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犹太寡头声辩--阿布传
克里斯•哈钦斯(Chris Hutchins),专栏作家和调查记者,曾花30年的时间编写富翁和名流的生活史。(孤儿,锁匠,农夫,理发师是犹太叙述中经常使用的原初身份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Y1MjA5OTY=.html 俄罗斯孤儿)通常写一本未经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以下简称阿布。——编者注授权的传记,如同切尔西足球队2004年4月在阿森纳的主场战胜阿森纳队一样:尽管困难重重,但并非不可能。对出现在这样一本亿万富翁传记里的人来说,很少有人愿意露面而把自己牵涉到不必要的危险之中,因而阿布的朋友和同事在与我们交谈之前,都总要先征求他的同意,而他的回答是一成不变的“不要”。不过,总有一些有独立思想的人敢于发表自己的看法,而许多与阿布有过冲突的人更是如此。再加上阿布尚未飞黄腾达之前的邻居、朋友和老师的帮助,我们便很快勾勒出这位英国第一富豪的全貌。在这种情形下,阿布决定和我们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我们因此得以和他的特别代表一起研讨我们的众多发现。
需要特别感谢的是: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和他的公关顾问贝尔爵士;米尔豪斯基金公司主席兼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财务主管犹金·特内波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投资公关经理约翰·曼;“切尔西村”集团主席布鲁斯·巴克;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公关顾问、《太阳报》原主编斯图亚特·希金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原投资公关经理、现任英国下议院议员格利高里·巴克尔;《金融时报》驻莫斯科办事处原主管、现任该报副主编的克里斯蒂娅·弗里兰;《金融时报》助理编辑理查德·阿迪斯;原利物浦足球队中后卫、英国广播公司第一频道《足球聚焦》栏目权威评论员马克·洛伦森;《忧郁的明天》一书的作者马克·米汉;讽刺漫画杂志《笨拙》原总编辑兼八卦新闻专栏作家詹姆士·斯迪恩;前英国下议院议员、俄罗斯问题专家哈罗德·厄勒特松;体育和展览业务赞助商贾维斯·阿斯泰尔;美国斯坦福大学法学院教授伯尼·布莱克;《娜塔莎之舞》的作者奥兰多·费格斯教授;《黎明时的黑暗:俄罗斯犯罪上升实录》作者大卫·沙特尔;《星期日电讯报》足球记者罗伊·柯林斯;作家兼探险家本尼迪克特·艾伦;美国《西雅图时报》的哈尔·伯恩顿;美国《安克雷奇日报》的伊丽莎白·曼宁;在美国费城和莫斯科两地营业的马科斯-索科洛夫法律事务所的合伙人布鲁斯·马科斯;俄罗斯经济论坛组委会的谢尔盖·科洛舍夫和伊万·乌拉诺夫;英国伯克郡皇家马球俱乐部老板布赖恩·莫里森;弗来明家族和合伙企业的洛迪·弗来明;投资人尼古拉斯·贝瑞;阿布最喜爱的摄影师尤里·费克李斯妥夫;阿布的同事纳塔莉·贝利亚耶夫。
00阿布传Abramovich致谢00莫斯科地区:莫斯科之声广播电台总编辑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莫斯科Troika Dialogue公司研究部主管詹姆士·芬克内尔;莫斯科赫密台智资金管理公司首席执行官威廉·布劳德;莫斯科Sovlink投资银行分析师埃里克·克罗斯;《经济学家》驻莫斯科站记者吉迪恩·利奇菲尔德;普京总统原新闻助理埃琳娜·迪卡姆;俄罗斯萨马拉足球俱乐部主席格尔曼·特卡琴科;普京总统的新闻官阿·巴甫洛夫;阿布就读莫斯科第232学校时的级任老师娜达嘉·罗斯托娃;莫斯科第232学校校长柳德米拉·普罗申科娃;俄罗斯犹太人协会主席叶夫葛尼·萨塔诺夫斯基;《犹太人新闻报》主编尼可莱·普罗皮尼;俄罗斯前杜马议员弗拉基米尔·尤金;《莫斯科时报》的凯文·欧弗林;餐饮业老板兼社交名流费奥多·邦达尔丘克,以及阿拉·泽勒琳娜。
乌赫塔市:阿布以前的邻居伊万·拉格达和柳德米拉·拉格达夫妇;童年时期的好朋友德米特里·萨科维奇;乌赫塔工业学院的叶夫根尼·德瓦尔托夫斯基和娜塔丽娅·利维特年科;乌赫塔市第二学校副校长伊莲娜·阿莉奥欣娜;“Nep+S”杂志主编亚历山德拉·楚玛诺娃。
我们同样要感谢在莫斯科协助过我们的朋友:埃琳娜·索莫莉娜和盖伊·普芙;我们的俄语翻译艾利·沃森和为我们翻译意大利媒体报道的《每日电讯报》驻罗马记者布鲁斯·约翰斯顿。特别感谢弗来彻·德赫;马克·霍林斯沃思;玛格丽特·霍德尔;凯特·西森斯;劳伦斯·乔菲;尼克·科赫;米沙·玛特舍夫;尊敬的爱德华·柯南道尔;斯蒂芬·哈格雷夫;托尼·特罗布里奇;温德尔·史蒂文森;艾普丽尔·托德;格雷斯·布拉德伯里;大卫·玛斯特斯;艾德里安·哈格里夫斯;莫瑞斯·斯基恩;科林·坎利夫和尼尔·凯利。
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点,我们要感谢我们的经纪人乔纳森·劳埃德,因为他,本书的创作才成为可能。还要感谢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工作人员:特雷弗·杜比、迈克尔·多格特、汤姆·怀丁、大卫·戴利、简·比顿、佐伊·梅恩和霍利·迈尔斯。 俄罗斯公众第一次听说克里姆林宫幕后操手罗曼·阿布拉莫维奇是在1998年,当时,经济评论家叶夫葛尼·基西略夫主持的政治时政周刊“Itogi”称他为叶利钦总统的钱包。其实那个时候,阿布的账面资产早就使他多次名列亿万富翁。随着其拥有巨额财富一事逐渐传开,媒体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但问题是:阿布一贯行事隐秘,该如何采写他的故事呢?
1999年以前,没有一家报纸或电视台获得过阿布的照片,只好用凭印象勾勒出的素描画勉强应付。有一家报纸厌倦了这种做法,决定用钱来解决问题,它悬赏100万卢布只为得到这位离群索居的权力掮客的照片。有钱好办事,该报很快就得到了一张阿布的照片,尽管比较模糊,但此后的几个月里被俄罗斯的媒体不断采用。
阿布当时的公关顾问,英国人格雷戈里·巴克(现在是英国下院保守党议员)见此情况,便劝说阿布拍摄一套精美照片。毕竟阿布已很难躲开公众视线,因而最好的方法是尽可能主动树立对自己有利的形象。于是,阿布找到了俄罗斯《星火》周刊的摄影师尤里·费克李斯妥夫。费克李斯妥夫能进入阿布的核心圈子,全仗他的朋友瓦伦丁(昵称瓦雅)·尤马舍夫。瓦雅是记者,曾代笔撰写叶利钦的回忆录,并娶了他的女儿塔季扬娜。尤马舍夫家族在阿布财富的形成过程中扮演过关键角色,双方自1996年以来一直是密友。而瓦雅和尤里曾在《共青团真理报》共事,彼此相识二十余年。有了瓦雅的帮助,尤里牢牢确立了阿布“御用”摄影师的地位。除了拍摄阿布在莫斯科的家里和工作地点的照片外,尤里还得陪阿布一家前往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和法国南部度假。在2000年,阿布当选西伯利亚地区楚科奇自治区州长时,尤里也在他身旁。
00阿布传Abramovich序言00随后,阿布在各种背景下的照片纷纷出炉。如果您需要休闲照,有阿布在挪威钓鳟鱼、在地中海玩水上摩托艇、与妻子晒日光浴及与孩子们嬉戏的快照;如果您想要看到作为寡头的阿布,有他坐在办公室壁炉旁阅读商业文件、在楚科奇自治区州长竞选中演讲、与其他大亨会面及与总统散步的相片。尽管这些照片增加了人们对他的了解,这个蒙着神秘面纱的男人仍像以前那样令人难以琢磨。费克李斯妥夫现在可以在光线适合的时候抓拍到阿布的瞬间,而新闻摄影师也能捕捉到他在公共活动中的身影,但是要采访他却是一如既往的困难。尽管阿布现在是英国最富有的人,但他很少在媒体上出现,以至于长期以来关于他的记录片只能引用英国广播公司的史蒂夫·罗森堡在楚科奇自治区对他进行的电视采访。阿布对英国媒体的采访请求也并不慷慨。2003年7月,他收购了英超切尔西足球俱乐部,但在此后的一年里,他只接受过一家报纸的采访。
阿布把所有的媒体采访都转给约翰·A曼,他的正式头衔是阿布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投资公关经理。曼是个和蔼的非裔美国人,在接受采访时总说“关于莫斯科我们并不知道多少”。30岁刚出头的曼曾担任企业公关巨头博雅公关公司的副总裁,他在去莫斯科就职前一直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工作,他的妻子就是那里的人。曼并不是阿布的密友,他可以一连几个星期不与大老板面对面会晤,他的职位也不需要他过多自我展示。他透露了阿布对别人调查他以前生活的态度。当曼把问题列表递给阿布时,这个俄国人只是瞟上一眼,笑一笑,然后把那张纸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里。可以说,任何读过本书的人都会比曼更了解他的老板。
阿布并不是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他比他的第二任妻子伊莲娜高不了多少——伊莲娜曾是俄罗斯航空公司Aeroflot的空姐,其身高勉强达到招聘所要求的52英尺(约158米)。阿布不愿意用眼睛直视别人,给人的印象是谦逊,甚至是害羞。他刻意保持不修边幅的形象更让人觉得如此,这让他与其他亿万富翁显著区别开来。他也不是讲究穿着的人,喜欢穿极不正式的名牌牛仔裤加运动外衣,或者裁制很好的套装搭配开领衬衫。2001年1月,阿布宣誓就任楚科奇自治区州长时,他难得地系上了领带。俄罗斯的新贵们以其语言粗俗和饮食无节制而出名,但阿布似乎是个例外。他把千万巨资花在豪华游艇船队上(目前他已购有两艘,而第三艘正在制造之中);他在莫斯科、伦敦和法国南部等地以自己的方式生活,没有他与模特们整夜喝香槟或吸食可卡因的传闻。阿布仅有的恶习是贪杯,不过他只喝红酒,从不沾伏特加,偶尔也用海泡石烟斗抽烟。在绝大多数切尔西队的比赛现场,妻子总是陪伴在他身旁。阿布也经常和他的五个孩子合影。其中,他最喜欢与长子阿尔卡季的合影。在照片里,父子俩站在莫斯科经济学校的车道上,庆祝阿尔卡季升入中学的第一天,阿布一只手放在儿子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大束玫瑰花。
伊莲娜似乎满足于做个家庭主妇。她与阿布相遇时年仅23岁,而看上去才17岁。她在俄罗斯航空公司当空姐时的同事拉丽莎·库尔巴托娃描说:“她当时是个美人胚子,大大的蓝眼睛,鼻梁很直,甜美的嘴唇。”伊莲娜现年36岁,在13年的婚姻生活中育有5个孩子,他们的朋友透露说,他们的目标是9个。伊莲娜热爱教育子女,而不是打造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孩子她才决定到莫斯科大学学习艺术史。据朋友说:“他们在国外旅行时经常参观画廊,而伊莲娜希望能为孩子们解释画作的来龙去脉。”尽管他们拥有巨额财富,但阿布希望孩子们能更多地与母亲相处,而不是和保姆们待在一起。他很担心伊莲娜能否担当好母亲的职责,因此有时显得有些大男子主义。有一次,伊莲娜很想陪阿布去看歌手西莎莉亚·艾芙拉在莫斯科瓦西里耶夫剧场举行的演唱会。西莎莉亚·艾芙拉在俄罗斯非常受欢迎,因此该场演出门票非常紧俏。应阿布的请求,演出主办方专门为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预留了20张门票。朋友们以为伊莲娜肯定会去,但后来却惊讶地发现她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据说,伊莲娜喜欢玩具狗胜于珠宝,这让她越来越符合一家之主的梦想。
阿布不仅是个家庭型男人,还很照顾朋友。马琳娜·冈查洛娃是他20世纪80年代末在莫斯科市场里卖玩具时的下属,至今仍在为他工作。阿布很少摆架子。职员们可以免费使用他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莫斯科总部的体育馆,而当公司没有为员工安排正式午餐时,他会请他们去他的私人饭厅就餐。这种平民作风在他带领四位客人到纽卡斯尔联队主场观看与切尔西队的比赛时显露无遗。客人之一是俄罗斯曾经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叶利钦的女儿塔季扬娜·季亚琴科,而另一位是为他烤制他最爱吃的未发酵面包的奥地利厨师克里斯琴。“他不喜欢改变,”一位与他关系密切的同事评价说。“他喜欢与他了解的人一起工作,因此他努力挽留他们。”
阿布并不是个好学的人。曾有人拜访过他在莫斯科郊外别墅里的书房,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册书,却发现除了封面和封底里面空空如也。原来,为了让房间充满学问气息,室内设计师专门安装了空书脊。阿布闲暇时的真正爱好有些孩子气。他喜欢钓鱼,踢足球,玩保龄球和俄式台球。2004年欧洲杯时,他曾前往观看俄罗斯对西班牙的比赛,当时,他身穿俄罗斯足球队队服,头上却带着棒球帽。他喜欢骑摩托车和开跑车。他的游艇像是詹姆士·邦德的东西。比如,长378英尺的“Pelorus”号游艇建有直升机机场、豪华沙龙、大屏幕电影院及不少于四艘的驳运船。一位同事评价阿布说:“他信奉的人生哲学是: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应及时享乐。”
总之,阿布像是个害羞、喜欢离群索居的家庭型男人。可惜,年仅38岁的他在不到15年的时间里积聚了75亿英镑的财富,这多少总有些问题。本书正是要揭开他精心伪装的温和外表,挖掘他的人品、发家手段和野心。正如一位资深的莫斯科观察家所说:“这些家伙全都是凶猛的梭子鱼。”
确实如此,作者不久就发现阿布并不想让他们顺利写作。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是影响力很大的莫斯科回声广播电台的总编,常常和阿布会面。在2003年12月初两人的一次交谈中,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提到说,几天后他会和本书作者共进午餐,阿布就说:“您可不可以不去呢?”幸运的是,午餐安排在凡尼狄托夫最喜欢的格鲁吉亚餐馆“亲爱的朋友”,由于有奶油鲟鱼、长寿沙拉的诱惑,还有搬弄是非的机会,他最终守约参加。阿布得知后非常焦虑。在凡尼狄托夫赴约后的第二天,阿布亲自打电话给他,询问事情的进展。
“他们问了你些什么?”他问道。
“所有的事情,”凡尼狄托夫回答说。
“那么,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所有的事情。”
一阵沉默。
“哦,那我盼望着能早点读到这本书。” 阿布对自己的过去保持沉默有两个原因。首先是他的名声:现在他在英国是有地位的人,和许多俄罗斯人一样,他把英国当作品位和文化的精神家园。他的社交圈包括许多英国社会的知名人士,英国资格最老的犹太裔贵族雷丁侯爵和罗思柴尔德勋爵都是他的朋友,后者是威尔士亲王的密友。阿布是否曾与查尔斯王储会面,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他曾把直升机借给查尔斯使用,以方便查尔斯从格洛斯特郡的海格罗夫庄园到100英里外的考德雷公园参加马球比赛。当然,借用直升机的请求是由代表亲王的主办方而不是查尔斯的私人办公室提出的。
在上流社会之外,阿布甚至更受欢迎,更为人认可。切尔西队的球迷也许会为他解雇球队主帅克劳迪奥·拉涅利而聘用约瑟·穆里尼奥而痛心,后者曾率领球队夺得过2004年欧洲冠军联赛的冠军,但对于此次事件,绝大多数的球迷似乎更有意责难俱乐部主管彼得·凯尼恩。阿布不仅热衷于让切尔西队成为上赛季——也许今后更多赛季——人们谈论最多的俱乐部,而且还要让数年内不敌阿森纳队的切尔西队第一次战胜它。正当这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时,为什么要翻旧账,抖出阿布当年骗取工人们的股权凭证,从人为操纵的私有化过程中获利上亿的旧事,并把他和造成投资者损失的股权稀释方案以及类似事件联系起来呢?
阿布需要考虑的第二个因素是:当他的全部财产和发家途径曝光后,俄罗斯国内人民会有怎样的反应。俄罗斯选民对政府低价贱卖国有资产的行为非常失望,一些人要求对寡头课以重税,甚至没收他们的资产。阿布正准备予以阻击,因此他不希望有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像阿布这样拥有巨额财富的人不能忽略政治因素。所谓寡头政治就是极少数最富有的人的规则。如今,俄罗斯选民嚷着要对付当年低价获得经济支配地位的寡头们,因而如果得不到总统的好感,他们就会非常危险。一位驻莫斯科的西方消息灵通商人对阿布有过最精辟的评论:“要理解阿布拉莫维奇,就必须认识到,他不是商人,而是不涉及政党政治的政客。”他的观点是,阿布的石油公司、肉类加工厂和汽车公司等通通可以交给值得信赖的经理人和会计经营,而无需他操心。只有当需要贿赂当权人士时,阿布的特殊才能才会派上用场。许多得不到克里姆林宫当权者庇护的小虾米们,因为被揭发在私有化过程中非法获利而最终被监禁。其他一些人,如阿布昔日的商业伙伴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和媒体大亨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因为对抗现任总统普京而被迫流亡国外。而俄罗斯首富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试图操纵政治进程,结果被指控税务欺诈并立即遭到逮捕。到本书写作之时,他仍待在监狱里懊恼不已。
包括以上三位寡头在内,很多人因为自负而蒙蔽了自己的判断。阿布的精明之处在于,他从来没忘记,总统拥有监禁人的权力。他没有想方设法取代普京,而是接受现实,用自己最拿手的武器即个人魅力去维护自己的地位。别列佐夫斯基天真地认为,他的生意伙伴会在他与普京决一雌雄的斗争中支持他,而事实上,阿布开始和普京密切合作。别列佐夫斯基在接受伦敦一家报纸采访时称:“普京掌权后,我就对阿布拉莫维奇说,我们应该在俄罗斯组建反对党,因为普京的权力越来越大,但阿布拉莫维奇没有听从。”其实,当别列佐夫斯基试图拉拢阿布时,阿布和普京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密切,正如本书首次披露的那样,他当时曾在克里姆林宫参与挑选内阁成员候选人。本书作者在别列佐夫斯基的伦敦办公室采访他时向他提起此事,别列佐夫斯基顿时哑口无言,然后才说:“我不知道。”别列佐夫斯基因为善于运用权谋而被称为灰衣主教,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他的这位年轻门徒曾在多大的程度上阻挠过他。
当普京1999年年末首次参加总统竞选时,只有一个政党毫无保留地支持他,而阿布正是该党成立的主要推手之一。当普京需要隐蔽力量在幕后消灭政敌时,阿布是他信赖且乐意同谋的伙伴。这些活动并不全都需要雇佣武装团伙来恐吓对手屈服;要知道,阿布是个非常精明和狡猾的家伙。面对挑衅,他出奇地能忍耐,即便这意味着短期内要作出让步。正如他的密友所说:“他能前瞻十步,即便前几步、甚至前九步的情况不太妙,他也能预见第十步的情形,并努力争取。”
除了秘密支持普京外,阿布还把自己推向政治的第一线。1999年,他决定代表西伯利亚的楚科奇自治区竞选国家杜马(俄罗斯议会)议员。这个举动甚至让他最亲密的同事都感到震惊。其中一位说道:“他不与选民握手,不搞亲吻婴儿的做秀,甚至不用正眼打量选民。”然而他做的是大把地花钱。当阿布的慈善活动对极端穷困的人们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后,时任楚科奇自治区州长的亚历山大·纳札洛夫愈发不安。阿布越来越受到当地民众欢迎,其程度接近疯狂。接下来,便是阿布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在一场残忍的不流血政变?,纳札洛夫被罢免,而阿布以99%的得票率当选为新任州长。然而阿布并未排斥纳札洛夫,反而支持纳札洛夫取得他在国家杜马的席位,这个席位纳札洛夫担任至今。阿布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并在这过程中把他罢黜的人变成自己忠实的盟友。
起初,阿布同意让约翰·曼代表他对本书发表意见。但在2004年5月,曼打电话告诉本书作者,阿布和他的顾问就此事“想了很多”,最后认为作者会得到“过多负面内容”。为什么他的态度会突然转变呢?难道是担心他的朋友凡尼狄托夫像西伯利亚输油管泄露那样泄露他的秘密?此前,本书作者曾发传真向普京的新闻发言人询问,如果别列佐夫斯基在2000年不接受阿布关于折价收购其手中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股份的协议,总统是否真的威胁要“整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难道阿布收到了克里姆林宫生气的电话?英国银行家,亿万富翁罗迪·弗莱明曾在开发西伯利亚金矿时,与阿布有过短期合作,他也曾被我们追问过有关阿布在那次交易中的角色等尖锐问题,是不是他联系了阿布?或者是,许多阿布的同事接到不少采访请求,所以每天打电话询问能否发表看法,阿布据此认为,本书作者正不遗余力地挖掘他的内幕新闻,因此予以拒绝?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曼专程从莫斯科飞到伦敦,在斯坦福桥球场的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办公室组织了一次会谈。会谈的基本原则相当明确:我们可以问任何想要问的问题,但不得要求他们的指定人选——阿布的高级代表——必须回答。首先出场的是位迷人且贵族般的律师,大概只是个观察员。与他简短交谈之后,主角开始出场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提出最受争议的要点,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位代表在事件发生之时竟然还不认识阿布。虽然此次交流充分、坦承,但我们并没有达到我们的最终目标,这大概是阿布故意安排的吧。通过此次会谈,他们了解了本书内幕消息的大致情况,而我们也得以看透阿布成功的原因。如果将此次会谈比作一场客场比赛,那么可以说,双方打成了平手。
我们跑了很多地方,采访了各种人,如阿布度过童年时光的俄罗斯北部偏远城镇乌赫塔、莫斯科、法国南部、伦敦,甚至西苏塞克斯郡。在本书里,阿布的童年伙伴、邻居、老师、员工(现在的和过去的)、记者、政治家、切尔西队球迷、足球权威、地产代理商、游艇专家等等将讲述他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成就和野心。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对这个有着多重形象的俄罗斯男人的生动描写。对于切尔西队的球迷而言,他是慷慨先生;对于失望的小投资者来说,他是无情的公司股权稀释者。感激的楚科奇自治区爱斯基摩人敬其为救世主;但强硬的莫斯科税务官却当他是无耻的逃税者,尽管他采用的是合法手段。下级员工,无论是他的厨师还是很早就跟随他的女员工,钦佩他的义气和迷人魅力;西伯利亚的石油工人则辛酸地谈论着被削减的薪水,以及如何抛掉手中的石油股票。与他关系亲密的同事证明他有企业家才能和感召力;愤世嫉俗的西方银行家把他当作无趣的机会主义分子而疏远他。怎么解释这些相互矛盾的印象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审视阿布从出生到如今的全部生活。当伊莲娜·阿布拉莫维奇从俄罗斯北部的家里赶往700英里以南萨拉托夫市的母亲家时,她已经大腹便便了。伏尔加河畔的萨拉托夫市是伊莲娜的故乡,她经常劝说丈夫阿尔卡季,如果他们待在萨拉托夫市,生活会更加幸福,但是,阿尔卡季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他喜欢住在科米共和国首府瑟克特夫卡尔市,尽管那儿的冬天很冷。伊莲娜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她希望能到稍微暖和点的地方度过孕期,而且她的母亲也能在一旁帮上点忙。许多年以来,萨拉托夫地区出了太多的作家、思想家、歌唱家和指挥家,以至于俄罗斯人说,在当地出生的人都受到了幸运星的眷顾。1966年10月24日,伊莲娜在萨拉托夫顺利产下一子,取名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不过,她的儿子似乎并没有受到幸运星的照耀,反而被险恶的乌云所笼罩。生完阿布后不到一年,伊莲娜发现自己再次怀孕了。当时的生活非常艰难,伊莲娜不想给家里多添一张嘴,她选择了秘密堕胎。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堕胎之后,伊莲娜得了败血症,在儿子周岁生日前一天,年仅28岁的她离开了人世。
0阿布传Abramovich第一章孤儿生而伟大0阿尔卡季最好的朋友维亚切斯拉夫·舒尔金说,伊莲娜的死对阿尔卡季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阿尔卡季和舒尔金都是犹太人,在20世纪60年代初,两人因同在瑟克特夫卡尔市地区经济委员会工作而结识。在结婚之前,阿尔卡季、舒尔金与另外一个同事费尔砌克一起参加社交活动,追逐女人,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移民到以色列去。舒尔金回忆说:“阿尔卡季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他是我们之中最喧闹、也最爱交际的。”
妻子去世后,阿尔卡季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是一位很尽心的爸爸,但是他的工作太过繁杂,因而襁褓中的罗曼(大家都称他为罗姆卡)只能和祖母塔蒂亚娜生活在一起。阿尔卡季很快升任一家大型建筑企业供应部门的负责人,但是,他很是为办公室的束缚生活感到失落。在人们的记忆中,阿尔卡季是一位精力充沛、经常参与到多项工作中的人,但严格地讲,很多工作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1969年5月的一个星期六,阿尔卡季主动前往工地监督施工——这一点都不奇怪,人们对他这种做法已丝毫不觉得惊奇。舒尔金仔细回想起当天发生的一切:“当工人们正把起重机移位时,起重机臂突然间掉了下来,砸碎了阿尔卡季的双腿。几天之后,我最好的朋友离开了人世。医生告诉我说,他的伤情非比寻常:骨头被砸碎后,骨髓碎粒阻塞了动脉。我们把阿尔卡季葬在他妻子伊莲娜的旁边。”
这样,不幸的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在刚刚两岁半的时候成了孤儿。关于孤儿,一位东欧小说家曾写道:孤儿是生而伟大。他的逻辑是,其他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总是过多考虑父母的各种限制性的期望,而孤儿们则不需要考虑。阿布的亲戚只能希望这种说法能在他身上应验。年幼的阿布没有被留在瑟克特夫卡尔市的祖母家里,也没有被送进国立孤儿院,而是被伯父莱布和伯母柳德米拉(前选美皇后)收养。夫妇俩已有女儿娜塔莎和艾达(她们分别比罗曼大13岁和10岁),但无论是莱布还是他的兄弟艾布拉姆都没有儿子,这样阿布就成了家里惟一的男性继承人,这为他带来了一定的地位。后来,艾布拉姆搬到了莫斯科,但并没有忘记关心和庇护这个孩子。莱布夫妇俩在这位养子身上投入了很深的感情,并为他提供了很好的生活条件,如果阿尔卡季和伊莲娜还活着,他们会很欣慰。
阿布的新家位于距离莫斯科东北700英里远的小城乌赫塔,在十月大街22号一幢四层建筑的4号公寓。该公寓楼建于1968年,莱布一家同年迁入。在这位年幼的侄子到来之前,莱布家的居住空间已经很狭小,因为根据前苏联的住房制度,每人平均的居住面积为9平方米,但阿布像回头浪子一样受到特殊优待。莱布和柳德米拉把他们的小卧室让给阿布住,他们就睡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与阿布搬来时相比,这栋公寓楼如今没有多大改变。楼梯为水泥地面,没有铺设地毯,向上一直通往他童年居住的房间。为了让楼道里漂亮起来,从公寓楼的第一层开始,楼梯墙上都印上了甘菊花图样,不过,楼道里的很多灯泡都已经坏掉,过往的人们很少能有机会欣赏。莱布家很早就搬走了,在20世纪80年代,他们搬到了莫斯科市郊的卡卢加区。住在莱布家楼上的邻居伊万·拉格达和柳德米拉·拉格达夫妇都是乌赫塔国立技术大学的经济学讲师,他们正是错失了前苏联改革机会的那代人。如今,这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谢尔盖还居住在35年前搬进来的这套公寓里。他们仍然能记起多年前搬进楼下房子的那个小孩。尽管阿布搬进来时已满四岁,但这对邻居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他只是莱布的侄子,而且父母双亡。柳德米拉说:“我们并不是特别亲近,所以我们没法问,这是他们的私事。”
直到两年后阿布开始上学,两家人才开始较多地打交道。与前苏联官僚作风的千篇一律一致的是,阿布就读的第一所学校就简单地叫做第二学校。学校门口水泥墙上刻着“学习,学习,再学习”的标语——这是列宁的话:1918年,共青团员问怎样才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共产主义国家的强大做出贡献时,列宁这样回答他们。柳德米拉·拉格达回忆说:
罗曼常来和谢尔盖玩,谢尔盖和一号公寓的德米特里也常去莱布家和罗曼玩。他们一起玩曲棍球。莱布和柳德米拉是非常严格的监护人。如果罗曼来拜访我们,柳德米拉半个小时后会打来电话,确认罗曼是不是一个人在玩。他们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家庭。就餐时,柳德米拉总要铺上桌布,并正确地摆放好餐具。他们都很有礼貌,比如罗曼,他总是会停下来跟人打招呼,而其他孩子只是匆匆而过。 德米特里·萨科维奇是阿布童年时期的朋友,他比阿布大三岁,但是,两人对年龄差距似乎都不太在意。阿布后来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翁,而他当年称作蒂玛的童年伙伴的命运却远没有这么好。萨科维奇看上去很害羞,脸上总是带着一副打了败仗的表情。他现在的职业是建筑兼装修工人,工作并没有明显起色。萨科维奇的妻子是犹太人,夫妇俩正打算利用德国人资助犹太人移民的计划,搬迁到威斯特伐利亚北部去。萨科维奇记得他的童年好友阿布拉莫维奇有很强的好奇心,总是不停地问问题。比如,当别人把俄罗斯城堡积木玩具当作礼物送给萨科维奇时,阿布对如何拼搭成城堡非常感兴趣,并很快掌握了拼搭的方法。萨科维奇说:“他学习东西特别快,而且尽量把事情做得又好又快。他似乎喜欢高效率的工作。你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对于“是不是有些不耐烦的迹象呢”的提问,萨科维奇的回答是“也许。”他还注意到他的朋友的另一特征,这特征一直保留在阿布的整个生活中。萨科维奇评论说:“他是个心情愉快的、喜欢交际的男孩,总是保持着微笑。罗姆卡最棒的就是他那总是微笑着的脸,现在也是一样。当他出现在电视上时,他总是微笑着。”
从小开始,阿布便学会了遵守纪律、懂礼貌和尊重长者,但要解释为什么这位犹太孤儿不但能忘掉不幸的过去,而且还能在排犹盛行的国度里赚取巨额财富,我们得应考虑到乌赫塔的不同寻常之处以及莱布传授给他的经验。
从表面上看,乌赫塔只是俄罗斯北部地区一座典型的严寒小城,到处都是普普通通的建筑和白桦树,白雪覆盖,这跟斯大林时期为开发资源而建造的众多居民区毫无二致。在乌赫塔,冬天里的气温常常在零度以下,不过,当地人很适应零下25摄氏度的天气。无情的严寒、阴沉的天气,这一切都腐蚀着当地居民的士气,许多人靠大量饮酒来维持生存意志。那些买不起伏特加酒的居民经常把30度的刮胡用香精油和啤酒混合在一起饮用。在他们看来,这种混合饮品显然是“喝起来非常舒服的鸡尾酒”。与其他类似的边区城镇相比,乌赫塔有一点截然不同:它的前身是古拉格集中营。
2003年,乌赫塔庆祝建城60周年,当年,这座城市是由一些被流放的政治犯建造并居住的地方,他们都是斯大林一次接一次的整肃活动中的受害者。其结果就是,乌赫塔居住着许多来自各个地方、各个领域的持不同政见者,从芭蕾舞蹈演员到物理学家都有。乌赫塔也为拥有一支很棒的足球队而自豪:当时,莫斯科斯巴达克足球队的明星球员里姆斯基·斯塔罗斯金因与克格勃发生冲突而被流放到这座城市,执教当地的乌赫塔迪纳摩足球队。从阿布的角度出发,有一点很值得注意,那就是许多持不同政见者都是犹太人。由于乌赫塔市的居民都有相似的受迫害的经历,因此,其他地方常有的排犹偏见在这儿很少见。这个城市被看作是个有修养的、开化的地方:没有人在意你属于哪个少数民族,人们感到“很平等”。当阿布进入第二学校就读时,他被登记为犹太人,而他的养父母也是犹太人,若是在俄罗斯其他地方,这样的孩子在学校操场玩耍时很可能会被同学们嘲笑。
在私营企业被官方禁止的年代里,阿布从莱布那儿学习到了市场运作的规则,当时,莱布是乌赫塔市国营木材公司Ukhtales供应部的负责人。当地大学的一位系主任叶夫葛尼·德瓦尔托夫斯基这样说:
如果一个人的父亲是当地木材公司供应部的负责人,那么,这家公司将是他学习经济学知识的最好学校。如今被称作生意的事物在当时被叫作投机。在前苏联时期,如果以一种价格买入商品,再以另一种价格卖出,这被视作是错误的做法,但是,这却是他们一直都在做的事情。供应部的全部工作就是买入便宜的商品,然后再高价卖出。要做这样的事,你必须要有天分,有技巧,还要足够勇敢。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才能。显然莱布具有。在党统治一切的年代,党内的负责人员有机会获得优质的供应商品,因而都成为卓越的商人。他们过着双面的生活:一方面,要宣扬国家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又从黑市上牟利。
按照乌赫塔市的标准,莱布是当地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可以拿到许多被柳德米拉·拉格达称作“想要的东西”的物品,虽然,对西方国家的大多数民众来说这些物品只是生活必需品。在前苏联时期,许多主要的生活用品,从香肠到鞋子,都供不应求。这意味着,消费者手里拿着多余的闲钱,却没有足够的生活用品可买。其结果就是,许多人愿意买有国家补助的火车票去莫斯科(往返一趟有1400英里)购买诸如香肠之类的便宜商品回家囤积起来。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以至于出现了一个举国皆知的笑话:
什么东西很长,绿色,还有香肠的气味?
火车。
莱布拥有优先获得食品和衣服的特权,因为国家将这些物品交给莱布所在的部门,由他的部门转卖给当地职工。比如,莱布从国家那里获得10张羊皮,相关交易记录最后显示的是,所有的羊皮已经卖给职工了,但实际上它们全都被送到黑市以高于国家标准的价格卖出。因此,任何能获得这些物品的人都享有地位和权力。柳德米拉·拉格达把莱布及与他同类的人称作是“当时的寡头”。柳德米拉和她的丈夫非常幸运,他们有一位有权有势的邻居,而且双方也有可交易的东西。莱布的女儿娜塔莎是柳德米拉的学生,而莱布请求柳德米拉为女儿“说些好话”——除此之外,他对柳德米拉再也没有其他的请求。这显然暗示着,如果柳德米拉这样做,她就会获得某些好处。事实上,娜塔莎是位非常优秀的学生,柳德米拉也无需夸大对她的评价。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到了回报。在当时的苏联,汽车极度供不应求,一般人要想购买一辆汽车,惟一的途径是排长队耐心等待申请机会。莱布动用关系加快了对拉格达家购买汽车申请的处理,不久,拉格达家买到了一辆拉达牌汽车,这让一家人很是自豪。
尽管家庭成员不断增加,但莱布却不能为自己弄一套更大面积的公寓,这是他惟一不能决定的事情。房屋供给在当时的苏联极度紧缺,因此关于房屋分配方面的规定执行得非常严格。拉格达家靠伪造柳德米拉的父亲和他们一起居住的文件而成功地骗到了一套三居室公寓,但莱布发现他自己根本无法获得更大的公寓。除了住房之外,阿布在其他任何方面的生活条件都非常优越。阿布不仅能拥有体面的鞋子,而且还是该市第一个拥有西式盒式磁带播放机的孩子,而其他孩子只能使用体积庞大的对卷式播放机,这多亏他伯父莱布的工作:常用俄罗斯的木材交换保加利亚、日本等国的生活消费品。莱布家相对富足的生活遭到别人的不满,阿布居住的公寓至少两次被盗。
与莱布和柳德米拉一起生活四年后,阿布再次搬家,这一次是搬到莫斯科与祖母塔蒂亚娜一起生活。柳德米拉·拉格达回忆说:“1974年,罗曼不见踪影了。莱布解释说,他把罗曼送到莫斯科了,因为那里能为他今后的人生提供更多的机会。”显然,莱布就是那种事事想在别人前面的人。阿布住进了他祖母在莫斯科彩色大道上的一套一居室公寓,那里靠近市中心,相当体面。这时候,阿布的叔叔艾布拉姆就担当起照看他的角色。艾布拉姆身材矮小,总是眨眼睛,头发往后梳,现在差不多都白了。他小心翼翼地监控阿布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并为阿布的健康成长提供必要的情感保护。娜达嘉·罗斯托娃曾是阿布在11岁以后的老师,她说,艾布拉姆对阿布的成长倾注了很多心血,给这个孩子很多关心和照顾。她说,阿布穿着得体,是个有教养、漂亮的孩子。不过,她认为艾布拉姆比其他父亲更溺爱孩子。阿布的考试成绩下发后,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会立即赶到学校去看。罗斯托娃说:“如果没有这么多的爱,罗曼是不会取得如今这样的成就。我想,正是由于我和艾布拉姆的关爱才使他成为当今的杰出人士。”
刚入学时,阿布面临着诸多困难。罗斯托娃还能清楚地记得阿布第一天到特鲁布纳亚大街的第232学校上学时的情形:“阿布被艾布拉姆领到学校的第一天,他的两只胳膊都裹着石膏。”原来,阿布在玩耍时从秋千上掉了下来,两只胳膊都折断了。罗斯托娃接着说:“他本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胳膊又断了,因此我觉得应该给他更多的关爱。他的一举一动惹人喜爱,同学们都对他非常热心。”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过头,但我们得想想阿布后来为母校所做的贡献。俄罗斯的许多学校都在走下坡路,根本没有什么设施,但是,阿布母校里的600名学生却似乎什么也不缺。令该校校长柳德米拉·普罗申科娃非常骄傲的是,学校新建的体育馆内铺设有光亮的木地板、靠墙的肋木和篮球场;计算机房里有13台最先进的电脑,此外还有电视机、录像播放机和组合音响;餐厅里正打算安装意大利设计师最新设计的厨房设备。阿布叔叔艾布拉姆的建筑公司总共为学校建造了五间房屋,并扩建了部分设施,而所有的费用都由阿布捐赠。这些建筑和设施上都贴有一块小铜片,上面写着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这位慷慨捐赠者的姓名。为了庆祝阿布的成就,学校的老师们甚至制作了一本彩色的小册子,里面有学校写给阿布的一份传真:
亲爱的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第232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感谢您对我们的巨大仁慈。我们会永远记住您所做过的好事。当我们走进体育馆时,我们会想起您;当我们在餐厅里就餐时,我们会想起您;当我们使用计算机室时,我们会想起您……
这种写作方式不禁让人回想起斯大林统治时期提倡的个人崇拜。例如,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报纸上的文章歌颂某个新体育馆落成时会写道:“运动员们充满感激地想到了斯大林同志。”一般来说,斯大林被夸成是每个人最好的朋友,从小孩到边防战士。第232学校墙壁上所写的关于阿布的内容也是如此。学校甚至打算建立一座博物馆来纪念著名校友的成就。如果真的建立起来的话,阿布会发现,博物馆很有可能需要拿出整整一个展厅来展出他的相关事迹。
阿布本人对母校的感情也有些过头。2001年2月13日,在遥远的楚科奇自治区担任州长的阿布特地发了一封电报给校长:
亲爱的柳德米拉;
对于本人来说,贵校50周庆提供了又一个让我表达由衷感激的机会。我们,也就是您的学生,都在此得到了教育和知识。不管命运把我们带到哪儿,我们都必须记住,学校并不仅仅是一幢建筑物,而且是未来的基础——它是我们最早获得经验和知识的地方。
充满感激的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与阿布和第232学校之间的亲密关系比起来,他与乌赫塔的第二学校很少有联系,反差非常强烈。乌赫塔第二学校副校长伊莲娜·阿莉奥欣娜抱怨说:“我们曾向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寻求过帮助,但他总是置之不理。他连一个卢布也没有给过我们。”
根据同学和老师们的描述,阿布很勤勉,但并不属于那种有灵性的学生。他从来没获得过学校的任何奖励,罗斯托娃说他是“一般的学生”。该校校长是他的头号拥趸,但她也承认,阿布在学习上并没有天分。不过,阿布很早便拥有了适应大城市生存的能力,这使得他远远强于学习更加优异的同学。即便没有做好家庭作业,他在回答问题时也能做出有根据的推测,这是不可思议的能力。学习之余,阿布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前往布列斯特、圣彼得堡和普斯科夫等地的旅行。人们往往谈及他对这些旅行的好奇心,以及他对知识永不知足的追求。
在九年的学习期间,阿布一直努力学习,并结交了很多朋友。1983年,他毕业离开了学校。罗斯托娃对他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她说:“我比其他任何人更了解罗曼。告诉你吧,从他来到第232学校的第一天开始,他都在准备创一番大事业。他的第一任妻子在一次采访中也曾这么说,那可能是她所说的惟一正确的事。”事实说明,这番“大事业”直到多年之后才得以实现。 阿布开始参加工作时的俄罗斯与如今我们知道的俄罗斯大不相同。1983年,俄罗斯仍然是苏联的一部分,而当时的苏联领导人是68岁的前克格勃主管尤里·安德洛波夫,面对日益变化的世界带来的各种挑战,他强硬地用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加以应对。私营企业是非法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学文凭是为数不多的改变自己命运的通行证。中学毕业时阿布17岁,他很想到大学深造,可是当时竞争异常激烈,他的学习成绩很一般,而他的犹太人背景更是个障碍。
俄罗斯不信任犹太少数民族——犹太人口只占俄罗斯总人口的2%左右——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沙皇时期,甚至更早的俄罗斯东正教掌权的年代。斯大林曾斥责犹太人是“无根的寄生虫”,他要求犹太人到西伯利亚东部的犹太自治州首府比罗比詹市建立家园。犹太自治州建立于1934年,其目的是为了让犹太人在巴勒斯坦之外有另一个居住选择。尽管那里有些荒凉,但许多人认为那是他们可以自由展示民族文化的地方,因而许多犹太人搬迁过去。
当阿布希望进入大学就读时,犹太人仍然被认为在意识形态方面不可靠,他们的爱国心也遭到怀疑,因而包括国际关系学院和外国语大学在内的许多大学都不录取犹太裔学生。只有一些在意识形态上属于中性的学科,比如医学和科学等,才没有以上的障碍。基于这样的现实,同时也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机会,阿布选择了攻读公路工程专业。
0阿布传Abramovich第二章成人之路0阿布此后的经历变得难以追踪。这些年来,阿布、他的家人和他的发言人对此均有不同的说法。阿布担任楚科奇自治区州长时,政府官方网站上刊登了他的个人简历,上面说,阿布在1983年中学毕业后考取了乌赫塔工业学院。20世纪80年代中期,阿布的伯父莱布告诉乌赫塔市的邻居说,他的侄子从乌赫塔工业学院转学到著名的莫斯科古勃金石油天然气大学学习。2003年7月,阿布的发言人约翰·曼在接受意大利《全景》周刊记者采访时说:“我相信他两个地方(古勃金石油天然气大学和乌赫塔工业学院)都读过,但都没有得到学位。”
然而,莱布的信息并不是从他的侄子阿布那儿得来的,曼也错了。根据现有的证据,以下才是权威的说法。在考取古勃金石油天然气大学失败后——古勃金石油天然气大学的发言人坚持认为“阿布拉莫维奇从来没有进过本学校”——阿布决定返回乌赫塔进入乌赫塔工业学院学习。阿布童年时的朋友德米特里·萨科维奇证实了这种说法,当时,萨科维奇经常去乌赫塔市看望阿布。在乌赫塔工业学院学习的第二年,阿布的人生发生了决定性的转折。当时阿布18岁,他被征召入伍,放弃了学业。在俄罗斯军队(当时称为红军)服役,即便不受伤,状况也会很恶劣,因而人们都认为入伍参军属于能免则免之事。对于在诸如莫斯科大学等著名学府学习的学生,他们可以将两年的服役期推迟,但类似乌赫塔工业学院这样的学校是没有这项特权的。当时,许多精英家庭往往贿赂征兵的官员以便让子女免于兵役,但阿布的家人既缺钱,也没有关系,因而没法做到免于兵役。1985年年初,阿布被派往莫斯科市东北50英里外的卡尔扎克市的炮兵某部服役。
如果说与莱布和艾布拉姆一起生活让阿布学习到有关商业方面的基础知识的话,那么,当兵的经历则让他成为坚强的男人。在军队里,上级折磨下级非常普遍,甚至有一个词“Dedovshchina”专门用来描述这种情况。服役第二年和最后一年的士兵被称作“Dedy”,字面意思是“大爷”,新入伍的士兵被叫作“Salagy”,原意是一种小鱼,但译为鱼苗更合适。“大爷”把残酷剥削“鱼苗”当作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像他们自己以前被剥削一样。新兵从进入军营那一刻起,便被灌输有关秩序的说法。他们刚到军营就被搜身,所有的钱都被拿走。他们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时,也会有类似的遭遇。他们被迫当面打开包裹,把收到的物品分给大家。
军营的时光就这么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过去了,阿布越来越意识到,有过当“鱼苗”的经验后,成为“大爷”后的生活很轻松。比如,入伍第二年的士兵被分派到军需品临时堆集处或军旗下站岗十小时,他会把任务交给新兵去执行。就餐时,最好的食物、最大的分量总是要先呈献给“大爷”而“鱼苗们”总是因为吃不饱而饥饿难耐。最不愉快、最丢脸的工作是打扫厕所,但它也最能培养人的性格。军队厕所非常简陋,跟在地上挖个茅坑差不多,只是两侧铺有楔形的瓷脚踏。德米特里·萨科维奇说:“我们没有橡胶手套,只能靠两只手、一块布和一些氯粉来擦洗。我们得用小刀把薄壳状的粪便撬掉。”
军队里系统的以强凌弱的制度加剧了这些不便,而军队采用这种制度是为了培养士兵的坚强。任何显出软弱的士兵都会被挑出羞辱一番。被殴打是家常便饭,而为了避免出现明显的伤痕,打的时候还得选特定的部位。比如,他们会避免打脸,而选择打不太容易看见的肾脏部位?据萨科维奇说:
我们最恨莫斯科人,因为他们看上去生性懦弱,事事依靠父母,没有男子汉气概。高加索人同样令人讨厌,因为他们大多来自山村,非常没有教养。我们也看不起知识分子,因为在军队里,你必须要有男子汉气概。你总要发很多誓言——爱讲究的莫斯科人觉得很难——比如要强壮体魄,锻炼自己的意志等等。你不能说:“能否请您做这件事”,你应该命令说:“做这件事!”这是丛林法则。只有强者才能占得上风。
军队里的住宿条件也不是很好,这不利于鼓舞军人们的士气。在一些部队,士兵宿舍非常狭小,里面摆满了成排的双层床住到150名士兵。洗浴设施也很简单——淋浴器只是一根水管,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洞,水就从这些小洞里射出来——浴室里总是充满了汗味及臭气。
埃迪尔·艾特纳扎洛夫和阿布一起在卡尔扎克市服役两年。当艾特纳扎洛夫从莫斯科来到卡尔扎克市的军营,已是早上两点,他又累又饿,是阿布受命带他到餐厅。艾特纳扎洛夫记得“罗姆卡”非常喜欢交际,待人很热忱,“从不与老兵发生冲突,成为老兵后也没有和新兵发生冲突”。艾特纳扎洛夫和阿布从一开始就是朋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友谊越来越坚固。艾特纳扎洛夫来自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的一个小乡村,只能说些基本的俄语,阿布时常抽出时间帮助他提高语言能力。
那时,阿布拉莫维奇非常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他积极参加各项体育活动,不喝酒,也不抽烟。他似乎对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分钟都非常珍惜。他积极组织了一支足球队和一个业余艺术团。他有非常棒的组织才能。有一次,他甚至组织大家去采蘑菇。当我们第一次到森林里采蘑菇时,我都惊呆了。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蘑菇,也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多的蘑菇。罗曼从厨房带了一个大锅,像真正的行家一样,在森林里煮蘑菇。最有趣的是,当我们正想要吃蘑菇时,却发现没带上勺子和叉子,但罗曼并没有退缩,最后,我们用扳手夹蘑菇吃。
自从1986年10月18日后,艾特纳扎洛夫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布,那天,指挥官把艾特纳扎洛夫叫到一旁,告诉说他可以提前两个月退伍。短暂犹豫之后,指挥官告诉了他原因:艾特纳扎洛夫的母亲去世了。艾特纳扎洛夫仍然记得阿布闻讯后的反应。阿布不仅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艾特纳扎洛夫,而且还从其他战友那里筹集了更多的钱。尽管阿布做事积极主动,但他始终没有升任为军士,不过,他着实交到了很多朋友。德米特里·萨科维奇认为,阿布的这种吸引力让他经受住了服役期间的创伤。军旅生涯是阿布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在面对各种困难并努力战胜困难的过程中,阿布增强了自身的能力,除此之外他还变得更会交际、更加自力更生、更加独立。服兵役的经历在多年后仍然缠绕着萨科维奇:
即便在复员之后的三四年里,我也经常梦见自己再次被征召服役。梦中常见的场景是在征兵中心。我被告知到征兵中心报到。我努力向他们解释说,我已经服过兵役,现在是第二次,但他们说,我必须再次入伍,因为部队缺少人手。我有时还会做更糟糕的噩梦,我居然梦到自己第三次被征召,他们又想让我再一次服役。然后,我醒了,这才解脱。阿布和萨科维奇惟一可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不是在情况更糟糕的时候被征召。在20世纪后25年里,俄罗斯有两场重要的战争:阿富汗战争(1985年苏联才决定从阿富汗撤军)和车臣战争(第一次车臣战争开始于1994年12月),幸运的是,他们都逃过了。
当阿布在部队里操练步伐时,俄罗斯的政治版图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前苏联领导人安德洛波夫去世之后,另一个老古董康斯坦丁·契尔年科上台。但到阿布复员时,契尔年科也死在任上,此后,激进改革派人物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上台,开始推行两项当时最为大胆的举动——开放和改革,不断对社会和国民经济进行改造。尽管私营企业仍然不合法,但是各种小生意却在各地遍地开花。许多学生担心错失改革带来的克朗代克式的淘金机会1896年,克朗代克河流域发现金矿,这导致在1898年出现了举世瞩目的克朗代克淘金热。——中译注,于是纷纷放弃学业,而为了能在新世界里博得一席之地,他们不顾一切。谢尔盖·拉格达是阿布孩提时代在乌赫塔市的邻居,他也放弃了学业下海淘金,但以失败告终。
考虑到他后来的冒险,这似乎有些意外:此时的阿布抵制住了诱惑,没有放弃学业加入淘金大潮。1986年年底阿布复员回乡后,人们曾见他在乌赫塔工业学院的迪斯科舞厅和当地的时髦场所——特洛伊酒吧里出没——如今俄罗斯最流行的潜行者乐队正是在该酒吧开始其演艺生涯。两年的军旅生活并没有让阿布放弃对自己的约束。他的好朋友萨科维奇说:“他似乎不喝酒。他做任何事时都把握着一定的尺度。我从没看到过他喝醉了酒或者大发脾气。他长相好看,人又年轻,我想他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
事实上,阿布退伍回到乌赫塔时,发现他的心上人——乌赫塔工业学院的同学维佳·扎波洛夫斯喀娃已经嫁作他人妇。但几个月后,在1987年的夏天,阿布遇到了后来成为他的第一任妻子的奥尔加·莉索娃。奥尔加来自阿斯特拉罕,是一个很有魅力的金发女郎,当时她正在乌赫塔工业学院学习地理。奥尔加那时23岁,不仅比阿布大三岁,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与前夫生的女儿。在一次宴会的酒吧间首次邂逅的时候,阿布可能不会了解到奥尔加的这些情况。奥尔加回忆说,阿布非常害羞以至于都不敢接近她,而是叫朋友出面请她跳舞。奥尔加后来告诉英国《世界新闻报》说:
我接受了他的请求,很快就对他有了很深的印象。罗曼是个很帅的男人,高大,有着深邃的蓝眼睛,穿着整洁。他总是穿着西服套装,即便在家里也是如此。我们在一首舒缓的俄罗斯流行歌曲中翩翩起舞,他跳得很好。我靠进他的怀里,他则以异常优雅的舞姿带着我飞舞。我们不停地聊天。他似乎非常严肃,就年龄来说,他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们一起离开酒吧,然后整夜坐在一起聊天和接吻。我告诉他,我曾经结过婚,而且有一位三岁大的女儿阿纳斯塔西娅。他回答说,他非常喜欢孩子,我的女儿对他不成问题。他的成熟再一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久后,阿布第一次邀请奥尔加去他在莫斯科的住处。八周后在阳台上,阿布正式向奥尔加求婚。起初,奥尔加以为他在开玩笑,因此她只是表示会考虑这件事。然而,阿布习惯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两三天后,阿布跟着奥尔加回到乌赫塔,请求她的母亲把奥尔加嫁给他。奥尔加回忆说:
他来时跟平常一样穿着西服套装,手里拿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一瓶前苏联产的“香槟酒”。他向我表示,他是认真的,因此,我答应了他的求婚。我可以看出,他是那种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千方百计让事情按照他的方式进行的人。我问他,结婚后是否想让我改用他的姓——在俄罗斯,女人不一定要用丈夫的姓。他深情地搂着我,轻声说:“亲爱的,这是你的选择。”我也这样想,但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补充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改用我的姓,我就不娶你。”这样,我只好采用他的姓。那就是罗曼:在他柔软的手套下藏着的是铁一般的拳头。
1987年12月,阿布和奥尔加在莫斯科的泽尔珍斯婚姻登记所悄悄地举行了婚礼,到场的家人和朋友总共只有15人。婚后,两人住在阿布祖母留下来的18平方米的小屋里。那时,阿布已经厌倦了在乌赫塔工业学院攻读公路工程课程。他利用往返两地的机会,从莫斯科买进奢侈品,然后空运到乌赫塔销售,很长时间,阿布都是用这种方式赚钱补贴家用。他把香烟、香水、牛仔裤、巧克力打包放进行李,然后乘坐飞机把它们倒卖给另一地的朋友,每次通过机场检查系统时,他总是激动无比,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但阿布的心始终都在莫斯科,不久之后,他转到莫斯科汽车运输学院学习,结束了两地奔波的日子。转学一事或许反映出,阿布对汽车的兴趣日益增长,这兴趣他一直保持到现在。在军队服役的两年里,阿布——据艾特纳扎洛夫说,他一直是个“调度员”——就努力结交部队的技工和司机,人们常看到他在车间帮助技工修理汽车。现在,阿布收藏着许多高规格、高性能的汽车,包括一辆宾利和一辆法拉利。
回到莫斯科后不久,阿布不再把学习当作主要事情,而是把更多时间用于做生意挣钱。当戈尔巴乔夫取消对私营企业的限制后,阿布开了一家名为Uyut(俄语意思为“舒适”)的玩具制造公司。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没多久,夫妇俩每月就能挣到3000到4000卢布,这相当于国营企业职工月平均收入的20倍左右。他们甚至购买了一辆拉达牌汽车。据奥尔加说,这辆车刚买不久就报废了,因为阿布有一次开车时“紧急刹车而发生碰撞”。阿布在新生意上投入了大量的时间,这导致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不到两年,他们分手了。奥尔加说:“到最后,我们一天中几乎说不上两个字。他总是很早起床,直接去工作,直到深夜才回家。我确信他是个工作狂。他对工作的热爱似乎远远超过了对我和女儿阿纳斯塔西娅的爱。”
尽管他们离婚时奥尔加的女儿阿纳斯塔西娅已经六岁,但令人不解的是,阿纳斯塔西娅直到16岁才发现,阿布不是自己的生父。三年后,阿纳斯塔西娅往阿布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办公室打电话,但秘书告诉她说,阿布非常忙,既不能接见她,也不能回电话。之前阿纳斯塔西娅一直认为,阿布对她还有父爱,但此时,她所有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奥尔加总是拒绝和女儿讨论离婚的原因,但是阿纳斯塔西娅相信,阿布是奥尔加生命中的最爱。奥尔加说:“我记得我们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来罗曼出走。我想他会回来,可他没有。”奥尔加的第三次婚姻是嫁给了史特芬·斯特法诺维奇,俄罗斯最重要的流行歌星亚伯拉罕·罗索所在乐团里的一位钢琴师。
亲戚们把他们婚姻终结的原因归于奥尔加没能给阿布生更多孩子。奥尔加本人也从没说过阿布对她不忠,但抛弃奥尔加后不久,阿布很快就娶了俄罗斯航空公司空姐伊莲娜·曼兰蒂娜。在当时的苏联,国际航班上的空姐被当作是拥有特权的职业:她们可以利用工作之便获取稀缺的西方消费品。由于伊莲娜的姑姑——她在政府高官和政治家们经常乘坐的航班上当空姐——的关系,伊莲娜得以在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工作。又是由于姑姑的影响,伊莲娜不愿在国内航班上从事乏味的实习,而直接选择了在国际航线上服务。拉丽莎·库尔巴托娃,伊莲娜在莫斯科谢列梅捷耶沃国际机场第二航站的同事,仍然能清楚地记得伊莲娜:“当伊莲娜到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工作时,她还是个瘦小的女孩:年轻,苗条,但脸色苍白。尽管她当时已经23岁了,可看上去只有17岁。”库尔巴托娃承认伊莲娜是位“美女”,但又迅速补充说:“她的腿真的是又短又粗,这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她的手指也是又短又粗。”这两位年轻女子很快成了朋友。一次,伊莲娜向库尔巴托娃吐露说,她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然后接着说:“我的孩子绝不会再遭遇这样的事。我会尽全力确保他们在幸福、富裕的家庭里成长,而且能在以后的生活中取得成功。”库尔巴托娃说:“我就问?‘什么是爱情?’但她没有回答。”
把经常坐飞机飞来飞去的阔佬旅客变成男朋友,这对空姐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为了帮伊莲娜交到阔绰的男朋友,库尔巴托娃建议她多待在最豪华的休息室里,总是微笑,并收集旅客们的名片。也许是因为有些害羞,伊莲娜起初并没有成功。不久之后,她逐渐懂得了如何让自己更加自信,而库尔巴托娃的细心指导也让自己自食其果。当时,库尔巴托娃已经和丈夫离婚,独自抚养着他们惟一的孩子,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心仪的新情郎——同一公司的员工培训老师米沙·梅尔尼科夫。梅尔尼科夫是著名飞行员之子,这使得他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库尔巴托娃回忆说:“我告诉艾拉关于他的事,但我没想到她也在谋划追求他。”不久之后,另一位空姐告诉库尔巴托娃,年轻无知的曼兰蒂娜已经偷走了她的情人。“她说,她看见艾拉连续几天在公共汽车站碰上米沙。他们起初并不太熟,因而有一次,艾拉挤过人群靠近米沙,就好像是意外似的倒向米沙。”其实,这不是什么新颖的招数,但它却很奏效,不久他们就成了情人。当库尔巴托娃问起伊莲娜为什么要偷她的男朋友时,那个空姐说曼兰蒂娜说反正米沙永远不会娶她,因为她有一个小孩。库尔巴托娃说:“我一直觉得她是位正派、谦虚的女孩,看来这想法是错误的。但是,艾拉也并不走运,米沙最终也抛弃了她。”
显然,要毫无偏见地讲述曼兰蒂娜以后的事,库尔巴托娃并非最佳人选。库尔巴托娃抨击阿布只是个年轻的骗子,她说,阿布与空姐聊天时显得有些热切,而且很不识趣。尽管他很想到处派发名片,但很少有女孩子感兴趣。库尔巴托娃说:“我们拿他开玩笑,好像是说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有一天,阿布拉莫维奇把名片递给艾拉。起初,艾拉并没有为他欣喜若狂,但是几个月后,她突然宣布要结婚了。”库尔巴托娃认为,他们俩只是为了结婚而走到一起,并不是为了真爱。她甚至曾说,虽然伊莲娜现在无需考虑每个月有多少工资,但她“完全没有必要”为此而觉得心满意足。
阿布拒绝谈论私人事务,也不准妻子这么做,因此,关于他如何求婚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的确知道,两人的关系进展神速,到1991年,他们结婚了。一年后,女儿出世,阿布第一次当上了父亲,夫妇俩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安娜。
到这时候,阿布的企业家才能正得到快速的加强。关于这段时期,楚科奇自治区官方网站上的简历只是说:阿布拉莫维奇成了企业家,创办了合伙制企业Uyut和小公司ABK,生产生活用品。但可以肯定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阿布创立并清盘的公司不少于20家,涉及轮胎翻新和招聘保镖等行业。
从早期在自由市场上摸爬滚打中学到的宝贵经验,以及喜欢冒险的天性,再加上敏捷的控制力,这些都促进了阿布事业的发展。不过,1991年8月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才具有真正决定性的意义,这不仅奠定了俄罗斯的未来,而且也为阿布带来了巨额财富。当时,一群走强硬路线的共产党人试图颠覆戈尔巴乔夫推行的自由改革政策。在与军队官员合谋策划之后,他们将戈尔巴乔夫软禁在他的别墅里,并命令坦克部队和士兵包围了议会大厦。这些政变者万万没有想到,整个计划遭到一位俄罗斯主要政治家的破坏,此人就是鲍里斯·叶利钦。叶利钦个子很高,身材粗壮,由于多年来一直饮用烈性的伏特加酒,他的脸上满是创伤,像树干上的年轮一样。在前苏联的体制下,叶利钦平步青云,但与其他官僚不同的是,他支持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据说,叶利钦并不精通经济事务,但他的政治才能无人能及。8月19日,叶利钦展示出了非凡的勇气。当时,他穿着棕色西服,外套防弹衣,站在议会大厦外的坦克顶上,公开斥责政变者试图把国家带回以前的禁锢体制。不到48小时,政变领导人四处逃窜;不到四个月,苏联解体。
叶利钦掌权后,俄罗斯的经济改革开始加速,结果:立法者无法跟上不断变化的时代,而兴奋的企业家们面对着很多机会。阿布正是那些迅速发现石油交易潜力的人之一。在前苏联的体制下,本地开采的石油都以远低于国际市场价卖给政府,而前苏联政府把国内生产的石油拿到世界市场上销售,挣得了大量的石油美元。苏联解体后,私人经营者获得了发这笔横财的机会。
克里斯蒂娅·弗里兰,现任《金融时报》副主编,在1995—1998年间,曾担任该报驻莫斯科办事处的主管。据她说:
苏联解体后,叶利钦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考虑,石油出口正是其中之一。经过一段时间,俄罗斯政府意识到,关键的事情不是控制石油,而是控制出口许可证。因而如果当时你是一个贸易商,那你无疑是选择了一件值得做的大事业。你将会因此大赚一笔。
阿布正是这样做的。他很快意识到,石油出口许可证就相当于印制钞票的许可证。石油不仅仅是俄罗斯蕴藏最丰富的商品之一,也是在西方国家最容易进行交易的商品。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把这些石油弄出国?这就需要一张石油出口许可证。贫穷的俄罗斯公务员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手中橡皮图章的权力,而石油出口许可证和石油一样成为了交易商品,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在前苏联政府中,贿赂现象普遍存在;而新的俄罗斯取代原有政权以后,贿赂仍然大行其道。没有证据显示,阿布在当石油交易商期间曾经使用了贿赂手段,但是,他的确和俄罗斯海关的一些高级官员关系密切,其中包括后来当上俄罗斯国家海关委员会主席的米哈伊尔·瓦宁。
当时阿布最需要的是支持贸易业务的种子资金。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为了获取种子资金,阿布在1992年试图窃取一列车从乌赫塔经莫斯科运到加里宁格勒的柴油。1999年,乌赫塔当地媒体“Nep+S”曾报道过此事的一些详细情况它讲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故事:一封伪造的假电报,普遍的健忘症,在最后关头一位神秘人物施手相助。报道甚至给出了档案号码:79067,声称,阿布拉莫维奇曾因涉嫌牵扯此案而被逮捕,在拘留所里待了一段时间。但在斯坦福德桥球场会议室里,阿布的资深代表却告诉作者说:“我问过他这故事,这样做让我觉得很不好,但我必须知道真相。他只是看看我,说:‘从来没有这回事。’” 有一次,阿布应邀出席朋友彼得·艾文在他的游艇上举办的酒会,那时,阿布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阳光普照,身着比基尼的漂亮女孩到处闲逛,食物和饮料都是当时最好的。而阿布将被引见给一个人,一个能把他的生活提高到全新层次的人。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人对阿布的影响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大,正是因为他,阿布从百万身家的石油交易商转变成拥有亿万资产的实业家;正是因为他,阿布最终不只拥有一艘豪华游艇,而是三艘,而且每艘都比艾文举办酒会的那艘游艇更长、更豪华。
当时,艾文是位值得交往的朋友。他是青年改革家协会的成员,该协会是由力图改变俄罗斯经济的青年激进分子组成的团体。后来,他转行涉足私营企业,加入寡头米哈伊尔·弗里德曼旗下的阿尔法集团。艾文年纪轻轻,却非常富有,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认识俄罗斯所有的关键人物。
就在1995年的这个夏日,与阿布同在艾文游艇上的有一位名叫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的人。身材矮小、秃头的别列佐夫斯基靠汽车经销生意发了大财。此人正是阿布日后的良师益友。两人第一次碰面时,阿布才20多岁,而别列佐夫斯基比他年长20岁,但是,阿布确实给别列佐夫斯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莫斯科回声电台总编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说,别列佐夫斯基后来在接受他的采访时称,阿布拉莫维奇是“他认识的年轻人当中最有才能的一个”(尽管接受采访时,别列佐夫斯基早已和阿布闹翻,但别列佐夫斯基表示,他的确曾说过,在他所遇到的生意人当中,他与阿布拉莫维奇的“私交”最好)。凡尼狄托夫回忆说:
当时,阿布拉莫维奇已经被公认是非常优秀的经理人,而别列佐夫斯基也需要与阿布拉莫维奇这样的人合伙。我曾经问过别列佐夫斯基,阿布拉莫维奇究竟有什么样的才能,他回答说阿布拉莫维奇是位优秀的心理学家。阿布拉莫维奇曾努力劝说我加入他的事业,从这一点来说,我赞同别列佐夫斯基的看法。阿布拉莫维奇非常擅长了解他的对话者。我曾经见过他和一大批来自不同背景的记者沟通,他可以做到和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显然,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来跟政治家和商人打交道。他给人的感觉是非常诚实,总是谈起自己的弱点。他开口便说:“当然,你不会相信我”。这种开场白却总是非常奏效。
克里斯蒂娅·弗里兰也察觉到阿布善于展示自己天性善良的能力。她说:
人们谈到阿布拉莫维奇时总是说,他是一位正派可靠的好人,而这也是阿布拉莫维奇的真正品性之一。确实,在寡头们的交际圈里,人们喜欢把阿布拉莫维奇当作亲切交谈的对象。也许这是因为他的性格比其他任何人温顺。仅从态度而言,他也容易与人相处。我发现,人们对阿布拉莫维奇的商业成功有一种浅薄的解释:他们认为所有寡头都是凶猛的梭子鱼,阿布拉莫维奇也是如此。
阿布也非常明白如何当个侍臣。当别列佐夫斯基在政府中担任职务时,一个克里姆林宫的圈里人认识了阿布,他回忆说,阿布拉莫维奇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别列佐夫斯基非常粗鲁。他会让拜访者在办公室门外等上好几个小时,有时甚至完全忘记了约会。但罗曼却一直坐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等候,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阿布有足够的谦卑以使他充当低级合伙人,而他的EQ(emotional intelligence)则使他成为优秀的经理人。当叶利钦对俄罗斯庞大的国有资产实行减价销售时,阿布利用自己掌握的石油生意的专业知识,成功地说服了别列佐夫斯基参与竞标其中最有吸引力的资产。随后的几个月内,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联合竞标,可以说那是20世纪90年代私有化浪潮中利润最为丰厚的商业机会。为了中标,别列佐夫斯基动用了所有的政治关系,阿布则是在技术复杂的石油领域提供专业知识。当时,阿布已经是经验丰富的石油交易商,经常和鄂木斯克炼油厂进行交易。
1995年,俄罗斯经济陷入了危机。一年前,股价大跌,通货膨胀失控,俄罗斯中央政府没有足够的钱发放养老金和支付教师工资。叶利钦总统需要恢复民众对他领导的政府的信心,而且需要为再次竞选总统筹措资金——不如说他注定要这么做。叶利钦最终采用了银行家弗拉基米尔·波塔宁的方案。尽管叶利钦得以金蝉脱壳,但是俄罗斯人民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波塔宁的方案以“贷款换股份”交易而闻名于世,其大胆程度令人吃惊。波塔宁建议,那些想要成为寡头的人首先向政府提供贷款,作为回报,政府同意他们购买国有企业的股份。此外,政府还把国有控股股份以附属担保品的形式抵押给提供贷款的企业,并把公司的管理权交给他们。政府偿还贷款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因此,这项方案的长期效果将是,政府把经济的主导权廉价转让给一群投机者。1995年3月30日,在克里姆林宫的马蹄形会议室里,时任总理的维克多·切尔诺梅尔金主持召开了长达4个小时的俄罗斯内阁全体会议。在征得另两位大银行家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亚历山德拉·斯摩棱斯克的同意后,波塔宁在会议上提交了具体方案。他许诺向政府提供91万亿卢布的贷款,以换取购买44家国有企业少数股份和管理企业的权利,这些企业包括尤科斯石油公司(霍多尔科夫斯基的目标)和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波塔宁的目标)。
由于种种原因,这套方案对政府非常有吸引力。国有资产委员会被要求在私有化过程中至少要筹得87万亿卢布,但当时仅进账1430亿卢布。《新俄罗斯的寡头、财富和权力》一书的作者大卫·霍夫曼说:“按照银行家的方案,政府一下子得到的钱相当于全国私有化一年的收入。”同时,波塔宁和其他银行家保证,他们将向叶利钦的连任竞选给予政治、财政和战略上的支持,此外,避免共产党保守派卷土重来所需的任何事都会得到青年改革派的支持。此方案的另一个要点是:将该计划改头换面,变成似乎政府只是抵押国有资产,而不是直接出售。这样,方案就不太可能遭到公众反对。
正如弗里兰后来在其著作《世纪大拍卖:俄罗斯从共产主义到资本主义的快速过渡》中所写的那样:
贷款换股份交易是……对这个衰落国家令人愤世嫉俗的操纵,特别是在现在,俄罗斯不断崩溃。人们认为,鼓动这项方案的寡头们非常贪婪,而且犯了罪,因而,要求惩处寡头们的呼声很能激起民众的共鸣。我们曾称赞我们自己的英雄企业家、发明家、互联网巨头和金融奇才们创造了史无前例的繁荣时代,并为之喝彩,但当我看到俄罗斯寡头们密谋“贷款换股份”方案并从中牟利时,我不禁问自己,这些俄罗斯人与他们到底有多大不同……真正的问题是,国家允许他们逃脱处罚。
有一位重要人物并没有出席5月30日的会议,他就是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在所有的寡头中,别列佐夫斯基的经历最为丰富。许多从俄罗斯私有化盛宴中飞黄腾达的人大多是机会主义分子,他们的眼睛只是盯着最大的获利机会,但别列佐夫斯基与他们有所不同,这可能因为他年龄较大,也与在利用俄罗斯允许发展私营企业的机会之前的20多年里一直从事着一种工作有关,因而,他有分辨是非的智慧。在投身商海之前,别列佐夫斯基一直在莫斯科控制科学学院里工作,该学院有一批前苏联最卓越的数学家和理论家,他们负责采取一切必要手段来控制新一代工业设备,包括洲际导弹的导航系统和生产线自动控制程序。别列佐夫斯基在这种环境里不仅是作为科学家还是作为组织者和联络者而成长起来。他甚至立志要获得诺贝尔奖,但改革打乱了他的人生。
当戈尔巴乔夫的市场化改革成型时,别列佐夫斯基已经40岁了,但他连一辆汽车都没有,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希望能买上一辆,因而,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改变这种糟糕的状况。机会很快出现了。列奥尼德·鲍古斯拉夫斯基是别列佐夫斯基的老朋友,他拥有的一辆又旧又破的拉达牌汽车经常发生故障。别列佐夫斯基向鲍古斯拉夫斯基建议说,如果他把车送到生产商奥托瓦兹汽车制造公司进行全面检修,鲍古斯拉夫斯基就把汽车的一半所有权让给他。鲍古斯拉夫斯基答应了。奥托瓦兹公司坐落在伏尔加河畔的陶里亚蒂市,因为在控制科学学院工作的缘故,别列佐夫斯基与该公司有些联系。
此后,别列佐夫斯基开始认真琢磨如何更好地利用他与奥托瓦兹公司的关系。他意识到,像他这样的普通俄罗斯人,都非常希望能拥有一辆汽车。别列佐夫斯基的第一招非常新奇,而且富有灵感。奥托瓦兹公司的主管迪克霍诺夫访问莫斯科,别列佐夫斯基自愿去当他的司机。趁着开车拉迪克霍诺夫在市区转来转去的机会,别列佐夫斯基如饥似渴地吸收他们讨论的所有事情。在巩固了与公司高层管理层的关系之后,别列佐夫斯基与负责维修奥托瓦兹汽车生产线的意大利公司合资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与此同时,他也不放弃兼职挣小钱的机会。他曾十次去德国旅行,每一次,都买回一辆奔驰,然后再在俄罗斯卖掉。
但直到1993年初,别列佐夫斯基才开始赚大钱。他和奥托瓦兹公司总裁卡蒂丹尼科夫合作,以非常优惠的条件获得了35000辆拉达车。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别列佐夫斯基需要立即用卢布支付汽车总价的10%,其余款项则在此后的两年半内付清。当时的俄罗斯经济非常不稳定,通货膨胀正螺旋式地上升,已经处于失控状态,因而这样的安排极其愚蠢。正如霍夫曼指出的那样,随着卢布兑换美元的汇率直线下降,每辆汽车的价格也从2989美元降到了360美元。霍夫曼估计,别列佐夫斯基等人在这笔交易中获得的毛利润高达105亿美元。别列佐夫斯基随后从他提出的一项非常富有想像力的方案中赚取了更多的钱:为了给AVVA汽车制造公司筹集资金,他发行债券卖给公众。可以说,别列佐夫斯基的生意极度兴旺发达。
20世纪90年代早期,俄罗斯石油行业的流行词是“垂直整合,”即把石油钻探和炼油业务结合起来。1992年11月,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和俄罗斯规模最大、最先进的鄂木斯克炼油厂的官员们首先向俄罗斯能源部提交了一份建议书,建议将两家公司合并成一家控股公司。自此之后,创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计划就一直在进行之中,但是进展缓慢。而由于别列佐夫斯基的干预,计划开始提速。他游说了总统安全事务主管亚历山大·科尔扎科夫,而为了给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创立扫清障碍,科尔扎科夫和另一位叶利钦的高级助手亲自打电话给地方行政长官和负责能源事务的部长。几个月后,也就是1995年9月29日,叶利钦签署总统令,正式创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除了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公司和鄂木斯克炼油厂,新公司还包括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勘探公司和鄂木斯克石油产品销售公司。新成立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是当时俄罗斯的第六大石油公司,刚成立不久,就被列入“贷款换股份”日程,股权拍卖的日期定在12月28日。俄罗斯政府正寻求至少1亿美元的贷款,为此决定将公司51%的股份进行抵押,授权贷款人管理这些股份,并可以参与竞标剩余49%的股份。
下定决心参与竞标后,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开始筹措购买股份所需的巨额资金。别列佐夫斯基需要凑齐5000万美元。尽管他的汽车生意非常成功,但他只能拿出3500万美元。为了填补1500万美元的缺口,他开始了全球寻找资金之旅,包括前往日本、德国和纽约等地。但是,要让外国投资者对一家俄罗斯企业感兴趣,是一件相当艰难的工作。当时,共产党领导人根纳季·久加诺夫非常受俄罗斯民众欢迎,极有可能将掌握俄罗斯政权,因而,别列佐夫斯基寻找的人没有一个准备借钱给他,因为他的企业很有可能在几个月内就被国有化。别列佐夫斯基随后找到亿万富翁、国际金融家乔治·索罗斯,请求贷款1000万到1500万美元,而索罗斯说,此事风险太大。别列佐夫斯基后来跟大卫·霍夫曼说,索罗斯当时的原话是:“我一美元都不能给你。”别列佐夫斯基说,最后,他只能从国内筹钱。他从曼纳泰普银行借到了所需要的一切资金。阿布也借到了相同数量的金额,而其余的钱来自他从事石油交易赚取的利润。
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最终在随后的“拍卖”中胜出,为此他们必须向政府提供1003亿美元的贷款。根据俄罗斯审计总署后来的调查,提供贷款的公司名叫金融石油公司;这是一家合资企业,出资方为别列佐夫斯基的联合银行和阿布的石油交易企业Petroltrans的下属公司VektorA,双方各占50%的股份。在获得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管理权后,两人开始为收购剩余49%的股份寻找资金。1996年9月,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第一批约19%的股份进行拍卖。显然,中标者是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的另一家合资公司ZAO Firma Sins。根据协议的条款,中标者不但需要支付购买股份所需的824亿卢布,还必须保证在该公司再投资4500万美元。有趣的是,如果按照阿布的控股数,至少是账面上的控股数来计算,他此时已经成为别列佐夫斯基的高级合伙人。ZAO Sins公司的一个投资方是阿布的一家全资公司,而另一个投资方是他和别列佐夫斯基各占一半股份的合资公司。这就意味着,阿布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销售的第一批股权中占有75%的份额,而别列佐夫斯基只占25%。
一个月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另15%的股份上市销售。这一次成功中标的公司是ZAO炼油公司。此时,别列佐夫斯基似乎消失了。ZAO炼油公司是阿布旗下两家子公司的合资企业。为了购买这些股份,该公司总共支付了650亿卢布,并承诺用外汇投资3550万美元。
1998年,俄罗斯审计总署公布了对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股份销售的调查,调查显示,整个竞标过程都是假的。在第一批19%股份的拍卖中,总共有两家公司参与竞标:一家是ZAO Firma Sins公司,另一家是由罗曼·阿布拉莫维奇控制的两家公司的合资企业。第二次股权拍卖的情况也是如此。参与竞标的企业名为ZAO Firma Foster,它是阿布拉莫维奇旗下两家子公司的另一合资企业。
叶利钦的总统令规定:政府的51%股份在三年内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也就是说,得到1998年9月才能被拍卖。但实际情况是,这些股权在1997年5月12日就已经被出售,出售人不是政府,而是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合资的金融石油公司。
股权拍卖的正当理由似乎是,根据原始协议的条款规定,如果政府偿还贷款时出现拖欠,获得抵押股份的投资者可以将其管理的国有股份进行拍卖。他们将有权获得贷款数额与国有股权市场销售价之间差额的30%作为佣金。结果,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拍到了控股权。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股份拍卖总共吸引了四个投标方。其中之一是FNK公司,它原初是Alkion证券公司和别列佐夫斯基的联合银行的合资企业。后来,原初股东们的股权由于公司新增了三个合伙企业而被稀释,这三家公司是:掌握299%股份的Firma Latsis公司,该公司是由阿布控股的、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合资企业;另两家是Broksi公司和Aksiap公司,它们各持2%股份。后两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Firma Latsis公司的相同,它们都是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的合资公司。另三个投标方中,有一个叫ZAO Firma Stens公司,这是阿布的另一个投资工具。
FNK公司最终以11亿美元赢得拍卖。在其中一位竞标者是阿布自己的情况下,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管理的股份被卖给了一家两人共占有三分之一股份的公司。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网站只用了两个段落来描述以上过程。据实抄录如下: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最初的私有化方案是,将49%的股份拍卖给外来投资者,剩余51%的股份在1998年9月之前保留在联邦政府手里。从1996年1月开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进行了一系列的股份拍卖,私人投资者最终购买了49%的公司股本。
1995年12月,作为“贷款换股份”方案的一部分,政府将其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股份交给信托管理机构。根据此方案,私人投资者向国家提供贷款以换取公司国有控股股份的管理权。之后,这些股份都通过特别的拍卖会卖给了私人投资者。1997年5月12日,金融石油公司竞拍成功,获得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国有股份。 如果整个过程真有上面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所有这些奸诈手段的结果是:别列佐夫斯基、阿布及其合伙人以不到2亿美元的价钱买到了一家大公司,而到2003年底,该公司的市场价值已是150亿美元,是当时的75倍。如威廉·布劳德——莫斯科赫密台智资金管理公司的美国籍首席执行官所说:“在这场垄断游戏中,阿布拉莫维奇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而买下了公司。”
阿布并不是惟一这样做的人。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以309亿美元的价格购买了俄罗斯最大石油公司尤科斯78%的股份,而该公司市值最高时超过350亿美元。弗拉基米尔·波塔宁以3000万美元购买了另一家石油巨头西丹克石油公司51%的股份,而不到两年,公司的市场价格达到了50亿美元。类似的人物在其他国有企业的私有化过程中比比皆是。寡头们会争辩说,当时西方贷款人不愿意出钱支持并购,这说明他们承担了非常大的风险。但是,索罗斯等人之所以持保留态度,更多是考虑政治因素,而不是经济因素。寡头们还可以辩解说,如果没有他们的“贷款支持”,叶利钦可能无法赢得连任。这个观点可以讨论。但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只有几百人一夜暴富,而15亿俄罗斯人却仍然生活在依靠出售矿产资源来改善生活的国度里。
在莫斯科郊区的别墅里,叶利钦总统的女儿塔季扬娜·季亚琴科正在举办一场烧烤野餐会以招待朋友和同事。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停在别墅门口。司机从车里走出来,打开行李箱,开始卸下许多箱“非常昂贵的”葡萄酒、一些上等的肉块和数篮水果。“哦,那个服务生看上去很不错,”一位来宾说。季亚琴科回答道:“那可不是服务生,那是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从1991年到1999年,叶利钦一直统治着俄罗斯。这期间,俄罗斯国内最有权势的机构并不是他的内阁或者联邦安全局,而是由叶利钦的朋友和助手组成的一个圈子,被称为“家族”。登上国家舞台成为一个重要人物之前,阿布处在这个非正式的但却极有权势的圈子的核心,而他能被引入这个圈子要完全归功于他与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的关系。成为商业大亨后,精明的别列佐夫斯基就意识到,要想保护和扩大自己新获得的财富,就必须获得政治上的庇护。他的方法是投资畅销时政周刊《星火》,而正是通过该周刊的一位编辑,别列佐夫斯基才得以接近最高权力者叶利钦。担任中间人的那位编辑就是瓦伦丁·尤马舍夫。早在改革初期,尤马舍夫就已经认识叶利钦,并很快赢得他的信任,因而当叶利钦要找一位作者代写回忆录时,他选择了尤马舍夫。别列佐夫斯基与尤马舍夫相遇时,尤马舍夫刚完成叶利钦回忆录第二卷《总统笔记》的写作。找出版商出版这本探究俄罗斯最有权势者内心想法的书,显然毫无问题,但别列佐夫斯基赢得叶利钦好感的做法非常大胆:他在芬兰印了一百万册,并直接把“版税”汇到叶利钦在伦敦一家银行的账户里。叶利钦看到的是一本非常精美的《总统笔记》,让俄罗斯国内出版的书相形见绌,而别列佐夫斯基得到的回报是,获准成为总统俱乐部的一员——据克里斯蒂娅·弗里兰说,这是“一件无价的礼物”。总统俱乐部是叶利钦家人和最亲密的朋友游泳、打网球或修剪指甲的地方。在参加总统俱乐部期间,别列佐夫斯基很快发现,要让叶利钦听取意见,他的小女儿、常被人称做坦尼娅的塔季扬娜非常关键。叶利钦的总统安全事务部门的负责人,作风粗野的亚历山大·科尔扎科夫曾说:“如果坦尼娅·季亚琴科把她的直播电话号码给了别列佐夫斯基,我们又怎么能阻止他打电话呢?”别列佐夫斯基不停地送礼物给季亚琴科,包括一辆拉达尼娃牌吉普车和一辆雪佛兰汽车。
别列佐夫斯基是总统俱乐部里惟一的寡头,因而很自然的,在这个欺骗成性的世界里,他表现得像个甜言蜜语的初学者。科尔扎科夫向弗里兰举了个例子以说明别列佐夫斯基总是在俱乐部里厚颜无耻地讨好权贵。一次,打赢了一场网球比赛后,科尔扎科夫正在洗澡。这时,这位有进取心的商业大亨走了进来,也加入到洗澡行列,然后开始不停地说话,尽管水在瓷砖上劈啪作响,但他仍然在那儿说个不停。科尔扎科夫回忆说:“他说的话,我连一半都没有听到,但他仍然大声地说。别列佐夫斯基从来不运动,他来这个俱乐部就是阻止别人运动。他总是接近能帮助他的人,不断问他的问题,谈论他的事情。”
别列佐夫斯基拉拢季亚琴科的行动很快就以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方式得到回报:季亚琴科在政府权力中心得到一个职位。季亚琴科得以在公共生活中露面是由于她父亲的竞选活动陷入困境——新一届总统大选定于1996年6月举行。1995年下半年,叶利钦出现了第一次严重的心脏病,与此同时,他支持的政党在国家杜马选举中表现不佳。俄罗斯共产党强有力的领导人根纳季·久加诺夫领导的左翼联盟赢得了杜马选举40%的选票,在议会中获得200个席位。叶利钦感觉自己被孤立,甚至受到了威胁。
议会选举后,就连叶利钦本人都不能确定是否应该竞选连任,而他最亲密的助手已开始密谋继任问题。科尔扎科夫和联邦安全局局长米哈伊尔·巴尔苏科夫想让叶利钦解除维克多·切尔诺梅尔金的总理职务,并任命他们的朋友、时任俄罗斯第一副总理的奥列格·索斯科维茨担任总理。如此一来,一旦叶利钦退休,索斯科维茨就会处于争夺总统宝座的首发位置。
然而,到1995年12月底,叶利钦重新振作起来,认定自己是惟一能战胜共产党人的人选。为了安抚索斯科维茨,叶利钦任命他为总统竞选经理,这样他连任竞选的组织工作开始启动。但是很显然,索斯科维茨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他的组织工作简直是一团糟,以至于连让叶利钦得到足够的支持签名以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这么简单的事情,索斯科维茨都差点办不到。惊慌之下,这位钢铁企业的负责人定了一条规定:铁路和钢铁工人在领取工资时,必须签名支持提名叶利钦为总统候选人。很自然,媒体对此大肆报道予以鞭挞,而此事轰动一时,使叶利钦很是难堪。
这时,叶利钦的幕后策划人员已经到了恐慌的地步,因而叶利钦需要一些自己能信得过的人:既不会引发内部非议,也不会出卖自己阵营。而他与尤马舍夫——后来娶了他的女儿的那个记者——讨论此事时,毫不奇怪,尤马舍夫建议说:“为什么不让坦尼娅试试呢?”除了是叶利钦总统的女儿之外,塔季扬娜很难有资格胜任这项工作。塔季扬娜毕业于莫斯科大学数学和工程学专业,曾在俄罗斯航天开发项目部门担任电脑程序员。她结过三次婚,当时正与她的第二任丈夫、在同一个部门担任航空工程师的列奥尼德·季亚琴科生活在一起。尤马舍夫提出这项建议时,塔季扬娜正在休产假,照顾她的第二个儿子格列布。叶利钦几乎是马上表示喜欢这个想法。他和小女儿的联手总是强有力的:叶利钦情绪极度低落时,经常哭泣,无法入睡,而据说只有季亚琴科能安慰好他让他平静下来。当叶利钦邀请女儿加入竞选阵营时,她愉快地答应了。不久,季亚琴科每天都前往克里姆林宫,她在那里有一个办公室,定期参加各种会议。
除了一些裙带关系,当时的俄罗斯总统选举还不是特别的糟糕:寡头们没有参与到总统选举中去,他们还处于发展的早期。1996年初,叶利钦已经许诺采取“贷换股”方案,但是很显然,只有当他赢得第二个任期,这套方案才能实施。叶利钦已经采用行动来履行他与寡头们达成的协议,现在轮到寡头们兑现他们的承诺,为叶利钦的连任提供“政治、金融和战略上”的支持。如果寡头们有丝毫想违反协议内容的想法的话,那么,阿布的新伙伴,1996年2月在达沃斯参加世界经济论坛的别列佐夫斯基、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就会被放逐。共产党在两个月前的杜马选举中获胜意味着,该党已经一跃成为俄罗斯议会的第一大独立政党,而在达沃斯,俄共领导人久加诺夫受到了候任总统般的礼遇。当他经过酒店大厅时,人们争相索要他的签名,而媒体对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感兴趣,以至于他曾在一天中接受过20个采访。西方商人们显然渴望能得到久加诺夫的青睐,而久加诺夫也总是说些商人们想要听的东西。久加诺夫坚持表示,他并没有把重新国有化一事放在工作日程上:“我们知道,如果我们收回这些工厂,从摩尔曼斯克到海参崴都会动用武力来反抗。”但寡头们深知,他们最好不要把这种承诺当真,他们必须采取措施。他们认识到,潜在的拯救者将会是安那托利·丘拜斯那样的人物。丘拜斯曾是主管私有化计划的部长,表面上看他是个没有多大希望的候选人,更何况,他刚在三周前被叶利钦总?解除了职务,而叶利钦的临别赠言深深地刺痛了丘拜斯。叶利钦告诉媒体说:“丘拜斯卖光所有的大企业,而国家却一无所得,我们无法饶恕这样的行为。”然而,丘拜斯却正准备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看到久加诺夫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资本家的朋友,丘拜斯深感不安,于是他把久加诺夫曾发表过的讲话、演讲稿和采访记录传真给人在达沃斯的久加诺夫。这些都揭示了,这位俄共领导人透露给达沃斯论坛听众的消息只是伪装,他的脑筋远没有转过弯来。在丘拜斯看来,一场大灾难日益迫近,于是,他决定给西方国家一个警告,为此他组织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来揭露久加诺夫真正的打算。丘拜斯说:“久加诺夫是个两面派,他用一套说辞敷衍国外听众,又用另一套言论来迎合国内民众。如果久加诺夫在6月份赢得总统大选,他会取消这几年来采取的私有化措施,而这将导致流血和全面内战。”
丘拜斯对久加诺夫的攻击给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不久,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得力助手偶然相遇,他们就着手安排与古辛斯基的会面。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多年来一直不和,但在达沃斯弗卢拉酒店的酒吧共进午餐时,两人却非常难得地选择了和平相处。他们一致认为,丘拜斯将是帮助叶利钦连任的得力干将,而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支持,他们组织了一次私人宴会,邀请参加世界经济论坛的俄罗斯寡头们出席,其中包括霍多尔科夫斯基。建立联合阵线后,寡头们惟一要做的事就是把丘拜斯拉拢进来。他们做到了,采取的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为丘拜斯提供整整300万美元的资助。
回到莫斯科后,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霍多尔科夫斯基、弗拉基米尔·波塔宁和米哈伊尔·弗里德曼前往克里姆林宫,警告叶利钦总统事态的严重性。寡头们说,如果共产党重新掌权,他们就会被“吊死在路灯上”。他们很不客气地传达出这样的信息:叶利钦的竞选活动步履蹒跚,而他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来挽回颓势。当时,叶利钦并不知道寡头们在达沃斯的讨论,因而他在回忆录中很天真地写道:“……让我最惊奇的是,他们都一致认为,我的竞选阵营中需要安那托利·丘拜斯。”寡头们非常幸运,叶利钦认为,他与丘拜斯的争吵只是受到科尔扎科夫—索斯科维茨派的鼓动——而如今这一派越来越失宠——他很欢迎丘拜斯重回自己阵营。于是,寡头们再次取得胜利。
丘拜斯随后被任命为著名的“分析组”的负责人,这个小组集合了一大批专家,包括一位社会学家、一个电视台老板和一些政治分析人士。叶利钦“胆战心惊”地把女儿介绍给了这个小组。丘拜斯后来写道:“小组里突然出现了一张新面孔,起初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愿意每天多工作几个小时,每天早上都来得很早,而且总是日夜参加各种会议。她与每个人都进行交谈,而且总爱问各种天真的问题。”
尽管这个经验丰富的全新小组已经投入运作,但是民意调查却仍然没有起色,因而叶利钦开始认识到,必须采取孤注一掷的措施,这就是科尔扎科夫建议的强硬方案:解散议会,取缔共产党,并推迟选举。科尔扎科夫绝不崇尚民主,作为前克格勃将军的他粗鲁且粗俗,跟一脸凶相的英国足坛名宿鲍比·查尔顿一样,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已经秃顶,他用稀疏的头发尽量遮盖若隐若现的头顶。但是,科尔扎科夫对领导总统的小型私家卫队很有信心。他身穿不合体的聚酯西服,对于十分注意形象的克里姆林宫来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过去的11年里,他却是叶利钦最要好的朋友,因而不可能被轻易罢免。在自传《格格不入》中,叶利钦非常亲切地谈及科尔扎科夫:“直到今天,科尔扎科夫也没有背离过我,我们甚至在旅行中一起熬夜。他是位非常机智、强壮、有胆量的人。表面上看,他似乎非常简单,但是,简单的后面却深藏着敏捷的思维和优秀清醒的头脑。”
实际上,科尔扎科夫只是一个被过度提拔的恶棍,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最能显示这位安全主管的粗鲁。当时,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拒绝背叛他的朋友、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他不愿意把卢日科夫银行账户的详细情况上交给安全当局。第二天,蒙面武装分子出现在古辛斯基和他的妻子、母亲、两岁大的儿子和保姆居住的乡村别墅附近。他们试图挑衅古辛斯基的安全人员开火,失败后,就动用三辆汽车尾随古辛斯基的车队进入莫斯科市区,不断地在车窗外挥舞机关枪,试图把古辛斯基的汽车挤下公路。而古辛斯基想尽各种办法,最终安全抵达办公室,但对抗由此而生。打了几个电话,古辛斯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些人并非强盗,而是科尔扎科夫的总统安全卫队成员。古辛斯基通过各种关系让五名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特工赶到现场,他们的出现制止了科尔扎科夫手下的行动。科尔扎科夫得知手下人撤退后非常生气,他派出了援兵,装备重型武器,头戴黑色的巴拉克拉法帽,身穿迷彩服,他们命令古辛斯基的保镖面朝下躺在雪地上,然后开始用脚踢,用枪托砸他们。正在这时,电视台工作人员赶到现场,用摄像机拍摄下了当时残酷的场面。古辛斯基第二天凌晨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妻子手里拿着一支温切斯特步枪。原来,她已经从电视新闻里得知了此事,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正是在这个科尔扎科夫的说服下,叶利钦答应,他将认真考虑是否实施军方支持的政变。3月中旬,杜马通过了一项议案,宣布1991年解散苏联的协议是非法的,而一些强硬派议员甚至认为那是叛国行为。这确实给了叶利钦一个好借口以实施科尔扎科夫的计划,他命令属下起草了相关法令。这是一份愚蠢的独裁方案,将使叶利钦成为独裁者,而俄罗斯在西方国家眼中也将变成流氓国家。据叶利钦说,正是他的女儿扭转了局面。在没有知会叶利钦的情况下,季亚琴科打电话给丘拜斯,请他到克里姆林宫来协商。丘拜斯一般被认为是温和理性派的代表。据叶利钦说,经过一个小时激烈的会谈,丘拜斯成功地让他相信,科尔扎科夫的建议是非常愚蠢的。
真实的情形可能不这么简单。弗里兰写道,叶利钦的内政部长——负责执行军事政变——告诉叶利钦说,相关法令草案是不合法的,因而他将拒绝执行。总理维克多·切尔诺梅尔金也持相同的立场。叶利钦受到来自前副总理叶戈尔·盖达尔的更大压力,后者更大胆,竟将计划告知了美国驻俄罗斯大使,恳求大使请美国总统克林顿进行干预。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叶利钦悬崖勒马。此后,科尔扎科夫及其派系退出权力舞台,索斯科维茨竞选班底被解散,而丘拜斯领导的“分析组”全面控制竞选的所有事务。
“分析组”开始着手制定后来被证明是经典工作的竞选策略。对选区人口的统计数据进行分析后,竞选班子选择了针对青年选民的策略,着力把叶利钦塑造成人民的政治家。为此,叶利钦深入乡村与选民们会面,参加为支持者举行的流行音乐会,充分展示了其平易近人和富有同情心的一面。叶利钦的保镖们在一些场所被要求摘下墨镜,因为墨镜让人感觉他们杀气腾腾,而在一场名为“用心选择”的电视广告宣传活动中,普通老百姓对着镜头讲出自己对现任总统的看法。对于西方观众来说,这可能有些倒胃口和矫情,但这种激进的新措施很快就收到了预想的效果。民意调查显示,人们开始倒向叶利钦一边。季亚琴科是这场竞选活动的核心人物。叶利钦说:“坦尼娅工作很努力。她可以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显示了难以置信的耐力。她可以和演讲稿撰写人一起将演讲稿重写十遍。她会十几遍地重复审查会议或音乐会的方案。”
季亚琴科不断增长的影响力引来了科尔扎科夫的憎恨。她没有头衔,没有报酬,但却是个重要人物。她这种模糊的角色大大激怒了科尔扎科夫,因而,为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当塔季扬娜想要见他时,科尔扎科夫会让她等上几个小时,甚至还制定了一些小规定来制约季亚琴科。有一次,他规定不准季亚琴科在办公室里穿长裤,这可是季亚琴科经常忘记的事情。
在6月16日的第一轮选举中,叶利钦得票第一,但此轮选举刚过,科尔扎科夫由于操之过急而遭受挫折。6月19日下午5点,在俄罗斯议会白宫大厦的休息室,科尔扎科夫的总统安全卫队士兵扣押了丘拜斯的两名助手,当时,这两个人身上带着50万美元的现金。不清楚这些钱从哪儿来,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把这么多现金放进纸板箱里,并拖着箱子走来走去,因而科尔扎科夫以为自己发现了能打击对手的丑闻。这一次,又是季亚琴科使他受挫。季亚琴科当天半夜里打电话给科尔扎科夫,让他不要干预此事。之后,她去了罗格瓦茨公司的办公楼,别列佐夫斯基、“分析组”的大部分成员和一大批支持者待在那儿。他们告诉季亚琴科,科尔扎科夫已经在附近建筑的屋顶上部署了狙击手,办公楼也被科尔扎科夫安全卫队的?兵包围了。季亚琴科意识到,当总统的女儿待在这里,科尔扎科夫不会试图强攻办公楼,因而她与他们一起待到早上五点。几个小时后,叶利钦逼迫他的老朋友科尔扎科夫辞职,而科尔扎科夫的盟友巴尔苏科夫和索斯科维茨也没能幸免。显然,除了季亚琴科,没有人能让叶利钦对科尔扎科夫下手,而随着科尔扎科夫的离职,季亚琴科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
1996年7月3日,叶利钦以54%的得票率连任总统成功。久加诺夫差点让西方国家相信共产主义将在俄罗斯卷土重来,但他最后只得到了40%的选票。叶利钦胜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寡头们的权势也得到了确立——季亚琴科,别列佐夫斯基所仰仗的女人,将正式确定其在权力中心的位置。她的父亲在今后四年里继续掌权,季亚琴科因而可以继续前往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并参加各种会议。丘拜斯——作为回报,他被任命为总统内阁负责人——为季亚琴科有权势、有影响力但没有正式职位深感困扰,他要求叶利钦明确季亚琴科的角色和职位。此事让叶利钦进退两难。叶利钦已经越来越依赖女儿的判断力,他不想失去这样的好帮手,但是怎样才能把她列入内阁名单之中呢?叶利钦想起法国政府曾有过这样的先例时,他有了灵感。法国总统雅克·希拉克曾任命他的女儿克劳德为他的“形象顾问”。于是,叶利钦打电话给希拉克,安排他们的女儿会面,就此交换意见。季亚琴科随后飞往巴黎,在总统官邸拜访了克劳德。两人讨论了她们各自的角色,而当谈话快结束时,克劳德建议她们一同去“向爸爸打个招呼”。于是,俄罗斯总统的女儿与希拉克当面讨论起俄法两国总统即将会面的相关事宜。
季亚琴科随后正式在克里姆林宫里任职,而别列佐夫斯基当年不懈拉拢的努力极有远见。许多下属对季亚琴科非常敬畏,一些愤世嫉俗者甚至称她为皇家公主。季亚琴科鼓励父亲穿休闲西服,保持半休闲的发型,而她也开始改变自己。当时,季亚琴科已经35岁,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但她以前很少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些,但现在,她开始注重发型,甚至有传闻说,她开始使用化妆品。
如果季亚琴科是皇家公主的话,那么别列佐夫斯基就是她的拉斯普金Rasputin(1871-1916),沙俄末期著名的魔僧,据说他与皇太子的健康状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在皇宫里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译者注。别列佐夫斯基很清楚,叶利钦并不信任他,但他同时也明白,除了女儿总统对谁都不信任,因而只有通过季亚琴科他才能达到他的目的。别列佐夫斯基在季亚琴科方面播撒种子,而在政府政策上开花结果:私有化计划将按日程表继续实施,拍卖将如期举行,内阁部长都得到了任命。
进入叶利钦的权力中心——克里姆林宫办公室、叶利钦和季亚琴科居住的别墅——之后不久,别列佐夫斯基建立了自己的圈子:罗格瓦茨俱乐部。这是一处私密的、豪华的会议场所,它的布置可与巴黎妓院相提并论。罗格瓦茨俱乐部坐落在新库兹涅茨克大街,一条非常古老的莫斯科大街,还铺有咯吱作响的电车轨道,建于19世纪早期,司木露·伏特加家族曾是它的主人。临街外墙是非常普通的灰色,这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内部装饰的华丽——别列佐夫斯基很喜欢这样的装饰。酒吧和休息室里,黄色的墙,都有咖啡桌,而拱形的天花板上印有红玫瑰的图案;来宾们可以从长长的酒单中挑选一杯红酒,然后一边细细啜饮,一边欣赏灯光玻璃缸里的热带鱼。
季亚琴科是罗格瓦茨俱乐部的常客,她与别列佐夫斯基不断紧密的关系被拜访她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的人关注,他们说,季亚琴科把办公室改造成“白雪公主的闺房,有白色大理石墙和荷叶边装饰的象牙色窗帘”。而一接到别列佐夫斯基的电话,季亚琴科经常打断与来访者的谈话。别列佐夫斯基有季亚琴科的私人手机号码,他经常给她打电话。
除了季亚琴科,别列佐夫斯基还至少得到另两位关键角色的帮助。一位是曾经担任叶利钦总统办公厅主任的亚历山大·沃洛申,另一位是巴德里·帕塔卡尔茨希维利。秃头、留有胡须的沃洛申擅长权谋,一心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他当过叶利钦和普京两任总统的办公厅主任,是俄罗斯政坛上的不倒翁。相比之下,帕塔卡尔茨希维利实在太过低调,和他相比,即便是人称神秘寡头的阿布都像是位自我鼓吹者。帕塔卡尔茨希维利与别列佐夫斯基在做汽车生意时相识,并一直保持着他们之间亲密的朋友和伙伴关系。沃洛申、帕塔卡尔茨希维利以及尤马舍夫都是“家族”这个秘密圈子的创始成员。
阿布是别列佐夫斯基身边听话的商业伙伴,但他没有忽略家族成员身份所能带来的魔力。他很快意识到,要在这个内部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最好是通过总统那位喜欢礼物的女儿,因而没多久,阿布拉莫维奇与季亚琴科的关系就很亲密了,至少已不亚于她与别列佐夫斯基的关系。季亚琴科和她的第三任丈夫尤马舍夫发现,阿布比性格暴躁的别列佐夫斯基更好相处。除了参加在季亚琴科别墅举行的烧烤,阿布还成了克里姆林宫的常客,并开始与季亚琴科和尤马舍夫去度假。而当别列佐夫斯基买了一艘游艇后,季亚琴科和阿布就跟他一起去地中海巡游。埃琳娜·特列古波娃,《克里姆林宫挖掘者的故事》一书的作者(该书是她担任总统新闻团成员时的回忆录),关注着季亚琴科和阿布两人关系的进展。她写道:“1999年初,新上任的新闻秘书德米特里·亚库什金为了给女记者们留下好印象,和她们调情,炫耀说,他将要和季亚琴科、阿布拉莫维奇一起去滑雪。”同年末,特列古波娃偶然发现了两人关系亲密的更多证据。一次,她去克里姆林宫拜访叶利钦总统办公厅副主任谢尔盖·泽维尔耶夫,泽维尔耶夫指着窗外说:“那是阿布拉莫维奇的车,他总是和沃洛申或塔季扬娜在一起,他整天都陪在她身边。”
在克里姆林宫的气氛中,季亚琴科和阿布长时间待在一起,不免给人以口实,有传言说,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朋友关系。毫不奇怪,季亚琴科的老对手科尔扎科夫正是少数公开暗示这种说法的人。这位怨气十足的原叶利钦手下干将曾说,他曾奉命处理一些将使阿布拉莫维奇蒙辱的文件。“动机呢?”他自问自答道:“那当然是因为英俊的罗曼和年纪更大的叶利钦女儿塔季扬娜之间的所谓亲密关系。”
毫无疑问的是,这位年轻的石油商人赢得了叶利钦家族的信任。他们非常信任阿布,甚至把私人财务交给他打理,因而阿布后来被人们称为“提款机”。甚至有传言,季亚琴科购买德国加米—帕丁基肯地区的别墅,是阿布提供了资金。
有一次,阿布的敌人想让他难堪,在莫斯科最有名的街道上张贴海报,写着:“孤儿罗曼想要一个家族,而家族也需要罗曼。恭喜!罗曼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那是当然。
别列佐夫斯基和阿布以巧妙手法收购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并不只是一家雇佣5万多名员工的大型工业集团。除了石油钻探和炼油业务,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还有大片的附属设施,主要分布在其下属的石油开采机构、坐落在西伯利亚西部偏远地方的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周围。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生产基地位于俄罗斯最北端的Kholmogorskoye油田,该油田从70年代中期开始钻探,不久后发现,这是一个重要的石油产地。1980年,前苏联政府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加强石油生产,在油田周围快速建设起一大批城镇和乡村,以便为新加入油田的工人提供住宿。其中之一便是诺亚勃里斯克。像苏联时代许多由企业带动形成的城镇一样,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被要求既要生产石油,又要提供社会基础设施。阿布和他的助手们发现,他们不单单继承了油田,还有其他附属产业,比如,拥有1500名员工的5个集体农庄、一家砖厂、一家服装生产厂和一家出版社,此外还有20万平方米的公寓、100公里的道路、一些体育设施、多家儿童保育院和一家宾馆。与鄂木斯克的情况一样,这些附属设施后来都通通被卖掉,或者转交给地方当局,而这可以解释阿布的产业多元化——他收购了从事生猪屠宰和肉类加工的鄂木斯克熏肉厂,几年后,又收购了鄂木斯克阿华加德冰球队,并致力于把它打造成“小切尔西”。阿布接管冰球队时,整支队伍在人们看来是一群为债所困、没有希望的人,但当阿布投入几百万美元后,这支球队完全变了。2003年,阿布聘请了国家冰球队教练谢尔盖·格尔松斯基前来执教,如今这支球队正在为争夺国内联赛冠军而战。俱乐部发言人阿尔卡季·阿列克谢耶夫说;“自从五年前阿布拉莫维奇解救我们之后,这支队伍已经彻底变样,现在,我们可以到外面购买最好的球员。”
除了这些具体的事务,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新东家们还需要解决企业文化问题。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许多管理人员都是在只重视完成生产目标,而不是实现利润最大化的体制中成长起来的,而这导致当地的生态环境遭到很大破坏。据2001年公布的一项独立调查报告透露,在西伯利亚西部地区,由于输油管道和油井泄漏、石油钻探、化学废物以及石油存储设施泄漏,多达84万公顷的土地受到污染。该调查报告是绿色和平组织受委托进行的,它估计,输油管道每一秒钟泄漏石油500升左右。而由于石油污染,当地的野生动物受到严重威胁,河流和地下蓄水层的受污染程度比俄罗斯规定的安全标准高出50倍。要改变这一切需要花费几十亿英镑,但在私有化后,公司的当务之急不是清理环境,而是赚钱。
对于廉价购买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一说,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都不赞同。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是一家控股公司,两人确实拥有所有的股份,但他们却发现他们实际上只有旗下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61%的股份。于是,两人努力改变这种可怕的情形。1997年夏,他们给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股东们发去了一份通知,简要列出公司年度股东大会的议程,主要的事项是,批准新的公司章程以使该公司符合俄罗斯新制定的股份制企业法,并建议增加普通股的数量,这些股票只要董事会同意就可以上市出售。发行新股一般是为了筹集资金,但这项动议没有具体指出要发行多少金额的新股。其结果是,许多小股东觉得麻烦,决定不出席股东大会。在股东大会开幕当天,管理层透露说,他们计划批准发行的新股相当于公司市值的1963倍。据斯坦福大学法学教授伯纳德·布莱克说——他为权益受损的小股东们提供法律建议——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是惟一投票赞成该提议的股东,而只有代表公司75%股份的代表们参加了那次会议,这项提案侥幸通过。
此后,情况很快变得更加糟糕。在股东大会上,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的管理层口头承诺,他们会根据新公司章程中有关新股发行的指导方针行事。该指导方针提供了一项优先购买权,给予所有股东按现有持股数所占比例购买新股的权利,这样将确保他们的股权不被稀释。然而,诺亚勃里斯克公司管理层完全没有理会这项条款,他们把新发行的股票通通卖给了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关系密切的四家公司。其中两家若联合起来,可以控制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第三个购买者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控制的一家离岸投资基金公司,而第四家是布莱克所说的“一家听话的投资银行”。更糟糕的是,虽然公司法规定股份应该以“市场价格”进行转让,但诺亚勃里斯克公司并不是按当时的市场价每股16美元出售,而以折扣价每股76美元的价格卖出。几个月后,这四个买家都把股份转交给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至此真相大白,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增加在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股权而演的把戏。
毫不奇怪,事后,一个小投资者把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和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告上了法庭。接下来发生的闹剧足以反映出俄罗斯司法制度的不健全,布莱克教授为《机构股东服务公司时事通讯》撰写了一篇名为“俄罗斯式的股东抢劫”的文章,对这场闹剧作了详细的描述。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和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提出多项证据为它们的行为辩解。首先,他们炮制出一个“专家”说法,尽管公司股票的交易价格是每股16美元,但当时的市面价值的确是76美元,而这个说法居然成功说服了法庭。(其实,即使当诺亚勃里斯克石油生产公司把石油和天然气以市场价格的一定折扣出售给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后,公司股票价格大幅下挫,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股票的潜在价值仍然是很高的。)
关于优先购买权,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和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争辩说,保障股东权益的这项条款事实上是不被《公司法》承认的——这种解释居然出自该章程的最初设计者。布莱克教授承认,优先购买权确实值得商榷,但他同时指出,如果公司管理层想这么做,那么将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止公司把股票强加给所有股东。
法庭判决最终偏向了被告一方:公司股票以市场交易价大约45%的价格被出售一事,符合“股票必须以市场价格销售”条款的要求,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没有义务遵守它的公司章程。
愤愤不平的股东决定提起上诉以推翻一审判决,而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位于萨列哈尔德小镇上诉法院的法官决定比较上诉书上和一审诉讼书上律师的签名,得出的结论是,它们看上去并不一样(布莱克教授说,“它们是相同的”),于是驳回上诉请求。另一件奇怪的事情是,主持上诉庭审的法官竟然是参加过案件初审的法官。布莱克教授表示:“这在俄罗斯法庭里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股权稀释方案增加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在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股权,也加强了对旗下主要生产企业的控制,由此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它能通过转移定价来掠夺诺亚勃里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资产:母公司以市场价的一定折扣从下属石油生产企业购买石油,然后以更高的价格把石油抵押给西方国家的银行以获得贷款。牺牲了生产企业,母公司却变得更加富裕。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尤科斯石油公司在这方面做得尤为成功。
由此损失惨重的一个西方人是美国人肯尼思·达尔特。达尔特是保丽龙杯生产企业的继承人,在20世纪90年代初,他花了几千万美元购买尤科斯石油公司下属的两家主要生产企业尤甘斯克石油天然气公司和萨马拉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股票。他在这两家公司都是小股东,分别持有1285%和123%的股份,因而,当尤科斯不断压榨这两家公司时,达尔特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为此,达尔特的一位代表甚至向高盛公司投诉此事——该公司是1997年12月帮助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5亿美元的贷款的承销银行之一——但没有丝毫帮助。新年前夜,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高兴一下。一个美国投资分析家看到,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一大群朋友当晚出现在莫斯科一家叫乡愁的法国餐厅——那儿的酒窖非常有名。这位分析家在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桌子上发现了一瓶欧·布利昂堡葡萄酒和一瓶特别好的波尔多葡萄酒,于是向服务生要了酒单来看:欧·布利昂堡葡萄酒每瓶标价4000美元。
达尔特的经历和诺亚勃里斯克公司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可以解释,为什么在1998年卢布贬值期间,俄罗斯的外国投资仍然处于很低的水平。布莱克教授写道:“在整个90年代,俄罗斯的外国投资与国民生产总值的比率在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中是最低的,那些愿意提供俄罗斯长期资金以避免卢布贬值的外国投资者都被吓跑了,的确如此。”
可能是受诺亚勃里斯克事件的影响,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决定成立一个“公司治理顾问委员会”,帮助他们制定“公司治理准则”。当时,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CEO是尤金·什维德列尔,几年前阿布创立总部位于瑞士的Runicom石油贸易公司时的好朋友和同事。不同于他的老板,加入德勤会计事务所国际税务部之前,什维德列尔就读于古勃金石油天然气大学,并拿过美国著名的福特汉大学的MBA。与阿布一样的是,什维德列尔也勤勉于培养与克里姆林宫的关系,据说,他和现任总统普京,前内阁总理米哈伊尔·卡西亚诺夫——2004年3月总统大选前夕,他突然被普京解除了职务——的关系特别亲密。什维德列尔身材相对比较矮小,生性好斗,对记者特别不耐烦。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同事非常尊重他,而他在下级职员中也非常受欢迎,但他在与阿布的配合中总是扮演黑脸的角色。一位知情人说:“他会因为开支问题而痛斥员工。在这家拥有6万名员工的公司里,他连非常小额的支出都要亲自签核。比如,他会对飞机票非常有兴趣。”
从1997年末发行欧洲债券以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开始和一位非常稳重的管理人员打交道,并最终把他挖了过来。此人叫尤金·特内波姆,当时,他担任所罗门兄弟投资银行集团的执行董事,负责处理欧洲债券事宜。特内波姆在俄罗斯出生,1974年,年仅8岁的他离开前苏联,前往加拿大,后来加入加拿大国籍,成年后,他前往伦敦从事银行业工作。遇到阿布和什维德列尔时,特内波姆刚32岁,当时的他轮廓鲜明,带着眼镜,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而正是在他的鼓动下,阿布才决定首次聘请投资公关主管。欧洲债券是企业筹集资金的一种方法:企业发行方必须首先设定利率,并保证在债券到期后回购所有的债券。欧洲债券可以进行交易,其价格随市场信心水平波动,而市场信心主要受两个因素的影响:债券发行人支付利息的能力和按时偿还本金的能力。然而,市场信心容易受谣言、小道消息和交易条件的影响,因而特内波姆告诉阿布说,聘请一位公共顾问来反驳不利消息非常重要。一旦投资者交纳现金购买欧洲债券后,他们就无法做什么了,但如果第一次债券发行不成功,那将影响投资者未来对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债券的信心。格利高里·巴克尔,年轻的英国公司的金融家,刚开始为伦敦金融城的布鲁斯威克公关公司工作,而整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账目的机会就落到他的手上。布鲁斯威克公司随后被聘为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公关顾问公司,而在1997年的圣诞节和1998年的新年期间,巴克尔在为Yuksi合并案工作,这项合并案试图将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和尤科斯石油公司合并,以便形成一家可与国际石油巨头埃克森、壳牌和英国石油等竞争的石油联合企业。
什维德列尔喜欢特内波姆身上的优点,于是,特内波姆和巴克尔双双辞职,于1998年3月前往莫斯科,特内波姆被任命为公司财务主管,而巴克尔被任命为二把手,负责处理与投资者的关系。他们加入了一个与他们以前工作过的公司非常不同的企业。巴克尔回忆说:“那是一种强烈的、受到鞭策的、令人兴奋的东西。他们不会很早来上班,但却很晚还待在公司里,待到晚上十点是常有的事。”公司的组织非常严密,特别是在上层。员工在公司里交谈都直呼其名,阿布懒散的作风为公司的整体氛围定下了基调。巴克尔清楚地记得他与阿布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我记得,当时我正对秘书说:‘复印机旁边那个邋遢的家伙是谁?’她的回答是:‘那是罗曼,这间公司是他开的。’他当时穿着牛仔裤和开领衬衫站在那儿。”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莫斯科总部大楼是一个19世纪的商人遗留下来的建筑,阿布的转角办公室位于顶层,从他的办公室可以看见莫斯科河另一侧的克里姆林宫,办公室里的装饰看上去不是随随便便的:它由英国室内设计公司设计,采用的是仿詹姆士一世时期的风格,墙上装饰着黑色的木条,甚至还有一个壁炉。阿布很少坐在办公桌前,他喜欢坐在沙发上开会。会议讨论一结束,足球比赛就开始了,这时阿布会把腿翘在办公桌上,透过办公室敞开的门,观看宽屏电视上播放的足球比赛。即便是顽强的什维德列尔也懂得如何放松自己。在阿布的办公室里,与会者不仅讨论商业战略,还谈论他们的新车和去哪里度假。阿布不仅和最亲近的手下一起工作,还一起游玩,而当他们从某个地方比如说法国南部度假归来,办公室里的人会发现,公司战略计划已经进一步被推进了。除了工资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存在社会分层的惟一证据是在午餐时间,那时,根据职位不同,员工们要么在餐厅里吃饭,要么在管理人员就餐室吃饭。阿布有一个私人的就餐室,但如果不需要陪客人吃饭,他会邀请同事与他一起用餐。
阿布被誉为俄罗斯商界最无情的商人,但他确实有柔性的一面。留着波浪发、金发碧眼、已上了一定年纪的马琳娜·冈查洛娃现在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公室主任。早在20世纪80年代,她就认识阿布,当时,他们在莫斯科的一家市场里卖玩具,而自此以后,阿布就一直照顾着她。一位羡慕者说:“任何在英格兰取得如此成功的人都会把她抛弃掉,但她的确是位值得注意的人物。”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里非正式的气氛与尤科斯的企业文化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尤科斯,等级制度极度森严,霍多尔科夫斯基身边的许多员工都害怕他。霍多尔科夫斯基掌管着一家非常独特的公司,为了方便监视高层管理人员的工作效率,他甚至在办公室里装上了摄像头。他能把大男人们数落得泪流满面,在公共场合赤裸裸地威胁他们。虽然两家公司的企业文化存在冲突,但这并不足以导致合并案搁浅,最后的问题出在交易底线上。据说,阿布和什维德列尔发现尤科斯公司的财务不稳定状况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于是撤出了交易。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官方网站给出的正式原因是,两家公司“在企业战略上存在分歧”,因而谈判失败。
收购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不仅使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一夜之间成为账面上的亿万富翁,也使他们真正拥有了巨额现金。他们把公司未来的石油产量抵押给外国银行,从而在第一天就获得了巨额贷款。特别是,别列佐夫斯基当时急需一个能带来现金流的金牛企业。1995年4月,别列佐夫斯基利用叶利钦被围攻时的窘境,掌握了俄罗斯主要国营电视台第一频道的控制权。别列佐夫斯基许诺说,他要把这家强势的、经常批评政府的电视台转变成为总统事业而欢呼的拉拉队队长,但他首先要化解来自科尔扎科夫的阻击——科尔扎科夫坚决反对把关系到人民关键利益的电视台交给私人手里。而有“家族”撑腰,别列佐夫斯基不可能失败。季亚琴科和尤马舍夫代表别列佐夫斯基游说叶利钦,不久交易就达成了。别列佐夫斯基的“家族”成员身份再一次让他获得了特别待遇:以220万美元的低廉价格得到电视台49%的股份,而这次股权交易并没有依照法律规定进行拍卖。别列佐夫斯基辩解说,当时电视台一年的广告收入为4000万美元,而支出却完全失控,高达25亿美元。造成亏损的一个原因是,许多广告收入都被腐败的中间人拿走了。
别列佐夫斯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有特色,也非常有效果。他提议说,广告商可以在三个月内延期支付广告费用,三个月后一切再重新开始。这注定会造成处于利益链条前端的一些人脱节,但是没有人能预测接下来将发生的悲剧。在给这家被私有化的电视台改了奥威尔式的新名——俄罗斯公共电视台(俄语字母缩写是ORT)后,别列佐夫斯基任命弗拉迪斯拉夫·李斯特耶夫为电视台的执行总裁。留着八字胡的李斯特耶夫时年38岁,是当时俄罗斯最知名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之一,被誉为不畏权势的采访者。然而,在他应于4月份接任该职位的一个月前,李斯特耶夫在他的寓所入口处被两名犯罪分子枪杀。枪杀如此知名的人物在全国造成了极大震动,为此,叶利钦解除了莫斯科市检察长和警察局长的职务,并指责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没能有效抑制黑手党势力。但是,此事是雷声大,雨点小,谋杀李斯特耶夫的罪犯一直都没有被抓到。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李斯特耶夫的死一直困扰着别列佐夫斯基。
别列佐夫斯基最终采用了权益之计来解决广告问题:他把ORT的广告时段卖给一家中介机构,再由它转卖给广告商。别列佐夫斯基后来说:“我从没有像对商业那样对媒体有任何兴趣。”他争辩说,当时俄罗斯的广告市场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开发,因而广告收入很难抵消节目制作、设备和转播的成本。他的动机很纯粹和简单,就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别列佐夫斯基说:“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它只是被当作杠杆来谋取利益。很多人为此攻击我,我也进行反击。我认为,电视台能有效地阻止共产党人,阻止普里马科夫和卢日科夫(两人后来曾挑战叶利钦竞选总统)。”
随着ORT问题的解决,加上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在阿布和助手们的管理下经营顺利,别列佐夫斯基决定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政治事业上。1996年10月,他担任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秘书,在秘书伊万·雷布金的手下工作。别列佐夫斯基与车臣方面保持很好的联系,而他的首要任务是制订方案以解决两年前引发的冲突。同年12月30日,美国著名财经杂志《福布斯》刊登了一篇关于别列佐夫斯基的报道,对他大肆鞭挞,这影响到他的政治事业。这篇报道以这样的大字标题出现:“克里姆林宫的教父?权力、政治、谋杀。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完全可以充当西西里岛黑手党的教父。”不但说他“高明”、“无耻”,报道还指控说:“他的身后是一大串尸体、大笔的坏账和生命受到威胁的竞争对手。”报道还列出其他的指控,包括谋杀政敌,其中之一就是谋杀ORT尚未上任的总裁弗拉迪斯拉夫·李斯特耶夫。毫不奇怪,别列佐夫斯基很快提起诉讼,状告《福布斯》杂志诽谤。在推延了好几年后,法庭才正式对该案进行审理。尽管《福布斯》杂志强烈反对,但别列佐夫斯基坚持认为他有权利在英国法庭进行诉讼。别列佐夫斯基表示说,他与英国有很多生意、社会和家庭上的联系,因而在英国听审是合适的。为此,他给出了一些证据,比如,当时已与他分居的第二任太太正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伦敦,在他第一次婚姻中生下的两个女儿也在剑桥大学学习。2003年3月官司结束,《福布斯》杂志败诉,承认自己的指控是错误的,承诺以后绝不再犯,并在杂志的网站上刊登更正启事。
然而,别列佐夫斯基的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秘书这个职位也如昙花一现。1997年7月,因对电信公司Svyazinvest的拍卖结果有不同看法,别列佐夫斯基和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与弗拉基米尔·波塔宁发生冲突。Svyazinvest公司的私有化方案最初是由阿布提出来的,但在拍卖中,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遭遇到了少有的挫折,他们的联合竞标失败了。在乔治·索罗斯的财政支持下,波塔宁以19亿美元的价?赢得了公司,但别列?夫斯基(及当他助手的阿布)和古辛斯基拒绝承认竞拍结果,并动用他们的媒体帝国指控拍卖过程被人为操控,而波塔宁给政府官员支付了贿金。1997年初,刚刚被任命为俄罗斯第一副总理的安那托利·丘拜斯和鲍里斯·涅姆佐夫,认为自己有责任努力平息此事。不过,冲突双方都不同意妥协。在《克里姆林宫挖掘者的故事》一书中,埃琳娜·特列古波娃引用涅姆佐夫的话描述了一场紧张的遭遇战,它发生在阿布和别列佐夫斯基的忠实支持者尤马舍夫的别墅里:
坦尼娅·季亚琴科也在那里。丘拜斯和我原以为尤马舍夫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冲突的情况,所以我们都去了,但他根本没有和我们说话。这是最糟糕的事。气氛很沉闷。尤马舍夫和坦尼娅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他们正吃着一个人专为他们烤的肉串。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以为他是厨师。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人正是罗曼·阿布拉莫维奇。所谓的“信息战”缓慢持续了数月之久,最后,丘拜斯和涅姆佐夫去见叶利钦,建议他解雇别列佐夫斯基,他们声称,如果别列佐夫斯基失去政府公职,人们就会开始忽略他。在试探了顾问们的反应后,叶利钦在11月解除了别列佐夫斯基的职务。叶利钦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别列佐夫斯基,我现在仍然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那傲慢的语气,是因为人们相信他对克里姆林宫有特别的影响力。但他没有。”叶利钦补充说,因为别列佐夫斯基的“才能”及“专业和商业素养”,他才被迫起用别列佐夫斯基。
但如果叶利钦认为别列佐夫斯基的政治生涯已到尽头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次年4月,别列佐夫斯基很快就杀了回来:乌克兰总统列昂尼德·库奇马提议任命别列佐夫斯基为下一任独联体(CIS)秘书长。CIS秘书长的职责是敦促独联体成员国进行宪法上的合作,还在地区政治中扮演关键的角色。叶利钦后来承认,别列佐夫斯基的提名来得“非常突然”。更让叶利钦惊讶的是,独联体各国首脑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支持别列佐夫斯基担任下一任秘书长。叶利钦和他的顾问们不知道的是,别列佐夫斯基一直在幕后疯狂地进行游说,他私下会见了每一位国家总统,苦苦哀求他们的支持。叶利钦在发言中解释他的保留看法,并让其他总统重新考虑此事,但各国总统们都觉得很困惑,他们问为什么俄罗斯总统会反对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候选人?叶利钦要求休会,命令礼宾司长立即找来别列佐夫斯基。与这位自己鄙视的寡头单独进行简短的会晤后,叶利钦回到会议大厅宣布,他将接受各国总统们的提议。
别列佐夫斯基对这份新工作确实很认真。他的新办公室位于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市,他很快就开始工作,准备在秘书长的职位上一展身手。一位知情人士回忆说:“别列佐夫斯基没有政治基础。在最初的几个月,从五月到秋天,他下定决心,要把独联体变成一个庞大的组织。阿布拉莫维奇通过什维德列尔,让我帮助启动此事。”阿布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操心。一年后,在叶利钦的鼓动下,别列佐夫斯基被解除了职务,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能在政府里担任过职务。
在这期间,这位知情人士得以看到两人关系的实质,他们之间曾是导师和门徒的关系。他说:“那确实不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别列佐夫斯基经常去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看阿布拉莫维奇。我曾两次去别列佐夫斯基的办公室,但每次都发现他去找阿布拉莫维奇了,而不是去其他地方。”
1999年8月一个酷热的夏日早晨,弗拉基米尔·普京开始了担任叶利钦内阁总理后的第一天工作。一大清早,他的车队涌入莫斯科市中心一处占地80公顷、高墙合围的建筑群——俄罗斯的权力中心克里姆林宫,司机将普京送到总统办公大楼一号楼的入口处。无论此刻心情有多么紧张,身着衬衫的普京在他的新办公室——位于办公大楼三层的套间,相当于美国总统在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开始处理政事时,却表现得特别放松。与此同时,一场极其特殊的会议正在大楼四层进行。普京内阁部长的候选人都在走廊里乱转,等着被叫进办公室谈话,而办公室里的主人是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年轻人。此人30岁出头,面带羞涩的表情,他逐一与这些人耐心交谈,倾听他们的意见。
审查内阁官员的人究竟是谁呢?他就是曾经在市场里卖塑料玩具,如今已成为经济寡头的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偶然发现阿布担当克里姆林宫幕后角色的记者是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他是莫斯科回声广播电台的总编辑。内阁一改组,凡尼狄托夫总是习惯性地前往克里姆林宫与决策者打成一片,以便获得新闻线索。在参议院大楼和现代化的国会大厦闲逛一圈后,他左转进了总统办公大楼一号楼。当天,凡尼狄托夫的第一件事是参加总统办公厅主任亚历山大·沃洛申及其副手们主持的新闻简报会。会议结束后,凡尼狄托夫便开始四处溜达,打探消息。根据俄罗斯宪法的规定,所有的内阁官员候选人必须接受总统人事部的问话,趁着这些候任官员在门外等待召唤的机会,凡尼狄托夫混入其中。
0阿布传Abramovich第六章操弄政治0凡尼狄托夫并不是俄罗斯传统型的记者。他喜欢穿短夹克衫、牛仔裤和背心,戴着钢丝边眼镜,头发又长又乱。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俄罗斯最为敏锐的政治分析家之一,但他的形象看上去更像是他以前曾担任过的历史老师。凡尼狄托夫的独立思想使他在俄罗斯政治中很受尊敬。比如,在1990年的政变中,他不顾电台老板的命令,拒绝让政变策划者在广播中发表言论。当然,国家的最高领袖并不喜欢他这种独立的性格——叶利钦在回忆录中说凡尼狄托夫是个“尖刻的人”。
闲逛到办公大楼四楼时,凡尼狄托夫与一个三十多岁的、以前不曾见过的男子聊了起来。过了一阵子,凡尼狄托夫发现此人居然拥有很大的权力,当他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时,他更是惊奇。他回忆说:
我和一些认识的候任内阁官员聊了起来。我问他们在这儿做什么,他们回答说:“我们正在等待面谈。”我然后问他们要和谁见面,他们回答说,除了其他人,还要和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会谈。“他长什么样子?”我问道。当他们向我描述阿布拉莫维奇的样子时,我意识到,此人正是我在克里姆林宫走廊里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凡尼狄托夫是莫斯科消息最灵通的人士之一,自1990年以来一直在新闻行业工作,但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从来没有听总统提起过这位亿万富翁,这听起来可能非常令人吃惊,但当时,阿布的照片确实从来没有公开过。当这位有权有势的寡头越来越为人所知之后,报纸编辑们一时之间找不到他的照片,只能采用凭印象勾勒出的素描像。正如我们现在知道的那样,一家报社重金悬赏,最终才获得了一张这位寡头在聚光灯下面带羞涩的照片。
早在1999年,普京内阁的所有候任官员都必须与阿布会谈,但到2003年12月,阿布仍然坚持说自己只是生意人,而不是政治家。据凡尼狄托夫说:
在最近的一次会面中,他对我说:“阿莱克西,我向你发誓,我对政治真的不感兴趣。”于是,我提醒他1999年如何帮助组建内阁,这些内阁部长级官员候选人如何一个接一个到办公室与他会谈的事情。他说:“没有那回事。”我回答说,这是千真万确的,因为那天我就在克里姆林宫,亲眼目睹。“哦,”他笑着说道,“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谈话。”朋友之间的谈话?在克里姆林宫?
凡尼狄托夫所了解到的关于阿布的消息,可能使阿布面临巨大的危险。毕竟,少数政治核心圈的人士知道阿布参与克里姆林宫的最高权力交易是一回事,但让公众知道这些情况则是另外一回事。阿布很幸运,他可以依靠凡尼狄托夫的守口如瓶而没事,直到现在。
读过叶利钦的回忆录,你会认为正是叶利钦独自发现了普京的潜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可以谅解的。但实际上,俄罗斯的寡头们非常关心总统人选,他们要求叶利钦的接班人必须经过他们的挑选,而且能让他们控制。当然,这并不是说选民的意志可以被完全忽略。寡头们认识到,他们需要一个既能符合他们的利益,又能吸引大众的候选人。为此,他们采取的第一个行动是聘请一家美国政治顾问公司提供决策分析。在进行了一系列的专题小组讨论后,美国顾问们认为,最能被俄罗斯民众接受的总统候选人是“硬汉子”。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在1998年9月到1999年5月担任过俄罗斯总理,曾是热门人选,但当他推行“R”运动,即重新国有化后,就被排除在外。继任者谢尔盖·史特巴辛也曾被考虑为叶利钦的接班人,但寡头们很快发现,史特巴辛既没有感召力,也没有足够实力击败潜在的挑战者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因而就任总理不到三个月,史特巴辛就被解除了职务。接下来就是弗拉基米尔·普京,在担任俄罗斯总理之前,人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但他很快就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在前苏联时代,普京加入了克格勃,在叶利钦仍然在位的1998年,他升任联邦安全局局长。普京受过苦行僧般的训练,即便内心充满热情,但绝不会表露出来,是典型的“硬汉子”。2000年,普京的生活传记《第一人》出版,普京的一位朋友在书中描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当时,他和普京正走在大街上,一个醉醺醺的学生走过来向他索要香烟,这位未来的总统要他拒绝。那个学生想动手动脚,这时,“我只觉得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阵乱拳,那小子飞一般地跑了……我很喜欢普京暴打那小子的样子!只要一动手,对手就像鞋底抹过油一样溜走了。”你不可能在一个曾在1976年获过列宁格勒市柔道冠军男人那里找到便宜。
阿布参与普京首任内阁成员的筛选仅仅只是开始,他在其后的政治权力交易中越来越活跃。在整个总统任期里,叶利钦都不得不与共产党人占据多数席位的国家杜马进行斗争,因而尽管普京越来越受欢迎,但如果在即将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共产党人和“祖国─全俄罗斯”联合阵线表现出色的话,普京竞选总统的前景将会受到很大影响。普京需要获得政党的全力支持,但没有这样的一个政党,因而必须马上成立。“统一俄罗斯党”就这样产生了,个性十足、相貌英俊的俄罗斯紧急情况部长谢尔盖·绍伊古担任该党领导人,而幕后的资助人和组织者则是阿布。他的前同事声称:“是阿布拉莫维奇把‘统一俄罗斯党’团结在一起。”
除了提供资金,阿布还积极寻求地方行政长官的支持,以打造“统一俄罗斯党”的全国影响力。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因为普京争夺总统宝座的主要竞争对手是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卢日科夫在首都莫斯科很受欢迎,他在当地的得票难以撼动,因而“统一俄罗斯党”必须在其他地方尽可能多地获得选票。
在1999年下半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统一俄罗斯党”从无到有,并发展成一股实实在在的政治力量。然而,是否应该与该党结盟让普京进退两难,他的阵营中的一些批评者认为,“统一俄罗斯党”不过是“一个不为人知、没有任何选举经验的政党”。如果与之结盟,但它又不能在议会初选中出线,普京竞选总统的行动将受到重创。顾问们的意见也不统一,普京不得不自行决定。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记者问普京会投票给哪个政党,他回答说:“只有一个政党明确支持我们的路线,它就是统一俄罗斯党。”1999年12月19日议会选举,普京的大胆行为获得了回报:统一俄罗斯党得到了23%的选票,仅次于得票率为24%的共产党。阿布在各地的努力也获得了回报:尽管统一俄罗斯党在莫斯科市只得到大约10%的较少选票,但在其他地区,该党的支持率都在20%到30%之间。阿布进一步巩固了他与未来总统的关系。12天后,叶利钦——由于喝酒误事被大肆报道,他已成了国际场合被人笑话的对象——做出了一个如此有政治家风范以至于大出人们意料之外的举动:他决定在政治生涯的黄金时期辞去总统一职。叶利钦发表新年电视讲话已是一种传统。在共产主义时代,在新年前夜而不是在圣诞节,俄罗斯家庭围坐在新年冷杉树周围,互相交换礼物。苏联解体后,这传统仍然延续了下来。1999年,叶利钦像往常一样在12月28日录制电视讲话,但向民众打招呼后,叶利钦停了下来,他说,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而且对演讲稿的文字内容不甚满意,这样录制电视讲话不得不推迟到31日重新进行。叶利钦已经决心,要在一年里收视率最高的电视时段宣布辞职决定和任命普京?代总统,但他一直保密,直到最后一刻才肯宣布。叶利钦的惊人之举是为了增加人们对普京的认识,也是为了让普京在3月份举行的总统大选中占得先机。
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而出面唱红脸的普京内阁官员正是别列佐夫斯基。他的对手是卢日科夫及其总统竞选搭档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在其担任政府总理的短暂期间,普里马科夫围剿过别列佐夫斯基。1999年2月初,国家检察官员在身穿迷彩服、头戴面罩的武装人员的陪同下,突然搜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和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在莫斯科的总部——根据俄罗斯的法律,这样做是不合法的。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没有出示任何许可证,检察官就拿走了几箱资料——据说它们属于别列佐夫斯基的安全保卫公司Atoll。一家忠于卢日科夫的报纸后来报道说,参与调查的官员认为,别列佐夫斯基利用这家公司来监控叶利钦的家人,包括塔季扬娜·季亚琴科。(没有证据显示别列佐夫斯基曾这么做过。)愤怒的别列佐夫斯基向普里马科夫抗议,最初普里马科夫极力否认这些搜查与他有关。不幸的是,别列佐夫斯基已经设法拿到了这位总理签署的密令副本。
如果别列佐夫斯基认为普里马科夫不会卷土重来的话,那他就错了。1999年4月5日,别列佐夫斯基被解除安全会议副秘书职务的一个月后,国家检察院办公室发布了一项逮捕别列佐夫斯基的命令,理由是,他滥用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的国际机票销售款。(这理由也同样可疑。)当时别列佐夫斯基待在法国,没有被抓到,而直到5月12日普里马科夫被解除总理职务后,对别列佐夫斯基的刑事指控才停止。
卢日科夫再三宣称,政府并不是由叶利钦管理,而是被一群用心险恶的阴谋集团在幕后操控,甚至指出别列佐夫斯基是其中的一个头目,这让别列佐夫斯基无比愤怒。显然,一旦卢日科夫掌权,别列佐夫斯基不仅会失去权力和影响力,还会失去财产。根据埃琳娜·特列古波娃的《克里姆林宫挖掘者的故事》所说,阿布也将是受害者。一年前,当卢日科夫被吹捧为可能的总理人选时,特列古波娃就与叶利钦总统办公厅副主任谢尔盖·雅斯特里希姆斯基讨论过任命卢日科夫为总理可能带来的后果。雅斯特里希姆斯基说,叶利钦和他的家族会安全,但与他们接近的人将遭到审查。在此,有必要全面引述特列古波娃描述的雅斯特里希姆斯基的分析:
“会有谁呢?”我问。
“嗯,比如,别列佐夫斯基,”雅斯特里希姆斯基小声说道。旁人几乎听不见,但我仍然为他竟然敢在克里姆林宫里说出那个名字而惊讶。但是,他接着说的话更让我吃惊。拿出一张报纸,他写下“阿布拉莫维奇”,然后把报纸递给我,小声地说“可能还有这个人”。那时候,我就跟整个国家一样,对“家族事业”的细节不甚了解,所以我想,他可能出于某些原因只写下别列佐夫斯基的教名(别列佐夫斯基的全名是鲍里斯·阿布拉莫维奇·别列佐夫斯基)。
“别列佐夫斯基?”我问。
“不是。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谁?哦,你会喜欢这个的!”
“它是教名吗?”
“不是的,”他笑着说道:“是姓。”
“他是一个年轻人”,他嘀咕着说道,一边愤怒地朝建筑的主楼尤马舍夫的方向点头示意。“他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自己的见解。他是一个典型的官僚。他经常和人会面,坐下来询问他们的意见、建议和对事件的解读,但他从来不披露自己的观点。这是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想法,他背后的人替他做所有的决定。”
随后,雅斯特里希姆斯基在阿布拉莫维奇的名字旁加上“第一”,而把别列佐夫斯基放到第二位,这让我大吃一惊。
几天后,我向别列佐夫斯基的一位朋友打听阿布拉莫维奇的情况。
“哦,不用注意他,”他说:“他只是别列佐夫斯基的出纳员。他与政治没有关系,只是待在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帮别列佐夫斯基数钱。”
当时,雅斯特里希姆斯基没有察觉我将要写这本书,而不久,别列佐夫斯基开始了政治流亡,被雅斯特里希姆斯基列为审查榜第一位的这个“家伙”却赢得普京越来越多的尊重。
在1999年下半年总统竞选的前半段,别列佐夫斯基勇敢地站了出来,表达自己的立场,卢日科夫和普里马科夫很快就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危险。在别列佐夫斯基的部署中,最有效的武器是谢尔盖·多仁科,一个大胆无畏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主持一档专门损人的时事评论节目。一位评论员说,多仁科是政治家们又爱又恨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别列佐夫斯基会见这位“电视洛特维勒牧犬”的背后有一段故事,很是显示了他厚脸皮的本质。1994年6月7日傍晚,别列佐夫斯基走出罗格瓦茨俱乐部,钻进他的奔驰车。他的保镖坐在司机旁边,当他们的车开上大街与一辆停在路边的欧宝牌汽车刚好平行时,一个隐藏在欧宝汽车里的遥控炸弹被引爆,别列佐夫斯基乘坐的奔驰车的前面部分被炸开,金属碎片飞溅开来。别列佐夫斯基的司机身首异处,他的保镖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七位路过的行人也受了伤。别列佐夫斯基被严重烧伤,不得不飞往瑞士接受治疗,幸运的是,他的伤势并不严重。
不久后,别列佐夫斯基看多仁科主持的电视节目,多仁科以他一贯麻木不仁而又富有攻击性的语气评论别列佐夫斯基差点丧命一事:“今天,又一个钱袋被炸弹击中——太糟糕了。”当时,别列佐夫斯基肯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采取行动予以还击。但是这一次,别列佐夫斯基并没有觉得愤怒,反而认为此人可以为他所用,他让秘书找到多仁科,并安排他们见面。然而,这位长相好看、嗓音嘶哑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并不认为这是好意,拒绝与别列佐夫斯基见面。别列佐夫斯基没有放弃,他像执著的球迷一样,直接到多仁科办公室去等待,这与阿布当年的情形有些相似:在他们交往的早期,阿布到克里姆林宫拜见别列佐夫斯基时,不得不耐心地等候。40分钟后,别列佐夫斯基放弃了,但两人一起共进了午餐。在一家日本餐厅,他们很快发现彼此身上有着相同的气质,而不到一个小时,多仁科就有了新老板。别列佐夫斯基说服了多仁科加入俄罗斯公共电视台,许诺为他提供一个展示其直率、灿烂和讽刺性主持风格的平台。
在2000年总统竞选期间,“谢尔盖·多仁科秀”可能是其中最有决定性的武器。整个秋天,别列佐夫斯基利用他这位新明星的智慧攻击政敌。12月,别列佐夫斯基和多仁科在电话里密谋攻击政敌的谈话被某人录了下来,并提供给媒体。俄罗斯《新报》——经常收到秘密组织寄来的材料——报道说,别列佐夫斯基这样向多仁科打招呼:“谢廖沙(对谢尔盖亲切的称呼),我是鲍里斯,你好,亲爱的,事情怎么样了?”多仁科则把自己的老板称作“鲍尔”,他回答说:“职员们正在写。”为了摧毁卢日科夫的政治生命,两人正在策划继续中伤卢日科夫。
“谢尔盖·多仁科秀”在黄金时段播出了15场,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遭到了无情的奚落。刚开始时,嘲弄虽然很残忍,但还不是很要命。比如,普里马科夫进行臀部手术,多仁科就直接在节目里播出医生在他腿上进行手术时血淋淋的场面。俄罗斯南部城市布琼诺夫斯克的一所医院被车臣武装分子摧毁后,卢日科夫出资重建获得了人们的好评,而多仁科非但没有感谢这位捐款人,反而猛烈攻击说:“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只感谢捐助人呢?”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别列佐夫斯基和多仁科的中伤活动愈演愈烈,也越来越有争议。节目暗示说,卢日科夫牵涉一桩将“秘密资金”从莫斯科转移到国外银行的案件。为了让人们觉得卢日科夫特别可笑,节目把相隔两年摄制的两个电视片段拼接在一起:在第一个片段中,卢日科夫在1996年的总统选举活动中赞扬叶利钦,而在另一个片段中,他攻击说,叶利钦已经沦为特殊利益集团的囚徒,而且病情太严重以至于不能履行好总统职责。节目制造的最轰动的新闻是,它声称,卢日科夫应该为美国商人保罗·泰特姆被谋杀一事负责。泰特姆为争夺莫斯科的一家宾馆而与人发生冲突,被枪杀身亡,此案一直搁浅,也没有人受到指控。
不断受到多仁科电视节目的攻击,卢日科夫渐渐失去了耐性,最终以诽谤罪提起诉讼。卢日科夫打赢了官司,获得了4500美元的赔偿,但由于他一心对抗多仁科,而在关键时刻忽略了自己的正事,卢日科夫出庭一事被电视转播后,他在民意测验中的支持率下降,这很是让别列佐夫斯基高兴。在竞选的最后关头,卢日科夫的支持者在莫斯科红场边举行集会,坐在公共汽车里的工人们举着“多仁科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一条狗”和“不要碰我们的市长”等标语,为卢日科夫加油打气,然而卢日科夫的总统梦还是破灭了。惟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在当年12月再次当选为莫斯科市市长。
然而,多仁科的攻击性言论也许并不必要。莫斯科和伏尔加格勒的公寓大楼受到车臣武装分子炸弹袭击后,普京决定再次出兵车臣,这赢得了公众广泛的支持。一位俄罗斯问题专家说:“直到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总统候选人孰优?劣才最终定论。然后,普京当选总统也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寡头们起初喜欢普京,因为他虽然很强硬,但仍具有可塑性。他们都曾在叶利钦的内阁里与普京共事,他们相信,普京当权后,他们能够操控他。显然,这是严重的错误判断。从总统任期一开始,普京便清楚地表明,他只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当别列佐夫斯基向普京说出拟提名的内阁人选时,普京回答说,他自己会做决定。这就是双方宣战的缘由。从那一刻起,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就决定除掉这位暴发总统。但当两人还在等待可以利用的全国危机时,普京已经向他们开战。
2000年的夏天变得越来越炎热,这时候,普京召集30名大小寡头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寡头走出装有空调的防弹豪华轿车,穿过七月炽热的阳光,跺步走进克里姆林宫最豪华、最金碧辉煌的大厅去面见总统。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说:“这次会议更像一次电影《教父》里老教父唐·科莱昂下令召集的会议,而不是西方世界领导人召集的会议。”
寡头们陆续走进会议室,围坐在抛光的会议桌前,而普京早在此等待,他看上去既冷酷又镇静。扫视会议桌一圈后,普京开始讲话:“各位通过自己掌控的政治或半政治机构亲手打造了这个国家,所以谴责镜子里的影子是毫无用处的。”如果这句模糊的评论是为了使听众摸不着头脑的话,那它显然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在场的寡头们不知道如何应答。
普京话里的含义是,寡头们干预政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果想要维持以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利益,他们必须答应以下三点要求:一定不要干预政治;必须交税;不得再与无耻的部长或官员们私下签订协议。其中隐含的威胁是,如果寡头们不能遵循这项新规则,那他们的财富会有被没收的危险,而那些拥有媒体的寡头——显然是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如果他们利用媒体攻击政府,那么这些媒体就会被查封或关闭。与会者都意识到,普京有克格勃的背景,没有人比他更会利用数量众多的黑材料(即安全部门收集的材料)。这是普京单方面强加给寡头们的苛刻条件,如果寡头不予理会,那他们就得自行承担风险。
0阿布传Abramovich第六章操弄政治0寡头们并非没有认识到公众对他们日益增加的仇恨。2000年初,一小群寡头们曾聚集在一起,讨论应对办法。米哈伊尔·弗里德曼回忆说:“我当时告诉他们,‘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并不受欢迎。’一些人建议聘请一家形象顾问公司。我说我们必须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在俄罗斯,有一些人甚至没钱购买回家的车票,但他们却看见我们到法国圣托佩斯游玩,还美其名曰商务旅行。虽然,我们是无可指责的。”
普京下达最后通牒后,弗里德曼如坐针毡。仅仅在几天前,弗里德曼还表示说,总统不敢拿大企业开刀,他说:“大企业现在太重要”,而如今他在克里姆林宫会议上听到,大企业必须服从命令,否则就会被摧垮。寡头统治的时代似乎将走到尽头。
其实在会议的前一个月,普京已经初显身手。他指控古辛斯基挪用资金,随即将其逮捕关押。这位大亨不得不签字同意,将自己的报纸和广播集团以3亿美元的方式一次性移交给政府控股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集团,这样针对他的指控才被撤销。参加普京召集的会议时,古辛斯基还忍不住抱怨说,协议是在他被监禁期间达成的,是被迫签署的,所以没有法律效力。甚至在会议进行时,针对寡头们的黑材料继续在更新。普京任命他在克格勃时的老朋友谢尔盖·伊万诺夫领导国家安全会议,而奥列格·切尔诺夫是伊万诺夫的三个副手之一。切尔诺夫联系瑞士检察机构,要求对方提供在该国注册的俄罗斯企业的更多信息。
箭已在弦上。
离开克里姆林宫大楼时,寡头们分裂成多个阵营。许多寡头表示抗议,一些寡头提出要进行反抗,而阿布显然打算遵守普京制订的新方针。的确,阿布对普京的忠诚无可置疑,普京甚至没有要求他参加会议。
1个月后,即普京当选总统5个月后,别列佐夫斯基找到了反击的机会。8月12日(星期六)上午11点28分,俄罗斯一流的导弹核潜艇库尔斯克号在北冰洋巴伦支海沉没。库尔斯克号曾是俄罗斯北方舰队的骄傲,其长度足以放置两架大型喷气式客机首尾相连。库尔斯克号主要用于对付航空母舰及其战斗机群,但它不仅是一艘潜艇,还是国家实力的象征。两次爆炸声后,库尔斯克号潜艇与全体官兵一起沉入海底。潜艇失事动摇了羽翼未丰的总统的宝座。
直到第二天清晨,普京才被告知库尔斯克号潜艇沉没,而那时潜艇里180名官兵仍然生死未卜。当时,普京正在黑海边的疗养胜地索契市开始第一天的度假。当国防部长伊戈尔·谢尔盖耶夫早上七点打电话给普京,告诉他该船现在“联系不上”时,比普京更有经验的国家领导人可能都会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然而,谢尔盖耶夫向他保证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普京没有理由中断假期。这样,当这艘俄罗斯海军的精英船舰正在海底垂死挣扎时,普京却在滑水、晒太阳,给一位著名女演员写生日卡片。与此同时,库尔斯克号潜艇官兵的家属们却无法获知更多有关亲人的消息,而俄罗斯海军拒绝西方国家提供帮助以开展救援行动。
这时候,美国总统克林顿给普京打来电话,双方交谈了25分钟,普京这才意识到,潜艇官兵们的处境已经成了国际焦点。克林顿表示,如果普京不接受援助,那么他就和前苏联的掌权者一样没有人性。然而,普京手下的高级官员则认为,西方国家企图趁此机会偷取俄罗斯的军事机密。普京必须平衡两者的意见。最后,他接受了克林顿的意见。但当一艘英国小型潜艇被交付给俄罗斯以应对紧急情况时,普京的海军上将们最初拒绝批准使用。毫无疑问,在俄罗斯人支吾搪塞的时候,潜艇上的官兵们已经遇难,而媒体把悲剧归咎于普京。
所有营救希望都破灭后,海军当局仍然百般阻挠,只有当《共青团真理报》——弗拉基米尔·波塔宁的亲克里姆林宫的报纸——用600美元贿赂北海舰队的一位官员获得遇难潜艇官兵的完全名单后,家属们才知道沉没海底的库尔斯克号上是否有自己的亲人。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俄罗斯副总理伊亚·克雷巴诺夫和海军上将弗拉基米尔·库罗耶多夫飞往库尔斯克号基地所在的维迪亚耶沃港口,会见失踪官兵的亲人,而为了控制他们歇斯底里的情绪,许多人都被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镇静剂。在众多电视摄像机和副总理面前,一位失踪海员的母亲冲出警戒线,向发言人抗议,正在这时,一个女医师从后面接近她,将一支皮下注射的针头扎进她的外套里。这名妇女立即镇静下来,昏倒在地板上,随即被抬出屋外。
这起全国性的悲剧成了一件国际丑闻。直到8月19日星期六凌晨,即库尔斯克号潜艇沉没整整一周之后,普京才溜回莫斯科,听取悲剧发生原因的简报。当晚,官方证实,潜艇官兵已经全部遇难,但普京仍然没有发表任何声明,甚至没有提议全国哀悼日,后来在公众压力下,才仓促地把哀悼日定在8月23日。最后,当普京得知克雷巴诺夫受到粗暴对待后,他决定前往维迪亚耶沃港口,亲自会见受害者家属。
在军官俱乐部里,600名充满敌意的受害者家属一直盘问普京,围堵他长达6个小时。此前,还没有一位俄罗斯总统能忍受被这样粗暴对待。普京许诺说,他会和受害者家人一道努力,找出悲剧发生的原因。但是,这样的答复无法安抚悲痛欲绝的受害者家属。他们想要知道的是,在接受西方国家援助之前,为什么普京浪费了如此之多的宝贵时间,为什么他不亲自前往出事海域指挥营救行动?对于普京许诺向寡妇们提供10年薪水的补偿,一些人表示满意,而其他人认为这不过是收买。有些反常的是,他们并不害怕这样说。
全世界的媒体都一致批评普京及其政府的冷漠。伦敦的《每日电讯报》把危机期间一直在外度假的普京说成是一个无情而又不负责任的人。然而,批评普京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莫斯科了,其火力主要来自别列佐夫斯基的俄罗斯公共电视台、古辛斯基的俄罗斯独立电视台(NTV)和莫斯科回声广播电台。(当时,别列佐夫斯基刚刚辞去俄罗斯国家杜马议员,宣布发动针对普京的“建设性反对行动”。)上述三家媒体声称,克里姆林宫努力“控制”媒体对总统与愤怒的死者家属会面一事的报道。俄罗斯公共电视台不仅播放了在危机最严重时普京骑着水上摩托艇的电视片段,还将库尔斯克号潜艇沉没一事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露事故相提并论。
这正是普京曾经警告寡头们他不能容忍的行为之一,他准备以狡猾和冷酷的行动予以反击。首先,总统愤怒地打电话给别列佐夫斯基,抱怨俄罗斯公共电视台提及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露事故。两人同意当面谈论此事。别列佐夫斯基来到克里姆林宫,接见他的不是普京本人,而是总统办公厅主任亚历山大·沃洛申。“你要么在两周内移交俄罗斯公共电视台,要么步古辛斯基的后尘。”沃申警告说。别列佐夫斯基则回答:“你忘了一件事,我不是古辛斯基。”他要求与总统面谈。第二天下午三点,两人终于坐在一起。双方就俄罗斯公共电视台报道库尔斯克号潜艇沉没一事争论,但没有任何结果,于是普京拿出一份文件念了起来。这份文件的大意是,俄罗斯公共电视台是一个腐败组织,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独自运营,拿走了所有的钱。显然,普京已经掌握了普里马科夫对付老对手别列佐夫斯基的调查报告。
据别列佐夫斯基说,当他问普京为什么揪住陈年往事不放时,普京回答说:“因为我想要经营俄罗斯公共电视台,我打算亲自经营。”别列佐夫斯基说,他当时回答道:“听着,乌洛德(对弗拉基米尔简短的爱称),第一,这非常荒谬,第二,这不是事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实际上,你想亲自控制俄罗斯所有的大众媒体。”听完这番言论后,普京起身走了出去。别列佐夫斯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普京写了一封信,随后他很快就被逐出克里姆林宫。
据凡尼狄托夫说,普京总统对待古辛斯基的方式更加巧妙。在忠实盟友阿布的帮助下,普京准备整垮古辛斯基的媒体帝国。此前,古辛斯基的传媒集团控制有俄罗斯第四大电视频道俄罗斯独立电视台、《今日报》、时政周刊“Itogi”和凡尼狄托夫工作的莫斯科回声广播电台。普京的目的是切断这四家机构的生命线:广告。后来证明这种策略非常有效:独立电视台的管理层被另一个更加听话的团队取代;报纸不再赢利,随后被收购;“Itogi”的总编辑被解雇,而继任者把这份时政杂志改造成充满彩色图片的时尚刊物。用凡尼狄托夫的话来说,古辛斯基的传媒集团已经被“彻底地摧毁了”。不过,古辛斯基的回声广播电台不仅幸存了下来,还发展得很好,如今,它被国有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集团控制。有趣的是,约翰·曼并不认同凡尼狄托夫的这种说法。曼表示:“阿布拉莫维奇先生并没有牵涉到俄罗斯国内任何有组织的遏止言论自由的行动。他只做过一件事,即在俄罗斯公共电视台私有化的过程中,从别列佐夫斯基先生手中购买了半数的股份,并将其交给国家管理。然而,他也是TVS电视台数位私人投资者中的一位,而TVS电视台原本是为离开俄罗斯独立电视台和TV6电视台那些受尊敬的独立记者们准备的新平台,但是这个项目(不幸)夭折。对于阿布拉莫维奇与凡尼狄托夫先生的私人谈话,我不能加以评论。”
此事一个有趣的进展是,据凡尼狄托夫说,至今,“古辛斯基不断通过我转达他对阿布拉莫维奇的尊敬,而阿布拉莫维奇也向古辛斯基表达敬意。”
幕后部署仍在继续,而普京已开始在公开场合攻击寡头。在一次全国直播的电视讲话中,普京的态度似乎发生了转变,他承担了库尔斯克号潜艇悲剧的全部责任,并为此而感到内疚。在讲话的后半段,普京开始对一些媒体,特别是掌控这些媒体的寡头们发起尖刻的攻击:
他们想要影响大众,想向国家军队和政治领导人显示我们需要他们,显示我们被他们捆绑住了,显示我们应该害怕他们,显示我们应该听他们的话,让他们抢劫整个国家、军队和舰队。这是他们真实的目的。不幸的是,我们根本无法命令他们停止下来,尽管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普京痛斥说,有些人鼓吹要搞垮陆军和海军,甚至拿出100万美元给库尔斯克号潜艇遇难官兵的家属——此话针对的是别列佐夫斯基的《俄罗斯商业日报》发起的一项基金。普京打出民众们爱听的一句话:“他们最好卖掉在法国和西班牙地中海沿岸的别墅,只有到那个时候,他们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地产都以假名或律师事务所的名义进行登记。我们可能会问: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别列佐夫斯基和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显然都知道普京话中的信息:别列佐夫斯基在法国南部的安提布岬地区购有一套豪华别墅,而古辛斯基在西班牙高级度假区索特葛兰多也有一幢配备齐全的别墅。不得不提的是,古辛斯基别墅曾经招待过普京夫妇。
双方真刀真枪地动起手来了。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普京被媒体斥责为垃圾,而现在,他也清楚地表明,他将向拥有媒体的寡头们宣战。别列佐夫斯基是普京赢得总统大选的有功之臣,尽管如此,他还是遭到了政府检察官和税务警察的调查。是不是普京统治下的俄罗斯比叶利钦时代更加危险呢?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都无意为了探明这个原因而继续留在俄罗斯。2000年冬天,他们都永远逃离了祖国:前者先是逃亡到法国,然后到达英国;后者先到西班牙,然后到希腊,最终定居在以色列。
别列佐夫斯基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不得不在2000年底离开俄罗斯,而把俄罗斯公共电视台49%的股份卖给了阿布。至此,这位别列佐夫斯基当年的门徒已经成为俄罗斯最有影响力的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可能比阿布更富有,但他缺乏阿布那种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流亡国外时,阿布正忙于竞选楚科奇自治区州长一职,并在竞选中展现出自己更亲民的新形象。此时的他已经和麻烦不断的合伙人别列佐夫斯基保持着距离。阿布曾对一位报道楚科奇州长竞选活动的西方记者说:“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但别列佐夫斯基没有帮助过我,只是帮助他自己。”
***
自从普京在电视讲话上公开向寡头们宣战以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俄罗斯所有的独立电视台都被消灭。大企业再也不能利用电视台来要挟克里姆林宫了。“这就像在竞选中所有的候选人都退出,只剩下一个人一样。”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叹息道。
但是对于普京而言,驯服别列佐夫斯基还远远不够,他要把别列佐夫斯基监禁起来。俄罗斯当局指控别列佐夫斯基涉嫌一宗800万英镑的欺诈案,试图将他引渡回国。而在此之前,瑞士政府更新了一项对别列佐夫斯基的指控:此前,别列佐夫斯基被指控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从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盗用了大笔资金,而这一数字现在已上升到97亿美元。为了将别列佐夫斯基逮捕归案,瑞士政府甚至发布了国际通缉令。
别列佐夫斯基没有打算回国为他所受到的指控进行抗辩。他知道,如果这样做,自己肯定会被投入监狱。英国内政大臣大卫·布兰基特拒绝他的政治庇护申请,别列佐夫斯基不得不诉诸法庭,以阻止自己被引渡回国。2003年4月,此案在伦敦弓街地区法院开审。别列佐夫斯基声称,他获悉,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已经派出一名特工来英国,打算用带剧毒的自来水笔刺死他。整个阴谋相当大胆以至于有些荒唐。据别列佐夫斯基说,这名特工准备把一个装有致命毒药的打火机偷偷带进法庭,然后把剧毒放进自来水笔里,当别列佐夫斯基路过时,他就可以用笔刺这位流亡亿万富翁的胳膊。
尽管这听起来很牵强,但并非没有可能,与流亡在英国的保加利亚作家兼广播员格奥吉·马尔柯夫的遭遇倒有几分相似。1978年,当马尔柯夫走在伦敦的街道上,突然被人用涂有毒药的伞尖猛戳小腿后部,不久就因毒发身亡。在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露天场所行刺,作案人可以在事成后躲进人群中,但要在保卫严密的法庭内下手则不是那么容易。毫不奇怪,充当刺客的特工在最后关头失去了勇气。此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在接近别列佐夫斯基后,向他泄露了刺杀计划,而别列佐夫斯基随即报告给警方。奇怪的是,涉案的特工据说后来回到了俄罗斯。
别列佐夫斯基声称,如果加上这件事,那自他到伦敦后,已经发生过三起针对他的刺杀事件。自来水笔刺杀未遂事件后,别列佐夫斯基的庭审被转移到安全保卫极严的贝尔马什监狱进行。2003年9月,布兰基特改变了他此前的决定,给予别列佐夫斯基政治庇护。如果别列佐夫斯基在英国住满5年,那这位英国最富有的难民将有资格获得英国公民身份。与此同时,一支小型保镖队二十四小时保护别列佐夫斯基,而在他的乡村住宅,每间屋子都装备有防弹玻璃、加固的铁门、红外线激光监视器和监视摄像头。别列佐夫斯基解释说:“如果不这么小心的话,我可能就没命了,总是有些人在盼着我死。”
普京对英国政府的决定感到愤怒,指责它干预司法程序。英国内政部国务大臣黑兹尔·布里尔斯回应说,英国政府进行了调查,但并没有发现别列佐夫斯基犯有任?刑事罪的证据。2003?11月,别列佐夫斯基获得政治庇护后不久,他前往格鲁吉亚拜访老朋友巴德里·帕塔卡尔茨希维利。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旅行。出发前,别列佐夫斯基通过单务契约修改了自己的姓名,以普拉东·叶勒林的名字取得护照。看来,他那些鬼鬼祟祟的习惯一时难以改掉。
像逮捕霍多尔科夫斯基一样,对上述两位资深寡头的追捕是俄罗斯政治史上的转折点。现在,本末不再倒置。长期以来,叶利钦一直是寡头们的支持者,现在由于有一项免于迫害的保护法令,平静地生活着。法令的部分内容是:“俄罗斯联邦总统在结束任期后,应该享有豁免权……他不必受刑事或行政诉讼法约束、不得被拘留或逮捕;他居住的房屋不得被搜查,他不得被审问或搜身。”在这个国家,指控可以随意捏造,并被当作是政治领导人交易的筹码,因而这样的保护法令并不保险。而法令的另一部分条款是,叶利钦不得干预政事,这样,他所造就的亿万富翁们就无法像以前那样高枕无忧了。
对付寡头的行动初战告捷后,普京开始让寡头们服从他的意志。他参照了安瓦尔·萨达特的方法:1970年,萨达特继承纳塞尔将军的职位成为埃及总统。他所在的政党在埃及国内拥有绝对的统治权,而为了制造多数派统治的假象,萨达特把该政党分裂成若干个不同的派别。这样,虽然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看上去却像一个民主主义者。同样,普京让寡头们资助许多不同的政党,而这些政党必须反过来支持他。
尽管阿布的权力日渐增加,但所有的迹象表明,他并不愿意参与到政治中去。一位普京总统的前任顾问说:“罗曼并不想牵涉到政治中去,他本来只专注于商业领域,是别列佐夫斯基把他拉扯到克里姆林宫的事务中。”毫无疑问,阿布这位学生已经超过了他的老师。他无可争议地成为俄罗斯的第二号权势人物,而别列佐夫斯基已成了明日黄花。在别列佐夫斯基逃往法国六个月后,有人向普京询问有关他的事情,普京的回答是:“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他是谁呀?”
在2001年,要给地处荒凉的西伯利亚的楚科奇自治区居民留下好印象,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钱。在沿海地区,人们的早餐、午餐和晚餐都是吃冷冻的海豹肉和海象肉,而内陆居民则一成不变地以驯鹿肉来维生。这地方一年中大雪覆盖的时间长达八个月,对于许多人来说,惟一能让他们稍微缓解痛苦的办法就是喝兑水的工业酒精。2001年5月,新任州长阿布拉莫维奇组织了一次游乐会,由于当地居民的生活非常单调,因而这活动的影响力不可低估。表面上这只是在楚科奇自治区首府阿纳德尔市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庆祝节日,但在这位寡头的掌控下,它却注定是一场当地居民未曾见过的表演。
为庆祝对德作战胜利日每年的5月9日都在莫斯科红场上举行盛大的焰火表演的公司被请到阿纳德尔市,在郊区结冰的湖边制造同样绚丽的景象。俄罗斯头号歌星谢尔盖·米纳耶夫和知名组合Blestyashie也有节目。主办方动用三架飞机,从莫斯科空运来美食。此外还有身穿传统服装的选美比赛,袒胸男子在零度以下的天气里摔跤,拔河比赛及冰雕展览。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辆红色的新车上,毫无疑问,那是当天的超级奖品。
Blestyashie可说是俄罗斯的辣妹组合,她们很清楚,西伯利亚的天气太过寒冷,既不能把腿露在外面,也不能穿低领衣服,所以她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调动台下穿着厚厚的皮毛外套的观众的热情。虽然在台上表演的是她们,但是谁都知道,幕后主脑是阿布。如果一位政治家以超过99%的得票率当选,人们肯定会有所怀疑——5个月前,阿布正是以这样的得票率成功当选楚科奇自治区州长——但毫无疑问,当他把几千名孩子送到黑海旅游胜地度假,并许诺今后将有更多的慷慨之举后,他确实受到了很多民众的拥戴。在楚科奇,五月仍然很寒冷,中午时分,带着墨镜的阿布登上舞台,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当时,英国探险家本尼迪克特·艾伦也在人群中,此前他带着狗长途跋涉三个月,成功穿越了俄罗斯内陆。他回忆说:
阿布拉莫维奇站在那儿,有人递过去一只麦克风。我记得自己周边的人说道:“他要讲话了,他要讲话了。”那种感觉好像是,我们将要听上帝讲话。一个人则说:“不,他不会讲话。”此事居然引起了一场争论:他是要讲话呢,还是不讲话?一般来说,阿布拉莫维奇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但这一次,人们觉得他真要发表演讲了,因而变得兴奋起来。我记得阿布拉莫维奇张开了嘴巴,些许忧郁之后,终于说了如下的话:“欢迎来到楚科奇自治区的人民中间。”听上去演讲只有一句话,的确如此。人群中传来失望的叹息声。他这样做的好处是,你不会认为他华而不实,你只会觉得,尽管他资助了整个活动,却把注意中心转移到当地居民的身上。
与稍后进行的焰火表演相比,阿布的低调问候相形见绌。艾伦认为,当晚在这个西伯利亚偏远小镇上举行的焰火表演,比伦敦千禧年庆祝活动上的“焰火墙”还要好看。他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敢肯定,即便是放一点焰火,当地人都会非常开心,这真是难以置信。那场面有些像军事进攻,因而有些人逃离现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人们全都惊呆了。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阿布传Abramovich第七章西伯利亚王国阿布之所以在楚科奇自治区享有很高的威望,是因为他把当地居民从生活的梦魇中解救了出来。在俄罗斯,人们觉得对不起西伯利亚人,但在阿布来到楚科奇自治区的时候,其他地方的西伯利亚人觉得对不起楚科奇自治区的西伯利亚人。在前苏联统治时期,楚科奇自治区由于离美国阿拉斯加州很近,被当作战略要地。美国人就在白令海峡60公里之外,因而前苏联政府不能对楚科奇自治区听之任之,将管理权交给包括猎人和驯鹿牧人在内的游牧群体,它鼓励楚科奇居民成为良好的苏联公民。当地人不仅在定居地得到住房,而且他们的仓库里装满了各种稀有的食物,如袋装的大米和小麦,罐头装的美味食品,当然还有伏特加。为了鼓励内陆的俄罗斯人到东部地区修公路、开医院和建设发电站,国家许诺支付比在莫斯科高出三倍的工资。政府甚至动用直升机和雪上汽车为自治区偏僻的地方供应物资,而煤炭和燃料则通过轮船运进楚科奇。但是,苏维埃体制崩溃了。
突然间,没有资金购买足够的货物来填满仓库,直升机和雪上汽车的零件没有了,很快,燃料供应也成了问题。那些有钱离开的外来者都返回了“大陆”(比如莫斯科),而其他人只能被流放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如今,这里的房产已经值不了几个钱。留在当地的人只是希望,国家还能记得给他们发薪水。大约有17万人离开了楚科奇,而如今当地只有7万人。楚科奇的气温最低可达零下40多度,而酒的度数超过60度,这使得一些人非常急于离开,因而在大街上偶尔能看到这样的传单:愿意拿一套公寓来换一张回莫斯科的单程机票。
苏维埃时代的甜心老爹已经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箱,而楚科奇居民开始重视以前的生活方式。他们向头发灰白的老人和妇女们询问如何生产谷物;许多流浪狗被圈养起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它们可以用来拉雪橇;沿海的猎人重操旧业,向当地的巫师咨询捕捉海象、鲸鱼和海豹的最佳地点。新一代楚科奇人开始学习以前的技能。他们学习如何剥海象皮,处理海象肉,然后将肉包进皮里缝好,储存在地窖里。在漫长的冬天,这些肉被冷冻在地窖中,可以供人和狗食用。“我吃了冻肉后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了。”相邻萨哈共和国的居民米沙·马尔采夫说:“这些肉的脂肪含量很高,是很好的获取能量的来源。”据本尼迪克特·艾伦说,楚科奇人回到自给自足的经济后,当地每年只“出口”价值14万美元的商品到“大陆”。
阿布当选州长之前,楚科奇自治区的情形并没有多大改善。当时的州长是亚历山大·纳札洛夫,与阿布比起来,他的工作效率特别低。在阿纳德尔逗留期间,艾伦和一个管理发电站的居民住在一起。此人已经有五个月没有拿到薪水了。一些教师称,他们已经一年没有领到薪水。阿纳德尔机场上停有15架直升机,而为了给仍在工作的3架直升机提供零件,其他的直升机已经被拆卸。
纳札洛夫应该为这种情况负上很大的责任。纳札洛夫最初在楚科奇自治区的一家金矿当工程师,随后逐步高升,直至负责管理整个自治区。从前苏联统治到民主政治的过渡期间,他表现得非常精明:协助创建了统一俄罗斯党,这是由阿布资助的政党,在总统竞选中支持过普京。然而,就像躲在丛林中的日本士兵不知道二战是赢是输一样,纳札洛夫在冷战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按照冷战思维行事。1989年,在阿拉斯加州狄俄墨得斯岛举行了开放性的友好集会,两位俄罗斯记者在此期间变节,这极大地改变了纳札洛夫对俄美关系的看法。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他都极力阻止外国游客进入该自治区。有一次,他甚至关闭了一家美国教会捐助支持的施粥处。
同一年,俄罗斯和阿拉斯加签署一项协议,允许世代生活在白令海峡两岸的尤比克爱斯基摩人可以自由往来,无需签证。但是,在2000年夏天,两个爱斯基摩人从阿拉斯加返回时溺死,纳札洛夫因此下令禁止小船穿越白令海峡。而当一个年轻村民偷一条船逃到圣劳伦斯岛后,纳札洛夫就命令所有的船都必须挂锁,只有得到边境卫兵的允许才可以开船。
正当纳札洛夫向内地看的时候,一个虎视其职位的年轻人却望向俄罗斯东部和西方国家。1999年,阿布以楚科奇自治区的代表身份赢得杜马议员席位。很多人认为,阿布之所以参与政治,是因为他想使自己获得豁免权。但是问题是,为什么要代表楚科奇自治区呢?一些人推测说,普京想让某个能信任的人到该地区,以取代那位仍然恋权的前苏维埃时代的恐龙。更天真的解释是,阿布在代表统一俄罗斯党对地区行政长官展开魅力攻势时认识了纳札洛夫,而正是纳札洛夫建议阿布参选。阿布的一位资深助手说,纳札洛夫的确鼓励过阿布在楚科奇自治区从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久纳札洛夫就会发现,这是引狼入室。
美国人约翰·迪卡特斯基是早期与阿布有联系的人之一,他是阿拉斯加大学的经济学和国际贸易讲师。原则性很强、精力充沛、讲一口流利俄语的迪卡特斯基,对楚科奇的爱斯基摩人社区非常感兴趣,他与阿布的关系很快就变得亲密。据朋友说,迪卡特斯基“不喜欢”纳札洛夫,因而他很高兴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者为这个被忽略的少数民族做些好事。在纳札洛夫把所有的船都锁起来的那年春天,阿布乘坐他的私人飞机从莫斯科飞抵美国阿拉斯加州南部港口城市安克雷奇,然后再往北飞往阿拉斯加州北部的巴罗。巴罗是一座爱斯基摩人发展的典范城镇,阿布期望能从那里学到些经验以应用于他的新领地。巴罗镇把从当地油田收缴的税收用于建造房屋、学校和一所大学。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该镇有足够的盈余以援助楚科奇自治区价值400万美元的物品,主要是发电机和打猎设备。
阿布开始援助,纳札洛夫就嗅出了竞争的味道。阿布的儿童度假赞助计划正在进行,他还开始捐献书本、皮制大衣、医疗用品,甚至捐献了20台推土机给当地的公用事业部,然而纳札洛夫认为,事情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而当阿布在阿纳德尔市开设“希望之极”慈善机构的办事处后,双方的冲突发展到了顶点。一天,一群恶棍闯进来,赶走援助职员,关闭了办事处。如果纳札洛夫认为,这足以赶走这位不速之客的话,那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不到两个月,阿布已经公开为竞选州长造势。阿布一脸微笑的海报贴满了全市,上面写着:“新时代、新州长、新希望。”
要是在以前,纳札洛夫可能会获胜,但是他低估了阿布的能耐。10月末,纳札洛夫被叫到莫斯科,而据当时报纸的报道,他因涉嫌自治区的腐败案而被严加盘问。纳札洛夫是个狡猾的老手,他很快意识到游戏结束了。2002年12月24日,投票前一周,纳札洛夫突然宣布退出竞选。没有对手的阿布以99%的得票率当选。
阿布相对轻松的当选证明了他非常精明和有政治后台。相比之下,其他人要胜出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于一个来自莫斯科的年轻人来说,要把当地的行政长官赶下台,非常难,小寡头拉里夫·萨芬后来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萨芬是卢克石油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他曾试图在巴什基尔共和国采取类似的行动。除了都是石油商之外,阿布和萨芬也有其他相似之处。后者是个亲英派,大多数时间都在伦敦度过。据报道,2004年初,萨芬有意收购一家英超足球俱乐部——曼联队——但后来不了了之。与阿布一样,萨芬首先以阿尔泰共和国的代表身份当选为参议员,然后试图夺得州长宝座。他的竞选活动简直就是阿布竞选活动的翻版,其高潮是在巴什基尔共和国首府乌法市举行的免费演唱会,明星之一是萨芬20岁的女儿阿尓苏。2000年,阿尓苏参加欧洲电视网举办的欧洲歌唱大赛,获得了第二名,此后便成为俄罗斯最大牌的歌手之一。许多大明星与阿尓苏同台表演,演出非常成功。乌法演唱会后,萨芬在共和国的其他城镇举行了类似的活动,她很高兴地为民众免费发放她的音乐?辑。
然而,萨芬和阿布的最大区别是,后者是亿万富翁,却去竞选贫困地区的行政长官,而49岁的萨芬则试图推翻俄罗斯的一个最富有共和国的统治者,此外巴什基尔共和国行政长官穆尔塔扎·拉基莫夫是俄罗斯最强硬和最令人畏惧的政治家。基思·多夫堪茨,伦敦《晚旗报》令人尊敬的调查记者,在2003年12月写道:“拉基莫夫先生以其铁拳统治着巴什基尔共和国,他的画像被装饰在公共建筑、宾馆、火车站等地方。来自莫斯科的年轻暴发户萨芬先生出现时,他注定会遇到麻烦。”
这位69岁的巴什基尔共和国的统治者对萨芬的早期进展有些恼火,他抱怨说,萨芬的西方竞选方式违反了俄罗斯的选举规则。然而,他的投诉未被受理,但这位经验丰富的政治强人并没有放弃,他最终战胜了萨芬。
2001年1月初,阿布的州长就职典礼在文化馆举行,从中可以看出,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行涂油礼时,坐在前排的是一个由阿拉斯加官员、商人和爱斯基摩人组成的20人代表团,而典礼上最烈性的饮品是橘子汁。阿布穿着灰色西服,站在俄罗斯国旗前宣誓就职,但国歌奏完,他礼貌地拒绝发表演讲。美国记者哈尔·伯恩顿在现场,他描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宣誓就职后,当地人穿着珠状的驯鹿服装跳起舞来。”他说:“晚宴自助餐有螃蟹肉馅饼、滚了面包屑的鸡肉饼、少有的橘子和菠萝。爵士乐队演奏的曲子混合了俄罗斯元素、美国歌剧曲调和辛纳特拉歌谣。”而在以往纳札洛夫主持的宴会上,人们常见的是驯鹿肉排和伏特加酒。晚宴开始后不到一个小时,阿布就离开了现场。
纳札洛夫坠入了地狱,而阿布的到来则像是弥赛亚一样。刚执掌这个穷困的自治区,阿布采取了一些民粹主义和柔情的措施。首先,他兑现承诺,资助当地孩子坐飞机到南方度假。阿布旗下的“希望之极”慈善机构(现由他的堂姐艾达管理),专门负责度假的后勤事宜。对于孩子们的照看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时刻:这些来自贫穷乡村的孩子居然把水仙花球茎当作洋葱吃,还要通过邮局把肉片寄回老家。他们回到楚科奇自治区北部的家乡后,本尼迪克特·艾伦见了其中的一群孩子:
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和精神,而下一批即将度假的孩子非常兴奋。即便到这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真会花钱资助孩子游玩。一个俄罗斯老人则责备我说:“你是什么意思?这些孩子现在有了可以信仰的东西,他们可以想像外面的世界。”
毫无疑问的是,这让选民们相当震惊。
在其他方面,阿布则更加注重实际。那些数年来没有得到报酬的国家公务员现在可以按时领到薪水。楚科奇与阿拉斯加的贸易和交通得到恢复,而一些有限的钻探开始进行,以探明楚科奇自治区是否有石油。同时,阿布还将钱投向基础设施建设。2003年11月,一个报社记者去了楚科奇自治区后说:“仅在阿纳德尔市一地,阿布拉莫维奇就重建了医院、牙科诊所、小学和大学,开了当地第一家超市和电影院,修理了电力和自来水的供应设备,对机场进行现代化的改造,及改造电信设施。而为了让楚科奇人能在早餐时吃到鸡蛋,他甚至办了一家养鸡场。”
为了管理这个新世界,阿布号召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管理人员作为“志愿者”到那里帮忙。这样,许多已经很富有的资深管理者离开莫斯科,前往楚科奇自治区工作三周左右,以确保阿布不在时事情能顺利进行。阿布也说服了他的朋友亚历山大·玛穆特在阿纳德尔市开设一家银行分行,这样楚科奇人生平第一次地用上信用卡。
据阿布的发言人说,所有这一切总共花了23亿美元,其中3000万美元来自个人所得税,而2亿美元则由阿布自己掏,但他最大的牺牲是情感和体力上的投入。阿布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演讲,也很少与朋友圈之外的人联系,但为了管理好自治区,他努力与民众握手交谈。这位大部分时间都生活舒适且能品尝到世界上最好的美食的亿万富翁,现在的确抽出一些时间花在这块星球上最荒凉的土地上。可能是在他脆弱的时候,阿布向来访的普京总统前新闻助理埃琳娜·迪卡姆吐露了自己的沮丧,他说:“这儿早餐是驯鹿肉,午餐是驯鹿肉,晚餐还是驯鹿肉。第一道菜是驯鹿,第二道菜是驯鹿,甜点还是驯鹿肉。这听起来很好笑,但却是真的。”
刚当州长的时候,阿布在阿纳德尔市没有自己的房子,而晚上经常住在美国安克雷奇市——坐直升机飞过白令海峡没多久就能到那里。阿布住在库克船长宾馆。属于前阿拉斯加州长沃利·希克尔所有的库克船长宾馆,坐落在库克水道,总共有547个房间,很多房间都能越过大海看到远处的山。但像阿布这样的男人没有时间看风景,得到阿拉斯加州国际贸易办公室的杰夫·伯林纳的支持后,阿布正忙于巩固与阿拉斯加州政府的关系。伯林纳帮助他游说州长以让他得到认真的对待。
阿布还把目光投向南边的加拿大和美国西海岸的几个州。就职不到4个月,阿布就对华盛顿州西部进行为期四天的访问。他的行程包括参观波音公司的工厂——他的私人飞机的制造商、与华盛顿州州长骆家辉进行简短会谈,及在州参议院发表10分钟的演讲。当时,阿布的首要任务是重建西方邻国对楚科奇自治区的信心。苏联解体后,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商人盼望着,他们与这个俄罗斯东海岸自治区的贸易关系能有新的开始,然而,周期性的危机一直困扰着俄罗斯经济,而国内腐败盛行,这样,他们的兴趣日渐消逝。但现在,阿布许诺,楚科奇自治区50%的食品要从华盛顿州购买,并为木材和渔业公司提供稳定的贸易环境。
与阿布的员工们交谈,他们会告诉你,阿布非常同情当地的百姓,因而全身心地投入对楚科奇自治区的改造。在他们看来,阿布当楚科奇自治区的州长好比是做慈善事业,但另一种看法则认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阴谋:它给阿布及其股东带来的好处,要远比带给楚科奇人民的好处多。在后苏联时代,俄罗斯经济摇摇欲坠,目前正是恢复发展的关键时刻,而这项安排却让阿布逃避了上亿美元的税收。情况就是这样。普京在第一个任期内进行了税收改革,其中的一项措施是在俄罗斯联邦境内建立一系列的“避税港”,其目的是通过允许地区行政长官向投资者提供极其有吸引力的税收减免,鼓励他们投资楚科奇自治区和卡尔梅克共和国等落后地区。但中央政府没有预见到的是,精明的商人让他们的盟友在“避税港”担任州长以利用这种漏洞逃税。没有谁比公司大股东阿布拉莫维奇更适合做这样的州长。
阿布与楚科奇自治区搭上关系后不久,莫斯科Troika Dialogue投资公司的研究部主管詹姆士·芬克内尔就发现,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运气突然好转。1999年至2001年间,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石油产量的平均增长速度甚至超过尤科斯石油公司,达到178%。同年间,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不仅支付给股东行业里最高的红利,而且在资本支出和商业开发上的投资也比竞争对手要多得多。一方面加大投入以保持企业的不断增长,同时又派发数亿美元红利给股东,这种能力非同一般。债务负担的增长可以部分解释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为什么能做到这样,但更重要的因素显然是:超低的税负。
2002年11月,Troika Dialogue投资公司发布了一份投资简报,说: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有精心设计的税收最优化方案,这确保了它能以最低的税率纳税。虽然该公司的税率从2001年上半年的99%轻微上升到2002年上半年的126%,但仍然比卢克石油公司(24%),尤科斯(22%)和法定24%的税率要低得多。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税收优化的关键是,它把一些下属的贸易公司搬到俄罗斯实行税收优惠的地区,这样,这些公司的收入就可以免交地方所得税。据调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策略可能是先将出自它的俄罗斯炼油厂的石油以市场价格的一定折扣卖给在楚科奇的贸易分公司,这些分公司再以市场价把石油卖给终端客户,这样在俄罗斯的公司就上报很低的利润,可以少交税,而在楚科奇的贸易公司可以享受很多的税收优惠,获得更高的利润。
当时,俄罗斯公司利润的法定税率是24%,其中,75%上缴联邦财政,145%上缴州财政,剩下的2%给当地财政。而在2002年上半年,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按法定税率向联邦和当地财政上缴了税收,但没有按145%的税率向州财政交税,因为它在楚科奇自治区这样的“避税港”里有贸易机构,它的税率是3%。
根据2002年以前的税收法律,像阿布这样的地方行政长官有权免除公司三年内交纳给地区政府的利润税收。Troika Dialogue公司的报告称:
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俄罗斯最东端的楚科奇自治区州的行政长官,当然是选择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来行使自己的这项权力。该公司并没有披露收益人,但人们普遍认为,阿布拉莫维奇及其利益相关者通过米尔豪斯管理公司控制了该公司87%的股份。这样的话,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似乎是依靠它的政治关系来获得成功的税收安排。
正如芬克内尔后来所说:“如果英国石油公司里的某人出任当地行政长官,把贸易公司搬到那里,并给予税收优惠,那该公司的利润也会猛涨。”总而言之,据说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从中获得超过5亿美元的收益。
如此看来,阿布在楚科奇自治区的投入不像是慈善行为,而更像是装点门面。阿布曾告诉法国《世界报》说:“你知道家鼠和仓鼠的区别吗?它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只是公关问题。”毫无疑问,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管理层对Troika Dialogue公司的分析报告非常愤怒。当时,阿布正准备收购最新一家被私有化的俄罗斯石油巨头——斯拉夫石油公司,而报告正好在收购前一个月发布,这让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很尴尬。与此前的埃里克·克劳斯一样,Troika Dialogue公司的经理们经常收到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管理层打来的要求收回投资建议的愤怒电话。但是,该公司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这样,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公司治理又遭受了一次重创。
2004年6月,被问对Troika Dialogue公司的分析报告有何评价时,曼表示,许多跨行业公司都通过国内的“离岸区”来降低税务负担,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只是其中之一。他说,这种做法对当地没有损害,反而会带来好处。“当我们把贸易公司迁到楚科奇自治区时,这意味着,我们把可能流往其他地方的收入带到了这里。”他同时指出,楚科奇自治区要求公司把优惠的一半税收再投资到当地。曼补充说:“自从州长(阿布拉莫维奇)就职后,楚科奇自治区总共向前来投资的公司提供了137亿卢布的税收优惠(到2004年1月1日),其中包括与当地签署投资合同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附属公司。而在此期间,获得税收优惠的企业总共在楚科奇自治区投资了140亿卢布。还要指出的是,优惠只针对上缴自治区政府的利润税收,而上缴联邦财政的税收没有减免。换句话说,获得减免的税收收入来自自治区政府,而不是联邦政府。
有意思的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过去曾称,阿布在楚科奇自治区的投入是慈善行为,但曼现在却承认说,这些投入是获得该地区税收优惠的必要条件。
对于阿布为何要主政如此遥远和荒凉的地区,人们众说纷纭。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历史学教授奥兰多·费格斯猜测说,阿布可能是受到20世纪60年代苏联的讽刺电影《楚科奇自治区州长》的启发。那是“一部非常有趣的苏联讽刺电影”,费格斯补充说:
这部电影很能勾起阿布拉莫维奇对往事的回忆,因为它讲的是一位苏联官员担任楚科奇自治区州长,在那里建立自己领地的故事。“楚科奇自治区州长”已成代名词,专门用来指那些独立于制度而自立独立王国的人。也许,他当州长的念头正是来自这部电影。
克里斯蒂娅·弗里兰更宽容些,她说:“寡头们的慷慨之举不会减少他们存在银行里的钱,但那确实可能减轻了你的税负。他们没有把钱花在更多的像西方足球俱乐部那样的地方,而是节省一些下来返还给楚科奇人。”
弗里兰还从中看到了一种渴望被人热爱的愿望。阿布的暴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随后不得不面对俄罗斯人对寡头的厌恶。他的财富使得他不得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那为什么不用它们来做些好事呢?阿布很喜欢孩子,他想当慷慨的圣诞老人,难道还有比把上千的孩子送去旅行更好的办法吗?
然而,阿布的政治实验很快就结束。他宣布说,自己不打算寻求连任楚科奇自治区州长,其原因不难看出。从莫斯科需要飞6000英里,穿越12个时区才能到楚科奇,对于一个很多时间得在伦敦和法国南部的人来说,每月前往这么遥远的地方必然会带来诸多不便,也不免产生越来越多的抱怨。也有迹象显示,选民们对他的慷慨之举的反应很让他气馁。据弗里兰说:
一位寡头告诉我说,阿布拉莫维奇对楚科奇人的缺乏感激非常失望。他花了大量的钱去改善当地的生活条件,期望因此被当地民众奉为名人。但是,他却发现自己遭到民众来信的围攻,信中通常是“你只给了我一套两居室,我想要一套三居室的公寓”这样的内容。也许,切尔西队球迷比楚科奇自治区居民的要求要少些。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杜马已经通过一项关闭避税港的议案。
有消息说,阿布可能让自己的一名团队成员接替州长职务,如此,楚科奇自治区新近的繁荣才会有希望得到延续。但是,该地区的前途可能和2000年5月阿纳德尔市集市上的超级大奖的命运一样。第二天,本尼迪克特·艾伦发现那辆红色汽车被扔在小巷里。“显然,有人开着它疯狂地在城里闲逛,”他说。“司机也许是喝醉了。当然,它后来还会被使用,但当时确是被遗弃在那里。” 巨大的鄂木斯克熏肉工厂屹立在西伯利亚西部城市鄂木斯克的郊区。每年有30万头生猪被卡车运送到这里,被屠宰、剖割,然后包装,最后形成成吨的熏肉、成百上千的火腿和猪排。令人惊奇的是,公司主要股东之一阿布拉莫维奇竟然是犹太人。阿布并不重视犹太教的饮食传统,与许多俄罗斯人一样,他也信仰多种宗教。俄罗斯犹太人协会主席尤金·萨塔诺夫斯基认为,俄罗斯国内大约有200万到300万人自认为是犹太人,但大约只有2000人遵守禁食猪肉的规定。同样惊人的是俄罗斯的犹太人在长期遭受歧视后爆发出的文化力量。犹太人数不到俄罗斯总人口的2%,但许多顶尖的寡头都是犹太人,比如阿布拉莫维奇、霍多尔科夫斯基、别列佐夫斯基、古辛斯基和弗里德曼。
对此现象的最可信的解释是“玻璃天花板”理论。当发现他们的上进之路被制度性的歧视阻挡后,犹太人就千方百计寻找可以绕开制度而工作的方法。非犹太裔俄罗斯人、乌克兰人、格鲁吉亚人和其他民族的人则很少有这样的经历,因而,他们的企业家精神在前苏联体制内几乎被外科手术式地切除了,而犹太人却拥有了开创精神和敢于冒险的传统。关于苏联解体后犹太人的发展史,萨塔诺夫斯基写道:“即便大规模的政治镇压被解除后,官方的排犹主义作为一项政策到20世纪80年代仍然存在,这就迫使俄罗斯的犹太人创造自己非正式的亚文化。”在经历了70年的共产主义统治之后,私营企业再度合法化,而那些在体制下受苦最多的人总是准备最为充分,他们非常善于利用新的市场机会。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在盲人的世界里,有一只眼睛的人就是国王。”
俄罗斯国家创立伊始,犹太人就一直或多或少受到过迫害。15世纪末期,莫斯科公国成为俄罗斯东正教的精神中心,当时国内就极为排斥犹太人。俄罗斯军队攻陷波兰城镇后,如1563年在克波罗兹克所发生的那样,所有的犹太人都被处死。18世纪,凯瑟琳女皇瓜分了大片的波兰土地和继承了大量的犹太人后,她开始采取稍微柔和的手段。也许是因为根除犹太人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她有些胆怯,选择了遏止政策,而不是大屠杀。她创造了所谓的犹太人居住区,最初包括俄罗斯占领的波兰领土和克里米亚半岛,后来逐渐扩展到立陶宛、白俄罗斯、比萨拉比亚和大部分的乌克兰。没有特别命令,犹太人不得离开居住区前往俄国。
由于独裁统治越来越受到许多反帝国主义组织的压力,沙皇决定采取更省时的分而治之策略。188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杀,他的死被归咎于犹太人。亚历山大二世的儿子,也是他的继承人煽动了一系列的屠杀——在200个城镇,俄罗斯团体大肆攻击犹太人,捣毁他们的财产。此后,屠杀成了家常便饭。然而,事事怪罪所谓的“基督徒杀手”并不足以阻止1917年的俄国革命,而在列宁的领导下,犹太人享受了短暂的充满希望的日子。列宁反对屠杀,正式废除了住有众多赤贫犹太人的居住区。但是,列宁反对支持犹太民族文化的人,认为他们是无产阶级的敌人,是犹太人旧等级制度的支持者,是拉比和资产阶级的帮凶。当时,许多有犹太血统的人都是布尔什维克中的佼佼者,他们希望得到长期的认同。1919年,共产党犹太分支Yevsektsiya创立,随后,犹太复国主义政党被解散,希伯来语也被禁止,理由是,它与宗教和犹太复国主义有关系。
在此后的几十年里,犹太人前所未有地融入到俄罗斯社会,而尽管反对犹太复国主义,但前苏联在1947年第一个承认了以色列。但这样的自由主义政策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以色列人开始和西方国家结盟,而苏联人也试图增加其在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因而,斯大林越来越排斥犹太人。作为整肃运动的一部分,斯大林处死了著名的犹太裔共产党领导人季诺唯夫。参与实施此事的内务人民委员会成员为他的老板模仿了季诺唯夫死时的情景。据说,当秘密警察在地上翻滚,咆哮说:“哦,以色列的上帝,听听我的哭声吧”,斯大林笑得直不起腰来。
除了经常对犹太人和其他嫌疑分子进行整肃外,斯大林开始破坏犹太人的文化生活。他下令关闭了犹太人的教堂、剧院和学校。同时,斯大林和他的继任者反对犹太人移民国外。俄罗斯的犹太人曾经是欧洲最穷、最“落后的”的犹太群体,但他们逐渐成为前苏联人口中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个群体。如果允许犹太人回归故国,那将可能失去众多宝贵的律师、医生、牙科医生、化学家、物理学家以及类似人才。
对于那些强烈要求申请返回以色列的犹太人,尤里·科萨诺夫斯基的遭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历史学家马丁·吉尔伯特在他的著作《满怀希望的犹太人》中记录了科萨诺夫斯基的经历。1971年3月,29岁的科萨诺夫斯基第一次申请出境签证,但他被拒绝了,因为他被认为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市的自动机械研究所工作时接触过国家秘密。随后,科萨诺夫斯基被禁止从事无线电工程师的工作。不得已,他只好到电影院守夜,但他仍坚持不懈地申请移民,为此,安全部门经常对他进行骚扰。1975年,前苏联签署《赫尔辛基协议》后,60位被拒绝移民到以色列的犹太人(科萨诺夫斯基是其中之一),前往莫斯科游说中央委员会,6个人被邀去谈话,但他们的要求当场被驳回。
此后的几年,对科萨诺夫斯基的骚扰仍在继续。1980年,科萨诺夫斯基遇到的一件事说明了骚扰者虽然手段业余,但用心却是非常险恶。一天早上七点半,科萨诺夫斯基起床后例行去慢跑。在做热身运动时,他注意到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拿着一瓶用报纸包着的酒。科萨诺夫斯基开始跑步,而那个男人也开始朝他招手。当科萨诺夫斯基慢跑经过那个人时,他试图离他远些,但这时,那个“醉鬼”突然倒向他,丢掉了酒瓶,高声嚷嚷着并动手动脚起来。几分钟后,两个自称是民兵的男人走了过来。安慰醉鬼后,民兵坚持把他们带到警察局处理,理由是他们发生了争吵。两人都被判处13天的拘留。然而,科萨诺夫斯基被监禁,但那个神秘的醉鬼却在判决前突然消失,逃脱了对他的处罚。
对于以色列与阿拉伯邻国的几次战争,前苏联媒体都是一边倒向阿拉伯国家,而这促进前苏联犹太人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感。马丁·吉尔伯特在《满怀希望的犹太人》一书中写道:“以色列1948年建国后最重大的事情是1967年的六日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以色列打败了埃及、叙利亚和约旦,这为前苏联犹太人的国家认同感注入了新的动力。”战争期间,前苏联的宣传机构报道说,以色列人已被彻底击溃了,因而当以色列人最终赢得战争后,许多犹太人感到自己被这个国家的其他人所疏远。吉尔伯特说:“从那一刻起,许多前苏联犹太人把以色列当作他们的祖国,把移民到以色列当作他们的民族目的。”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阿布的父亲便是当时那些渴望移民到以色列的人之一,而这件事可能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兄弟们。
即便是那些没有移民想法的犹太人,他们也发现自己容易遭到攻击,因而,许多犹太裔尽力掩盖自己的背景。在俄罗斯,女性结婚后通常保留自己的姓氏,而子女们可以选择采用父母任何一方的姓。由于担心犹太姓名阻碍子女的发展,一些人就采用非犹太裔亲属一方的俄罗斯/乌克兰/格鲁吉亚的姓氏。用同样的方法,许多犹太父母给孩子取与犹太姓名对应的俄罗斯名字,如用米哈伊尔代替梅纳赫姆,用鲍里斯代替巴鲁克,或用阿尔卡季代替亚伯拉罕。在官方档案中,犹太人是惟一按种族而不是按民族来进行区分的群体,因而许多人为使自己的生活更便利些而把自己归为俄罗斯人。这意味着,这些登记为俄罗斯人的犹太人想移民到梦想中的乐土,就必须准备大量的文书进行解释。毫不奇怪的是,为了移民,一些非犹太人想方设法把自己弄成犹太人。确实,从1989年到2003年,超过一百万前苏联公民涌进以色列,而据报道,许多俄罗斯东正教教堂在全国各地蓬勃兴起。
然而,阿布拉莫维奇家族似乎非常为他们的犹太人身份而骄傲,也无意隐藏他们的犹太背景。阿布拉莫维奇是再典型不过的犹太姓氏了,其意思是“亚伯拉罕之子”,而莱布和艾布拉姆也都是很好的犹太名字。然而,罗曼显然不是犹太人的名字,它和罗密欧有同样的词根,而无论是摩尔多瓦人、犹太人还是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都喜欢使用这个名字。
以前,俄罗斯犹太人是饱受伤害的少数民族,但如今,他们成为了既富裕又有权势的利益集团,而这导致了两大犹太团体——萨塔诺夫斯基领导的俄罗斯犹太人协会和慧智知派——长期不和。阿布发现,自己刚好夹在中间。这场相互残杀的内部争斗首先是由叶利钦挑起的,然后又被俄罗斯族统治者普京利用,目的似乎是为了加强对这个麻烦不断的少数民族的控制。事件的麻烦制造者是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1996年,他创建了俄罗斯犹太人协会。作为政府的反对派,古辛斯基不为叶利钦所容,于是,叶利钦转而支持另一位势力强大的犹太教拉比别列尔·拉札尔。
拉札尔是俄罗斯慧智知派的重要人物,这个派别是犹太教哈西德派的200多支派之一。哈西德派的教义是,仅读犹太法典是不够的,渎回的关键是祈祷。哈西德派的许多支派在乌克兰、波兰和白俄罗斯等地兴起,而在东欧地区的犹太小镇上盛行。每一个支派都由一位担当人与神桥梁的精神领袖领导。这些年来,影响力最大的是鲁巴维奇支派,它把自己称为哈西德慧智知派,缩写为HBD:H为Hohma,意思是智慧;B为Bna,意思是智能;D为Daat,意思是知识。在沙皇统治时期,该支派遭到过迫害。1917年俄国革命后,HBD的领导人先被逮捕,然后被释放,于是,慧智知派的总部先是迁往柏林,然后是法国,最后定在纽约市布鲁克林区。把这个隐秘教派发展成全球性现象的人是第六任拉比梅纳赫姆·孟德尔·施尼森,不仅是慧智知派内部的人,甚至所有的犹太人都很尊敬他,认为他很有远见。施尼森起初是个工程师,但他不久就证明了自己是位不错的经理人:他通过组织一个传教士(或称之为使者)网络,在世界范围内网络了大批信徒。施尼森说:“有可口可乐卖的地方,只要有犹太人,他都应该是慧智知派的信徒。”为此,他把上千的传教士派往世界各地以赢取皈依者。而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派往莫斯科的传教士就是拉札尔。拉札尔出生在意大利米兰,父亲是位美国人。拉札尔的职责就是让俄罗斯犹太人变得激进起来。在苏维埃的体制下,东正教和自由派犹太人需要对付共同的敌人——无神论迫害者,这使得它们之间的分歧暂退到一边去。但是对于慧智知派来说,仅仅信奉“条条大路都通往神”的教义是远远不够的。慧智知派反对所谓的“现代运动”提倡的中产阶级妥协:比如,让男人和女人一起用本国语言进行祈祷。
刚开始时,拉札尔的势力非常弱小,为改变这种状况,他先打入对手内部,后来甚至当上了俄罗斯犹太人协会主席团的成员。就在这时候,古辛斯基和叶利钦闹翻了。总统的第一招是,试图吸引俄罗斯首席拉比阿道夫·沙耶维奇加入他的阵营。但沙耶维奇明确表示,他忠于古辛斯基,因为古辛斯基曾经于危难之时帮助过犹太团体。这样,叶利钦找到了拉札尔。古辛斯基被捕当天,拉札尔在慧智知派俄罗斯拉比大会上当选为俄罗斯首席拉比的候选人,以挑战现代运动派(这项精明的行动显然是古辛斯基的死对头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建议的)。用尼可莱·普罗皮尔尼——俄罗斯犹太人协会主办的《犹太人新闻》的主编——的话说,“犹太人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普罗皮尔尼是自由派成员。萨塔诺夫斯基称赞他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知识分子之一”。他有电脑上的所有附件,包括由大约六根管子组成的树枝状管网。他的左耳上戴着钻石耳钉,鼠标垫的图像是一个上身裸体的女人,这些都显示出普罗皮尔尼世俗的一面。
叶利钦决定用犹太社区最有影响力的团体来取代俄罗斯犹太人协会,而赞助这个分裂组织的人是阿布、他的朋友列弗·里维夫(在乌克兰出生,但如今居住在以色列的钻石交易商)以及从前苏联移居到以色列的富翁阿尔卡季·盖达麦克。从那一刻起,叶利钦在逾越节或其他犹太教假日只去慧智知派的犹太教堂问候犹太社区的居民。作为回报,慧智知派证明自己是个顺从的盟友。一般来讲,只要国家不支持排犹主义,他们都会获得应有的支持。随着寡头们资金的不断注入,慧智知派的影响力变得越来越大,这让俄罗斯犹太人协会非常气恼。拉札尔经常和叶利钦总统以及后来的普京总统合影。这些照片被用在慧智知派教堂的广告上,上面写着:“来我们的教堂吧,因为普京也在这里。”随着财政状况的好转,慧智知派总部搬到莫斯科市内的很好地段,而为了建造玛琳娜罗莎犹太教堂,他们专程从以色列运来白色的耶路撒冷石头。在逾越节的前夜,每隔一个小时,一个犹太小孩就会出现在电视上,宣传慧智知派在这座崭新犹太教堂里举行的仪式。
相比之下,俄罗斯犹太人协会的办公楼就逊色得多了,它坐落在莫斯科的主要犹太教堂的对面,楼前的一排立柱非常招眼。楼内装饰有各大寡头们会见俄罗斯犹太人协会权贵的照片,萨塔诺夫斯基辛酸地表示,阿布数以百万计的捐款都流向了其他地方。“当我们跟阿布拉莫维奇的人说时,他们会说?‘我们非常抱歉,那是我们惟一支持的慈善团体。’”这并不是说,阿布决定破釜沉舟,切断自己的退路。当被问到对阿布的印象时,萨塔诺夫斯基说:“他是个热心人,真正热心的人。”
虽然慧智知派赢得了犹太裔寡头和俄罗斯政府的信任,但在世界各地犹太人的眼里,它正非常危险地演变成一个教派。孟德尔·施尼森去世后,少数信徒宣称他是弥赛亚。慧智知派里的重要人物,比如雅查克·柯岗拉比法师,开始把孟德尔·施尼森比作是“最适合被称作弥赛亚的人”,而拉札尔在此事上也不甘落后。《犹太人新闻》用了一个整版来刊登哈萨克斯坦共和国阿尔玛塔市犹太教堂的来宾,而拉札尔把孟德尔·施尼森称做是“弥赛亚国王”。但在更大的犹太人世界中,这种想法被当作异端。对于俄罗斯犹太人协会来说,俄罗斯犹太人已经非常世俗化,用普罗皮尔尼的话来说:“俄罗斯犹太人会跟其他人一样戴宽沿帽,留胡须。”
俄罗斯犹太裔寡头之间的“地盘之争”与犹太人的福利无关,确实,苏联解体后,他们并没有改善俄罗斯犹太人社区的基础设施。而惟一的一座犹太教堂,玛琳娜罗莎教堂还是在苏联上台后兴建的,那是在上世纪20年代的事情。现在,犹太人已经重获言论自由,但要建立公共机构,还需要做大量工作。
在任何情况下,排犹主义势力都没有消耗殆尽。在20世纪90年代,共产党人提出一项议案,试图罢免身体状况欠佳的叶利钦的总统职务,在杜马该议案仅以微弱的劣势没被通过。因而,极端主义者开始寻找新的方式来攻击叶利钦,而他与犹太团体的密切关系便是攻击对象之一。共产党杜马议员维克多·伊留金说“总统身边有太多犹太人”,他甚至在杜马提出一项动议来强调此事。叶利钦在回忆录中写道,这种情况在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特别流行,人们把国家的麻烦归咎于“犹太人”和“犹太复国主义”。此时,最敢于公开表示排犹想法的人是共产党议员、退休将军阿尔伯特·马卡索夫。在一次集会上,马卡索夫承诺要把“十几个犹太人”带到另一个世界去。虽然他在杜马遭到责难,但丝毫无损,而在公共场合,他的党领导根纳季·久加诺夫与他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在过去十多年里,犹太牌打得最成功的人是自由民主党主席弗拉基米尔·季里诺夫斯基。讽刺的是,他本人是半个犹太人。被问到自己的身世时,季里诺夫斯基很特别地回答说:“我的母亲是俄罗斯人,父亲是律师。”后来,他的光芒逐渐黯淡,甚至没有参加2004年的总统大选。
1999年8月,谢尔盖·史特巴辛被解除了总理职务,他离开叶利钦的办公室时,在门口遇到了总统办公厅主任亚历山大·沃洛申。“你在背后怎么说我的?”他嘀咕着:“在这时候这么做,你疯了吗?”长期以来,沃洛申和他的寡头朋友们对史特巴辛都有所保留,因而一旦发现史特巴辛不能保卫他们的利益时,他们便倒戈相向。从长远来看,这显然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因为,接替史特巴辛职务的人是弗拉基米尔·普京。普京和史特巴辛曾在圣彼得堡的克格勃共事,他很快给史特巴辛一份对付寡头们的好差事:审计总署署长。俄罗斯国家审计总署类似于英国的严重欺诈案件调查局,甚至更加厉害。史特巴辛的职位赋予了他对前国家资产的税务问题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深入调查。如果他想获得有关文件,他可以下令对公司办公楼进行武装搜查。其实他们并不缺可供调查的文件,因为普京很早便开始收集寡头们发家的黑材料。普京的一位顾问曾说:“每一堆文件都有几米高。”
像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这样的寡头,他们的物质生活非常奢华,但也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拥有数百亿美元的财产,如果不抄近路那是不可能的。利用身陷绝境的总统、脆弱的法律体系以及执法真空,一小部分人积累了大量财富,因而俄罗斯民众对寡头们非常憎恨,他们面临的压力也急剧增加。不管寡头们现在与政府的关系有多么好,政府也不得不考虑广大选民关心的事情。这样,阿布和其他寡头们不断受到各个政府部门和安全机构的骚扰。除了审计总署,进行调查的政府机构还有内政部、联邦安全局、检察院、海关和税务警察。在这些年里,所有的这些机构都断断续续试探着调查最可疑的方案。
变卖资产这些调查之所以没能取得进展,是因为俄罗斯政治带有拜占庭式的特征。真正的原因是,如果不对上层官员进行清除,这些行动不可能取得成功。政府机构中有独立思想,或者反对派的领袖坚持进行调查,但他们往往发现,当调查进行到第一阶段或者其他阶段时,他们总是会遇到神秘的阻拦。调查要么被受贿的保皇派议员破坏,要么不了了之,而那些主要是依靠与政府的关系发家的寡头们,动用所有的政治关系来遏制调查。
有两个例子可以说明那些深入调查的人的后果。第一个是前检察总长尤里·斯库拉托夫声名狼藉的故事,另一个则是有关民粹派杜马议员弗拉基米尔·尤丁。
1999年初,斯库拉托夫因为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件而被停职。叶利钦曾说,斯库拉托夫的优点是“非常顽强、意志坚定、顽固”,但后来改口称,斯库拉托夫缺乏作为检察官最重要的品行,如“坚强的意志、果断以及对自己和手中权力的信心”。斯库拉托夫曾经监督调查过许多臭名昭著的犯罪案件,包括受人欢迎的亚历山大·门牧师、电视台主播弗拉迪斯拉夫·李斯特耶夫、记者德米特里·霍洛多夫和商人伊万·伊维利迪被谋杀案。但是,他没有找到一个真凶,这实在是罕见。由于工作没有效率,斯库拉托夫被人们称为“安静的检察官”。
原本并不关心政治的斯库拉托夫开始和杜马安全委员会主席维克多·伊留金保持密切的关系——在充斥着许多麻烦制造者的议会,伊留金是首席麻烦制造者。叶利钦越来越把伊留金看作是斯库拉托夫的“精神导师”,斯库拉托夫的检察官职务也就越来越受到威胁。当斯库拉托夫开始调查涉及一家瑞士公司——它受雇为克里姆林宫翻修——的所谓行贿受贿案时,他的地位日益不安全。此事后不久,斯库拉托夫利用职务之便又犯下了错误:他与一些妓女在一家浴室加桑拿的场所里玩乐。不幸的是,嬉戏过程被人录了下来,显然,这是人为安排的。
很自然,这盘录像被送到了克里姆林宫。叶利钦的内阁主管向他展示了其轻浮举动的录影证据后,斯库拉托夫同意立即辞职。在总理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下达命令,检察官搜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办公大楼的同一天(见第六章),斯库拉托夫写下了委婉的辞职信。他说:“尊敬的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由于工作量过大,我的健康状况近来进一步恶化(有头疼、胸疼等症状)。考虑到这些因素,我想请求您将免去我的俄罗斯联邦检察总长职务列入联邦委员会讨论日程表。我请求您能为我提供一份更轻松的工作。您诚挚的尤里·斯库拉托夫。”
但次日早上,斯库拉托夫改变了想法。他要求收回辞职信,但被告知,信已经送到总统的办公桌上。在这种情况下,斯库拉托夫认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他开始深入调查所有与政治有关的案件,并拿着它们到处炫耀。突然之间,以前的“安静的检察官”成了大声疾呼的重要人物。
到三月,斯库拉托夫声称,浴室录像带是伪造品,而他自己并不是录像上的那个人。按照日程,参议员们将在3月17日举行的联邦委员会上审查此事,但电视台突然得到这盘录像带,并在会议前夜在电视上播出。这对斯库拉托夫来说是非常不幸的事,虽然他还有最后一招来挽救自己。
斯库拉托夫有叶利钦的夙敌尤里·卢日科夫站在他的一边。卢日科夫很高兴能有机会观察总统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的内心世界,他希望斯库拉托夫继续调查下去。卢日科夫是莫斯科市长,还是权势很大的参议员,他在联邦委员会内争取到支持,成功说服了大多数委员投票反对解除斯库拉托夫的职务。不过,斯库拉托夫的职位此时已难保了,面对叶利钦的压力,他写了第二封辞职信,但这封没有第一封好笑。
然而,没有联邦委员会的同意,斯库拉托夫的职务不会被解除,他决定反击。3月27日,检察院的调查人员出现在克里姆林宫,搜查了14幢大楼,带走了很多文件。叶利钦认为是时候采取行动了。4月2日,莫斯科市的副检察长指控斯库拉托夫滥用权力,不久,叶利钦签署命令,解除斯库拉托夫的职位。这导致斯库拉托夫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处于古怪的“假死”状态。1999年,联邦委员会进行了两次投票,但都无法就解除斯库拉托夫职务一事达成多数一致。2000年5月,委员会最终答应了叶利钦的请求,斯库拉托夫事件才划上了句号。
相对而言,弗拉基米尔·尤丁的离职没有多大戏剧性,但有决定性意义。据说,尤丁从检察总长办公室得到一捆与石油寡头们有关的文件。2003年9月,尤丁在杜马发起运动以反对寡头们控制俄罗斯的自然资源,特别将矛头对准阿布,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碰上了强大的对手。脖子粗短的尤丁看上去像是脑筋转不过来的社会主义者。他总是连续不断地抽烟,全身着黑色衣服,不习惯别人打断他的讲话,而与人交谈时,总要介绍自己从共青团以来的详细资历。尤丁自诩是“爱国者”,据他说,促使他推动此项运动的原因之一是,阿布决定购买切尔西足球队。“我的看法是:自然资源必须为国家控制,为所有俄罗斯人控制,而不是为阿布拉莫维奇一个人或者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控制。”他大骂寡头们大肆采用避税措施,他说:“把某一个产业的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是错误的。”
如果尤丁认为,只要骑上民粹主义这匹特殊的旋转木马,他就能跻身于显赫地位的话,那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他开始攻击阿布时,他是统一俄罗斯党的杜马议员,而该党是总统亲自支持的政党。在2003年12月的议会选举中,尤丁没有获得党团推举,他认为,这都是阿布和霍多尔科夫斯基造成的。大胆的尤丁决定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竞选活动进行时,他发现不停有人搞破坏,所采取的一个策略是切断他与媒体的联系。俄罗斯主要的两个电视频道都拒绝采访尤丁,他只在第四频道得到一些时间,而只被采访过一次。在尤丁的选区,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是一位实业家,此人暗示说,尤丁的姓表明他是犹太人,攻击他是“摧毁索布恰克的人”。(尤丁反对这种看法,他声称,自己曾在1991年的流产政变中支持过索布恰克——改革派领袖,圣波得堡市长,现已去世——但不久后,身为当地工会运动领导人的他与索布恰克在工人的权利问题上发生了冲突。)尤丁最终失去了杜马的议员席位。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说:“尤丁不能协调他与党内政治局的行动,他变得太过突出。他的政治生涯没有结束,只不过他的职位不在杜马,而是在其他组织。”
然而,并非所有的调查和活动都是这样的一边倒。阿布与监视部门的第一次口角发生在1998年,当时,审计总署——史特巴辛还没有被任命为审计总署署长——公布了一份对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调查报告。这份15页的报告列出了一系列的违法事实,而最震撼的发现是这样说的:“俄罗斯联邦审计总署估计,西伯利亚石油公司51%股份的市值为28亿美元,这比起始价高25倍。据评估,政府至少损失了27亿美元。”这意味着,阿布拉莫维奇和别列佐夫斯基以不到1亿多美元的价格获得了28亿美元的财产。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份报告发现,估计价值5亿美元的石油储藏量还没有被考虑进去。报告得出的结论是,股权销售“多次违反了法律”,建议宣布“该销售案无效”。然而,叶利钦仍然在位,没有迹象显示,政府会因为审计总署的报告而采取任何行动。
截止2000年年中,俄罗斯的地区法院审理了大约3000件有关国有资产私有化过程中不法行为的案件,而法院认定,大约1000家企业的私有化存在一定程度的非法行为。但是,绝大多数势力强大的寡头们往往能逃脱处罚。似乎没有人有足够的胆量去调查20世纪90年代的大规模私有化。
与此同时,一个更大的丑闻正在酝酿之中,这一次直接牵涉到阿布本人。当斯库拉托夫在1999年初为保卫自己的职位而战斗时,他的老朋友伊留金声称,为了应对1998年8月的金融危机,国际货币基金会曾给俄罗斯48亿美元的“稳定信用贷款”,但这笔钱被盗用了。然而,这被普华永道会计事务所的审计所否决。但这并没有阻止俄罗斯税务警察在2000年8月10日搜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位于莫斯科的总部大楼。第二天,瑞士检察官搜查了阿布控制的Runicom公司在蒙特勒市的办公楼。对于Runicom公司可能与国际货币基金会丑闻有关联的想法,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很快予以驳斥。它指出,国际货币基金会丑闻涉及滥用一笔14亿美元的资金,但在问题发生的1998年,Runicom公司的总营业额只有120万美元。
审计总署1998年发布的报告看来是没有希望了,而国际货币基金会的调查也是无影无踪。阿布下一个头疼的问题集中在税务丑闻上。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他很善于利用俄罗斯经济法律的漏洞。如果俄罗斯政府想从阿布的盔甲上找出一丝裂缝,那他获得的退税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
到目前为止,阿布接受过多次税务调查,但每一次他都成功通过。可能出于对类似的调查有朝一日还会继续的担心,他决定逐步处理掉在俄罗斯国内的资产。2002年初,阿布拥有国内最大的铝业公司俄罗斯铝业公司一半的股份;俄罗斯大型石油公司西伯利亚石油公司92%的股份;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26%的股份;一家大型食品加工联合企业的大笔股份;以及其他大量利润丰厚的资产。
2002年下半年,阿布首先处理了俄罗斯国家航空公司的股份。2003年9月,他以18亿英镑的价格卖掉了半数的俄罗斯铝业公司的股份。他还准备出售鄂木斯克肉厂以及俄罗斯汽车工业集团375%的股份。俄罗斯汽车工业集团是一家拥有22家汽车工业公司的控股公司,旗下有俄罗斯第二大汽车制造商。人们越来越觉得,阿布正从俄罗斯退出,带走几十亿美元的财富,对此,阿布的发言人约翰·曼总是予以反驳。他引用阿布2003年夏天以1亿美元收购ICN药业公司俄罗斯分公司的例子说:“如果你要离开的话,你不会购买更多的公司。”
但按照阿布的标准,那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交易。曼也许会回答得更好,如果他谈到前一年末那件更有意义的行动:阿布与米哈伊尔·弗里德曼的秋明石油公司联合收购了斯拉夫石油公司。2002年,斯拉夫石油公司是俄罗斯十大石油生产商之一,也是惟一由国家控制的主要石油生产企业。俄罗斯政府拥有该公司75%的股份,它打算通过拍卖出售其名下不到20%的股份,而即使这样,政府仍然握有控股股份。由于国家税收比预期要低,因而政府越来越不可能筹集到1970亿卢布以偿还俄罗斯下一年的巨额外债。显然,要填补预算窟窿,俄罗斯政府别无选择,只得将其在斯拉夫石油公司的全部股份私有化。股份抛售最多能筹集到20亿美元,这将是俄罗斯私有化项目中最大的一笔金额。
总理米哈伊尔·卡西亚诺夫很快审查并签署了资产部起草的草案,拍卖定在十月。考虑到多种有利因素,阿布的合资公司最有可能赢得竞标。除了政府,斯拉夫石油公司的主要股东是持有10%股份的白俄罗斯政府,占有13%股份的一家信托基金——这家基金由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秋明石油公司和该公司总裁米哈伊尔·古特舍列夫共同掌控。
古特舍列夫在2002年4月被解雇,取代他的是阿布的盟友,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前任资深高层管理人员,尤里·苏哈诺夫。古特舍列夫非常怀念以前的美好日子,6月,他带领一队武装人员闯进公司总部,试图夺回失去的工作,但他的行动没有成功。政府干预后,这场戏剧性的僵局在几天内得到解决。毕竟,卡西亚诺夫是叶利钦的人,他和阿布与什维德列尔都很亲近。
古特舍列夫的事情了结后,阿布剩下的工作就是战胜其他潜在的竞标公司。明斯克的白俄罗斯政府从来都不被当作是真正的竞争者,但其他的石油巨头如尤科斯石油公司、秋明石油公司和苏尔古特石油天然气公司已经表现出对斯拉夫石油公司的兴趣。其实,惟一一家志在夺标的公司是一家中国石油公司KNNK公司,但面对阿布及其在克里姆林宫的影响力,这家公司没有胜出的机会。西伯利亚—秋明石油合资公司最终以186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斯拉夫石油公司,但三个月后,公司价值上升到22亿美元。
收购后不到两年,斯拉夫石油公司就成了转移定价丑闻的主角。这一次,原告不是肯尼思·达尔特所在的公司,而是沃斯托克·纳弗塔公司,一家投资公司,其股东包括英国电信退休基金、英国邮政退休基金、哈佛大学和挪威政府。沃斯托克公司曾投资斯拉夫石油公司下属的石油开采企业、俄罗斯第八大石油生产商Megion石油天然气公司。表面看来,在高油价和价格不断上涨的时期,这是一笔很合理的投资,但小股东们很快就发现,Megion公司并非想像中的摇钱树。2003年上半年,公司出现了亏损。与此同时,母公司斯拉夫石油公司却快速发展,仅在2003年这一年,它就派发了74亿美元的红利。沃斯托克公司的股东认定,问题在于,Megion公司以每桶767美元的价格把8600万桶石油卖给了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和/或秋明石油公司有关联的贸易公司,而转手后的销售价格却是每桶1509美元。得知此消息后,沃斯托克公司提起诉讼,状告斯拉夫石油公司,以及在莫斯科、西伯利亚、比利时安特卫普省和英属维尔京群岛等地的相关公司,要求赔偿95亿美元的损失。犹金·特内波姆回应说,沃斯托克公司的法律行动是“绿票讹诈”,此举只是为了在Megion公司准备收购小股东股权时抬高价格。
斯拉夫石油公司告诉《泰晤士报》说,“Megion并不是一家独立的公司,而是斯拉夫石油公司的下属企业,它们的所有业务往来就跟一家集团公司里不同部门之间所进行的那样,且都是依照法律来进行的。”
与此同时,史特巴辛还想给阿布增加更多压力。他指控说,阿布购买切尔西足球俱乐部是“不爱国的行为”。2004年1月,史特巴辛宣布,审计总署已经正式对楚科奇自治区政府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尽管他表示,这些调查只是对联邦资金使用情况的例行检查,但外界普遍解读为,这是对阿布高姿态收购切尔西的回应,试图兜出阿布的老底,指责他只顾在国外大肆挥霍,而无视国内的穷苦大众。史特巴辛的表态给人们这样的印象:
购买切尔西队绝对不会影响检查结果。同时,有必要考虑以下事情。根据昨天得到的消息,为俄罗斯无家可归儿童筹集资金的慈善基金会,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只筹集到100万美元,但是却有人拿几千万美元去购买足球俱乐部。
宣布调查五个月后,史特巴辛对楚科奇自治区财务状况的调查结果被公布。表面上看,报告进行了非常好的解读。该报告宣称,楚科奇自治区政府从技术上来讲已经“破产,”行政当局“盗用”了2800万英镑,还允许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合法逃税”263亿英镑。但是,更深入的解读表明,报告中的指控并非证据确凿。
破产指控基于这样的事实,即楚科奇自治区的债务达到93亿卢布(17亿英镑),这比该州年收入的两倍还多。阿布的阵营回应说,这些债务都是以前的政府留下来的,而阿布当选州长后,“10%的债务已经还清了,另外13%的债务已经被调整”。
至于被盗用的2800万英镑,审计总署调查报告作者谢尔盖·里亚布金说,这是由于“楚科奇自治区政府没有遵守预算法的相关规定,导致地区预算编制出现错误”。阿布的发言人指出,这笔钱是支付延期和技术问题导致的。
关于避税问题,里亚布金指出,总共有22家公司在楚科奇自治区注册,其中大多数都与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有关系,但它们在当地并没有明显的商业活动。里亚布金说:“他们的财产和利润都获得了税收减免”,总数加起来大约有263亿英镑。这似乎证实了在第七章讨论的Troika Dialogue公司的报告结论。虽然很多人认为使用避税工具并不符合法律精神,但它仍然合法。里亚布金报告之所以提及这件事,并非有意控告阿布,而是想让他难堪。
2003年6月底,切尔西足球俱乐部主席肯·贝茨心急如焚,他正面临着一场严重的财务危机,因为此前银行通知说,他必须在几天之内偿还2300万英镑的贷款。1982年,答应承担所有的债务后,贝茨以1英镑的价格购买了俱乐部,同时答应承担所有的债务,而经过他的精心打理,切尔西队已恢复正常。1996年,切尔西俱乐部符合伦敦创业板市场的各项条件,成功上市,这为贝茨带来了数百万的收入。然而,他开始变得狂妄自大。为了买下切尔西队所在的斯坦福德桥球场,及在球场边上投资建设一家集宾馆、饭店和健身俱乐部于一体的娱乐中心,贝茨发行了价值7500万英镑的欧洲债券,而这些利率为9%的债券带给他的是惩罚。
贝茨建了两家宾馆(“切尔西村”和Court),两家饭店(Fishnets和Arkles),以及一家名为“体育世界”的健身俱乐部。但是,这项目从一开始就计划不周。斯坦福德桥球场地处伦敦西部的时尚区域,它既不靠近人流量极大的机场,也不靠近繁华的伦敦西区,而在比赛日,酒吧里挤满的是足球迷,而不是旅游者和商人。因而,宾馆很难保持100%的入住率,而在过去几年里,住宿费被迫不断下调,如今已经降低到100英镑左右。与此同时,饭店在非比赛日无法吸引到足够的顾客,而健身俱乐部则面临该地区其他体育场馆的激烈竞争,比如大卫·劳埃德健身中心和福尔摩斯健身场。
阿布传Abramovich第十章切尔西先生贝茨的其他投机性生意也不成功。他在球场西看台修造的千禧年包厢,销售情况很不理想,甚至连最低的交易量都无从谈起。这些公司包厢每间能容纳24人,十年租约,最初的报价为1000万英镑。星空电视台——拥有英超联赛的转播权,切尔西队的股东之一——租了一个包厢,切尔西俱乐部的另两位赞助商,茵宝运动用品公司和西门子公司,各租一个包厢。除此之外,没有公司愿意租用,贝茨不得不降价,从每年100万英镑降到每年65万英镑,并推出短期租约。其实,公司不愿购买的原因不难明白。即便按照每年65万英镑的价格计算,每个联赛主场每人的费用大约为1400英镑,而从公司的招待标准来看,这是很高的价格。而同样一群人每人只需花费200英镑,就可在高档的Claridges酒店吃一顿很好的午餐。
每周高达150万英镑的薪金支出,再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球员交易,这都加剧了俱乐部的财务压力。以温斯顿·布加德为例。2000年8月,即原球队主教练吉安鲁卡·维亚利离开俱乐部的两周前,布加德被购入球队,他当时的周薪高达4万英镑,但在克劳迪奥·拉涅利取代维亚利担任主教练后,他只上场踢了四场比赛。布加德的合同要到2003—2004赛季才能到期,因而在不到四年的时间,仅支付布加德一个人的工资就得花费720万英镑。
尽管有这些困难,但球队在绿茵场上却是非常成功。2002—2003赛季,切尔西队在英超联赛中没有获得任何奖牌,只得了第四名,但这已足以让切尔西队参加欧洲赛事。进军欧洲冠军联赛不仅能安抚球迷,满足他们进军欧洲赛场的渴望,还能从门票和电视转播权上取得几百万英镑的额外收入。但是,这笔钱是不是太少,来得太迟了呢?
肯·贝茨是个傲慢的人,常有先斩后奏的习惯。他身材高大,体格强壮,头发和胡子几乎都白了。他可能是个吸引人的伙伴,但他好斗的作风意味着,结交的敌人远比朋友要多。前切尔西队球员大卫·斯皮德对贝茨有很精辟的评论。他说:“贝茨总是想比别人更胜一筹。如果我告诉他,我将去Tenerife时,他就会说他去过Elevenerife。”让他拿着乞讨碗与潜在的投资者周旋,这显然会严重打击他的自负,因而,他把任务交给了他的行政总裁特雷弗·伯奇。
皮尼·扎哈维,一个颇有企业家才干的足球经纪人,正是在他的帮助下,贝茨才从不断加深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扎哈维曾在以色列当过体育记者,之后改行当经纪人,并迅速成为欧洲联赛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扎哈维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的艾利·阿祖尔在以色列经营多家俄语报纸,他们创办了一家名叫查尔顿的公司:先购买世界各地足球比赛的电视转播权,然后转卖给以色列各家电视台。这正是扎哈维精明的表现:他很早就发现了俄罗斯市场的潜力,并为此学习俄语和发展与莫斯科的人脉关系。扎哈维的一位俄罗斯朋友是俄罗斯萨马拉足球队主席、俄罗斯联邦委员会成员格尔曼·特卡琴科。更重要的是,特卡琴科是阿布的朋友。1998年,阿布和扎哈维相遇,成了朋友。
阿布决定购买一支欧洲足球队,他先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寻找目标,但这些目标的所有权结构都非常复杂,这使他打消了在这些国家收购的念头,随即把目光转向英格兰。阿布首先希望购买的球队是曼彻斯特联队。2002年4月,他飞赴曼彻斯特,观看曼联队在主场对阵皇家马德里队的比赛。扎哈维安排他的朋友、前利物浦队球员、现任英超布莱克本队主教练的格雷姆·索尼斯去机场接机,开车把阿布送到球?。比赛结束后,轮到曼联队中后卫球员里奥·费迪南德担当司机,费迪南德还带着年仅四岁的同父异母兄弟,当他看到阿布与他的兄弟一起唱歌,非常感动。
然而,阿布第一次重要的谈判并不是和曼联队进行,而是与伦敦的一家俱乐部进行。据坊间流传的说法,阿布有一次乘直升机飞越泰晤士河上空,他发现了一座体育场馆。他问道:“那是什么?”随从人员回答说:“切尔西俱乐部。”
同年4月,在梅菲尔一家时尚餐厅“巴黎大使”的一次午餐上,扎哈维的助理经纪人乔纳森·巴内特把扎哈维介绍给了特雷弗·伯奇。此次会面原本是讨论球员买卖事宜,但话题很快就转到切尔西俱乐部可能变卖一事上。而一旦阿布对购买切尔西感兴趣,扎哈维打算让阿布和贝茨直接沟通。
还债的最后期限日益迫近,贝茨绞尽脑汁考虑其他补救办法。最直接的办法是证券化,即把俱乐部未来几个赛季的门票收入抵押以获得贷款。纽卡斯尔联队正是通过这种办法筹集到了5500万英镑,而许多英超球队也采用类似的办法来偿还债务、购买球员或翻修体育场馆。谢克特投行及财务咨询公司的斯蒂芬·谢克特告诉贝茨说,如果把今后25年切尔西队赛季套票的收入进行抵押,贝茨将有望筹得12亿英镑,这足够偿还俱乐部的债务,且还能在银行账户里剩余2600万英镑。不过,通过证券化筹集资金的缺点也很突出:代价太大。谢克特的另一项建议是,让贝茨把俱乐部卖给美国加州公职人员退休基金,该基金对投资切尔西很有兴趣。然而,该基金明确表示,一旦他们接管俱乐部,贝茨必须走人。问题是,贝茨当时还没有退休的打算。
地产大亨保罗·泰勒是切尔西俱乐部另一位潜在的拯救者,贝茨的朋友、前保守党政府大臣大卫·梅勒也支持泰勒购买切尔西。泰勒提议的计划是,通过认购切尔西俱乐部3000万份新股和提供贷款——以切尔西俱乐部从英格兰足球协会与星空电视台签署的英超联赛电视转播协议中获得的收入为抵押,泰勒向俱乐部投资1000万英镑。星空电视台支付给切尔西的下一笔现金将在8月份到账,因而泰勒的贷款无疑能为贝茨提供急需的喘息时间。不过,泰勒计划的缺点是,这似乎仅仅是权益之计,而不是长远的解决方案。
此外,贝茨还和苏格兰凯尔特人俱乐部的老板德蒙特·德斯蒙德有过粗略的讨论。他还与代表一家委内瑞拉财团的梅尔·高德博格进行过漫长的谈判。
贝茨的绝大部分选择都存在这种或者那种问题,而阿布收购方案的好处在于,它是直接的现金交易。6月23日(星期一)早上八点,伯奇在扎哈维下榻的大理石拱门酒店与扎哈维会谈。此前切尔西村集团的股票每股为55便士,而此时已下跌到每股不足20便士。伯奇说,贝茨希望以每股40便士交易,但他同时指出,如果阿布真的有意收购,切尔西俱乐部准备与他就价格问题继续磋商。3天后,阿布、特卡琴科和特内波姆在斯坦福德桥球场见了伯奇。不到20分钟,双方就同意以每股35便士的价格交易,以这个价格计算,切尔西足球俱乐部的总价值为6000万英镑,而贝茨的股权价值为1700万英镑。阿布还同意承担俱乐部的8000万英镑负债,这样他的总支出高达14亿英镑。此时已是中午11点半,四人决定一起吃庆功宴;在饭店里,大家揶揄伯奇说,阿布参与竞购只是为了骗取一顿免费午餐而采取的策略。
当天晚上,扎哈维安排贝茨和阿布在伦敦多尔切斯特酒店的酒吧里会面,45分钟后,双方握手宣布达成交易。显然,他们没有开香槟庆祝,因为两人都爱喝法国依云葡萄酒。之后事情进展神速。次日是星期五,阿布、特内波姆和理查德·克雷兹曼在斯坦福德桥球场开会,与会者还有切尔西队的财务顾问和股票经纪人,带队者是西摩·皮尔斯证券公司主席基思·哈里斯。此后,就只剩下相关文书的起草工作。
伯奇与他的商务主管洛林·奥布伦早在利物浦队时就认识,如今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工作,力争在周末完成所有的相关手续。这交易的达成显得有些不合常理的匆忙,但贝茨坚持认为,他对切尔西俱乐部的处置并非廉价交易。他曾说:“我们的球迷一直认为,我们离破产只差24个小时。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我们已经重新安排了偿还债务的时间表,现在这已经不成问题了。”
协议签署后,兴高采烈的贝茨拨打梅勒的手机,告诉他这消息。当时,梅勒和朋友们正在他开的泰国餐馆里就餐,对此交易,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对他的朋友贝茨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但这也意味着,他的计划受挫。签署协议前,阿布打电话给莫斯科的亚历山大·沃洛申,告知他这笔交易,而沃洛申立即打电话给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让他知道这个新的冒险故事。叶利钦离职普京担任总统后仍然担任总统办公厅主任的沃洛申,为自己是俄罗斯第一个知道该交易的人而骄傲,因而他想与自己信得过的人分享这条消息。约翰·曼说,他不能肯定阿布是否给沃洛申打过电话通报这笔交易,但他表示:“我知道他在购买切尔西俱乐部之前确实与高层有过磋商。”其实,这并不是说,阿布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如果他在收购协议正式宣布之前没有通知俄罗斯政府,这才是不可思议的。
由于双方都采用非正式的接触,因而毫不奇怪,在宣布交易的当天,切尔西股票的交易量至少在27万股以上,比平日的几万股交易量多出了好几倍。切尔西股票每股的市场交易价格都在20便士以下,而收购协议的交易价格为每股35便士,因而当天有幸抢购到切尔西股票的人,无疑都赚到了丰厚的利润。目前,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正在对切尔西股票当天的内部交易进行调查。
这项收购还有其他的可争议之处。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也在调查另外两件事。协议宣布的前几天,古斯·吉斯特——前切尔西俱乐部副主席马修·哈丁的遗孀,马修·哈丁在1996年10月的一次直升机坠毁事故中丧生——泰勒出价购买她在切尔西村集团21%的股份。幸运的是,吉斯特抵制住了诱惑,因为后来卖给阿布,她股票的市值达1260万英镑,而当时若接受泰勒的报价,她将会损失400万英镑。
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的另一项调查集中在俱乐部股权的所有人上:在卖给阿布之前,切尔西俱乐部很大一部分股权掌握在各种隐蔽的离岸信托公司手里。秘密交易可以追溯到2002年7月28日:当时,一家在根西群岛圣彼得港注册的天鹅信托管理公司卖掉了手中持有的切尔西俱乐部263%的股份,其中的一半股份是卖给五月花证券公司,贝茨拥有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公司。通过此次收购,贝茨的股权总额增加到295%,刚好在30%以下,而根据有关协议,他有义务竞购公司其余的股份。另一半股份被卖给了5家不同的公司,但它们的办公地址都在根西群岛,而注册地址却都在遥远的避税港,如库克群岛,萨摩亚群岛和英属维尔京群岛。这5家公司分别是:Catstone公司(29%)、Cervantes投资公司(29%)、Kalbarri投资公司(28%)、Yellowpark公司(27%)、Ecspress公司(27%)。
像以前的切尔西村集团这样的公司,它的股东登记簿上有一些神秘的股东,但它可以根据英国《公司法》第212条赋予的权利发布股东通告,以弄清投资工具幕后的操手。奇怪的是,它没有这么做。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被告诫说,它所掌握的一些投资者拥有切尔西股票数量的信息可能并不准确。报道还称,“查出切尔西村公司真正的所有权关系,很可能会误导市场。”
而公众对此交易的反应并不都是正面的。托尼·班克斯,前体育大臣和切尔西队的球迷,说出他的担心:
我想知道,这个人是否是收购像切尔西这样俱乐部的合适人选。我希望在切尔西俱乐部被收购之前,这些问题得到解答。我们都知道,切尔西队目前正面临财务困难,但对于买主,我们一无所知。
然而,阿布拿出了他的支票簿。他以1500万英镑从曼联队买来胡安·塞巴斯蒂安·贝隆;以1400万英镑从皇家马德里队购入克劳德·马克莱莱;以1700万英镑从布莱克本队购入戴米恩·达夫;分别以1100万英镑、660万英镑、600万英镑从西汉姆联队购入弗兰克·兰帕德、乔·科尔和格能·约翰逊。两个月内,阿布花在球员身上的总费用高达11亿英镑。切尔西球迷长期以来只能嫉妒地看着伦敦北部的老对手阿森纳队夺取最高奖杯,切尔西队的表现不佳已经让他们心痛不已,而现在看到阿布如此大手笔地花钱充实球队实力,因而都把他看作英雄。交易达成后不久,球迷们变得狂热起来,他们唱着新的圣歌(以英国广播公司的电视剧《只有笨蛋和马》主题曲的曲调),毫无保留地表达对切尔西队新老板的态度:
他把贝隆收入囊中
我们从西汉姆联队买入约翰逊
如果你想做到最好
就不要问任何问题
因为罗曼,他是我们的人
他来自哪儿是一个谜
他是枪?他是毒品?
他是来自海底的石油?
切尔西球迷们,一起来吧
穿着你的球迷T恤衫
我们是著名的切尔西足球俱乐部
那么,这位在公共场所都会害羞的俄罗斯寡头,为什么决定购买一家英超足球俱乐部呢?前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投资公关经理,现英国下议院议员格利高里·巴克尔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大吃一惊……我曾经试图让他拍摄一套漂亮的照片,那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阿布的阵营则声称,这动作没有任何企图,只不过是他用自己的财富来找乐而已,但另一位俄罗斯寡头则冷嘲热讽说:“这是历史上最便宜的保险单。”
阿布知道,不管他为普京总统做了多少好事,但他随时都极易被视为敌人。购买切尔西俱乐部后,这个世界上最隐蔽的亿万富翁,在英国一下子变得家喻户晓。因而,一旦普京变脸,对他下手,有哪个英国首相敢拒绝阿布的政治避难请求呢?
这并不是说,阿布不热爱足球。众所周知,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和2002年的日韩世界杯,他都到现场观看比赛。那些见过阿布坐在斯坦福德桥球场西看台上观看比赛的人,不会怀疑他对球队的承诺,以及球赛为他带来的兴奋。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曾委托一名摄像师在整场比赛中跟拍阿布,他说,阿布对比赛反应的真实性是无可否认的。
从一开始,阿布就非常积极地打造切尔西队的明星阵容。他确实更像欧洲大陆足球俱乐部的老板,而不是英格兰俱乐部的老板。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俱乐部主席插手球员选择工作非常普遍,但是在英国,这工作一般都交给球队主教练来处理。与贝茨签署交易9天后,阿布飞赴意大利,和时任国际米兰足球俱乐部主席的马西莫·莫拉蒂共进早餐。莫拉蒂出生于富有的意大利石油世家,由于石油生意,阿布可能很早就与他有过接触,但这时候,阿布更有兴趣谈论足球,甚至是购买国际米兰球星克里斯蒂安·维埃里的可能性。然而,这次,阿布只买了三个新剃须刀,其中最贵的一个价值191欧元,远比购买维埃里花的数百万英镑少得多。
很显然,从赛季的第一天开始,阿布就认识到了到现场观看球队每一场比赛的重要性。其实,阿布的日程表已经排得满满的,他在伦敦、伦敦周围各郡、莫斯科以及法国南部都有家,在俄罗斯全国各地都有生意,还要在遥远的西伯利亚自治区尽州长的政治责任,因而再把观看足球比赛加进来,那确实需要仔细的安排和精心地组织各种交通工具。2003年8月的一个行程安排便是一个生动的例子:工作人员需要把阿布、他的家人,以及俱乐部新主席尤金·什维德列尔接到利物浦俱乐部的安菲尔德球场观看切尔西队与利物浦队新赛季的首次对抗。当时,阿布待在法国南部的别墅里,他得先坐直升机去尼斯机场乘坐他的私人飞机,一架波音737商务客机;中午时分,飞机抵达利物浦市。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和孩子(住在伦敦)乘坐一架从Metro航空公司租借的直升机从伯特海直升机场飞往利物浦。(Metro航空公司是默罕默德·法耶德旗下公司。自从伊莲娜经常光顾法耶德的哈罗德百货公司后,法耶德就成了阿布拉莫维奇夫妇的朋友。)而第三方,什维德列尔的私人直升机停放在汉普郡的范堡罗机场,但当时不能飞行,于是,他从卢森堡环球公务喷气飞机公司租借了一架环球快车型飞机,飞往利物浦观看比赛。观赏完一场精彩而又刺激的足球比赛——以吉米·弗洛伊德·哈塞尔巴因克开场三分钟的进球,切尔西队最终以2∶1战胜利物浦队——三方按照各自的路线回家。阿布从利物浦飞回他在法国的别墅;伊莲娜和孩子们回伦敦;什维德列尔则飞回范堡罗机场,但不幸,他的飞机因技术原因不能降落,只能飞往卢顿机场。总之,这样的行程与从伦敦尤斯顿火车站搭乘足球队专列前往有一些不同。
一周后是阿布入主切尔西队后的首个主场比赛,这一次,观看比赛就稍微轻松些。切尔西队又以2∶1取得胜利,这一次的对手是莱切斯特城队?是艾德里安·穆图——阿布新近购买的球员,也是俱乐部身价最贵的球员之一——半场结束前一刻攻入一球从而奠定胜局。为了庆祝比赛获胜,阿布拉莫维奇夫妇、他的新朋友爱尔兰总统及其夫人和一位身份不明的男子一同驱车前往附近的River Café参加庆祝宴会。River Café由罗斯·格雷和鲁思·罗杰斯(建筑师理查德·罗杰斯爵士的妻子)经营,是现代烹调的胜地。与这里的食物质量、泰晤士河边的地理位置以及无可挑剔的服务相符合,价格非常高,而在这种地方,不会有就餐的球迷跟随阿布上厕所,然后伺机与他谈论足球比赛。不过,这种情况的确发生了,就在River Café,可那不是普通的球迷,而是一位写有许多著作的大学教授。44岁的奥兰多·费格斯是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的历史学教授,切尔西队的忠实球迷,手里持有球队的季票。费格斯写过许多关于俄罗斯题材的畅销书,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
River Café的男卫生间非常狭小,只有一个便池。费格斯进来时,阿布已经在用。毫无困窘,费格斯开始用俄语和阿布聊起下午的那场足球比赛。费格斯后来回忆说:
他似乎很高兴谈起足球。我们聊了好几分钟。他解完手之后,我开始用便池,我们仍不停地谈论足球。然后,他问:“你的俄语怎么这么棒?”我回答说:“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此时我正在小解,而他已经洗完手,他妈的,我不能和他握手。
解手后,费格斯告诉阿布,他写过关于俄罗斯历史方面的书籍,阿布表示希望能看这些书,费格斯就问如何把书交给他。事情大致如此。就一般情形来看,他们聊天的时间相当长,5分钟或更长时间。与费格斯一起就餐的朋友担心起来。当时,费格斯和妻子斯蒂芬妮与另一对夫妇来就餐,女方是在银行界很成功的律师,经常到莫斯科出差。她一开始就反对费格斯跟着一位俄罗斯寡头上卫生间,费格斯不露面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担心。她深信,阿布的保镖已经把费格斯别在墙上,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因而不断催促丈夫前去营救费格斯。援救团赶到时,阿布和费格斯正一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据费格斯讲,阿布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正如费格斯本人指出的那样,阿布可能认为,上卫生间时还能和一个会讲俄语的切尔西球迷搭上话,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一周后,费格斯把一封信和他的一套著作送到阿布在斯坦福德桥球场的办公室,工作人员向他保证,这些东西肯定会交给阿布本人。六周后,费格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于是他打电话给约翰·曼,并把另一套书寄到莫斯科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的办公楼——由于自己的书已经用完了,费格斯只好掏腰包从书店购买。这次仍然没有回应。可能的原因是,阿布虽然看上去对此很感兴趣,但他实际上并不觉得与费格斯在卫生间里的搭话很有意思。
与此同时,阿布收购切尔西也使俄罗斯国内成立许多支持切尔西队的球迷俱乐部。晚上看比赛的最佳地点是Metelitsia,那离莫斯科Novi Arbat大街不远,有赌场、饭店和酒吧,经常放映英超比赛,而观众大多是外国人或迷恋足球的俄罗斯人。在现代俄罗斯,暴力犯罪非常猖獗,因而Metelitsia的管理层在安全问题上丝毫不敢马虎。安全检查人员在大楼入口处留心顾客的面相,检查他们的举止是否异常,之后,顾客得通过一个门形的金属探测器以检验是否携带枪支,此外,安检人员还用手持探测器扫描进行确认。这些防范措施也许有些神经质,但考虑到莫斯科总是遭受恐怖袭击,这就不难理解了。例如,2003年12月,一个据信是来自车臣的人体炸弹在克里姆林宫外实施了自杀性袭击,造成6人死亡,12人受伤。
酒吧里的情形清楚地表明,要把切尔西队变成世界品牌,阿布面临着很大的挑战。曼联队的地位好比是大教堂里的圣母堂,酒吧里主要放映曼联的比赛,切尔西的支持者不得不容忍这个事实。播放曼联比赛用的是酒吧里最大的等离子屏幕,曼联球迷们也占据着宽敞中心区里最好的座位,而切尔西队的比赛只是在一角的小屏幕上播放。
阿布打造切尔西队的雄心非常宏大,而特雷弗·伯奇成了改造切尔西之路上的第一个牺牲品。在这位新老板刚来的最初几个月里,伯奇为了完成收购合同的后续文书工作,每天都加班加点地工作,也积极参与为购买一些世界上最好的球员而进行的协商,然而,不久他就被告知,曼联队行政总裁彼得·凯尼恩将取代他的位子。伯奇是足球圈内很不错的家伙。当他还是利物浦青年队球员时,比尔·尚克利和鲍勃·派斯利两位足球名宿都认为,他有成为一名优秀球员应有的潜质。然而,由于一些无法确定的原因,即便是最有希望的年轻球员也不一定能取得成功,不幸的是,伯奇正是这样的球员。被送去参加低级别联赛后,伯奇放弃了当职业足球运动员的生涯,转行当会计师,并很快在该行业里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伯奇在安永会计事务所不断高升,并得到擅长拯救境况不佳公司的名声。2002年,伯奇被切尔西俱乐部原主席贝茨聘用。2003年1月,伯奇签了为期五年、年薪75万英镑的工作合同。这意味着,要解雇伯奇,代价将非常昂贵,但伯奇错误地估计了新老板的乐观程度。当阿布告诉伯奇,他想把切尔西队打造成世界品牌时,伯奇回答说,那要花40年的时间。一般情况下,人们是不会轻易对年轻人说这种打击的话的。伯奇的悲观或者说是现实主义决定了他的命运。在皮尼·扎哈维的建议下,阿布聘用了曾把曼联队成功推向世界的凯尼恩,开出的条件是,将凯尼恩的年薪翻倍至120万英镑(有传言说,凯尼恩三年内包括奖金在内的总收入可能高达750万英镑)。伯奇对自己被解雇肯定非常失望,但考虑到自己将获得一笔可观的遣散费,他的失望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和。伯奇随即离职,但凯尼恩却不能马上到任,因为根据曼联队与其签订的合同,凯尼恩必须休满六个月的竞争回避假期。凯尼恩缺席期间,他的职责暂时由保罗·史密斯代理。
伯奇的继任者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数十年来,曼联队在国际上享有极高的声誉,而凯尼恩一直是球队的受益人之一。曼联是第一个在欧洲赛场上大放光彩的英格兰俱乐部。诸如乔治·贝斯特这样的球员足以让任何地方的足球迷欣喜不已。不会讲英语的巴西卡车司机都会微笑着向游客们致意说:“鲍比·查尔顿,非常棒!”最近几年,曼联俱乐部经常在英超开赛前赴远东地区打巡回赛,在当地发展了不少球迷。曼联队宣称,该球队如今在英国拥有1100万球迷,而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球迷数量则高达5400万。正如莫斯科Metelitsia酒吧里的顾客们表现的那样,曼联的球迷不论在任何地方都非常忠实于球队,而不管切尔西或其他俱乐部有多么成功,他们都不可能转而支持它们。
阿布雄心勃勃地致力于提升切尔西的品牌形象,他雇佣了英国版权促销特许集团就此展开工作。但是,切尔西队以往的战绩和声誉远没有曼联队那样耀眼,而开拓全球电视转播权和球队产品销售方面的市场也很困难。对于切尔西队来说,要达成阿布要求的全球性品牌,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赢得欧洲冠军联赛奖杯。如此一来,切尔西队马上就能在世界范围内拥有一大批球迷,而球迷们会渴望获得从球衣到印有球队标识的杯子等一系列物品。而在英超联赛开始前,切尔西队可以安排到许多高消费和球迷热情的国家打巡回比赛,比如日本、韩国,以及越来越重要的中国,这样球迷的忠诚度就能得到进一步巩固。
切尔西俱乐部也看到了购买对特定人群有吸引力的关键球员的价值。皇家马德里队之所以能收回对大卫·贝克汉姆的巨额投资,并不取决于贝克汉姆在足球场上的表现,而在于远东地区电视转播权销售额的增长。同样,如果购买一些在远东地区深受欢迎的球员,那就可以提高切尔西俱乐部在球员所在国家的形象。比如,英超富勒姆足球俱乐部无疑从日本球员稻本润一产生的效应中获得了很多好处。正如前利物浦队球员、现英国广播公司评论员马克·洛伦森所说:“富勒姆队星期六在主场比赛时,你最好到洛夫特斯路球场去看球,那时,你会看到数百名日本球迷,因为球队中有一名日本球员。”富勒姆足球俱乐部并不在乎稻本润一为门票销售带来的收入,其真正的收益在于他提升了俱乐部在日本的知名度。
收购切尔西俱乐部后,阿布不得不做许多礼仪上的调整,其中之一是他必须熟知正确的举止,特别是在客场比赛时。俱乐部高管包厢里的礼节可能和埃及法老王的葬礼仪式一样神秘。已故切尔西俱乐部前副主席马修·哈丁有个习惯,看到比赛精彩之处时,他会手舞足蹈起来,而这常常打搅到肯·贝茨。而与对手的代表待在一个房间里时,这被认为是不当的行为。在新赛季第一场比赛,切尔西客场挑战利物浦,到场观战的阿布没有打领带,而球队打进一球后,他与什维德列尔击掌叫好。对此,贝茨并不高兴。而到场观看欧洲冠军联赛切尔西队与土耳其比锡达斯队的比赛时,这位俄罗斯人上了一堂如何在看球时保持正确举止的课。比赛两周前,汇丰银行伊斯坦布尔分行遭到炸弹袭击,因而切尔西队与比锡达斯队的比赛转移到德国进行。考虑到英国和土耳其球迷之间有很长的积怨史,德国警方在比赛当晚动用了数百名警察值勤。这并不是说,英国人很想打上一架。德国境内有很多土耳其籍工人,比锡达斯队的支持者高达50000名,而随切尔西队出征的球迷只有区区400人,双方人数对比悬殊。阿布坐在俱乐部高管包厢里,他立刻意识到情形之敏感。当切尔西球迷开始欢呼和高唱他的名字时,阿布把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然而,一旦开始比赛,俱乐部老板的一举一动都极易引发冲突。比赛中出现最猛烈的遭遇战时,看台上的球迷往往喧嚣不已,而俱乐部高管包厢内通常是一片寂静,但这一次情况大不一样。看到对方队员对切尔西球员特别明显的犯规,阿布急得跳了起来,而在他前面的土耳其人转过身来,作出割喉的手势。阿布的保镖为此事焦虑,一直到比赛结束,他们都紧盯着那个土耳其人,以阻止他闯进包厢。
前体育大臣兼切尔西队球迷托尼·班克斯曾说,他有这样的印象,即阿布如果和朋友在闭门观看比赛,那他会更开心些,其言外之意是,阿布很少拿出时间和普通球迷待在一起。如果以2003年12月切尔西队在罗马以4∶0大胜意大利拉齐奥队时阿布的表现来衡量的话,上述评论是不公平的。当时,总共有5000名切尔西球迷随队助阵,而比赛结束后,为了让拉齐奥队的支持者首先疏散,意大利警方将切尔西球迷拦在体育馆里。球迷们一边等,一边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切尔西队以前的比赛录像片段,不时被逗乐。然而,球迷们的情绪越来越不耐烦,这时,受球迷欢迎的前切尔西队球员吉安弗朗哥·佐拉走上球场安抚球员。佐拉的这一举动受到了切尔西球迷热烈鼓掌,5分钟后,阿布在保镖的陪同下出现了,这引来了球迷们更多的欢呼声。这一不寻常的举动为他赢得了球迷长久的热爱和尊敬。马克·米汉,切尔西市一家科幻杂志的前任主编,当时也在场,他说:“当时的情形让你脖子后面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人们都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顺利收购切尔西队后,阿布渴望普京总统在看到新闻之前听说了此事。确实,没多久,莫斯科的信息传递已经运转起来了。亚历山大·沃洛申,普京总统最亲密的助手,总忍不住拿它当作谈资。他深夜打电话给阿莱克西·凡尼狄托夫,兴奋地说道:“你能想像吗?我们的人买下了切尔西足球队。”这么多俄罗斯的钱花在外国足球俱乐部这等琐碎之处,沃洛申还是第一次听说,因而从那一刻起,他的政治天线便开始不停地摇晃,力图收集社会对此事的反应。他问凡尼狄托夫:“你认为(这里的)人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问题问得很好。对于大多数俄罗斯人怎么看这条新闻,莫斯科市长尤里·卢日科夫知道得最清楚,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卢日科夫谴责阿布“蔑视俄罗斯”,不久后,俄罗斯前总理谢尔盖·史特巴辛也加入到谴责行列中。
凡尼狄托夫,阿布的知心好友,仍然记得,消息传出的当天,许多听众打电话进他的广播节目表达他们的看法:
这好像是,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偷了人民的钱,为自己买了件玩具。打进我主持的广播节目的听众似乎全都是一种声音。几天后碰到罗曼时,我把观众们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罗曼回答说,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他应该准备得更加充分,这样,公众的反应会对他更有利一些。他真的对俄罗斯的舆论不感兴趣,然而虽说不在乎,但也不认为那一点都不重要。
阿布传Abramovich第十一章加油!红魔面对舆论压力,阿布显然认为,他需要摆出一种姿态进行弥补。当时,俄罗斯足球刚刚从前苏联的阴影下复苏。20世纪90年代末期,国家机构一直资助的俱乐部一夜之间变得分文不值,俄罗斯足球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观看足球比赛的观众人数直线下降,而俄罗斯有才华的球员则都流往国外联赛。甚至,电视台对转播二流球队在破旧体育馆中进行的比赛不感兴趣。在这种情况下,阿布认为,要挽回国内难过球迷的好感,最好的方式是,大把大把地花钱来解决这个问题。阿布的确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迅速宣布,将投资6500万美元为俄罗斯中央陆军足球俱乐部兴建一座新体育馆,该球队的前身是红军球队,曾在2003年赢得俄罗斯足球联赛冠军。考虑到俄罗斯的冬天非常寒冷,俄罗斯足球联赛在春天开赛,到10月份结束。阿布计划兴建的体育馆带有玻璃屋顶,能容纳5万观众,建成后,将是俄罗斯最好的体育场。次年年初,阿布又采取了一项行动,进一步巩固了他的地位: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宣布,在今后三年里,公司每年将向中央陆军足球队提供1800万美元的赞助,作为回报,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可获得球队形象和相关球队产品的独家使用权。这笔总金额高达5400万美元的赞助,不仅对于穷困的俄罗斯足球联赛市场来说,即便在欧洲赛场,也是一笔很大的交易。事实上,这超过了曼联队与手机巨头沃达丰集团签订的为期四年的赞助协议。曼联队,世界上最富裕的俱乐部,其球迷人数超过任何一支球队,而它从协议中获得的赞助总金额也不过6500万美元,相当于每年1600万美元。
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之所以开出创记录的赞助协议,是因为它在生产区内有赞助体育赛事的传统,比如,该公司每年花费1000万美元用于支持鄂木斯克阿华加德冰球队,还斥资35万美元赞助在俄罗斯汉特-曼西斯克地区举行的两项国际锦标赛。尤金·什维德列尔声称,类似这样的赞助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履行其“社会责任”的一部分,他盼望着,中央陆军足球队能帮助扩大俄罗斯足球在欧洲足坛的影响力。(2004年8月,中央陆军足球队在欧洲杯预赛上战胜了格拉斯哥流浪者队,显示了其逐渐增强的实力,这胜利使它在下一轮比赛中与切尔西分在同一组。)
无法掩盖的事实是,这些只不过是挽回面子的手段而已。阿布涉足俄罗斯足球市场非常晚。俄罗斯超级联赛总共有16支球队,而当阿布进入时,其中5支球队已经得到了大企业的支持,比如,尤科斯石油公司支持莫斯科斯巴达克队,而卢克石油公司则支持莫斯科迪纳摩足球队。大企业参与足球确实改变了俄罗斯足球的命运,数百万美元被用于改造体育场馆和训练场地。以迪纳摩为例,该俱乐部计划将比赛球场扩大一倍,达到能容纳6万人的规模。青年球员培训开始进行。外籍球员再次被吸引回来。按照俄罗斯的标准来看,一些引进的外援很令球迷兴奋,他们有:捷克籍国际球员基里·雅罗西克,哥斯达黎加球员温斯顿·帕克斯(曾在2002年世界杯上为哥斯达黎加队打进一球),甚至还有一位巴西球员何塞·德索萨。大量外籍球员的引进为俄罗斯足球比赛带来了生机和活力。突然之间,电视台重新对足球比赛感兴趣,在2003赛季,至少有四家电视台不仅直播了比赛,还录播了精彩片段。
如今,一支俄罗斯超级联赛球队的年平均预算大约是1500万美元,整个俄罗斯联赛的价值超过2亿美元,与荷兰、瑞典和挪威联赛的价值大致相等。并不是任何投资足球队的人都能赚钱。像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一样,大部分公司把对足球队的投资当作是履行其“社会责任”的一种方式。一位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发言人就曾把对迪纳摩足球队的投资说是“慈善性的”。俄罗斯铝业公司似乎也是这样看待足球俱乐部:2004年1月,公司董事长奥列格·德里帕斯卡收购了俄罗斯超级联赛球队库班队的部分股份;格尔曼·特卡琴科是俄罗斯铝业公司一家子公司的副总裁,同时也是萨马拉足球队的主席,而正是他把皮尼·扎哈维介绍给了阿布。
除了支持俄罗斯国内联赛,俄罗斯的寡头们还决心斥巨资重振国家队。俄罗斯足球队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成绩惨淡,于是,卢克石油公司副总裁兼尤科斯莫斯科分公司总裁瓦西里·沙科诺夫斯基写信给俄罗斯足球协会主席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愿意支付雇用外籍教练的费用。当时,俄罗斯国家队的主教练是奥列格·罗曼采夫,他在超级联赛球队担当主教练期间曾取得巨大的成功,被公认是俄罗斯最有才华的主教练,但在2002年的世界杯上,罗曼采夫率领的俄罗斯队先后输给了日本队和比利时队,最后无缘进入第二轮比赛。想想看,如果罗曼采夫都不能成功,那也就不会有其他俄罗斯教练能取得成功。罗曼采夫离职后,另一位俄罗斯人瓦勒里·加扎耶夫接替俄罗斯队主教练职务,而由于他带领的球队在欧洲足球锦标赛预赛阶段表现太差,加扎耶夫也下课。
2003年11月30日,星期天下午,切尔西队中场球员弗兰克·兰帕德可能从来没有承受过比现在更大的压力。这天切尔西队主场对抗英超联赛领头羊曼联队,而阿布邀请了大约500位俄罗斯密友到现场观看比赛,他显然认为这是该赛季的决定性比赛。阿布最喜欢的朋友坐在千禧包厢里,与一些名流待在一起,如女演员密妮·达伊尔、前网球冠军鲍里斯·贝克、小说家兼滑稽演员大卫·巴第尔。其他的朋友则坐在看台上。切尔西与曼联之战吸引了42000名观众,球场内座无虚席,而两位特殊人物的出现则更加显示了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他们是英格兰橄榄球联合会主教练克莱夫·伍德沃爵士和橄榄球国家队队员劳伦斯·达拉格里奥——本月初,英格兰橄榄球队刚刚赢得世界杯冠军。
第27分钟时,兰帕德传球给赫尔曼·克雷斯波,克雷斯波随即把球传给禁区里的乔·科尔。曼联队好斗的中场球员罗伊·基恩立即铲倒科尔,裁判员的哨声响起,判罚点球。客队强烈抗议说,这就好像盗贼拿着标有“赃物”的口袋,从厨房窗户里爬出来时被抓住一样。曼联队的守门员美国人蒂姆·霍华德不断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这是守门员常用的策略,目的是为了给罚球队员施加尽可能大的压力。不过,这没有任何作用。兰帕德一脚低射,球入网,球迷们高兴得发狂起来。
阿布传Abramovich第十二章梦之队在剩下的时间里,曼联队一直围攻切尔西队的球门,而为了保持领先优势,四位切尔西球员领到黄牌。然而,英超联赛的领头羊始终没能得分,而赢得这场经典的强强对抗赛后,切尔西队坐上了联赛的头把交椅。
到目前为止,阿布的切尔西队只输过一场比赛,即客场输给阿瑟·温格率领的阿森纳队。对于切尔西俱乐部来说,事情似乎进展得非常顺利。一位很受尊敬的报纸专栏作家评论说,足球成功的秘密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非常。富有。老板。”切尔西俱乐部买来了一大批领着高薪的外籍球星,对此,许多人曾怀疑说,俱乐部能否在短时间内把他们打造成一支有凝聚力的球队,而现在看来,这些怀疑似乎是多余的。但切尔西很快就进入了低迷期:在接下来的六场比赛中,切尔西队一平三负。突然之间,批评者又带着复仇的姿态杀了回来。
由于同时接纳了如此之多来自欧洲各大联赛不同国籍的新球员,俱乐部的组织资源变得非常紧张。31岁的艾德里安·穆图是罗马尼亚人,曾在西班牙皇家马德里队效力过;29岁的赫尔曼·克雷斯波是阿根廷人,刚从意大利国际米兰队转会过来;25岁的格雷米来自喀麦隆,曾在皇家马德里队踢过球,前一个赛季被租借给英超球队米德尔斯堡队;30岁的克劳德·马克莱莱是法国人,同样来自皇家马德里队。即便是一些英国球员也不得不面对地点变换带来的种种麻烦,比如,韦恩·布里奇需要从南安普顿搬到伦敦,而从布莱克本俱乐部购进的戴米恩·达夫也是如此。
球迷们可能只会盯着新购进球员工资袋的大小,但对于新球员们来说,他们跟那些到另一个国家工作的人一样感到紧张。特别是那些有伴侣和孩子的球员,他们的压力更大。如果切尔西队在一周内连续有三场客场比赛,球员们的妻子或女朋友在这一周就得孤单地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此外,他们还得面对一系列家庭事务,诸如搬家、为孩子们找学校,可能还不得不学习一门新语言,这就意味着,外籍球员把精力平均分摊在足球场内和场外。正如马克·洛伦森指出的那样,切尔西队的情况特别严重:
绝大多数球队都有一些球员面临那种情况。曼联队里有来自纽约的霍华德,还有克莱伯森。如果他们出现了问题,球队可以安排人顶替他们的位置,但在切尔西队,有八到九位外籍球员都是这样,因而一旦遇到问题,球队得花一些时间才能解决好。
球员表现的好坏还将取决于,他们能否适应各个球队不同的踢球风格。与意大利甲级联赛和西班牙甲级联赛相比,英超联赛更加注重身体,比赛节奏也更快,因而即便是英超联赛垫底的球队也能给排名高高在上的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确如此,在跨年度的一周里,切尔西队倒霉地遭遇了三连败,而第一场比赛,切尔西在主场以1∶2败给了在英超联赛积分榜上几乎垫底的博尔顿队。
很少有评论家怀疑切尔西队意大利籍主教练克劳迪奥·拉涅利的能力。拉涅利是意大利罗马一个屠夫的儿子,毕业于成就辉煌的罗恩·阿特金森足球学校。他是一位很有性格和威严的教练,虽然看上去有些懒散,但那只是迷惑性的表象而已。20世纪90年代末,拉涅利执教西班牙瓦伦西亚足球队,他立下规矩以约束喜怒无常的阿根廷籍球星阿雷尔·奥尔特加,让巴西籍前锋罗马里奥下场,因为拉涅利对他喜欢光顾夜总会很不高兴。拉涅利为此赢得“铁面人”的称号。还有一次,为了不让吉米·弗洛伊德·哈塞尔巴因克在比赛前夜睡得太晚,拉涅利竟直奔他住的宾馆房间,把电视上的电线拔了下来。
但英国媒体并没把拉涅利比作“铁面人”,而是开始称他为“补锅匠”。他们表示,授予拉涅利这个称号的根本原因是,拉涅利醉心于替换手下的球员,不断改变球队的阵容。一些人说,切尔西俱乐部的新老板疯狂购买球员,所以拉涅利不得不这样做。但拉涅利否认这样的说法。2003年11月切尔西主场对阵曼联队前,拉涅利接受了一家报纸的采访,他坚持说,购买球员的决定都是由他做出的。他说:“事实上,我选择球员,而他们尽力购买。”拉涅利声称,在与阿布最早的一次谈话中,他的新老板说:“我想让切尔西队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球队之一,你需要些什么?”拉涅利的回答也相当的雄心勃勃:“我告诉他说,我们有很好的球员,因为我们刚获得了参加欧洲冠军联赛的资格,但现在我需要在每个位置上都配备两名球员,这样我才放心。”
这个意大利人得到他所想得到的。诸如乔·科尔等优秀球员在英超其他任何球队都将是主力球员的第一选择,但在切尔西几个月后,他们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打满过全场。甚至是中场球员戴米恩·达夫——被认为是英格兰联赛中踢球最好的球员之一——也成为这种类似轮班上场制度的牺牲品。喜欢这种上场安排的人认为,一个赛季常常包括英超比赛、两个国内杯赛和欧洲赛事,因而为了在整个赛季中保持战斗力,任何球队都需要储备足够多的上场球员,这样,即便是出现伤员增多的情况,球队实力也不会受到很大影响。这种安排的缺点是,一些年轻球星认为自己有资格获得先发位置,而一旦被排除在外,他们就会很灰心。科尔正是这样的球员,经常有报道指出,科尔非常讨厌被边缘化。
与此同时,阿布还对球队精神施加了很大影响。一位高层消息灵通人士说:“我可以告诉你他来之后球队的一个变化。这些天来,所有球员都表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过去,一些球员经常去诸如惠林顿(一处位于骑士桥地区、名人喜欢去的地方)等俱乐部喝酒、找乐子,但现在,他们都不再光顾,而即便去了那里,要么不喝酒,要么喝得很少。球员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外出游玩或在附近闲逛。我是一名切尔西球员最好的玩伴,而当我跟他谈起这件事时,他说:‘我不想被炒鱿鱼。我们都很清楚,罗曼既不喝酒,也不喜欢瞎混。如果他知道我们是这样的人,他会不高兴的。他应该会知道所有的事情,毕竟他手下耳目众多。’”
切尔西球员约翰·特里似乎已经改变了作风。这个年轻的中前卫球员证明自己是球队在2003—2004赛季的关键球员,他在防守中坚如磐石。但从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可能会浪费掉自己的天分:由于与惠林顿俱乐部外的保安人员打架而被捕。
阿布采取更直接的方法来增加他对球队的影响力。每场比赛结束后,他喜欢去更衣室探访球员,但在中场休息,主教练向队员讲话时,他从不前去。埃杜尔·古德约翰逊说:“阿布拉莫维奇说得不多,他只是走来走去,与人们握手。他从不试图干预主教练对球队的训话,也不告诉克劳迪奥·拉涅利应该做些什么。那不是他的工作。那他为什么待在更衣室呢?我认为,他只是想向我们展示,他非常关注球队,他希望我们能取得成功。”另一位知情人士说:“他似乎是让主教练管理俱乐部。但如果他在比赛结束后说话不多,人们就能明白他的内心感受。”
马克·洛伦森怀疑,这样的探访到底对球队有多大影响。他说:“我想说,他只是喜欢交际。毕竟,这是他的玩具,难道不是吗?他可能喜欢进更衣室看望球员,然后回去告诉同伴说,‘我上周跟赫尔曼·克雷斯波谈话了。’我不相信他会在与利物浦队的比赛(切尔西队在主场以0∶1输掉了比赛)之后进去说,‘我们必须做得更好。’我看不会这样。如果他这样做,球员们可能会说,‘是的,完全正确,我们已经被主教练数落得非常伤心了,我们不想再被你数落一番再伤心一次。’对于与利物浦的比赛,我们真的很怀疑事情是那样进行的。我们会说,‘是的,主席先生。’而当他走出去后,球员们会说,‘如果一直给我发工资的话,我就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切尔西队在1月初的比赛中被利物浦队打败后,有关拉涅利在俱乐部前途的猜测开始增多。比赛结束后,记者们一直等着拉涅利出席例行的赛后记者招待会,而此时拉涅利与阿布举行了长达40分钟的闭门会谈。拉涅利已经习惯了人们对他未来命运的猜测。
购买切尔西俱乐部后不久,有关阿布决定寻找一位新主教练的传言就开始流传。2003年7月,阿布与贝茨达成协议时,拉涅利正在外度假。他和妻子正开车行驶在法国的路上,直到雷弗·伯奇打手机给他,拉涅利才第一次听说俱乐部已经转让。4天后,拉涅利与切尔西俱乐部的新东家面谈。然而此前,人们发现,阿布曾与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斯文-格兰·埃里克松有过秘密会谈——阿布显然想用埃里克松取代拉涅利担任切尔西主教练。
与英格兰国家队的其他主教练相比,现年56岁的埃里克松影响力更大。部分原因可能是,他是英格兰国家队历史上第一位外籍主教练,而之所以能执掌该职位,是由于他有着球迷们关注的某种品质。埃里克松是瑞典人,头发灰白,戴着眼镜,为了能让个子显得高点,他经常穿着加垫的鞋跟。坐在球员休息席时,埃里克松很少表现出激情,而只有当比赛进行到精彩时,他才会站起身来拍拍手掌。一旦球队打进非常漂亮的进球,或踢进对英格兰队有重要意义的进球时,他可能会在场地边向前走上几步,把隐藏的激情爆发出来。
埃里克松相当复杂的私生活使他成为了举国瞩目的人物。球迷们已经习惯看到埃里克松在球场上的冷静表现,因而他们把埃里克松的爱情生活的细节视作是性爱惊喜。埃里克松与女助手南茜·戴尔奥利奥有染,虽然南茜已经是有夫之妇,但埃里克松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为此,他做出了不同寻常的举动,安排与南茜及其被戴绿帽子的丈夫的午餐会。埃里克松说服了南茜的丈夫,允许她离开他。
2002年世界杯预选赛时,前任主教练凯文·基冈率领的英格兰国家队战绩不佳,看上去几乎无望晋级决赛圈,这时候,埃里克松接过教鞭,并带领英格兰队成功打进世界杯的决赛圈,这一举奠定了埃里克松的大师地位。埃里克松与在英国很有名的瑞典籍电视台主持人乌尔里卡·约翰逊传出绯闻后,埃里克松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但这绯闻只会让埃里克松更加受到支持者的欢迎。与此同时,他的沉着影响到了球队,除了在一场友谊赛中不幸输给澳大利亚队,英格兰国家队再没输过,因而前主教练执教时不稳定的成绩已是过去之事。
埃里克松与切尔西队的眉来眼去严重地损害了他在球迷中的受欢迎程度。2003年7月初,埃里克松被拍摄到与皮尼·扎哈维一起进入阿布在伦敦朗兹广场的公寓。此事立刻引来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使得双方都非常难堪。应公众的呼声,埃里克松不得不取消了与切尔西俱乐部的会谈。阿布被迫向拉涅利表示,他的职位是安全的,而伯奇告诉媒体说,有关他们极力劝说埃里克松加入切尔西队的传言完全不是事实。然而,这些都未能平息人们的猜测。一个月后,埃里克松为平息此事,承认说,他曾与阿布进行过多次会面,但否认对方曾要求他担任切尔西队主教练。
所有这些措施都不足以消除人们对拉涅利执教时日不多的看法。11月底,英格兰足球协会正为埃里克松的事焦虑:为了迫使埃里克松专注于英格兰国家队的工作,足协需要考虑将埃里克松的合同延期。足协将合同延期的提议公之于众,对此,埃里克松非常愤怒,他虽然口口声称自己非常荣幸,但却拒绝与足协就合同一事进行谈判,而这只会引来媒体的更多头条新闻报道。到2004年3月,这件事已成了一场闹剧。媒体不断有报道称,切尔西队主教练注定要离职,对这样的报道,切尔西俱乐部拒绝直截了当地表态支持拉涅利。拉涅利由此认定,他在俱乐部里已经成了行尸走肉。据报道,拉涅利在一堂训练课后含着泪告诉球员说,他接受了自己将在赛季结束后离开球队的说法。拉涅利甚至要求球员们不必担心,也不要在公共场合发表支持他的言论。2004年3月24日,切尔西队坐镇主场进行欧洲冠军联赛四分之一决赛的首站比赛,知道拉涅利即将离职后,球迷们开始了不同寻常的挽留行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只有一个拉涅利”。一些球迷甚至在看台上举着支持这位被围攻的教练的标语,他们挥舞标语的情景被电视台现场的镜头捕获到,并在第二天报纸的显著位置刊出。伦敦颇有影响力的报纸《伦敦晚旗报》也加入到球迷的呼声中,推出了“为伦敦挽留拉涅利”的活动。
此前,阿布曾被奉为俱乐部的救世主,但突然之间,他面临着在报纸上被称作恶人的危险。阿布被别列佐夫斯基称作是擅长“人际关系”的天才,他也由此建立起自己的一番事业,但这一次,他似乎大失水准。究其原因,阿布已经对拉涅利失去了信心。他认为,拉涅利采取消极的比赛方式,而且明显不能形成一套稳定的出场阵容。毫无疑问,防守是切尔西队取胜的基石。切尔西队保持着英超联赛不?球场数的最高记录。在与阿森纳队比赛之前,切尔西队在欧洲冠军联赛的任何客场比赛中都没有失过一球。然而,他们的进球记录却远没有这样给人深刻的印象。温格执教的阿森纳队阵容一周接一周都没有变化,而与温格不同,拉涅利总是不断地变换球队阵容。拉涅利的做法有时给人这样的印象,即他自己也不确定心目中最好的球队是什么样的?
与阿森纳队1∶1战平后,拉涅利颇有风范,他说:“有了(球迷)支持,我很高兴。但是,我只想让他们支持切尔西队和球员们。俱乐部主席会变,主教练也会变,但切尔西队总是存在。”随后,拉涅利忍不住将了他的老板阿布一军:“目前,我们的球队在英超联赛里只排在阿森纳队之后,列第二名,而且我们已经打进了欧洲冠军联赛四分之一决赛。你还想要些什么呢?”
阿布的回答可能会是:“一块奖杯。”当然,他一刻都没有停止寻找拉涅利继任者的工作。比赛后第二天,埃里克松司机开的梅塞德斯-奔驰车停泊在伦敦西部格洛斯特公园一栋别致的公寓楼外。当时是下午6点半,埃里克松与住在该楼三层的切尔西俱乐部主席彼得·凯尼恩有约会。埃里克松、凯尼恩和斯图亚特·希金斯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闭门会谈。希金斯是《太阳报》的前任主编,当时被切尔西俱乐部聘为公关顾问。
会谈地点之所以安排在这里是因为,如果他们在斯坦福德桥球场或在饭店会面,埃里克松可能会有被发现的危险。双方早已经从埃里克松前一次在朗兹广场的事件中汲取了教训。到星期六,他们发现周四晚上的会谈已经暴露,而且情况要多糟有多糟。《太阳报》用整个头版刊登了一张埃里克松离开凯尼恩房间的照片,主标题是“狡猾的斯文”,副标题是“在距离2004年欧洲杯只剩下11周的时候……我们看到他偷偷溜出去,到切尔西队老板的房间里进行了两个小时的会谈。”文章内还附有一张埃里克松、凯尼恩和希金斯三人在一起的照片,可以看出,这是通过格洛斯特公园公寓精美的窗帘拍摄到的。该报声称,切尔西队许诺为这位英格兰主教练提供周薪达10万英镑的5年期工作合同;每赢得一次英超联赛冠军,可获得100万英镑奖金;每获得一次欧洲冠军联赛冠军,可获得200万英镑奖金。这项合约的基本年薪为520万英镑,远远高于英格兰足协支付给埃里克松300万英镑的年薪。
《太阳报》的报道把埃里克松描绘成一个狡猾的投机分子,他完全不在乎别人,而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种形象也被另一张图片凸显出来:是在前一天的夜里拍摄到的,埃里克松和女友南茜·戴尔奥利奥坐在汽车后排,去参加足协执行理事大卫·戴维斯夫妇主持的晚宴。这确切无误地暗示,埃里克松力图讨好所有的人。
《太阳报》独家报道后,其他报纸、电视台和广播随即跟进,这件事很快就演变成一次双方都面临的公共关系灾难。切尔西的情况更加糟糕,它已由于厚颜无耻地削弱拉涅利职权一事而饱受批评,而如今竟想把备战即将举行的欧洲冠军联赛的国家队的主教练挖走。埃里克松则被描绘成贪婪、不忠的人。这位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已经历过一次因秘密会谈而掀起的媒体风暴,而很显然,这一次必须通过这种或那种途径才能加以解决。如果埃里克松不能保证未来继续执教,那将会严重打击正准备参加欧洲杯赛事的英格兰国家队的士气,而拉涅利的地位更不会被尊重。
如果切尔西希望通过曝光与埃里克松进行的谈判,让他决定接受合约的话,那他们无疑是做对了,除非埃里克松决定不接受合同。在这敏感时刻,如果不能重新承诺为英格兰国家队服务,埃里克松担心自己在公众心目中的声誉将不可避免地受到损害,这样,他立即同意了足协提出的谈判请求。3月27日(星期六),埃里克松和足协总裁马克·帕洛斯谈到深夜。星期日早上11点,双方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埃里克松已经签订新合同,保证继续为英格兰国家队执教到2008年,而他的年薪将增加到400万英镑。埃里克松同时向媒体保证,他现在“没有机会”加入切尔西俱乐部。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阿布来说可不妙。被阿布和凯尼恩都认为是消极地对待比赛和指挥举棋不定的拉涅利却在星期六的一场比赛中赢得了一场特别振奋人心的胜利。比赛进行中,现场观众们高声呼喊着“我们不要埃里克松”的口号。拉涅利灵感突现的换人后,切尔西队在拉锯战中最终以 5∶2战胜了沃尔符兹队。当时,拉涅利换上了自己最钟爱的球员吉米·弗洛伊德·哈塞尔巴因克——此人是拉涅利在1999年短暂担任西甲马德里竞技队主教练期间从英超利兹联队购进的荷兰球员。哈塞尔巴因克替补上场时,切尔西队以1∶2落后,而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下35分钟。但是,哈塞尔巴因克在12分钟的攻击波里连进三球,以帽子戏法来庆祝自己32岁的生日。看到这样的情景,坐在包厢里的阿布也高兴得跳了起来。
比赛结束了,但拉涅利却不觉得心满意足。他和队员们都没有出现在赛后例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而这一次,媒体并没有责怪他。一位记者写道:“在拉涅利执教切尔西队的八个多月里,人们一直在猜测说,他的职位可能会被移交给除当地邮差以外的任何人。面对记者们提出的种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从来不加躲避。他从容的品性,对球员始终如一的忠诚,赢得了人们的赞美。”
拉涅利逐渐成为一些人崇拜的偶像,而总是为拉涅利制造麻烦的彼得·凯尼恩,用足球术语来说,此时正经历着一场噩梦。休完6个月的竞争回避假期后,凯尼恩在2004年2月的第一周终于从曼联来到切尔西。他站在斯坦福德桥的足球场上,高兴地微笑着接受大家的拍照,朝着球场东看台的背景幕张开双臂。看上去,凯尼恩喜欢迎接面前的挑战。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地表明,他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任何人的感受。
切尔西村集团新主席布鲁斯·巴克刚到没几天,就碰上了切尔西队与查尔顿竞技队的比赛,而为了在开场前的表演时间把自己介绍给球迷,巴克取消了原主席肯·贝茨在位时例行的纵队表演活动。贝茨对此很不高兴。阿布收购切尔西俱乐部后,贝茨被授予俱乐部荣誉主席的称号,此后他的所作所为跟人们能预想到的一样差劲。他明确地告诉巴克:“没有对这场比赛的意见,以后也不再对比赛发表任何评论。”贝茨与俱乐部新管理层越来越疏远,以至于到2月末,切尔西队飞赴德国参加与斯图加特队的冠军联赛比赛,而贝茨决定不随同俱乐部官员到现场观战。二十多年来,这是贝茨第二次错过观看切尔西的欧洲赛事,这明确地显示了,贝茨和继位者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坏。
新管理层对贝茨先前的做法有些小改动,比如,去掉贝茨挂在办公室墙上的励志格言,这让贝茨非常愤怒。挂在前台的一条格言写道:“罗马人不能通过开会建立一个伟大帝国,他们是通过残杀挡道的人才做到的。”阿布的管理团队可能心里也认同这个观点,但他们还是把它摘了下来。
贝茨决定主动秀上一把,而不是呜咽着博取别人的同情,这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贝茨决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辞职——在最近的一次主席晚宴上宣布辞职的决定。他在斯坦福德桥球场向260名朋友、支持者和记者致辞时,说:
我和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签订合同时,我们就一些事情是有约定的。有猜测说,管理层将会被分阶段地替换掉,但不是以我预想的方式进行。我没有指责任何一方。我认为,这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冲突。他们的价值观不是我的价值观。他们的标准不是我的标准。这最符合俱乐部的利益。彼得·凯尼恩最好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运作俱乐部,而不是让我也待在一边。
曼联队的问题之一是,马特·巴斯比一直不退休。我已经收到了类似的忠告。我觉得,我和阿布拉莫维奇在7月份达成的协议并没有受到尊重。今天晚上,我将辞去切尔西足球俱乐部主席一职。布鲁斯·巴克在这里订了两个座位,我希望他现在还在,这样,我就可以马上把我的辞职信递交给他。不幸的是,他今晚没有出席。
贝茨像演戏似的接着说:“国王已死,好吧,国王已经退休,国王万岁。我希望诸位一切都好。这太棒了。”这是典型的贝茨式演说:充满争议,坦率直言,而且暴躁易怒。接下来就看到,他不打算空手而去。贝茨声称,根据他担任俱乐部主席协议的条款,他每年可以花费20万英镑,包括使用一辆租借的宾利汽车和一名司机的费用。贝茨随即决定起诉切尔西俱乐部,要求赔偿200万英镑。阿布的阵营立即宣布,他们将“大力反驳”贝茨的诉讼请求。约翰·曼说:“阿布拉莫维奇先生并没有直接参与合同的谈判,而事实上,在合同签订前他只与肯·贝茨有过一次极短的‘见面和打招呼’。在那次会议上,两人并没有讨论合同问题。”
从切尔西俱乐部方面来看,使事情变得很复杂的是:贝茨和他的第二任妻子苏珊娜继续占据着切尔西村酒店(位于斯坦福德桥娱乐中心)的楼顶房子。贝茨发誓要一直待在那里,就像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班柯的鬼魂一样,盘旋在曾对他不公的人周围。被问阿布要给多少钱才能让他搬出时,他的回答是“半个西伯利亚石油公司”。阿布一直想要拆除切尔西村宾馆以扩大球场容量,因而很显然,贝茨处于很有利的讨价还价的位置。据说,雷弗·伯奇留心到贝茨可能会造成麻烦,因而决定提高收购贝茨股份的价格,但贝茨的继任者巴克却毫不妥协。现在,阿布不得不面对这些后果。
凯尼恩动手的下一个目标是主教练。在主席晚宴上,贝茨的临别赠言似乎在提醒拉涅利。他说:“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买了间玩具商店,因而让我们希望他能尊重购买的玩具。”贝茨对他的意大利主教练充满了敬意,正是在他主政期间,拉涅利获得了延期到2007年的新合同。贝茨辞职后,凯尼恩向拉涅利发出了警告。换了东家后,切尔西队大笔花钱购买了许多新球员,但拉涅利强调说,引进新球星并不能保证球队能夺得英超联赛冠军或亚军,而凯尼恩则不这样看。接管斯坦福德桥球场后首次接受采访时,他说:
如果不考虑投资,若我们不能赢回点什么,那是极大的失望。我敢肯定,球迷们也同意这种说法。但是,如果你考虑到投资,而不能赢回点什么,这就是失败。这就是主教练看问题的方法和我们看问题的方法的区别。我们期望能赢些东西。
显然,这是削弱对手抵抗力的第一招,目的是为了将拉涅利描绘成不能胜任主教练职位的人。拉涅利曾执教一些相对不知名的俱乐部,而经过他的调教,这些俱乐部竟然能与欧洲足坛上的一些大牌球队相抗衡。贝茨对拉涅利的这段经历印象深刻,所以才决定聘请他。不过,阿布想要一位曾在欧洲大陆超级俱乐部里有过成功执教履历的人。从他接管俱乐部的那一刻开始,问题就不在于拉涅利是否该走,而是他该什么时候走。
凯尼恩自己的问题是:为了吸引大牌教练,他开始了史无前例的遴选程序,但却没能如愿引进埃里克松。凯尼恩在管理曼联队时取过巨大的成功,但在埃里克松事件不幸收场之前,贾维斯·阿斯泰尔就预先观察到:“劳斯莱斯汽车开起来很容易。”切尔西俱乐部好比是一部性能不稳定的汽车,而凯尼恩正位于车轮之后。
很难估计埃里克松事件对阿布对凯尼恩的看法有何影响。毕竟聘用凯尼恩的原因之一是,他能说服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担任切尔西主教练。据传,在曼联队工作期间,凯尼恩曾打算引进埃里克松以取代打算去职的阿历克斯·弗格森爵士,只是这个苏格兰人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决定继续留任。弗格森当然知道这件事,他说:“我想他们都已经谈好了所有的交易,他们可能已经握过手了。”
阿布似乎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凯尼恩曾经能让埃里克松加盟,那他这一次也应该行。2003年9月,凯尼恩确信,埃里克松会在于葡萄牙举行的欧洲冠军联赛后加入切尔西队,并将在新赛季里执教球队。但是,埃里克松一方面私下向俱乐部保证加盟,而另一方面,他越来越担心球迷们对他背叛行为的反应,因而固执地拒绝接受条件和签署协议。此时必须要问的问题是:凯尼恩公寓的会谈被曝光究竟是意外出错,还是阴谋?
意外出错理论是这样说的。这幢11层公寓的一名职员、一位住户或是一阿布传Abramovich第十二章梦之队个路人发现英格兰队主教练进入楼里,他们意识到,埃里克松去那里只能是为了一件事情,于是把这消息卖给了《太阳报》。这种说法在该报后来刊登的文章中得到支持。报道援引一个没有具名的消息来源说,他看到埃里克松这月初出现在该楼。“消息人士”接着说:“该公寓楼的职员中有一些切尔西球迷,有关斯文拜访凯尼恩先生的消息引得人们议论纷纷。”这次会谈持续了两个小时,因而《太阳报》的摄像师斯科特·霍恩比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格洛斯特公园,抓拍到密谋者。
这种说法的不足之处在于,它不能解释为什么《太阳报》能获得如此之多的切尔西提供给埃里克松的各项条件的细节——若能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才认为这种说法可靠。
阴谋论更加错综复杂。根据这种解释,凯尼恩和希金斯被埃里克松的优柔寡断激怒了,他们策划了一项阴谋以逼迫埃里克松就范。希金斯可能向他在《太阳报》的老朋友泄露了此事,这样就可以确保这次会谈能被铺天盖地地报道,而这样一来,这位英格兰队主教练除了最终和他们达成协议别无选择。反过来,《太阳报》同意故意引用另一个消息来源,而只刊登埃里克松离开时的照片,因为如果拍摄到他刚到达时的照片,那就表明,会面一事已经被提前泄露了。但是,公关人希金斯坚持说,“该照片并不是经某人授意摆拍出来的。”
既然埃里克松不再是主教练的候选对象,凯尼恩就需要重新开始招聘,这当然非常丢脸。每一个候选人都会知道,他们只是第二(或第三,第四,第五……)人选,也非常清楚切尔西俱乐部为了获得主教练所开出的价码。埃里克松与足协签订新合同后的第二天,一位评论家指出:“凯尼恩雇用了《太阳报》前主编做他的媒体顾问,他现在看起来比《太阳报》的三版女郎还要暴露。”
1999年9月9日,英国的《乡村生活》杂志上出现一个双页并排的可说是当期杂志中最豪华的地产广告:它“是一流的乡村不动产,虽处于树木异常繁茂的乡村,但设施齐备”。广告展示了一些与豪宅相关的照片,包括树木、原野、几座外屋,宏伟的花园以及有壮观水景的湖泊。莱坊国际物业顾问公司是其中介公司,但它不太愿意透露这块占地425英亩房产的名字和价格。在英国,如此大面积的房产很少而且分布很分散。不久,有钱的多嘴之徒把它称作Fyning Hill庄园,那是一座位于西苏塞克斯郡的建于20世纪20年代的仿都铎建筑式庄园。出售者是61岁的澳大利亚亿万富翁克里·帕克,喜欢玩马球的媒体巨头,由于试图建立争议很大的国际板球巡回赛而广为人知。据估计,帕克的财富约有37亿美元,像阿布购买足球明星一样,他能够随意购买天才的马球球员。帕克旗下的Ellerston White马球队统治英国马球界长达十多年。但在新千年前夕,他决定返回澳大利亚,以1200万英镑的价格出售这处英国乡村地产。
阿布传Abramovich第十三章安逸之地Fyning Hill庄园位于英国南部汉普郡和西苏塞克斯郡交界处的鲁盖特村外。它被很高的围墙和繁茂的树林包围着,是已故约旦国王侯塞因的隐居之地,但不久就引起媒体的关注,因为庄园内发生了一起价值100万英镑的珠宝被抢劫案。侯塞因国王非常不喜欢暴露在公众目光之下,于是在90年代将庄园卖掉。对于阿布而言,Flyning Hill庄园正是他努力寻找的与世隔绝之地。庄园非常大——长约一英里,宽约三分之二英里——以至于路上的行人根本看不见庄园里的房屋。庄园大门处到处装满了监视器,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阿布可以乘坐直升机随意进出庄园而不会遇到其他路人(另一个好处是,可以避免在偏远的乡村道路上被黑社会分子袭击)。庄园内的空间非常大,足以招待来宾。实际上,Flyning Hill庄园并不是一幢孤零零的楼房,而是由三座迷你庄园组合而成:每座迷你庄园都有一幢独立楼房,四周包围着若干附属小别墅。此外,Flyning Hill庄园还有两块英国最好的马球场地、一间能容纳100匹马的马厩、一个游泳池、一个陶土飞靶射击场、一个气枪打靶场、一个鲑鱼池塘和一个卡丁车赛道。对于一个喜欢朋友陪伴在身旁的离群索居的亿万富翁来说,这确实是最适合的地方。
正式出价之前,阿布要求对方保证,他可以对庄园内部随意进行改动。在帕克居住期间,庄园内的许多对外事务都以Conpress(香港)公司的名义进行,它曾申请在车库和员工公寓楼上加盖一层卧室。1995年,奇切斯特区自治会批准了这项申请,但是扩建计划一直未能进行;2000年2月,该公司再次提出申请,要求重新批准扩建许可。该计划将使阿布拉莫维奇夫妇增加两间大卧室、一个连接大厅、两间浴室、两个更衣室以及两个大得足以让人走进去的衣橱。
申请获得批准,而庄园的买卖已完成。莱坊物业顾问公司从未披露过阿布购买Fyning Hill庄园的价格,但它证实,庄园是在“2000年上半年”被卖出的。在此后的18个月里,阿布开始着手进行改造。2001年11月,他向区自治会申请进行小规模的扩建以修建一个花园或早餐室。该计划将缩小庄园内的员工区面积。阿布聘用了道格拉斯-布里格斯合伙公司——一家在当地专门从事古建筑保护和农村土地应用的建筑公司——进行工程监督。此项工程和其他规划的申请都是以罗斯勒不动产公司的名义进行登记——罗斯勒不动产公司是一家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公司,其经营者是西伯利亚石油公司财务主管犹金·特内波姆。
阿布更加雄心勃勃的计划是,修建一幢类似郊区超级市场般规模的私人娱乐综合大楼。长450英尺,宽150英尺,这幢规划中的大楼包括一个保龄球场、一个室内游泳池、一个健身馆、一间家庭活动室、一间桑拿房、一间蒸汽房、一间机房和一间厨房。毫不奇怪,这幢将耗资250万英镑的建筑,不久被取了个外号:“罗曼帝国”。2002年7月,规划有些小改动:在楼内增加一个热水浴盆;为了遮挡白天炫目的阳光和晚上的光污染,在室内游泳池安装遮帘;稍微抬高屋顶以确保有安全的净空高度让雨水流下来。大楼建筑工程刚刚施工,阿布便和邻居们发生了争吵。如此大规模的工程需要经常运送建筑材料,而货车车队的隆隆声打破了小村庄曾经的宁静。当地村民非常不满,于是向媒体投诉。一位居民愤怒地说:“除了让我们忍受一辆接一辆的货车之外,他没有为我们或村子做任何事情。”
阿布的确是位喜欢独自生活的庄园主。以前,帕克会到当地的餐吧喝酒,如白宫餐吧和太阳餐吧。帕克对当地的社区事务非常感兴趣,他甚至从澳大利亚空运来草皮,帮助当地足球队重新铺设球场的绿地。与之相比,阿布则是个隐居者。他为庄园雇佣了28位服务人员,其中4人为全职飞行员,他们可以确保阿布的两架直升机随时起飞。有关庄园内生活的消息很少泄露到村子里去。一个?地居民说:“如果你想到他那里工作,就必须签署正式的保密条款。”如今,一位比以前的庄园主更慷慨、更富有的亿万富翁搬到当地,因而村里的机构开始向他试探赞助之事。它们肯定认为,它们得到阿布赞助的可能性远大于当地的鲁盖特足球俱乐部。鲁盖特俱乐部根本无法与切尔西相比:鲁盖特球队的球场坐落在白宫餐吧的后面,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看台,座位也不是很多,而当球队在主场比赛时,只有一些忠实的球迷前去观战。一场比赛结束后,比如说与奇切斯特医院队的比赛,鲁盖特球队队员和观众们成群结队到俱乐部会所里的酒吧喝酒,那酒吧非常小,大约和郊区的一间起居室的面积差不多。一方面,村里的这位大人物可以把数百万的金钱浪费在切尔西俱乐部上,而另一方面,鲁盖特足球俱乐部的财务状况却如此窘困,没多久,当地电台就报道了这种讽刺的对比。多位鲁盖特俱乐部官员大胆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他们很快意识到,阿布并没有觉得难堪,从而打开自己的钱袋。不久,村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有了新发现后,俱乐部和媒体之间的所有联系都中止了。这个司机去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接阿布的新管家,她向司机透露说,如果俱乐部官员继续公开谈论此事,那他们什么也得不到,除非他们停止这么做,他们反而可能会有所得。
还有传言说,阿布可能准备出资修复当地的一座教堂。但鲁盖特村圣巴塞洛缪教堂的爱德华·道尔牧师却说:
不。我必须承认,我还没有那么荣幸能和我们最著名的教区居民见面,我也不认识待在村里的阿布拉莫维奇下属。我们曾向他送去了村里小学的说明书,以备他想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但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想,对于如此重要的人物来说,这所小学显然还不够豪华。当然,我们很希望收到他给教堂的捐款,也许我应该给他们打个电话。我也认识两三位在阿布拉莫维奇庄园里工作的人,但他们从不透露阿布拉莫维奇的任何事情或者庄园里发生的事情。我想,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担心会丢掉工作。这些都是Fyning Hill庄园里极为隐秘的事情。
阿布可能不会去赞助当地的足球队,但他的确在当地参加体育活动,那就是相对高雅的马球运动。Fyning Hill庄园的前主人帕克非常喜欢马球比赛,他在庄园里建有一些马球比赛场地,并精心保养这些场地。阿布购买庄园后,若将这些场地弃而不用,那与亵渎无异。况且,那离英国马球运动的精神家园——考德雷公园——只有几英里远。一位内部人士说:“考德雷公园的确是玩马球的好地方。皇室成员、贵族和商业领袖们在此相聚。对于阿布拉莫维奇来说,这是一个与上流社会人士交流的理想场所。”
阿布并没有忽略这一点。如果说有一项运动可以让参与者进入英国上流社会的话,那定是马球无疑了。查尔斯王子喜欢打马球,他的儿子威廉和哈里也都非常喜欢这项运动,而在一年一度的卡地亚国际马球赛上,来宾名单如同是英国贵族和国际名流们的登记表。阿布聘请马球国际比赛的英国选手艾伦·肯特当他的马球教练。这位俄罗斯富翁的学习计划是,先学习在参加高比分制马球比赛时如何避免难堪,随后,邀请三位顶尖的职业选手陪他玩。职业选手们往往乐意前往,因为他们不仅可以拿高额的报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他们还清楚阿布会让他们随意挑选表现最好的马,还不用付养马费用。
然而,事情进展并没有想像中那样顺利。阿布不流利的英语成了一大问题。一位内部人士解释说:“他上场训练时,翻译人员必须紧跟着他,翻译他和肯特之间的对话。即便是在一般的情况下,马球也不是最容易学的体育运动,再加上沟通有问题,那将更加困难。”也许,阿布改踢足球或打网球,情况会好些。有传言说,他想把其中一块马球场地改造成足球场——已经取名为“阿布拉莫维奇球场”,而他已经有了最好的网球场地。2001年,一家运动场地科技公司为他兴建了两座多孔渗水的、铺设Kushion Kourt牌封面料的网球场。
自从决定从俄罗斯撤出资产后,阿布开始在伦敦中心区寻找住处。2001年,他花120万英镑买了骑士桥地区朗兹广场39号楼的地下室和第一层。朗兹广场位于斯劳恩大街后面,离哈罗德百货公司很近。阿布家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莫斯科,因而朗兹广场的公寓完全能满足阿布一个人居住,但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阿布和其他的俄罗斯寡头一直对俄罗斯首都的教育水准不甚满意,他们曾讨论建立自己的学校,但无果而终,于是,阿布决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把孩子们送到英国学习。2003年8月,阿布表示:“我想让我的孩子们到英格兰的学校读书。我对英国的教育很满意,他们在那里将接受世界上最棒的教育。”
通过老朋友莱坊物业顾问公司,阿布把朗兹广场的公寓上市出售。它被说成是“一处彰显身份和地位的底层公寓”,标价500万英镑。尽管公寓所处的位置令人羡慕,房间里还装有“舒适凉爽”的设备,但买家并没有立刻上门。公寓的内部装饰很华丽,但看上去有些呆板,而居住过的痕迹全都被精心隐藏了起来;家具侧重于功能性,外观没多大吸引力;色彩设计采用的是前苏联式的灰色,显得有些压抑,而配以少量的勃艮第葡萄酒色后,倒显出几分生气。门廊通向客厅和饭厅,而通过饭厅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朗兹广场。门廊后边是起居室、书房和厨房,厨房里有不锈钢设备,暗色花岗岩厨房柜橱和玻璃面的餐桌。楼梯下是几间卧室。主人房间内放置着阿布的特大床,而房间可以通向一间摆有盆栽竹子的天井。公寓的装饰并没有体现出个人的风格。花瓶里没有鲜花,水果盘里也没有新鲜水果,而一个热心的观察者说,一株盆栽植物的叶子掉到地上。甚至,屋内的艺术品都是模糊和昏暗的。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在空房子里忧伤的少女画,而餐厅墙壁上则是一幅很大的野猫图。从某种角度来说,公寓很有趣,但不讨人喜欢。惟一能显示主人身份的东西是放在客厅壁炉上的两个足球。
阿布买这套公寓时,它刚被Octagon房地产开发公司重建和装修过。阿布最初只是为了投资,但我们知道,他至少在这里进行过一次商业会谈;收购切尔西俱乐部后不久,他与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斯文-格兰·埃里克松在此会面。
朗兹广场的公寓上市后,阿布开始在伦敦寻找足以安置他、他的妻子、5个孩子和随行工作人员的住宅。2003年10月,有报道说,他已经以2800万英镑在伦敦上流住宅区贝尔格莱维亚购买了一幢6层楼高的建筑“Huge House”。Huge House位于伊顿广场边,是亿万富婆莉莉·萨弗瑞在伦敦的住所——她的丈夫是一位富有的银行家,1999年死于摩纳哥公寓的一场大火。然而,这交易没有达成。有一种观点认为,交易失败是由于这套公寓的车库不够大,而另一种说法是,交易只是被推迟了,因为阿布想把隔壁的公寓一起买下。寻找新住处一事问题很多,阿布不得已在2004年3月将朗兹广场的公寓下市。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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