到真正不花钱,经费取于房税。
二是明国企。国企可以私有化,但不能再垄断;没有私有化的企业,利润要上缴国家。国企不准参与住房、放贷等炒作暴利行业。
三是限外企,并师法美国极右的麦卡锡主义,整肃汉奸。
四是宠民企。
五是小政府。中央不管什么医疗养老教育住房,统统由各地方自行解决。取消住房公积金制度。
六是修武备。
七是务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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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于2011年11月5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