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秩事

库房秩事

　　子虚隐约记得有歌名曰《走进新时代》，貌似指上世纪1978年以来的春秋。以子虚年龄计，子虚算是生于旧时代而长于新时代的，故子虚记忆中的99.99％属于新时代的记忆。

　　子虚夜来无聊，习惯性地点开了曾被裤衩台点名为不雅网站之一的腾迅网，看到北京海淀区某区长夫妻搭档上演的一出新时代之传统戏，戏本身无甚新奇，好笑在了无数看客扔的“砖头”。子虚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有好事者可自去查看。一平常戏，却因戏中的男女主角，无意中勾出了子虚当年库管生涯中耳闻目睹的几桩“趣”闻。

　　某年，子虚曾于某部库房做过库管，同事六七人，其中一人乃单位新任一把手的夫人N，才从一把手家乡某纺织厂调来不久，算是职员。

　　N初来时，正值隆冬，库房暖气不暖，呆久了冻手冻脚，各同事遂集中于一间较暖和的办公室，无事时看报的看报，学习的学习的，拆装电脑的拆装电脑，做着各自喜欢做的事儿。N熟悉了两天环境后，不甘寂寞性喜高门大嗓说话的N从此开始了以她为中心滔滔不绝整日演讲的办公室生活。

　　子虚和同事们的平静从此不再，一来不敢随便离岗到他处去，二来顾忌领导夫人的身份，强作欢颜日日忍受着大分贝的噪声。最苦的莫过于正在复习准备第二年考学的小C，白天的时间算是费了，就指着晚上熬夜了。

　　或许是生性如此，或许是自恃单位一把手夫人而无所顾忌，总之，演讲内容由最初的其家乡纺织厂的是是非非，随着新故事的增加，最后全部更新为大院里有名有姓的家长里短。甚至，某同事刚离开办公室去给人取材料，N就可以如数家珍地报上该同事的详细情况，以及来取材料的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其他部门陌生同事的来龙去脉。即便当时不认识，不出三天，他们的女朋友姓谁名啥，子虚及同仁们也会被迫知道的。子虚不禁为之咋舌，暗暗替其叫屈，可惜了一个特工的好苗子，四五十岁才被我等小人物无意中发现。可惜了！可惜了！

　　当然，N并非头脑发昏，真正不宜广而告之的私家大事她是绝口不提的。只是言多必失，偶而会漏一点料出来。如N丈夫曾托关系，让N独身带七件五粮液坐火车一事；如某次说到送礼，N脱口而出：“这年头送酒最少也要送一整件，少了谁看得上”；如“送小金佛、羊脂玉挂件、名家书法绘画作品才有人敢收”等等。

　　子虚今日有闲，不免好事，从大脑库存中搜来几桩无聊事供各位娱乐娱乐。

　　库房秩事之鸡鸭鹅兔

　　N家独楼独院，N觉着只种些菜未免空荡荡的，养些鸡鸭鹅兔热闹还能闲来有事做，便把这话说给了她家的前公务员听。谁知那小子不开窍，也没上心，多日过去了，还只是做些上级规定给公务员的活儿：早晚给首长家各提一次开水，早晨扫扫首长家的小院，上午给首长家打扫打扫室内卫生。就是没见给首长院里垒个鸡鸭鹅兔窝，也没见弄些鸡鸭鹅兔来给首长夫人消遣。

　　N心里老大不乐意，在库房办公室里不止一次数落那个懒惰没眼色的公务员，终于有天军务科长做客N家后，遂了N的心愿，换了一个机灵会来事的。N家的前公务员因为颇不为N赏识，遂由人人羡慕的公务班调去站岗放哨了。　　

　　新来的公务员除了完成必做的工作，还打着N的旗号，在全大院相关部门的高效配合下，一个下午就备齐了做鸡鸭鹅兔窝的最新型的建材，两日内做工精巧并搭了防雨棚的鸡鸭鹅兔窝就整齐地出现在了N家小院里。

　　N家想养鸡鸭鹅兔的消息大院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未等新来的公务员扯起N的大旗，就有人自动上门服务了。来人是首长灶的管理员G。G声称首长灶因为要养鸡鸭鹅兔，不小心鸡苗鸭苗鹅苗兔苗通通多买了两对，虽说不值什么钱但扔了一来残忍二来浪费，听说首长夫人会过日子且心善，想问问首长夫人愿不愿意收养，就算做个善事。这真是瞌睡的遇着了送枕头的。嘿嘿！

　　再往后，每日里，管理员G都会亲自送首长灶的“剩饭剩菜”给N喂鸡鸭鹅兔。名为剩饭，人却可以香喷喷饱餐之余再用来喂鸡鸭鹅兔吃。隔三岔五，G会利用清理冰柜的机会，将“不新鲜”的整鸡、羊腿、板鸭等等拿到N家做“饲料”。而这些已“不新鲜”的只能淘汰给首长家做“饲料”的美味，却被N废物再利用，拿去做烤肉美美地吃了，而且从未风闻N因吃了这些“不新鲜”的东西拉过肚子。N在库房时，为了给我等留下一个节俭会过日子的名号，于无意中泄露了天机。

　　首长灶管理员G以此为契机，从此，成了N家常客，并常带他做教师的妻子去N家，说是跟N学习为人处世之道，为妻之道，为人母之道以及节俭过日子之道，N常以此为傲向子虚等同仁们宣讲。N来的第二年，那个首长灶管理员G就获高升，级别比之同批同学高了两级。

　　库房秩事之库房成了风水宝地

　　时间久了，N的“赏罚分明”名声在外，其他部门怀着曲线救己居心的家伙们个个蠢蠢欲动，各显神通，争相往库房调。N家的公务员、司机也跟着鸡犬飞升，在大院的人缘出其得好，很多人都认识他俩，都对他俩客客气气，没有他俩办不成的事儿。以至于他俩竟领着自称是“铁哥们”的登门相求，调部门转士官什么的。

　　库房原来的人马中，要么是将要到期走人的老士官，要么是上级大军区戴帽下来准备来年考军校的士兵，要么是仅仅为了服三年兵役不打算在部队长呆的士兵，对N无所求，故无人巴结她，只是碍于一把手夫人兼同事的身份，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等老的走了或考军校的走了，空出来的位置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这时候，众多竞争者之间的劳动竞赛及孝心竞赛就开始了。

　　谁谁为了转士官天天晚上到N家为她家打扫鸡鸭鹅兔窝；谁谁为了调到库房天天给她家拔兔草、剁鸡食；谁谁通过老乡关系从不同部门的食堂拿来不同口味的咸菜给她尝；谁谁从大院服务中心免费挑来最好的黄萝卜给她家做兔食；谁谁周末义务给她家洗衣洗床罩擦洗锅灶油腻；N过生日，谁谁谁谁都送了她什么礼物等等，成了N在库房宣讲的新内容。

　　经N首肯调来的新同事，N在库房的所有工作都被他们代劳了，并时不时擅自离岗为N家大鱼缸换水或清洗鱼缸。N嘴上念叨着这些娃娃不容易，于是从家慷慨拎来了两盒已过期一年包装精美的某名牌月饼犒劳，当着所有同仁面说本来是打算喂鸡的，怕糟蹋了，就给大伙尝尝。子虚等自然不肯为表衷心牺牲自己的健康，N的追随者却不敢不吃。小L和小B吃完两盒后，拉肚子拉到要吊水的地步。
　　
　　库房秩事之丰富的业余生活

　　周一到周五上班时间，是N向子虚等同仁广播新闻的时间。晚间则是N接待各方来客，并同其中常客交流信息获取信息的时间。

　　周末，则是N同丈夫外出或游玩、或购物、或吃喝的时间。N新来一年不到，市内宾馆及上档次的酒楼全部吃遍，周围名山大川该去的也都去遍。

　　每每周一上午，N就开始了对子虚等同仁们的精神折磨。私下吃就吃了，还非得再将吃大餐的过程详细回味，甚至详细到了司机如何开发票，以及每一次餐后聪明的司机是如何让大院下属的各个单位为其报销餐票的。盛赞有眼色的司机：“每次景区门票都是他买的”。
　　

　　库房秩事之月黑风高表衷心

　　话说N一日下楼时不小心崴了脚，立马门诊部全体上下忙乎起来，拍片、推拿按摩等等十八般武艺全用上。C医生更是借机日日带着一般人开不出的黑鬼油等等好药去N家为其脚丫子推拿按摩。

　　C医生见N的脚肿日久不消，决定让其烤电消肿。N不愿与常人同等身份到门诊部排队等候烤电。于是，一月黑风高之夜，趁大家都在看电影大院里无人之际，C医生不顾自身中年体胖行动不便，以女流之身，楞是扛着沉重的烤电机器，气喘如牛地挪到了N家门口。

　　汗流浃背、喘息不止地C医生进门放妥机器后，没歇一口气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为N找插座、上药、开灯治疗，烤电期间陪聊，烤完电陪聊兼按摩。真真精神可嘉，感动上苍，C医生从此成了N的主要陪聊之一，并为N提供了更多鲜为人知的大院里的鸡毛蒜皮，以及时效性最强的大院新闻。

　　当N把这件让她感动不已的新闻报道给子虚等同仁时，子虚不免腹叹了一下：权力真真是有魔法，可以让一个对普罗大众态度恶劣之人变得尽心尽力“人民”服务，当然，这个人民是特指，而非泛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