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策略理论的策略概念问题

　　在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中，政策和策略理论是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和其他革命导师的理论体系相比，还是一个有特色的部分。但是我们发现，根据现有的文献，毛泽东同志没有专门给策略下过定义。一些理论工作者介绍毛泽东策略思想时，通常将政策和策略放在一起说，或者依据策略的一般意义来说明毛泽东策略思想。我们以为，这样处理究竟是不确切的。考察中国革命的策略问题，不但要依据一般的策略，还要依据特殊的策略。作为中国革命策略理论的策略，还是应该看毛泽东同志是怎样说的，比较合理。本文说说在毛泽东同志的科学著作中，策略有那些含义。

　　一、作为政治战略的策略

　　一些同志往往把中国革命的策略问题，看成完成政治任务采取的手段和方式。从策略的一般意义上，这个说法可以成立，但是如果固守这个一般意义，也容易把特殊的中国革命的策略问题看成是局部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策略问题实际上是全局问题，战略问题。我们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来说。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华民族和日本帝国主义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阶级矛盾降为次要矛盾。政治形势要求中共实行政治策略转变，也就是联合一切愿意抗日的阶级(包括原来的革命对象)，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毛泽东同志事实上把这个策略转变视为战略转变。我们可以举例说明。

　　把策略看成基本策略任务。“党的基本的策略任务是什么呢?不是别的，就是建立广泛的民族革命统一战线。”(《毛泽东选集》，152，1991.以下引同书只注页码)

　　把策略看成革命的领导方式。“当着革命的形势已经改变的时候，革命的策略，革命的领导方式，也必须跟着改变。”(152)

　　把策略提升为策略路线。“党的策略路线，在现在和过去是有原则区别的。在过去，是反对地主和反革命的资产阶级;在现在，是联合一切不反对抗日的地主和资产阶级。”(792)

　　把策略提升为政治路线。“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路线的重要一部分，就是同资产阶级联合又同它斗争的政治路线。中国共产党的党的建设的重要一部分，就是在同资产阶级联合又同它斗争的中间发展起来和锻炼出来的。”(608)更明确的说法是：“所谓策略路线是包括很宽的，包括政治路线的。比如，依靠些什么阶级，联合些什么阶级，打倒些什么阶级，就属于策略路线的问题。”(《毛泽东文集》，第八卷，262，1999.)

　　可以看出，毛泽东同志对统一战线策略的战略地位，是逐次提高的，到最后提高到政治路线的高度。因此，我们认为，就事关革命全局的政治策略而言，毛泽东同志是把策略看成政治战略的，甚至往往提高到政治路线的高度去把握。可能有同志要问，通常处于较低层次的策略问题，为什么可以成为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呢?毛泽东同志对这个问题也给出了解释，这是由中国革命的特点规定的：“由于中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产生了革命发展的不平衡。革命的胜利总是从那些反革命势力比较薄弱的地方首先开始，首先发展，首先胜利;而在那些反革命势力雄厚的地方，革命还是没有起来，或者发展的很慢。这是中国革命在过去长时期内已经遇到的情形。在将来，可以想到，在某些阶段里，革命的总的形势是更加发展了，但是不平衡状态还会存在着。要把不平衡的状态变到大体上平衡的状态，还要经过很长的时间，还要花费很大的气力，还要依靠党的策略路线的正确。”(152-153)

　　二、作为政策的策略

　　就一般意义来说，政策是政治行为的依据或准则，策略是政治行为的方针或方式。据此，我们也可以认为，政策和策略都是达成政治目标的手段。只是政策是定量的手段，偏于行为准则，策略是定性的手段，偏于行为方向。鉴于政策和策略有共同性的方面，毛泽东同志有时也把策略看成政策。我们可以举例说明。

　　井冈山斗争时期，毛泽东同志认为在统治阶级稳定和破裂的时期，应采取不同的策略。他把这个策略同时也看成政策：“八月失败，完全在于一部分同志不明了当时正是统治阶级暂时稳定时期，反而采取在统治阶级破裂时期的政策，分兵向湘南冒进，致使边界和湖南同归失败。”(60)

　　抗战时期，毛泽东同志在实行策略转变的时候，把建立民族抗日统一战线视为策略;当统一战线建成后，则把统一战线视为政策：“现在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既不是一切联合否认斗争，又不是一切斗争否认联合，而是综合联合和斗争两方面的政策。”(763)

　　但是，我们应该注意，毛泽东同志并不是简单地把策略等同于政策。这是有条件的。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当策略具有行为准则的意义时(不实行这个策略就要失败)，或者策略进入实施阶段时，策略即转化为政策。毛泽东同志将策略转换为政策，通常有两种形式。其一是将大的策略原则细分为相对具体的策略原则，形成政策。例如，在《论政策》中，将统一战线的既联合又斗争的总的策略原则，细分为对各个阶级、各个政治派别的既联合又斗争的策略原则，即对不同的阶级实行不同的联合和不同的斗争。这些具体的策略原则，实际上就是对各个阶级、各个政治派别的基本政策。(762-770)其二是在执行政策时讲策略，也就是将政策具体化。例如，关于掌握没收汉奸财产的政策，毛泽东同志有一个策略说明：“没收大地主，指没收汉奸政策的主要阶级内容，大地主而未为汉奸者，当然不在没收之列。在一切汉奸分子中，首先应坚决没收大地主，而对中层分子之为汉奸者，在未得民众同意以前，不应急于没收。工农中有被迫为汉奸者，应取宽大政策，以说服教育为主。这是统一战线中的阶级路线，有向全体明确说明的必要。”(《毛泽东文集》，第二卷，41，1999.)这里说的讲策略，还有体现战略意图的意思。没收汉奸财产，属民族革命的范畴;讲阶级路线，属民主革命范畴。没收汉奸财产也要讲阶级，即体现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一致性的战略原则。

　　综上所述，毛泽东同志所说的策略，有政治战略和政策两个不同含义。这两个含义既是相互区别的，又是是相互联系的。如果忽略其中的任何一个含义，就不能完整地理解毛泽东策略思想。我们在解释和发挥毛泽东策略思想的时候，即使还不能给策略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也要如实地说明，毛泽东同志所说的策略一般有两种意义。我们认为，这是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

　　谨以这篇习作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2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