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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1958~1960

火烧 2009-10-14 00:00:00 历史视野 1025
文章记录作者亲历1958至1960年大跃进时期的真实经历,包括浮夸风、粮食危机、政策执行问题等,探讨当时社会现象与高层决策的关系,呈现历史细节与个人观察。

亲历1958~1960  

这是zeng-qingme网友的跟帖,文中所述,均是她亲身经历,很有一些价值,不可淹没,故转帖此处,希望更多的人看到。  

   

我非常支持黎阳教授文章的论点,现将我亲身经历的“大跃进”介绍如下。在“大跃进”的三年困难时期我一直在农村蹲点,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蹲点的那个公社管理区,有人得了浮肿病但没有锇死人。我只在公路边看到一个过路人锇死在路边。当然,由于各地班干部的工作作风不一样,有的地方可能锇死人多些。吴敬连所说的锇死4000万人,我是不相信的。
我的亲身经历是: “大跃进”。除了毛泽东在思想上有“左”的偏差,以致造成国民经济严重失调。但我认为有些失误可能很难完全避免(难道“改革开放”以来就没有失误吗?为什么对别人就求全责备,而对自己就可以以“摸着石头过河”一语带过。)即使如此,难道当时的各级领导都没有一点责任?“瞎指挥”“虚报浮夸”,很多都是由一些有私心,或者可以说是思想意识不好的人闹腾起来的,毛泽东受了误导,或者说受了蒙蔽,以致作了一些错误的决策。高层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可以用我亲身经历的几件事来说明,怎么能完全归罪于毛泽东呢?
1958年春,不知哪里来的“风”,我工作的县从浙江调进大批“早沙粳”水稻种,强令推广,当时,我任一个区的农技站长,认为在本地从未试种过,就大面积推广,十分不妥,就借口该品种的技术资料说明书上写的播种期不迟于3月25日,而当时已是4月中旬,季节已过,不能推广,加以抵制。可这批种子是由粮食部门调进的,卖不出去,就得赔钱。区粮管所摊派任务通知各乡和农业生产合作社来购种。恰巧被我碰见了前来购种的乡、社干部,将他们全堵了回去(其实正合他们的心意)。这下惹火了粮管所,将我告到县里,有位县委副书记硬要区委处分我。由于我在工作中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从区委领导到一般干部,以及各乡、社干部对我都很好,他们虽然口头上答应了这位副书记的指示,可一直拖延没办,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试想,如果我得罪了区委书记或区里某些干部,那还不是会乘机报复我,整我,一定会受到错误的处分。按照现在的说法,也就是“冤案”,应该归罪毛泽东。如果我强行推广“早沙粳”,当时受到表扬,以后造成大面积减产,责任谁负?按照现在的说法,也是毛泽东搞“大跃进”造成的。(1)
1958年夏,湖北和河南攀比着放小麦高产“卫星”,亩产由七、八百斤上升到两千多斤,以后更是达到7000多斤。开始时,我是很相信的,非常激动,也非常自责,觉得自己技术水平太低,主观能动性太差,自己蹲点的地方,小麦产量不过一、二百斤,三百斤都达不到。为此,我还给自己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区公所的墙壁上,检讨自己的无所作为的保守思想(这完全是自觉的,没有任何人逼迫我,或暗示过我)。但“卫星”越放越高,不由我不产生怀疑,每天的《新华电讯》来后,就将上面登载的“卫星”数字,说给我蹲点的农业合作社的农民技术员听,高产数字一天天飞涨,他不禁惊叫起来:“哎呀!比国民党的钞票还涨得快!”(指国民党时的钞票贬值)他这个形象的比喻,使我笑弯了腰。我想,毛泽东开始听到下面的捷报时,一定是相信的,高兴的,一定与我一样受骗,以后他老人家也是和我们一样发现了问题,并且加以纠正。这能完全归罪于他吗?
1958年秋,县农业局派来工作组,总结我蹲点的乡的水稻高产材料,亩产要达到几千斤,我当时很抵触,说我们这里连600斤都没达到,没与他们配合,将他们气跑了,回县里告了我的状,局长对我意见很大,告到专署农业局长那里。不过后来也并没有把我怎么样,只不过对我的印象不好而已,或许对我的“入党”、“提拔”有影响吧,那我就不得而知了(说来好笑,我至今都没能入党,但那时我是真心诚意热切要求入党的)。现在一般的说法是“浮夸”数字是逼出来的,我认为也并不完全如此,虽然“上面”有逼你说假话的意图,但并不敢明说明逼,如果自己老实点,不想出风头、当“先进”,也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处分。当然,以后有可能受到“右倾保守”的批判,不过,很快也就“平反”了(1959年的反右倾在省以下都没算数)。
1958年11月,我生了小孩后,在家(专署农所科)“坐月子”,我的住房就在所办公室的隔壁,一天,专署农业局长打来电话,问农科所的产量,双方在电话中一问一答,农科所的水稻亩产,就由几百斤,一步步上升到几千斤。我在隔壁听见,笑得蹲到了地上,接电话的人自己也笑。结果,农科所因此而成为全国的农业生产先进单位,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农业劳模大会。好像这些浮夸数字都与自己无干,是“大跃进”的罪过。(2)
1959~1960年,我参加地委工作组(此时我已调地委多种经营办公室)在一个公社的管理区蹲点,在此期间,毛主席1959年给六级干部的一封信传达下来,可是在包产时,工作组有些人仍然硬性压高指标,说:一些人不从积极方面理解毛主席的信。他的话真使我想不通,我反复阅读毛主席的信,再怎么也体会不出毛主席信的积极方面是要高指标,我至今还记得,毛主席在信中是这样写的:“应该说,很多假话是上面逼出来的,一吹二压三许愿,使下面很难办。…包产,能包多少就包多少,不要听上面那一套,能达到八百斤就不得了了,再高,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成了保守主义者,那就谢天谢地不胜光荣之至。”可一些思想意识不地道的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仍一个劲地乱吹硬压,用以表现自己的“最革命”“水平最高”。我敢断言,这些人现在又是批毛泽东极左的积极分子。
1960年夏收时,公社分给这个管理区2万斤征购任务,同时,中央和省的文件明确规定:“任务服从政策”,即生产大队的分配方案,要先满足“四留”(种子、口粮、饲料和机动粮。并且规定基本口粮是人平28斤)后,多余的粮食用来完成公余粮任务,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可我们的工作组长,分给我所驻的大队征购任务8000斤 (全管理区6个大队,以我所住的大队最小,只70户,工作组长所住的大队最大,180多户。),按产量,按政策,我根本无法完成任务,不肯接受。组长气冲冲地说大话将我的军:“2万斤任务,我这个大队完成,而且还要放开肚子吃饭。分给你们的任务是超额的,你们也要保证完成。”我思想虽然不通,但当时我的组织观念极强,本着“保留意见,组织上服从”的原则,不顾大队干部和社员群众的不满,动员大家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然后,按毛主席信中所说的:“低标准,瓜菜代”“闲时吃稀,忙时吃干” 来安排社员的生活,总算平平安安地渡过了夏荒。而工作组长所在的大队,闹夏荒,不仅完成的2万斤任务退了回来,还多吃了2万斤返销粮。背后却向地委办公室领导汇报说我:“本位主义,瞒了产。”(是后来办公室主任跟我谈话时说的:“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本位主义,这也可以理解。”)(3)
1960年夏秋“大办粮食”,我和大队的干部、社员上山“砍火焰”(一种刀耕火种的最原始耕作方法,由于是从未耕种过的荒坡,腐殖质层厚,再加上砍倒的灌木、杂草用火一烧,就更肥了。所以一般来说,花工不多,收成较好。)我们住在山上仅有的一户人家,七天七夜,我目测,大概开了30多亩地,撒了几十斤种子。工作组总结这段工作时,我想,每次都是我落后,这次我也吹一下。于是我壮着胆子报了50亩面积。谁知其它大队都是开荒几百上千亩,种子用了几百斤,我想不通。一天,地委办公室主任来点上检查工作,我陪他察看我所住大队的生产情况,将我的看法向他诉说:这个管理区一共2000多亩水田,是好几里路的坝子,他们开荒几千亩,坝子周围的山坡只怕要开完了,怎么一点也看不见。我们烧荒的几十亩地,掛在山坡上,怎么这么显眼(十年后,我还可以望见那块烧荒地)。主任不置可否的叹口气道:“小Z啊!真正的马列主义有几个。”我对他的回答一直不以为然,直到好多年后我才想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他们(包括他们的上级)说假话是心照不宣的,心是相通的。真是确确实实的“皇帝的新衣”。
1960年秋,搞“多种多收”,报社一记者,要总结我所住大队的经验报导,我坚决反对,我与这位记者很熟,笑他:“假数字,假经验,都是你们记者编出来的。”他也笑。见我的工作实在做不通,只好笑着说:“你是女人的身,男人的心,难缠。”
以上这些,就是我经历的“大跃进”,都是毛泽东的责任吗?我们这些说假话,使毛泽东受骗的人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有的人当时说假话,受到表扬,当了“先进”,不仅不内咎,现在倒理直气壮地批评起毛泽东来,真是滑稽之至。(4)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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