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理解列宁资本主义观的历史意义和当代意义

全面理解列宁资本主义观的历史意义和当代意义
 
刘维春 刘怀玉      2007-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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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学哲学系 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研究中心
（南京市汉口路22号，210093）
摘要：苏联解体并不等于社会主义制度与列宁思想的寿终正寝，反倒预示着认识列宁思想新时代的到来。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理解列宁思想当代意义与价值的一个关键。以1914年为界，列宁的资本主义观可划分为前后两个不同的范式，即前期自由资本主义论或社会民主主义批判视野的资本主义发展理论和后期帝国主义论或无产阶级革命视野中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理论。列宁关于“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之说固然成为历史，但目前全球化资本主义仍然具有垄断的、帝国主义的特征。国家垄断与跨国垄断仍然是世界资本主义的基本结构与现实特征。全球化时代马克思主义许多重大问题要从重思列宁资本主义观的历史与逻辑开始。
关键词：列宁 资本主义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 全球化资本主义

一、引语
本文是为纪念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九十周年而作。资本主义的历史与现状及其理论研究，历来是我党和我国宣传理论界密切关注的对象，但由于时代主题的不断变化，关注的立场、方式、情况等前后自然有很大的不同。我们认为，从事经典马克思主义作家关于资本主义理解方法论研究这样的课题，对于贯彻落实新一代中央领导关于“防止对资本主义认识的片面性、绝对化、简单化倾向”的指示精神，提高党在复杂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面前的应变能力、执政水平，建构具有中国特色、风格与气派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均有重要的思想意义和学术价值。
作为马克思主义思想史上极其重要的形态阶段，列宁的哲学思想及其资本主义（尤其是帝国主义）、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理论曾经是学术界长期而持续研究的热点重点，而目前则是一个相对被忽略和轻视的课题。就其社会理论方面来讲，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前苏东学者主要研究所谓“发达社会主义”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理论，而我国学者则在当时特定形势下研究无产阶级专政理论与帝国主义理论；八十年代已降，学界又普遍转向对列宁“新经济政策时期”思想的深入挖掘；近年理论界则又达成“重新理解与认识资本主义新变化”的理论共识，涌现出一批以列宁的垄断资本主义批判方法论为指导的、具有相当规模份量与崭新思路的资本主义研究著作。其代表著作有徐崇温《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靳辉明、罗文东主编《当代资本主义新论》，胡连生、杨玲《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与社会主义的新课题》等等。
本文认为，列宁的资本主义社会理论不仅是列宁主义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其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政治思想基础；进而言之，也是理解苏联模式成因与当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规律的一个重要理论源泉。列宁所领导的十月革命及其所缔造的苏联社会主义制度正是基于他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世界资本主义发展某些特征规律的正确把握与利用上。而苏联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体制既是列宁思想的实践，但又愈益表现出对这种具有时代特征与历史局限性的科学理论的片面与僵化理解倾向。列宁对资本主义基本特征、发展规律与趋势的判断虽然难免有时代精神氛围与俄国历史经验的局限性，但他对资本主义经济政治文化发展的规律特征及其垄断的必然性这种基本判断，仍然是我们把握资本主义全球化发展规律和社会主义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观点与方法。
今天我们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研究列宁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理解及其继承者批判者们的发展曲解过程，意义十分重要。应该说，造成苏联解体、苏东巨变原因很多，但对资本主义现实过于简单而武断的认识是一个重要原因，并没有按照列宁所说的“我们要在认识与利用资本主义过程中发展社会主义”这个方法论原则办事。对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一种可能趋势的能动利用，导致了苏联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与社会主义阵营的形成；对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历史批判与基本正确、但有片面性地认识利用导致了苏联体制，而计划经济体制的僵化又反过来导致对资本主义现实新变化的静止封闭认识。苏联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理解观总体上是对列宁本来正确、但有历史局限性的资本主义观的片面理解。所以，总结苏联模式失败教训，形成对21世纪资本主义新变化的科学新判断，从逻辑上讲不能不从重新研究列宁的资本主义观及其继承者们的解释史开始。
二、苏联解体之后列宁思想命运及其研究面面观
苏联解体以后，怎样看待列宁的历史功过是非问题？列宁主义的命运如何？这毕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历史与现实的问题。是随着苏联的解体，全面的否定列宁主义，还是继续坚持所谓苏式的列宁主义，或者另辟蹊径？面对这个问题，国内外学术界对列宁的思想研究也众说纷纭。
首先是“全面否定论”。早在20世纪60年代，由于冷战格局，在西方理论界形成的所谓“西方列宁学”和“西方苏维埃学”就对列宁和列宁主义基本上持全面否定的态度。他们批判攻击甚至肆意的歪曲和漫骂列宁和列宁主义。“西方列宁学”由对斯大林的直接否定最终导致了对列宁的否定，从而试图否定作为马克思主义发展新阶段的列宁主义。1991年苏联终结之后，这种否定逻辑进一步演化为：苏联的灭亡结局首先是由斯大林主义体制所酿成的，是注定的。而斯大林主义的原罪可以追溯到列宁那里去。斯大林主义是付诸实践的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是将战时共产主义时期的列宁思想极端化普遍化和永恒化。
其次是“基本过时论”。这种理论承认列宁主义在原苏联的建立和发展过程中曾经有过意义。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政治上列宁的思想对于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都有着重要的作用。新经济政策的实施，建立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民主和党内改革促进了社会主义政治建设。基本过时论认为，尽管列宁主义在苏联建设中有着不可忽略的作用，但是，随着苏联的失败，列宁主义也失败了。对于今天的社会主义来说，列宁主义已基本过时了。
再次是“基本可用论”。这种观点认为列宁主义基本上是可用的，它的局部思想对今天社会的发展仍有价值，即局部价值论。例如：列宁的民族思想、政治民主思想等都对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有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新经济政策的实施，对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是有很大借鉴意义的。中国八十年代的列宁研究基本上是对新经济政策赞同的一边倒思想。
在争论列宁思想是与非、继承与否定的同时，也有一部分学者开始认真反思在后现代的语境下列宁的历史命运到底如何？在资本主义全球化和垄断趋势不断复杂多样化的形势下，列宁主义到底还有没有未来？
一种主张是“回到早期列宁”与“马克思复兴论”。这种观点认为苏联的灭亡、社会主义的解体预示着列宁帝国主义论与社会主义理论的失败，而资本主义的复苏和发展则要求我们必须回到早期列宁，复兴马克思的理论。德塞的《马克思的复仇》一书的副标题 “资本主义的复苏和苏联集权社会主义的灭亡” 就非常明确地表明了这种观点。德塞认为苏联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其实是资本主义长时段的全球化自然发展过程的一个暂时中断，而不是基本必然的趋势。今天我们必须通过列宁与苏联的失败而重新回到马克思与哈耶克的理论那里去，德塞非常欣赏马克思与哈耶克结合的那种资本主义理论模型。他认为资本主义千坏万坏，但毕竟能够推动全球性的经济增长。在德塞的眼里，马克思是一个可以与自由主义市场经济的拥护者哈耶克握手言和的马克思。列宁也最好是1899年前后的那个被流放在西伯利亚写《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的列宁，而不是后来在瑞士流亡想革命的帝国主义论的列宁。
其次、认为“列宁是全球化资本主义的预见者”。哈特与奈格里在《帝国》 一书中通过对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分析，指出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是对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种通俗综合。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从主观的立场批判帝国主义，并把它引向一种危机导致革命的结论。列宁是预见帝国主义走向帝国的第一个人，同时他也提供了一套生产反帝国主义的主体性的机器。
哈特与奈格里认为列宁分析中最引人瞩目处是他对帝国主义作了政治概念的批判。他将现代的主权的疑问和资本主义发展的疑问一起放到统一批判的镜头下，并通过把不同的批判道路交织在一处的方法，进行超越现代性的观察。换言之，列宁已经看到了现代性的政治与经济的异质性。列宁比其他任何马克思主义者更能够预见到通往超越帝国主义之上的一个资本主义新阶段的历程，从而指出帝国主权出现的地方或者事实上的不存在。这是一种建立于偶然性联接之上的、可能的偶然论的马克思主义策略。
在哈特的眼里，列宁实际上已经看到了帝国主义的局限即它阻碍了资本的发展，资本必须最终克服帝国主义的疆域界限。列宁已经感觉到，未来世界要么是世界共产主义的革命，要么就是帝国。
第三种观点认为“必须重新发明列宁”。走红于当今世界的前南斯拉夫学者、著名的后马克思主义思想家齐泽克在《哈特与耐格里为21世纪重写了〈共产党宣言〉吗？》 一文中喊出了响亮的 “回到列宁”的口号。齐泽克通过对哈特的帝国理论的批判，指出哈特的帝国理论是无政治主体的，而“重新发明”的列宁则是具有偶然主体论的政治实践意识的。《帝国》的主要问题在于，对当前的全球社会经济变化过程如何为这些激进的措施创造了其所需的空间缺乏分析，他们没有能够在当前的条件下去重复马克思的分析，即无产阶级革命的前途就蕴含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之中。因此，齐泽克主张必须回到列宁重新发明列宁而不是去重复列宁。
在国内外研究列宁的学者中，也有一些人试图以严肃的学理分析态度去对待列宁和列宁主义。在西方，尼尔．哈丁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尼尔．哈丁通过对列宁深入细致的分析和讨论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思想，他认为列宁政治思想的基石是列宁对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的分析 。
在国内，以黄楠森先生为代表的学者，比较中肯地对列宁思想作了如下基本定位：列宁开辟了而没有完成马克思主义的新阶段。列宁是人而不是神。列宁思想是实践中的马克思主义 。
三、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理解列宁思想当代意义与价值的一个关键问题
对于以上关于列宁思想和列宁命运的各种争论与反思，我们认为列宁主义既不是完全都正确，也不是现成可用的，既没有完全过时，也不能简单的直接套用，而是应该在新的视阈内重构列宁思想，从中找到我们应该继承和发展的东西。
今天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危机以及学者在研究全球化危机中不假思索地直接挪用列宁的垄断资本主义批判逻辑讲今天的全球资本主义，这一方面说明列宁没有过时。列宁的很多重要思想在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是可以接着讲的，比如，他的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理论；社会主义仍然是不发达国家的问题和民主模式等。另一方面，在肯定列宁主义没有过时的同时，我们还应该注意到简单地直接现成利用列宁的结论是有问题。列宁主义虽然对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有借鉴意义，但是由于时空的差异和背景的不同，简单地现成利用列宁的东西是不行的。
列宁的思想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体，研究他的思想既不能以原苏联把列宁主义神圣化模式为窠臼，更不能将西方“列宁学”之妖魔化解释奉为圭臬。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反思马克思主义的当代意义、前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经验教训，展望思考21世纪中国现代化与世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基本问题，又不能不从重新审察列宁思想的历史原象开始。列宁思想、列宁主义与苏联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三个有密切关系但不能等同的概念。苏联解体决不等于社会主义失败与列宁思想的失败与终结，更不意味着会促进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相反当今资本主义的许多问题不但没有解决，而且还愈演愈烈。因此我们不能要求列宁为今天的变化而负责，正如，邓小平所说，“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为他去世以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 。
苏联的解体使得我们不得不回溯列宁思想的历史原象。在回溯中我们不是反思苏联制度本身的问题，而是苏联制度建立的理论基础——列宁对资本主义的认识。对经济的分析特别是对资本主义的分析是列宁政治思想形成的基础。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列宁全部思想的基础。因此，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理解列宁思想的关键。在列宁的整个理论中，他对资本主义的分析有前后两种不同的范式。因此我们可以把它们称为前期资本主义观和后期资本主义观。
四、列宁资本主义观的前后两种不同范式
1914年之前，列宁对资本主义的分析与认识，可谓前期资本主义观。这一时期，资本主义处于自由竞争阶段。列宁把这一时期的资本主义发展看成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从自然经济到商品经济不断发展的过程。在自然历史过程的基础上，列宁把它划分为四个阶段，即借贷资本阶段，商品资本阶段，生产资本阶段和大工业阶段。
借贷资本阶段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第一个阶段。农奴制残余的存在和改革后人们要交纳更多的税收，而税收的形式除实物之外还可以用货币代替，农民由于贫困又不得不借贷，所以借贷资本开始盛行。农奴制的废除不可能使俄国一下子过渡到资本主义的方式，“唯一可能的经济制度只能是一种既包括徭役制度特点又包括资本主义制度特点的过渡的制度” 。在这一时期虽然所固有的经济形式很多，但可以归结为两种基本制度：工役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在工役制度下，劳动报酬除了实物之外，还可以用货币代替。实物地租在最贫苦的农民中特别发达，这是迫于贫困而采取的一种措施。殷实的农民则尽量以货币租进土地“‘租地者尽可能用货币交纳租金，以便减低使用他人土地的费用’．．．．．．这不仅可以减低租地的费用，而且还可以摆脱盘剥性的雇佣．．．．．．随着租价的提高，货币地租竟转为粮垛租．．．．．．这个事实非常清楚地说明了实物地租的意义，即迫使农民彻底破产并使他们变为农村雇农” 。贫苦的农民借了粮和钱，就必须用工役来抵偿全部债务或债务的利息，这就具有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特征，“在这种形式下，整个工役制所固有的特征，即这种雇佣劳动的高利贷盘剥性质就表现的特别突出” 。此外，以工役换取土地的情形也很普遍。这一时期的人们被奴役和束缚在村社上，因此农民是不自由的。
商品资本阶段。随着商品生产和市场的发展以及铁路的出现，家庭手工作坊也开始萌芽，同时专职于商品买卖的小商人作为一种职业也开始盛行，于是资本主义发展到第二个阶段，商品资本阶段。在这一阶段，“农民小手工业在许多情况下产生出特种的包买主，他们专门从事销售产品和收购原料的商业业务，并且通常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使小手工业者从属于自己” 。商业资本代表手中形成的闲置资本是一切资本的起点。商品资本的产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随着市场的扩大，这种小规模的分散销售渐渐成为了不可能．．．．．．因此，生产的小规模性质同大规模的、整批销售的必要性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要解决这种矛盾，就只有由少数富裕者独揽销售，把销售的费用，把小规模销售的、偶然的和不正规的销售变为大规模的和正规的销售” 。商业资本在小手工业中所采取的基本形式，第一种是商人向小商品生产者收购制品；第二种“是商业资本同高利贷相结合：经常要钱用的农民向包买主借钱，然后用自己的商品来偿还债务” ；第三种是以商品偿付制品；“商业资本的第四种形式是商人以‘手工业者’生产上所必需的各种商品来作支付” 。通过这四种形式，商业资本不仅把小手工业者同成品市场的联系切断了，而且还切断了他们同原料市场的联系，这样就使手工业者完全从属于自己。在这一阶段，农民为了偿还借贷，不得不出卖自己的劳动，但农民虽然作为雇工，可是他们使用的是自己的劳动工具，同时与工厂主还有一定的人身依附关系。
生产资本阶段。随着土地被征用的扩大，农民渐渐和土地脱离了关系成了自由人。同时手工作坊的发展，促使工厂主开始雇佣农民并用工厂的工具和生产资料进行生产，这样资本主义就到了第三个阶段，即生产资本阶段。工厂手工业是一种以分工为基础的协作。它的产生同上述两个阶段是相关的，“一方面，拥有较多工人的作坊逐渐地实行分工，资本主义简单协作就这样变为资本主义工厂手工业” ；“另一方面，我们已经看到，小手工业中的商业资本怎样达到最高的发展，而使生产者处于替别人加工原料以获取计件工资的雇佣工人的地位” 。工厂手工业是手艺和带有资本原始形式的小商品生产同大机器工业之间的环节，工厂手工业的基础仍然是手工技术。因而，在这一时期小作坊还根本不能被排挤掉，出现了大作坊和小作坊的并存，同时这种手工技术也不能使手工业者完全脱离农业，“工场手工业作为经济上的艺术品，耸立在城市手工业和农村家庭工业的广大基础之上” 。这一时期的工人是分散的，不统一的，因此，也不具有自我独立性。资本主义发展到这一阶段并不意味着技术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生产还是利用未改变的手工技术。
大工业阶段。市场的不断竞争；劳动的进一步分工以及生产的专业化，大工业资本主义逐渐代替了生产资本阶段，并开始确立。这一阶段社会分化和阶级意识的客观条件尽管模糊却已经出现，阶级斗争虽没出现但已向成熟发展。在大工业阶段，市场不但国内化而且趋于国际化，工业和农业的分离不断扩大。市场发展的动力不在于消费意义的生产，而在于生产意义的生产，资本的历史任务不是扩大消费而是扩大资本的积累，因此，资本的发展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生产的消费。
1914年之后，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资本主义新发展的出现，列宁的资本主义观也发生了变化，即后资本主义观形成。列宁认为资本主义在现阶段已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和无产阶级革命视野中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他把帝国主义当作垄断资本主义的一种特别表现。帝国主义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改变，从竞争的、具有强大推动力的、前进的资本主义变成了垄断的、垂死的、腐朽的垄断资本主义。列宁认为，任何帝国主义的界定都包含以下五个特征：“一，生产和资本的集中发展到这样高的程度，以致造成了在经济生活中起决定作用的垄断组织；二，银行资本和工业资本已经融合起来，在这个‘金融资本的’基础上形成金融寡头；三，和商品输出不同的资本输出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四，瓜分世界的资本家国际垄断同盟已经形成；五，最大资本主义大国已把世界上的领土瓜分完毕” 。
首先，生产集中和垄断是帝国主义的典型特点。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简称《帝国主义论》）中列宁指出“ 资本主义最典型的特点之一，就是工业蓬勃发展，生产集中于愈来愈大的企业的过程进行得非常迅速。现代工业调查提供了说明这一过程的最完备最确切的材料”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本身孕育着资本越来越集中的内在倾向，而利润率的下降，总使拥有最大资源和最好装备以及最高资本有机构成的大企业安全度过资本主义重复和不断深化的危机。资本和生产集中的逻辑结果，是单个大企业对整个工业部门的统治。列宁认为，马克思资本主义理论的历史分析，孕含着自由竞争将导致生产的集中，并在某一阶段导致垄断。“官方学者曾经力图用缄默这种阴谋手段来扼杀马克思的著作，因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所作的理论和历史的分析，证明了自由竞争产生生产集中，而生产集中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导致垄断。现在，垄断已经成了事实” 。但是由于马克思生活在自由竞争时期，所以他并没有提出垄断概念。20世纪初，随着许多高度发达工业部门中垄断的确立，马克思的后继者发展了此概念。垄断不仅发生在国家内部的经济生活中，而且还导致了国际垄断的建立。
其次，银行资本与工业资本的合并。工业集中的过程同时也是帝国主义国家在少数大银行控制下的资本集中的过程。银行的原本业务是在支付中起作用。但是随着银行业的发展，它就由中介人的角色发展成为势力极大的垄断者，这一变化的实质是银行业的集中。银行集中是资本主义发展成为帝国主义的基本过程之一，正如列宁自己所说“ 垄断正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新阶段’的最新成就。但是，如果我们不注意到银行的作用，那我们对于现代垄断组织的实际力量和意义的认识，就会是极不充分、极不完全和极其不足的” 。
在银行集中的同时，银行和工业的关系也发展起来，“说到银行和工业的密切联系，那么，正是在这一方面，银行的新作用恐怕表现得最明显。银行给某个企业主贴现票据，给他开立往来帐户等等，这些业务单独地来看，一点也没有减少这个企业主的独立性，银行也没有越出普通的中介人作用的范围。可是，如果这些业务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加强，如果银行把大量资本‘收集’在自己手里，如果办理某个企业的往来帐使银行能够愈来愈详细和充分地了解它的顾客的经济状况（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么，结果就是工业资本家愈来愈完全依赖于银行” 。银行资本和工业资本的日益融合促成了金融资本的形成。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并且享有实际垄断权的金融资本，由于创办了企业、发行公债等使他们获得了愈来愈多的利润，巩固了金融寡头的统治。
再次，资本输出。“对自由竞争占完全统治地位的旧资本主义来说，典型的是商品输出。对垄断占统治地位的最新资本主义来说，典型的则是资本输出” 。列宁关于资本输出的逻辑分析是病态发展的逻辑。资本的输出是与资本主义的不平衡发展相联系的。特别是在帝国主义阶段，他认为，之所以资本输出是因为工业的发达部门由于技术创新和生产集中积累了大量的剩余资本，而这些剩余资本在发达国家已找不到利润实现的方式。因而要实现剩余资本的利润，资本输出就成为必然。剩余资本之所以在本国找不到实现方式的原因在于农业的落后和人们的贫困，所以问题的症结在于发达国家没能提高工人的工资，不能创造需求，因此就不能扩大生产和增加利润。而在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基础之上，列宁又得出，工人的贫困和资本家利润的增长是资本主义存在的基础。因此我们说这一思想虽然来源于马克思，但又有所背离。因此提高发达国家人们生活水平和扩大购买力以实现剩余资本利润的思想是一种理想或者是自我欺骗。
最后，世界被垄断托拉斯和帝国主义力量的划分。帝国主义的基本矛盾是金融资本卡特尔世界经济结构国际化和大帝国战胜其他国家在世界市场上取得统治权的矛盾。这一矛盾一方面在理论上说明了经济的国际化趋势，另一方面宣布了帝国主义通过军事力量建立世界的思想。这两方面通过不同的方式为世界范围内的社会革命创造了主观和客观的条件。列宁从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理论出发，否认了考茨基世界和平理论，认为帝国主义阶段的国际和平是不可能的。资本主义为了实现资本输出，极力寻找国外市场，瓜分世界，使殖民化时代又一次出现。
五、列宁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理论的前后范式形成之成因与反思
列宁思想的前后期之所以发生巨大变化和转折是和当时思想形成的背景相一致的。前期资本主义观既受第二国际理论正统的影响（特别是普列汉诺夫和考茨基），又同俄国合法马克思主义和民粹派关于俄国社会出路问题的争论密切相关。普列汉诺夫认为俄国已经有曾被马克思所描述过的资本主义发展的特征，但是这一发展特征仅仅是被普列汉诺夫简要的提及。列宁在资本主义是一个自然历史发展过程的基础上，又划分为四个阶段。关于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列宁和普列汉诺夫的观点也是不同的，普列汉诺夫从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和抽象概念出发，把大范围的机器工业作为一个既定的事实，然后开始分析资本主义。与普列汉诺夫相反，列宁接受了资本积累是一个历史的过程的基本观点，从资本主义的低级阶段出发，分析了商品经济的发展来源于自然经济，因此列宁的论述更具有可信服性和科学性。
另外，和民粹派的辩论和斗争，也是前期资本主义观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民粹派认为，由于国外市场已被先进国家占领，而国内市场的开发又需要有效的交通系统，俄国作为落后国家已经无法占领国外市场，经济落后也无法发展交通运输 。“．．．．．．‘获得国外市场’是‘摆脱’实现额外价值的‘困难的出路’．．．．．．上述两位著作家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所以必须有国外市场，是因为资本家不能用别的办法来实现产品。俄国国内市场由于农民破产和没有国外市场无法实现额外价值而日益缩小，而国外市场又是很晚才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年轻国家可望不可及的”  ，因此，决定了俄国不具备资本主义发展的条件。同时俄国还存在着原始的村社制度，以及人们思想的落后，也决定了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必定失败。
在列宁看来民粹派的主要错误在于他们不能把资本主义的发展看成是一个有机的发展过程，这一过程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有着不同的特征。资本主义国家必须获得国外市场，不取决于额外价值的实现规律，而取决于，“第一，资本主义只是超出国家界限的广阔发展的商品流通的结果。” “第二，社会生产各部分之间的比例，是社会资本再生产理论所必须有的假定．．．．．．这种相适应经常遭到破坏．．．．．．因此较为发达的生产部门就寻找国外市场。” 第三，“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是生产方式的经常改造和生产规模的无限扩大．．．．．．．资本主义企业必然超出村社、地方市场、地区以至国家的界限” 。同样，分工的发展也开创了国内市场。围绕这一辩论主题，列宁得出，俄国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是必然的历史趋势。
同前期思想一样，后期资本主义观的形成也有其相关背景。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并非独创而是综合创新，是在基本继承霍布森的“资本扩张本质论”、希法亭的“金融资本垄断论”，部分借鉴卢森堡的“积累规律论”，全盘否定考茨基的“超帝国主义论”的基础上完成的，正如，尼尔．哈丁所说，“毫不过分的断言，希法亭对帝国主义的分析以及布哈林的理论构成了列宁帝国主义理论的经济框架” 。列宁首先运用马克思与黑格尔的辩证法，以“资本主义的生产集中”这个“自在之物”为逻辑出发点，指出生产的集中导致垄断，而垄断与金融寡头必然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对全球的超地域、超经济控制的帝国主义形态。其次剖析帝国主义的经济实质及其内在矛盾，发现资本主义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规律，指出这个规律必然导致现代世界战争，而战争随之引起革命。第三，全面概述马克思主义关于国家与革命学说方面的历史发展和主要经验。列宁帝国主义论虽然是多种理论的综合，但是在本质上又是有别与卢森堡、布哈林等人的。卢森堡和布哈林他们是从抽象出发，而列宁是从具体的经济事实出发，也就是从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平衡理论出发，正是在反驳他们的过程中，列宁发展了帝国主义理论。同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也迫使列宁去研究资本主义发展的新变化。
六、列宁的资本主义观的历史意义和当代意义
列宁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分析一直是他政治思想的基础，不同时期的经济分析对他政治思想的影响是不相同的。它们的历史意义也是不一样的。早期自由资本主义的分析理论，使列宁看到，当前的政治任务是领导人民爆发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积累和无休止的扩大生产导致了劳动剥削的不断扩大，大范围的生产和复杂的劳动分工必然使工人集合为更大的统一体。对农民和手工业的剥削和占有，使农村释放了大量劳动力，他们不得不到处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这使得阶级开始形成。工人在从事各种工作中不断地与无数人交往，因此独立的阶级意识也相应呈现。由于工人是受剥削最重的最下层人们，并且在大生产中逐渐被组织起来，并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和社会矛盾，因此，无产阶级必定是革命的阶级和革命的先锋，是俄国工人和被剥削者的天然代表。民主革命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必然胜利。
列宁前期的资本主义观直接来源于马克思，是对马克思自由竞争资本主义思想无突破的继承。这种资本主义观不仅在当时俄国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具有重要的意义，在资本全球化的今天也具有不可忽略的重要性。综观资本主义的发展史，我们可以追寻到资本主义变迁的足迹。从马克思去世到1914年一战的爆发，这一时期，资本主义所奉行的是自由贸易的政策，资本主义还处于自由资本主义阶段。一战结束到二战的爆发，资本主义经历了大萧条时期，凯恩斯的政府干预政策随之出台。但是随着凯恩斯主义本身弊端的暴露和资本主义发展中出现新的特点，使得凯恩斯主义不得不退出历史的舞台，自由贸易和自由竞争的政策越来越被许多的国家所采用。正如梅格纳德．德塞在《马克思的复仇-资本主义的复苏和苏联集权社会主义的灭亡》中所说，“只是在1939年之后又花了另外的50年，全球化才重新回到它在19世纪开创的航线。在这之前，一国社会主义的权威主义翻版也崩溃了” 。因此，在资本主义蔓延的今天，我们仍然能看到自由资本主义在当今的影响，列宁的早期自由资本主义观对于我们来说仍具有借鉴的意义。梅格纳德．德塞甚至认为，古典的前列宁主义对马克思的解读，提供了理解我们当代世界的钥匙。罗纳德•H•奇尔科特也在《批判的范式：帝国主义政治经济学》 中提出，现在我们必须回到早期列宁所提出的落后国家的资本主义与农业结合的基本问题上，这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理论的出路。我们回到了二十世纪初的马克思主义者所面对的理论和世纪问题，说明我们可以从对这些卓越的革命知识分子的认识和失败的更严肃的研究中，学习很多的东西。一句话，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必须回到列宁的早期经济学即研究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理论那里去。
在后期的帝国主义理论中，列宁看到，由于金融资本和工业资本的融合，资本的输出和生产的集中，决定了资本主义发展的不平衡性，使得帝国主义阶段的国际和平成为不可能，因此殖民化时代又一次出现。在这里列宁提出了把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相结合的论断。他得出，殖民地的民主解放运动威胁了帝国主义剩余利润的整个基础，从而进一步威胁到资本主义自身的存在。即使民主解放运动不能立即胜利，这一运动也迫使帝国主义增加军费开支，“民族压迫、兼并的趋向即破坏民族独立的趋向也变本加历了。希法亭很正确的指出了帝国主义和民族压迫加剧之间的联系．．．．．．这种独立运动，使欧洲资本在它那些最有价值的、最有光辉前途的经营地区受到威胁；因此，欧洲资本只有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兵力，才能维持自己的统治” ，而军费开支的增大又将导致本国工人阶级生活水平下降。在这利润率下降的危机中，又会导致西方工人的觉醒和社会主义主体条件的产生。另一方面列宁也看到，由于发达国家的工人经济地位的提高，部分工人的变节，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实现社会主义的社会革命是不可能的。革命只能在资本主义的薄弱环节爆发，即在落后的被发达国家所剥削的国家实现，因为这些国家的工人没有被收买。这里列宁抛弃了社会主义革命在世界范围内同时爆发的思想。
列宁后期的帝国主义论侧重于国家战争和革命，这一理论既是对马克思资本主义理论的继承，同时又实现了对其理论的突破。帝国主义论不仅在一战时期及战后对俄国的历史发展具有意义，在将近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我们仍然能看到它的影响。今天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但不与列宁的帝国主义观相矛盾，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着一致性。列宁的帝国主义论中的部分学说仍有当代价值。正如马健行在《帝国主义理论形成史》中所说，资本主义的垄断结构向更高级的社会经济结构的过渡理论，在当代社会的发展中仍具有重要的价值。因为他看到了资本主义自我调节的弹性及其对社会主义的历史启示 。苏联学者也一致认为，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具有如下两方面的重要意义。一是只要垄断资本主义还存在，列宁关于帝国主义的理论就是研究资本主义现实的最重要武器。二是列宁分析世界发展的方法论将永远被先进的社会思潮和创建社会的革命力量用于武装自己。
无论列宁的前期自由资本主义理论还是后期帝国主义理论，对其政治思想的形成和策略的制定都有着积极的影响。正确的经济分析决定了解决当时社会问题的政策正确性。但是我们在肯定理论的同时还要看到其局限性。前期虽然在资本主义发展阶段基础上，得出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作用，认为无产阶级只要团结农村无产阶级和部分小资产阶级以及大资产阶级，革命必然会胜利。这里既没有正确估计到资本主义本身发展的变化，也没看到无产阶级自身的变化，正如他后来所看到的，部分工人已被收买并发生变节。至于后期帝国主义理论的局限性，我们当前来看更明显，因为资本主义既不是垂死的，也不是腐朽的，而是不断发展的。列宁帝国主义论的历史局限性在于：他所处的帝国主义阶段并不是资本主义的“最后”和“最高”阶段 ,而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最初”阶段；由此也诱使他一度简单地把社会主义当作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直接颠倒物。
七、全球化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要从
重思列宁关于资本主义观的历史与逻辑开始
分析一种思想的历史，是为了更好的理解这一思想的当代意义。列宁主义也不例外。通过对列宁关于资本主义观的分析，正视我们所处的社会发展，我们看到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无论对当今世界的发展还是对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及第三世界社会主义革命都具有积极的影响。从中我们可以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
首先，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危机表明列宁主义并没有过时。提及资本主义在今天发展，很多人会否定列宁，因为资本主义既没有象列宁所说的那样停滞不前，也没有消亡。相反，资本主义在自身调节下，继续往前发展，并且在信息技术的推动下，资本主义趋于全球化发展。仔细研究列宁资本主义思想，会发现今天的社会与列宁的资本主义观，不但不矛盾，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不谋而合性。在《帝国主义论》中，列宁从生产集中的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到托拉斯、辛迪加式的国家垄断，而资本主义的扩张性又导致了国际的垄断，从而最后走向全球化。也就是说早在帝国主义阶段，列宁就看到了资本主义的全球化趋势。因此今天的全球化正是列宁早期预言的实现。另一方面，全球化发展再一次表明，列宁主义并没有过时，相反我们应该回到列宁，回到列宁能够根据经济分析的变化去制定相应的政治方案中去。
在虚幻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的紧张关系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的今天，再次重复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是必要的，但是仅仅回到马克思，重复马克思的分析还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回到列宁去。 但是回到列宁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列宁，正如齐泽克所说“ 回到列宁不是说去重复列宁，而是在克尔凯郭尔的意义上去发现一个列宁”，在今天的情境下去发现那种相同的脉动；回到列宁不是像一个怀旧者一样回到‘美好的革命的旧时代’，或者是在‘新的条件’下，对旧的方案作机会主义—实用主义式的调整，而是像列宁在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条件下重新制定革命方案一样，去重新认识当前的世界条件。霍布斯鲍姆将20世纪界定为1914年到1990年，即从资本主义漫长的和平扩张结束到现实社会主义的崩溃，新形式的全球资本主义出现这一历史阶段。列宁在1914年所做的，值得我们在1990年效仿。“列宁”这一名字就代表了抛弃僵化的、现存（后）意识形态的统合，即我们生活在其中的那种虚弱的Denkverbot（禁止思想）的情境的自由。
其次，理解列宁主义当代价值的关键是全面理解列宁的资本主义观，列宁的资本主义观不仅是列宁整个理论大厦的基石，而且当今中国与第三世界的经济在某种程度上也正处于列宁所分析的经济发展中。在今天，列宁资本主义观中的这两个基本范式仍具有可借鉴的意义，一是“资本主义发展论”：如何利用资本主义先进成果发展落后国家的现代化事业；二是“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形态论”：垄断资本主义仍然是当今全球资本主义发展的基本形态与规律。列宁关于“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之说固然成为历史，但目前全球化资本主义仍然具有垄断的、帝国主义的特征。国家垄断与跨国垄断仍然是世界资本主义的基本结构与现实特征
在《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一书中，列宁看到，由于资本主义不发展，资产阶级软弱无力，所以只能由无产阶级代表广大人民完成资产阶级所不能完成的资产阶级革命，革命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资本主义革命，而不是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更不是改良或通过回到古代来解决俄国社会问题。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经济政治水平决定了俄国的革命模式。因此，列宁前一阶段的政治革命理论是经济决定论发展阶段论的一国论。但这种一国论又是反对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正统的经济决定论，而强调政治革命意志论的能动主体论。
而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列宁迅速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最高阶段》一书中形成新的革命理论与模式。资本主义不再是一国的问题而是全球化的垄断专制问题。资本主义不再可能革命而只能被社会主义革命所取代。简而言之，列宁的前期革命模式是基于俄国经济政治的落后，而指出的需要一种激进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是反对经济决定论自发论的。而后一种理论模式则是强调资产阶级由于其垄断帝国主义阶段而失去了任何革命与进步的潜能。这使得社会主义革命在落后国家也变是不仅可能而且是成为唯一的必要的途径。
列宁的政治观点与经济分析之间的关系就在于，他根据经济发展的变化来决定其政治思想，在于他对社会经济基础结构的分析，对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相应的社会阶级发展水平的分析，而这些理论或者说社会-经济分析又构成了列宁的实践的基础。当然认为理论构成实践的基础并不能使我们明白更多的东西。但是毫无疑问，社会的经济分析在列宁思想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在这一点上列宁要比任何其他的俄国马克思主义者更为专心致志。意识到经济思想在列宁的政治思想中的关键和核心的地位，就会使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列宁的思想理论。以往列宁研究中的一个典型弱点就是往往把列宁当作一个并不关心理论问题的实践家或者说一个机会主义者、一个唯意志论者。而实际上列宁的政治策略内在的有机整体是立足于严格的理论研究基础之上的。
再次，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一个既有连续性又有转折性的发展过程。连续性表现在他把资本主义的发展看成是一个历史的过程，资本主义前期的自由竞争必然导致后期的垄断，在自由竞争基础上也势必造成垄断的成长。转折性表现在，前期是自由资本主义，后期是帝国主义。前期的资本主义发展论启发我们如何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社会主义，后期的帝国主义论启示我们落后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时刻不能忘记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存在既是挑战又是机遇的二重作用。对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来说，中国的社会主义一方面是建立在列宁所谓落后国家社会主义的理论基础之上的，另一方面列宁的前后期的资本主义观对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又具有很大的借鉴性。任何政治策略的制定必须基于一定的经济分析之上，在不同的经济发展时期必须有相应的反映变化的政治理论，而不是把一定时期的理论教条化。
最后，列宁的资本主义观是一个具有丰富理论价值和明显思想缺陷的思想宝库。列宁思想是实践中的马克思主义；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的马克思主义；是有俄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的丰富价值在于：一方面，在帝国主义理论中看到了刚刚浮现在历史地平线上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列宁认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金融资本家利用国家政权掠夺全体劳动人民以及未加入垄断组织的局外企业。以便保证金融寡头们能够攫取到超额利润的一种手段。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个阶段，是垄断资本主义存在的一种新形态，所以从本质上说，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依旧是资本主义。列宁在《帝国主义论》一书中批判了那种把资产阶级国家对经济的干涉看作是社会主义的实现的国家社会主义者的谬论。另一方面，是有关不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问题。由于俄国当时正处于过渡的中间，所以列宁想尽力解决相对落后国家的政治策略问题，仔细考察过渡的过程和所形成的过渡形式。他关注的问题实质是那些与今天不发达世界马克思主义者有关的问题：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景，以及其中固有的阶级斗争和可能的阶级联盟。
在分析列宁思想丰富理论价值的同时，我们还要看到列宁思想中存在一定的缺陷。列宁把二十世纪初的资本主义发展的某种可能趋势当成唯一趋势、当成必然规律、当成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与社会主义胜利的直通车。列宁虽然提出了从一般垄断资本主义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但他并不真的理解何谓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看到了金融资本主义统治世界的历史发展趋势，却并不明白这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自我调节的能动性表现，而认为这是资本主义走向腐朽没落灭亡的表现；列宁只是把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视为资本主义经济国家化集权化发展的结果，甚至断言这是资本主义灭亡的最后步骤，却没有从更宏观开阔的历史视野把这种垄断视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能动解决社会矛盾的表现。列宁经常把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变化当成是资本主义社会危机和最终灭亡的表现，列宁的理论过失就在于缺少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弹性变革潜力给予充分估计，他把资本主义某种历史形态的灭亡误认为是最后形态的灭亡；与此同时，他把资本主义某种新的形态的产生直接当成社会主义革命的前夜。这些缺陷表明列宁的失误就在于当他面对资本主义新变化和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重大现实问题时，并没有始终不渝地坚持彻底的历史辩证法，而犯了急躁的主观主义与形而上学错误。
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进程中，我们必须辨证的扬弃列宁主义。在全球化发展日益迅猛的今天，要正确理解当代全球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和社会主义的革命就必须反思列宁的资本主义观。综上所述，列宁资本主义观的成败得失功过是非给我们这样的启示：
正像资本主义总是一个不断地超越自身固有的界限矛盾危机而盲目地扩张的自然历史过程一样，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也是一个不断地自我更新哲学方法论历史观的认识过程，相应地，社会主义作为超越资本主义历史局限性的自觉而宏伟的历史过渡过程，也必然地是一个不断与变革着的资本主义全球化现实相适应的、自我超越社会主义历史理解局限性的反复的、漫长的过渡过程。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以往的社会主义制度形式不可避免地带着资本主义历史时代影响的局限性；而从未来的发展角度来看，社会主义所采取的暂时的局部的资本主义形式可以被理解为资本主义超越自身历史局限性向未来更高级社会主义过渡飞跃的历史性、当下性的具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