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帝国主义的“害华公司”和中国人民的反抗
解放前帝国主义的“害华公司”和中国人民的反抗
上海轻工业工人解放前斗争史写作组
上海制皂厂,解放前是英商“利华肥皂公司”。
早在十九世纪末帝国主义瓜分世界时,英帝打着“有利中华”的旗号,凭借不平等的《马关条约》,挂起了这块骗人的招牌。开始,帝国主义分子只在苏州河畔经销“祥茂”、“绍昌”、“日光”等进口皂及兼销“白礼氏”洋蜡烛。但是,他们并不因此就满足,到了一九二四年又投资几万银元,在杨树浦沿江地带野蛮强占了八十亩土地,办起肥皂厂。起初只用五个炉子,一个烟囱,二十只煮皂锅等设备。开始了他们迫害中国人民的生涯,写起剥削中国人的罪恶历史。继后,他们不断大兴厂业。一九二九年,又相继增建了木箱车间,印刷车间和甘油车间;由原来五个炉子、一个烟囱,骤增到十个炉子,两个烟囱,囱肥皂年产量达一百八十三万箱,比建厂初期多了一倍。一九三一年,又增加香皂车间,自制“力士”香皂,并雇佣一批人在剧场、影院、车站等公共场所大做广告,用“中奖”、“赠品”、“低价出售”等手法欺骗顾客,以打开肥皂销路;一旦销路打开,他们就耍卑鄙手段,先是压缩销售量,造成市场供应紧张,然后再抬高售价。他们还在我国农村购买了大量廉价原料,经加工制成产品后,高价出售。他们还从伦敦总公司调拨大批成本极低的原料进口中国,以高价转卖给其他厂商,捞取暴利;同时把本厂的粗甘油转运英国精炼后,再运进我国,从事攫取巨额利润。这还不算,他们甚至偷工减料故意缩减肥皂中脂肪酸的比例。将洗衣皂中的香料掺杂到香皂中,以次充好,增加剥削。为提供制皂油源,一九三九年又建造榨油厂和白脱油车间。同时,英帝又在我国四十多个大中城市中,设立了“利华”公司分销处和代办处,利用这些据点一方面大量推销产品;每年从中国人民身上搜刮去千百万银元,仅一九四一年前三个季度的利润,就达几百万元,等于“利华”公司全部投资的几倍。英商“利华”肥皂公司完全是在吮吸中国劳动人民血汗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这块“利华”招牌背后,滚进英国老板钱袋里的百万财富中的每一厘钱,渗透着多少工人的血和汗。
仇恨的种子
“利华”公司开办时,只有三百多工人。这些从江苏、浙江、安徽等地农村逃荒到上海来的贫苦农民,刚离开了地主阶级残酷压榨的虎口,又跌进了帝国主义疯狂剥削的狼窝。他们没日没夜地为英国资本家流血流汗。残酷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使工人们如牛马一般在最低的生活水准上煎熬着,挣扎着。一个男工每天累死累活地卖命,换来的却只能买点仅供本人填饥的“六谷粉”。女工的遭遇就更惨了。她们虽然和男工一样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但每天所得只有男工工资的一半。很多女工从怀孕到快要生孩子时,都得瞒着英国领班,千百计躲避监工。因为一旦被这些家伙觉察就要遭到开除。有个女工,即将生育时,因无钱送礼,工头不准她的假,只得继续上班。一个冬天的早晨,寒风刺骨,她走出家门就觉得肚子阵阵绞痛,刚走到仁忻街弄堂口,身子直抖晃,她知道要临产了,想支撑着赶回家去。但疼痛使她直不起腰,迈不开步,便双手扶着肚子疼倒在路上,黄豆般大的汗珠从脸上冒了出来,冻得发紫的嘴唇颤抖着……。“哇!”婴儿伴随着寒冷和饥饿,诞生在这吃人的社会,来到了黑暗的人间,幸巧这时有几个上班的姐妹发现,才把她和孩子送回了家。这个女工也就这样被踢出了工厂。为了使孩子永远不忘阶级仇,牢记民族恨,妈妈给孩子起名叫“路路”。还有多少工人为了挣这一天的糊口钱,正当生长发育的孩子时期,就进了“利华”厂,出卖劳动力了。老工人王洪宽,十二岁起进了厂,在靠黄浦江的炼油车间工作,被吃人的帝国主义夺去了一条手臂。那是一九三九年三月的一天,王师傅刚走进车间,工头就催促着王师傅到搅拌机上挖出油渣,赶快开车。搅拌机里隔天留下的油渣,经过一夜江风吹干后,象石块一样坚硬。可恶的工头,逼着王师傅用手去挖油渣,并威胁说:“不挖就停生意。”王师傅把手伸进搅拌机,好不容易挖完了第一畚箕,已汗流浃背,手指全起了血泡。当王师傅再次把手伸进搅拌机时,工头为了抓紧时间生产,不问情由,就开动了搅拌机扬长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搅拌机飞快地转动了,一眨眼,把王师傅的一条手臂轧住了,卷进机翼中。顿时,殷红的鲜血从断臂处喷射到油渣上,把黑色的油渣染成了红色。王师傅只觉得眼前一团漆黑,当即昏倒在机旁。鲜血在不停地流着,搅拌机仍然在无情地旋转着,把王师傅的一条手臂搅成了肉酱。当王师傅被江风吹醒时,他忍受着极大的疼痛,沿着梯子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下爬,由于支撑不住,最后从梯子上滚了下来。四周的工人闻讯赶来,立即把昏迷了的王师傅抬到英国大班的写字间。可是,心毒如砒霜的帝国主义分子“哈巴”,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人的伤势如何,而是问:“机器坏了没有?”在场的工人们一听怒火顿时从心中燃起,责问“哈巴”,难道我们工人不是人?!还有没有人身保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问得英帝国主义分子哑口无言,被迫同意支付医药费,把王师傅送进了医院。鲜血洒滴在通向医院的路上,滴滴鲜血化成了阶级仇、民族恨的火种,深深地埋进了工人们的心田里。
罪恶的“利华”公司不仅夺去了王师傅的一条手臂,还夺走了中国工人的无数条生命。英国资本家只顾加紧剥削,增加利润,根本不管工人的死活,机器年久失修,没有安全保障,残酷的阶级剥削,使工伤事故不断出现,时刻威胁着工人的生命。
煮皂车间是当时生产的心脏部门,英国资本家把煮皂的过程和技术资料,对工人实行严密控制。在这个二层楼上的车间里,分两排布满了二十只煮皂锅。每只皂锅可容纳四十吨皂液。锅内油脂和烧碱溶化煮皂时,温度达摄氏一百多度。整个车间四周没有一扇窗子,室内温度高达摄氏五十度,恰似一个大蒸笼。工人们干活时,上身赤膊,下身裹一块破麻布,脚上穿一双木拖鞋,滚烫的皂液溅到身上就起一个水泡。可是这个车间的英国领班法莱巧(工人们叫他“坏来西”)和工头杨隐渔经常到这个车间,还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工人。一天早上,工头硬逼着工人夏三,到还有齐腰深的滚热油脂的壹号煮皂锅去铲除结在锅壁上的皂脚。但是不采用任何安全保险的措施,这时,锅内的热油旋旋翻滚,热气腾腾上升。夏三就穿着木拖鞋,顺着放皂液的莲蓬头上的铁链条下去,艰难地铲除着。一个多小时下来,累得他精疲力尽,满身汗珠象雨一样地往下淌,锅内升腾的热气在弥漫着,根本看不清下路的方向,脚上的木拖鞋一滑,“呼”地一声,夏三连鞋带人一起掉进了锅中……。工人们立刻飞奔到楼下,关掉了总水汀。匆匆地搬来了竹梯放入锅中,进行抢救。这时,夏三的下身全部淹没在热油里,双手高举出油面,艰难地挣扎着。工人们沿着梯子一步一步地下去,伸出阶级兄弟的友谊之手,把昏迷的夏三拉出来后,简直目不忍睹,已经不象一个人了。整个上身布满了烫伤后的水泡,显露出红嫩的鲜肉;油和汗粘结在一起,往下淋滴;皮大块大块地脱落下来,有的悬在身上抖摇着;两条大腿已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工人们紧急地把不省人事的夏三往医院里送,同时派几位代表到英国佬写字间,找法莱巧立即支付医药费抢救夏三。
法莱巧早已得到了洋奴的报告,没等工人开口,就劈头盖脑地问:“谁叫你们关总水汀的?停产了你们要负责?”工人们听了这话,怎能按捺得住心头的愤恨,一声接一声地斥责道:“夏三掉入锅中,人都快死啦!”“不关水汀怎么救人!”怒声迸发,一声高一声,淹没了法莱巧的叫嚣。英国佬一向认为中国人可以任意宰割,万万没想到工人如此齐心,如此胆大。只得转换上一副阴险的笑脸,说医药费可以商量支付,要工人们赶快回车间生产。工人们刚走出写字间,从医院回来的工人,带来了夏三到医院不久就死去的消息。消息撕裂了工人们悲愤的心,点燃了埋在工人们心田里的火种。肥皂,虽然能洗去油污,但永远洗不掉罪恶的“利华”公司留在工人身上的斑斑伤痕。工人们紧握双拳,义愤填膺,怒视着英国佬的写字间愤愤地说:“总有一天,要找你们算帐!阶级的深仇一定要报!”
日寇的“军事工厂”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当时,日寇的“海军陆战队”也就进驻了上海租界,“利华”肥皂公司厂门口英帝国主义的“米字旗”换上了日本鬼子的“太阳旗”。从门岗警卫到车间工头都换上了日本人,实行了军事控制。真是前门走了虎,后门又进狼。英国老板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日本强盗蛇蝎之心杀人不眨眼。他们都是凶残的吸血鬼,狠毒的刽子手。日本鬼子不仅全部继承了英帝国主义的一整套剥削方法,而且变本加厉,采取更加野蛮更加毒辣的手段,对工人实行更加残酷的剥削。从此,工人们又陷入了日本法西斯的铁蹄下。
日寇为了加紧掠夺,每个车间都派上两个日本监工,强迫工人每天从事九至十二小时的劳动。不能休息,不能走动。不仅如此,他们还豢养了一批汉奸走狗,为他们效劳,监视工人行动。原来在英国老板手下的工头杨隐渔,摇身一变,又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这个民族败类积极为他的主子出谋献策。为讨好日本人,他勾结了厂外的地痞、流氓,组织起一个专门为日本人招收廉价劳动力的所谓“大陆公司”。使日本鬼子可以随意解雇和开除工人。成了淡季减人有后路,旺季增人有来源的交易所。在“大陆公司”的魔爪下,肥皂厂工人每年平均有一百多工人失业,一些工人三进三出,甚至五进五出肥皂厂。工人得到的相当微薄的工资,还得被“大陆公司”榨去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日本侵略者的残酷剥削榨干了工人们的血汗,夺走了工人们辛勤劳动出来的果实。一箱一箱的肥皂装上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军车,运出了中国的国土。为了适应侵略战争的需要,日本帝国主义又将原来生产的民用皂全部改为生产军用皂,运往前线。并且,从日本运来了大量的固体泡化碱。泡化碱是一种非常容易凝固的化合物,先要放在炉内熔化后,才能制肥皂。熔化泡化碱的炉子高达二、三十米,宽仅一米半。要敲碎凝固的泡化碱,日本监工逼着工人用绳子吊着身子到炉内干活。炉身高,炉体窄,炉膛里闷热得连气也喘不过来,每天劳动九到十二小时,身子弯成弓一样。工人们用汗水一点一滴地溶化着这硬块,有多少阶级兄弟昏倒在炉内;同时,日寇还不断增加制枪炮弹药所必需的军原料--甘油的生产,这样,“利华”公司,就变成了日本帝国主义“以战养战”的“军工厂”。
赶走侵略者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帝国主义的残酷迫害,从反面教育了工人:要摆脱这人间地狱的生活,只有一条路--斗争!同帝国主义作坚决的斗争!帝国主义的压迫、剥削越残酷,工人们的反抗斗争越坚强。自从“利华”公司开办以来,工人们同帝国主义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其中最大的一次斗争是在一九三九年七月,肥皂厂的工人们不甘心英帝的重重压榨,团结一致举行了声势十分浩大的罢工斗争,在兄弟厂工人的支持和声援下,罢工整整坚持了两个星期。迫使英国老板无条件接受了工人提出的要求,取得了斗争胜利。曾经同英帝进行过英勇斗争的肥皂厂工人,对于日本强盗的残酷剥削和血腥镇压也没有屈服。开除吓不倒工人,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全厂工人采取了更加隐蔽和巧妙的办法,同日寇展开了斗争。甘油车间的工人们为了打乱敌人侵略计划,堵塞通向它的侵略战场的资源,在进行甘油蒸发时,掺进大量的水份,把提炼甘油变成蒸发水份。他们避开了监工的严密盯视,坚持扰乱生产的对敌斗争。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飞机经常轰炸上海,工厂也多次遭到袭击。每当美机来轰炸时,工人们就故意扔下开动着的机器,全体离开厂房,使大量的甘油、肥皂液喷出锅外,流得遍地都是,一条条肥皂被机器甩得满地狼藉。日本鬼子用刀枪拦不住拥出车间的工人。鬼子大班、二班和监工们大嚷着:“你们照常生产,一天给三天的工钱。”想用金钱来诱骗工人生产。但敌人得到的回答是被踩污了的肥皂块,满地的甘油和发出怪叫的机器声。
一九四四年,日本帝国主义在侵略战场上节节溃败。中国人民在毛主席和共产党领导下,越战越强,极大地鼓舞了沦陷区的人民。肥皂厂工人眼看日本法西斯强盗面临崩溃的命运,抗日情绪不断高涨,反抗斗争日益频繁。一次,一个日本工头在厂门口地上发现了一块肥皂,就污蔑是工人偷的,强迫已下班要出厂的四十多个工人全部跪在地上,不准出厂。中国人民哪能甘心忍受鬼子的如此欺侮,坚决不跪,并拿起手中的“工号牌”,一起向鬼子头上掷去,愤怒地高喊:“我们不干了!”一直被视为“生死牌”的“工号牌”,已起不了任何作用。鬼子被工人们愤怒声势吓得目瞪口呆,只好把“工号牌”从地上拣起来,乖乖地送回给工人,放大家出厂。这年秋天,日本鬼子又无故解雇了八名女工。消息传开后,全厂工人更坚决反抗,群起声援,纷纷拥向日本大班泰黑一先的写字间,提出强烈抗议:“不准无故解雇工人!”大家深深懂得,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能赢得胜利。在党组织的有计划部署下,开始了罢工斗争,生产完全处于瘫痪。关系着日寇军需的甘油原料断产,急得鬼子跺脚不停,不得不答应工人提出的要求。罢工的胜利,进一步增强了全厂工人的革命斗志。
一九四五年,当中国人民即将取得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的时候,厂里的日本强盗预感到自己末日来临,妄想作垂死挣扎,要把厂里的甘油、肥皂等财产抢劫走。工人们得此消息后,非常气愤。立即分头布置、准备,决心为保卫劳动果实同鬼子大干一场。那一天,“海军陆战队”开来三十多辆卡车,每辆车上都载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厂来。早已作好准备的工人们,见车子进厂后,一下子拥了上去,手挽手地切断了他们的去路,把敌人团团围住,不准他们移动一步。顿时几个鬼子跳下卡车,拔出腰中的刺刀向工人们挥舞过来,妄想就此把工人们吓退。可是,团结起来的工人是劈不开,吓不散的,工人高根荣一个箭步跳上前去与鬼子厮打了起来。在夺刀时被鬼子的刺刀刺穿了手掌,一股鲜血直冒出来。血!阶级的兄弟的血,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更激起了工人们的万丈怒火。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四周手无寸铁的工人们用石块、瓦片当武器,冲上前去同日本鬼子展开了殊死搏斗。石块、瓦片打得敌人狼狈不堪,只得夹着尾巴仓皇地逃出了厂。工人们胜利地保卫了工厂,保住了劳动果实。
一九四五年八月,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的中国人民经过八年抗战,终于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结束了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残暴统治。抗战胜利的喜讯传到肥皂厂,工人们个个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工人撕下了厂门口的“太阳旗”,把鬼子的写字间包围得水泄不通。“讨还血债!”“赶走侵略者!”呼声震天动地。龟缩在写字间里的大班、二班,如坐针毡,不知所措。最后,这些强盗不得爬出来,在工人们一片“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愤怒口号声中,滚出了肥皂厂。
(摘自《长夜惊——上海轻工业工人解放前斗争史片断》,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