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漩村选举的事儿不是小事儿

２００７年６月３０日，辽阳市辽阳县小屯镇小漩村进行的村委主任选举中，村民董长民当选为村委主任。竞选在原村支书崔喜春与董长民之间展开。选举本身的过程是复杂曲折的，曾经一度出现双方支持者激烈对峙局面。选举结束后，小漩村也一直不平静。落选一方在积极上访。2008年4月4日，小屯镇政府突然宣布（口头）：根据辽阳市政府红头文件，小漩村2007年6月30日举行的村委会换届选举无效。当了10个月村主任的董长民“当选无效”（详情链接：http://newspaper.jcrb.com/html/2009-05/11/content_17390.htm，http://blog.sina.com.cn/u/1610020110）。　　

此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一位网友短信至我在人民网上的站内信箱，希望能给予支持。根据该网友提供的链接地址，找到相关消息并阅读后，我感觉，宣布撤销董长民的村委主任职务的决定过于草率了。　　

小漩村村民在选举中明显分成了两派，两位竞选人所获选票数量相近，唱票结束，双方均未过半数，董长民３５０票，崔喜春３１５票，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形，而且双方几乎发生冲突。市政府与县、镇政府之间在此问题上也存在争议，各说各理。究竟谁对谁错，我难以得出结论。但在未较全面摸清选民心态，查清问题，并做通选民思想工作之前，宣布撤销选举结果，问题能解决吗？撤销之后该怎么办？选举之时，双方已经接近发生冲突的临界点，撤销选举结果能够平息双方的矛盾吗？下次选举如何进行？单单撤销选举结果就能让小漩村人团结一致，从此过上幸福生活吗？撤销决定是不是欠考虑？是不是草率？维持稳定的前提是，事情在搞清楚之前，暂时维持现状，否则可能越搞越乱，因为你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搞。　　

需要说明一下，我并无坚决支持董长民一派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之所以发这个帖子，除了想对信任我的网友一个交代之外，主要是感觉小漩村的问题，在中国农村正在进行的村委主任选举中，很具有代表性。　　

据我个人了解，目前村委主任选举中，没有重大利益纠纷的，一般也选举中也不会出现严重的冲突。我们村是个穷村，除了土地，几乎没有公共财产，没有什么大的利益纠纷，虽然在选举中，大家族占尽了便宜，但绝对不会发生激烈冲突之情形，选举结果出来后，也没有人上访，然而这并表明我们村的选举程序规范，选举结果公正，根子上的原因仍在于没有大的利益冲突。村委主任当选后，既没有什么特权可享，也不会有多大的法外利益可以获取。而有重大利益纠纷的时候，选举中就容易出现问题。尤其是城边的农村，可以卖地，村委主任的权利是非常大的。小农村，大社会，别看一个小村人数不算多，面积不算大，但矛盾却异常复杂。在理解与处理农村选举中存在的矛盾时，不仅部分领导干部，而且不少网友，也存在简单化的倾向。这些理解与处理都不利于矛盾的解决。　　

从小漩村的纠纷我们可以看到，矛盾并非在多数人与少数人之间展开，而是在多数人与多数人之间进行。双方或多方站队时，并不是以阶级或阶层划线，而往往是以家族划线。民主选举是在西方个人主义传统下产生的一种制度，其家族传统的影响远不如中国，尤其是中国农村这样深远。公民个人的独立性，是决定选举结果是否真正公正的必要条件。中国农村的村民，一般家族归属感都很强，没有利益考虑时，他们会倾向于支持自己的家族，有利益考虑，但非特别重大的利益考虑时，他们也会倾向于支持自己的家族。近年来，农村兴起的续家谱、修祠堂等活动，加重了村民的这一心理倾向。选举结果，表面上看是村民个人意志的表达，但实质上是家族意志的表达。民主选举制度移植过来之后，我们并未对这一问题进行有效的关注与研究、分析，所以出现问题与矛盾，属水到渠成。　　

值得注意的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村民有越来越多的个人利益可以追求，且村民也已经意识到，在追求个人、家庭利益的过程中，仅依靠个人力量是不够的，需要有组织，需要抱团，组织、抱团的最简单、最直接的形式无非就是家族。因追求利益而形成的家族组织，形成以后自然会积极谋求利益，当一个村有两个以上的家族时，就会发生家族利益冲突，这必然在村委主任选举中体现出来。个人矛盾、小集团矛盾一旦以民族矛盾的形式呈现，解决起来就会非常麻烦，而以家族矛盾的形式呈现，解决起来同样麻烦，当然受人数限制，家族矛盾比民族矛盾解决起来要容易得多，但对农村选举存在的这样具有共性的问题，却必须引起重视，否则也会引出大麻烦。　　

家族主义尽管不符合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是一种落后的东西，但短时间内消除是不可能，通过法律手段可以限制，却无法取缔。在农村选举中限制家族主义的消极影响，一方面需要法律对小家族村民利益的严格保护，把村民通过家族形式谋取利益的可能性限制到最小，直到变为彻底不可能；另一方面需要基层干部深入群众，全面了解矛盾村存在的矛盾的原因、性质、涉及人数、激化程度，公正、全面地解决矛盾，而不可想当然地将其简单化，发文了事。家族矛盾虽然复杂，但公平心、公正心在群众心目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只要有关部门秉持公平、公正的良心，对有误解的群众做好解释、疏导工作，就不会演变出什么大问题。有时，仅仅做到使群众心服口不服，也能解决很多问题。人心有倾向于公平公正的特征。超出公平公正获取利益的人，心里是不安的，而超出公平公正利益受损的人，也不过是仅要求公平公正而已。这是解决农村选举中存在矛盾的根据。如果本应处于中间公正裁判地位的有关部门，为了获取自身利益，而暗中加入到一方参加利益博弈的话，那么肯定会激化矛盾。　　

像小漩村这样带有普遍性的问题，应当得到有关方面的重视。重视，当然不仅是重视小漩村问题的解决，而是针对此类问题，拿出一个可以普遍实施的有效方案，并坚决实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