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

南柯一梦　　

某天中午，酒足饭饱之后，我腆着肚子回到办公室。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翻看桌上的报纸。无非是一些社会新闻，什么贵州小学生没饭吃、辍学率居高不下啦，什么四川农妇无钱治病剖腹自医啦等等。还有一些政界丑闻，又是广东某局长与下属女性裸聊啦，又是浙江某局长与情人微博开房啦，又说贵州某乡公所干部嫖娼被刺啦等等。也不过是老生常谈，了无新意。耐不住春困阵阵袭来，恹恹欲睡，上下眼皮直打架。　　

恍惚间踱入了人力资源部老马办公室。“老马”，不等老马客气，我已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老马，我有三个请求，想请你转达陈总。”不知老马这家伙吃了什么狗皮膏药，这山东汉子精神总是蛮好。老马被我这一本正经的口吻惊着了，慌忙让座、倒水、泡茶。问道：“你有什么请求，我一定转达。”我突然想起平时晚上和周末总是看到老马独自呆在办公室，不知是不是也在玩裸聊。好在我是同性，想想没什么可怕的，既然话题开了头，就往下说吧。　　

“第一个请求，”我顿了顿，说：“下个月开始，我的社保，就请你们别扣了。”老马愕然道：“这国家规定的，恐怕不行吧。”我支吾了一阵，说：“这社保早被陈良宇他们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股市又不好，社保基金亏得厉害”。老马不跟我理论，翻出一张报纸，指给我看。“你看，温总理说了，在他任内，一定要实现社保城乡全覆盖”。我一听这话就急了，将那报纸一丢，说道：“别信！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凶，那点养老金，不到公务员的三分之一！”突然意识到老马又不是公务员，没道理跟他急，就缓了缓口气，说：“我们老家有个李述彪，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他把住房公积金一个多亿都拿到澳门赌博去了，政府还有什么钱不敢用？”看到老马有些吃惊，我趁热打铁：“反正下个月你就别扣我的社保了，那养老金我不要！”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我没说，我一个病秧子，能不能活过60岁还不知道呢，而且据说又有人在网上讨论推迟退休年龄的事了，那我就更没戏了，还是落袋为安的好。　　

“第二个请求，”我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不等老马反应过来，提出了另一个请求。“下个月，党费也别再催我交了。”老马惊呆了，“难道你要退党？”我说是的，“时间就定在　7月1日　”。我跟老马说，这党我入得有点不明不白，申请书不是我写的，入党志愿书是抄别人的，稀里糊涂当了几年书记，冤里冤枉交了十多年党费，肠子都悔青了，气得我蛋疼。　　

老马终于缓过神来，认定我是个小气鬼，心疼钱，把钱看得太重。于是老马把身体向椅子上靠了靠，说：“说吧，你的第三个请求是什么？”　　

我被老马看穿了心思，不觉脸一红，嗫嚅着说：“第……第三个请求，”我努力镇定自己：“这第三个请求就是我的所得税别扣了。”我恢复了自信，跟老马滔滔不绝起来。我说，国人的税负太重，占了GDP的 45%以上了，个税已经成了工资税了，工薪族的收入已在20%以下了。不管真的假的，我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统计数据，还真把老马给唬住了。“总的来讲，国家拿的太多，劳动者拿的太少，已经民不聊生了！”我夸张地总结道。老马苦口婆心地劝导我：“税收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能不交税？”“去年三公经费19000亿，”我再次抛出统计数据，试图镇住老马，“这还是政府公布的，实际上肯定不止！”我又抬出名人：“经济学家吴敬琏就说了，别拿我的税去造航空母舰。我没有吴老爷子境界高，他是国际主义、和平主义，而我只想不交税。”我想，有这被挥霍的19000亿，不知能建多少航母了。老马见我油盐不进，知道我太吝啬，有点气馁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小气，我又说：“其实，我也是为了保护党的干部。”老马已经很不耐烦，乜斜着眼看着我，看我又能说出甚么歪道理来。我诡秘地把头向前倾了倾，小声说：“你没上网？贵州有个乡干部去嫖娼，被小姐张玉娇杀了！你说，他们官员要是拿着我交的税去嫖娼被杀，岂不是我害了他们？我岂不是成了历史的罪人？”并再次耍赖：“我不想别的，就是别让官员拿着我的钱去嫖娼！”　　

老马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难缠，已经不愿浪费时间跟我扯淡了，就想赶快结束谈话：“就这，你能节约出多少钱来？”“一年大概几万块吧”，“那你靠这点钱就发财了？”我说：“总可以办点事啦”。　　

老马根本不想深究，只是随口问了问：“你想怎么用这几万元钱？”这钱的用法，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比如供房，比如买车，甚至还想过裸聊泡妞嫖娼包二奶。看到老马射过来鄙夷的目光，我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为了向老马证明我不是小气鬼，就给老马仔仔细细算了一笔账，说这几万块钱可以资助贵州的多少个失学儿童，可以让多少个小学生中午有饭吃，还可以帮助多少个病妇治病。“这样，她们不就不用剖腹自医了？”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感动了，我突然觉得自己高尚了起来。不过，我想想又感觉有些后怕。要是那贵州的小孩用我资助的钱读了书，长大了当了官，会不会也去和女下属裸聊？会不会也去和情妇相约开房？会不会也拿了我儿子交的税去嫖娼而把命丢了？　　

想到这一层，心里觉得有点乱。不等老马回答，我踱出了他的办公室。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返回来故作神秘地跟老马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我看了看老马，看得出他心里正若有所思。“要是有保险公司的营销员向你推销保险，炒停售，你可千万别上当。只有太平人寿还可以，据说他们的业务员很专业，不炒停售，不忽悠人，要买就买中国太平。”　　

转身出门时，我不小心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椅子旁。我揉了揉眼睛，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环顾四周，并不见老马，才知道原来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