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记二三事，如此祭奠

    今天上午醒来的时候，发现上班的时间又到了，匆匆忙忙的穿戴好衣服，对着玻璃门看了看头发，没有乱，奇怪的是为何每次回家睡觉起来以后头发总是乱的。刚准备出门，接到一朋友的电话：“你小子在哪里呢？还没来。”“去单位的路上”当然，我刚挎上包走出门，只是我习惯以将来时来形容自己当前的状态，只要这个将来时和现在时的时空距离并不遥远，毕竟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处在到去单位的路上了。“你还能来么？”“怎么不来？”“路上堵死了。”“哦，这边不是很堵。”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用猜的，毕竟这里比较荒山野岭一点，应该不是很堵，我走的这条路除了能从城区到灵岩山上去，哪里也去不了，按照常理来说没什么车。我住在这个地方——都江堰市的灵岩山边以外，父亲的朋友的房子，我在都江堰从前没有房子，现在更没有房子，地震后原来单位免费提供的老宿舍被拆了，住了几个月办公室之后，我就搬到这里来了。我很怀念那个老宿舍，是毛主席时代就有的东西，虽然没被震垮，但也确实不行了。还有那张超大号的桌子，可以同时睡上三个人，只可惜住了那么久我也没研究出来当时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大的桌子抬进这么小的一个门的，所以我没有办法把它营救出来，它被压在废墟下面了，我很怀念它。

    走到快进城区的地方，发现确实很堵，不过和即将到来的城区相比，还是好了很多，毕竟车子还可以保持三十公里的速度，我又想念放在家里的自行车了，不过还有一次骑行任务没完成，它暂时还没法过来陪我。路上怎么会堵呢？昨天晚上研究毛主席的《矛盾论》到凌晨两点的样子，有点走火入魔，于是我不自觉地用起矛盾论的基本理论来解释堵车的原因，这主要矛盾究竟在什么地方呢？这条路平时大家不超速都很少见，今天居然这么堵，我觉得我挺傻的，足足思索了五分钟，才想起来，哦，今天是5.12。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讲，我这是属于有意识的遗忘，因为前一天在办公室里同事们还在讨论5.12怎么纪念。一同事说，不纪念，早点忘了吧。我赞同他的观点，我也是这么想的，何必把那么悲伤恐惧的一天总是记在心里，生活还要继续。也许我这么说，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我运气很好，在这场灾难中，我的亲朋好友都安然无恙，还可以这么说，我所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安然无恙。运气好吧，我的悲伤远远不如可那些失去了亲人朋友的人，我只是对那一天还充满着恐惧，所以我想忘了它，生活还要继续。当然这只是我的选择，那些失去亲人朋友的人，他们会去祭奠的，他们的痛苦是我所无法体会，只能同样安慰他们：生活，还要继续。

    有一种痛苦需要释放，把它彻底释放完以后，才能真正的走向新的生活。可惜的是，我看到，有一种痛苦却无法释放。这是我非常气恼的事情，也是认为市政府在5.12这天干得两件最可笑的事情之一。

    进入城区，我发现越来越堵了，我看着旁边缓慢的汽车和人流，暗自揣度着：这怎么这么堵。四处张望了一下，原来警察们越来越多，那条三岔路口的一个口子又站了一排警察，又封路了，地震以后这条路不知道被封了多少次，可今天一定有许多人去这条路祭奠的，不用猜，这是肯定的。从前封路，还强词夺理的说得过去，可今天太没道理了，诸葛亮再世也没话可说，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还不允许这许多人去祭奠他们的孩子吗？你们怕什么，害怕这条路，因为它通往新建小学吗？这些失去孩子的家长们，有多少人有那么坚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忘记痛苦，重新开始。这一年里，也许是你们怕家长闹事，一有风吹草动，就把这条路封了，我还是那个观点，强词夺理也还说得过去，我帮你们找个借口，你们担心政府忙于处理学生家长的事情而无暇顾及利于大部分人的灾后重建，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迫不得已如此。那么今天呢？我虽然无法完全体会那些失去孩子的家长们的痛楚，可当我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在街上，我还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我尽力的遗忘5.12这一天，可我依然越来越感觉到沉重。就像去年的今天看见路边一具具的尸体，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死去的人，虽然小时候还和伙伴们去山上挖尸体以为玩乐，可我始终是害怕这种死亡的，想想就在十四点二十八分以前，他们的生命还存在着，还和我一起生活在这个小城市里，尽管我们素不相识，我感到悲伤和恐惧。而那这些失去了孩子的家长们，他们的悲伤又是怎样的强烈？他们没有保留悲伤的权利吗？他们连在5.12这一天祭奠孩子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还是怕他们闹事？闹事？你政府是干什么用的？他们为什么还要闹事？这不是说明你们不作为吗？即使他们真闹得无法收拾，也还是只能证明政府的无作为。连几百名学生家长都安治不了，不是无作为是什么？我不是赞成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去处理这些事情，这是不讲人权的，我只是认为，和先让家长们去祭奠，如果闹事再采取相关措施，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措施比起来，这样直接封锁家长们的祭奠权力的行为更加的简单粗暴。我这是抛开一切人权，道德的观念，学着主流的各种学家们那么“冷静”的分析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再说几天前官方已经宣布，这次地震中倒塌的房屋和房屋质量没有关系，呵呵，我不是专家，说不起这个话，我热爱党并且拥护他，所以我选择相信他，因为实事求是的讲，这条路的受损情况是都江堰最严重的路段之一，很可能，地震波在这里确实异常强烈吧。既然如此，我说的更加简单粗暴一点，当地政府们，还怕个蛋！

    我怀着好奇的心理，想着新建小学的路你能封，到中医院的路总不能封吧，这条三叉路口的另一边就通往中医院，再封了这条路，那么我们就没法进城区了，只能到城区的外边兜一个大圈子才能进去，而且这是城区的中心路段，总不能让大多数人都去兜圈子吧。大家都知道，油费才涨了，而且上面的人发话说，今后每个月油价都要调整一次，这挺吓人的，要是政府补贴油费，我还真愿意每天兜着城走一大圈。从某一个方面讲，我是很支持上面大力提升油费的，只要国家的出发点和我一样，是为了环保以及控制能源，在将来的国际社会，有能源就是大爷，我支持国家这么干。就怕我和上面不是一条心，每次和一些朋友讨论油费该不该涨的时候，我都这么说，可惜我总是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没办法，不过我还是坚持的认为，国家的想法应该和我是一样的。

    还好，通往中医院的路没有封，可结果差不多，因为我看见中医院门口也站了一排警察，当然比新建小学那里少一点，这在战术上是正确的，封锁咽喉要道，你说你封那么长一段路干嘛，多浪费兵力啊。警察们在封路的时候总是显得很讨厌，不过他们也是无辜的，奉命行驶，无可奈何，警察们在关键时刻还是挺可爱的人，比如去年地震的时候。这是实事求是的话。

    我觉得这件事政府干得可笑极了，让人很愤慨，这很容易被走资派们抓住把柄，又说什么专制没有人权了，政治改革还得继续深化了。他们还总爱说这是毛主席时代传下来的毒瘤，他们则是祖传民主，专医专制。其实他们最爱干的不就是专制的手段么？我觉得自己也是毛主席传下来的毒瘤之一，可我却想用毛主席的办法，这么对政府说：治国很多时候和打仗是有共通点的，同志们一定要记住——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我觉得这么着不专制吧，可这确实是毛主席传下来的办法，虽然最初是孙子说的。

    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摇，终于快摇到单位了，可我发现警察们又站在前面，心里一阵纳闷：怎么这到景区的路也要封？当然，我很快明白了，这不是封路，只是指挥交通而已，行人是放行的，就是车不能过去。可我还得去上班，只能勇往直前的向警察奔去，警察看见我连忙挥手示意让我绕道，我把头凑过去说：“上班，我得过去上班。”“哦，上班啊，快点通过啊。”所以说，警察们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到办公室一同事问我怎么过来的，我说：“上班啊，我跟警察说洪水季节来了，我们得过去抗洪。”同事说你还挺能扯的，我笑笑，心里想，我这是在跟你扯呢。

    可是景区的路怎么会封了，景区里的二王庙虽然已经完全坍塌了，可是听说没什么人遇难，怎么会那么多人去祭奠。再说受损严重的鱼嘴工程，早就被我单位的同志们抢修好了，也犯不着这么多人去修吧。然后听得同事说，今天景区是免费开放。我的天，这还真会选日子，怪不得我看见去景区的人都是笑吟吟的，怎么也不像是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样子。打开电脑，看到咱一直接领导的博客更新了，他的两个亲人在地震中遇难了，他的侄女也就成了孤儿，地震后他一直负起了照顾侄女的责任，但我感觉他还是挺乐观的，一直就是那生活还得继续的态度。但今天他在博客里写着：看着他们笑靥如花，怎么就把这么悲伤的日子变成了一个节日。他努力掩饰的悲伤，还是被来都江堰免费游玩的人给划破了。

    所以我说，这又是政府干的第二件可笑的事情，尽管人们在努力的忘记地震带给我们的悲痛，尽管许多人很坚强的选择遗忘悲痛，即使大家可以不再祭奠这个日子，可是也不能把它变成一个节日吧？你一方面要告诉人们要坚强，可是人们心中的创伤，并不是看见另外一群人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可以治愈的，你这是什么，是休克疗法吗？苏联这么强盛的一个国家不就被休克疗法给活活折磨死了吗？何况是一个普通的人。攻心为上攻到这状态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了。不要去选择悲伤，可更不能够去用其他人的欢乐去刺激别人的悲伤。清明节时，你上坟的时候一群人站你旁边乐呵朝天你是什么感觉？

    还听说今天胡主席要来都江堰，还要去景区，虽然一直到我回来写这篇东西也没见着风吹草动。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就想，就这么一个交通，走路都难走，胡主席怎么过得来啊。我跟同事说：说不定涛哥一边走一边和群众握手一边签名就这么走过来呢。同事说，领导人的保卫工作也不会这么差。这倒也是，若真是这样，指不定那天就被反革命分子得手了呢？国外被暗杀的领导还少吗。同事说坐飞机空降吧，可我觉得咱中国的空军一号还没学会低空飞行，不像人家奥巴马的孩子都会了，就怕胡主席落地的姿势不太好看，也许是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衣走过来吧。这调侃得有点过头了，不过相信胡主席是不会见怪的。

    说到底，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难听一点，是极尽可笑之能事。搞不清楚这些是那一级领导的主意，可以说我身为下贱不知领导之难，可是不知一百姓者，如何知一国呢？我无意于无故抨击政府和领导们，我不是走资派，不是民运份子，不是颜色革命份子，只是一个拥护中国共产党的普通百姓。常常做批评和自我批评是共产党的看家本事之一，这可不能丢，也许吊儿郎当的习惯养成了我总爱不分场合的嘲笑调侃别人的缺点，就当是苦口良药利于病吧。

    我确实不想祭奠这个日子，中午两点二十八分的时候只是响应网友的号召，象征性的暂时停下了事情，静静的呆了一会儿。我不想去回忆那恐惧的感觉，我的感觉和失去亲人的那些的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外面的人和我一类的人感觉也不太一样。我想，有时候网友们很热心的提议祭奠今天，不是很合适每个人的，如果灾区的人民不配合，还请大家不要见怪。虽然我们知道大家是好心，可大多数灾区的人民还是不愿意去祭奠它，想忘记它，只是许多人因为悲伤无法忘记而已。

    活着的人，始终是想好好活着的，就像今天在办公室里同事们只是谈论了一下，没有人去突出今天的伤感气氛。到晚上，同办公室一位姐姐说请我们吃饭，我问为啥？她说还是纪念一下嘛，她还穿着地震时穿的那件衣服。吃饭的时候我们并不伤感，不和谐的是电视放了许多伤感的新闻，每个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想这样，即使是许多人很刻意的选择去遗忘。昨天的中央电视台还展示了灾区人民积极乐观面对生活的一面，这很好，我认为，也别去指责中央电视台是否故意制造这种乐观的氛围，因为灾区人民真的还是很乐观的，就像吃饭的时候，我们也像模像样的举起了酒杯，一起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饭后去茶馆打了几个小时的牌，不管经历过什么，四川人总是这么休闲的，挺好的，我再次认为。回来以后准备继续研究毛主席的《矛盾论》，我想把它研究透了，才可以更好的继续生活。先躺床上看了一会《中国不高兴》，突然想还是把今天见到的一些事写下来，就以此纪念我自己的5.12吧。

米缸于2009年5月13日，又是凌晨2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