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11
我妈长到十四五岁时就成大姑娘了。人长的好,在新塘大队这个大垅水地方,一枝独秀成为乡花是不多见的。做媒的人不说络绎不绝,反正让我外婆是疲于应付的,我妈一个也不答应,认为自己人小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没有一个男人看得上眼。她背着枪,和一帮女民兵巡视守护新塘大队,觉得不嫁人的生活太幸福了,当给我父亲做媒的媒人介绍我父亲是老革命军人复员还曾进过空军学校开过飞机时,我妈妈心动了,羞羞答答地点头愿意见我父亲一面。我父亲第一次和我妈见面时,毫不保留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年龄26岁,比你大整整十岁,房子是老木屋还是分得地主家的,我妈妈偷偷地扫描了一眼父亲,那么细皮嫩肉,那么帅的一个伢子,怎么会有26岁?肯定是考验我的。
我妈错了,我父亲1930年生人,我母亲1940年生人,正好大10岁。1988年左右,我从向娘娘的长子家看到我父亲在淮海战役时期的照片和在航空学校时期的照片,我惊叹我父亲的帅是我平生见到的第一美男子。26岁的父亲,那么细皮嫩肉,是在航空学校时期生活好养成的,生活好到什么地步?吃鸡肉要剥皮,什么山珍海味我父亲都吃过了。而当时国家正处在抗美援朝时期,全国人民都捆紧腰带过艰苦日子,恐怕连毛主席的生活都没有我父亲吃的好。我爹就这样轻易赢得了我妈的芳心,1956年3月就结婚了。16岁的我妈以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此而已,在一张床上睡了整整3个多月,我父亲碰都没有碰一下我妈。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我相信我妈说的不会骗人。我妈和我们5个兄弟无话不谈。
我爹从航空学校复员回家,带了不少东西,还有800块钱。钱由我悲牙(伯父)管着,东西归我公公(祖父)管,我爹什么都不管都不在乎。我三叔和三叔母结婚的日子给我爹我妈定在一个日子,我三叔和三叔母的新房焕然一新,白花花的蚊帐,亮晃晃的新棉被,红彤彤的洞房,就在几寸板壁之隔的我爹我妈的新房,没有蚊帐,没有新棉被,没有家具,平平常常。我爹从我公公手上分到100块钱买了农具锅灶碗筷。这100块钱是我父亲800块复员费,父亲800块复员费被悲牙、三叔和公公分完了。从部队带回来的东西也被瓜分完了。两相对比,引起张家坳老一辈人的不平,向娘娘就找我娘娘说话了。向娘娘说不能这么做,老二(指我父亲)两口子没有蚊帐,老三两口蚊帐是新的,你老两口子蚊帐白净净的,这不好看,你把你老两口子蚊帐给老二两口子,我去把你借一床旧的,大家都有,大家都好看。你去看看老二两口子,没有蚊帐,老二满屋子打六六六粉,老二睡地板,老二屋里的(指我妈)睡那窄窄的旧席子,不好看,也不忍心。
我娘娘说:“让我老骨头挂旧蚊帐,留着他们年轻人干什么?”,我娘娘不同意。
我妈回娘家新塘哑子湾,对我外婆一讲,我外婆就对我大舅说,你妹子分到500斤谷子,500斤谷子就换成棉纱,我给你妹子做蚊帐,你做哥哥的同不同意?
我大舅说,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子,还都是她自己面份上的。
真正的共产党员的我父亲,通过结婚成家一事充分体现出来了。毛主席说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嘛,可是,我伯父、我爷爷、我三叔的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我现在认为,我伯父、我爷爷、我三叔都是普通群众,可是,既便普通群众也有一种做人起码的社会道德。当然,这一切可以归咎共产党员的我父亲,没有做好宣传群众、教育群众的思想工作,但这是无稽之谈,要做到宣传群众、教育群众,要让群众成为真正的共产党员,这是不可能的。就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在中国社会保持一贯艰苦朴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作风,是不可能的。从后来我对毛泽东生平研究,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我认为,红四军的前委书记的选举把毛泽东抛弃掉,我就看到了中国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从这一次选择中就注定了失败!
我爹我妈的结婚不是人生幸福的开始而是灾难的循环往复。而这灾难完全归功于人间亲情。 和毛泽东的一生灾难完全归功于共产党革命同志一样。
我妈妈喜欢和小姑娘们在一起,本身我妈妈也还是小姑娘。小姑娘们中有我伯父的长女,我称婉春的堂姐。堂姐和其他几个小姑娘一起玩耍,不经意地把我妈妈分到的几块冰糖掉到床旮旯而一时找不到了,我妈妈就一个一个问冰糖到那里去了。我伯娘(伯母)一听就怒火中烧,骂我妈妈,说我妈妈把她女儿当贼了。我伯母是我伯父娶的半路亲(离了婚的弃妇),又结婚多年,又是长嫂,打架相骂早已练就家常便饭了。而我妈妈从小没父亲,几岁做了童养媳,不做童养媳才几年就出嫁了,在娘家就一个哥哥,哥哥待妹妹自然很和气,从来没有打架相骂。此时见嫂子扑上前来,吓个半死。我爹上前拦挡,我伯母就大哭大闹,我三叔就把我父亲用绳子捆了。我伯父回来找我爹算帐,说你二伢出来,你不出来,我要你家瓦片变鸟飞!我妈妈说,我们是你们菜板上的肉,你顺切也好,你横切也好,嫂嫂扑打我,我没还手,你二老弟也没有还手。你二老弟还被你三老弟四脚四手用绳子捆了,绑在屋里。
于是哭泣。
这时,我爷爷出面说话了:“老大,整个过程我都在现场,手掌是肉,手心是肉,我要一碗水端平,向妹子(指我母亲)没有还手,也没有还口,老二只是在中间拦架,也没有动手打人,我做证明!”
我伯父疑疑惑惑:“那孩子他妈脸上抓烂了血淋淋的,是怎么回事?”
我爷爷:“她自己心里明白!”
我伯母脸上抓烂了血淋淋的并不是我爹我妈打的,而是她自己找破碗片刮的。
我伯母在上世纪90年代末因病痛难熬,身边又无人伺候,就自己上吊死了。死后多天才发现。发现时,我伯母的脸上被老鼠咬烂了。这一回她老人家没有污蔑是我父母所为。这么写不是在宣传因果报应,而是表述一个观点:人不可以害人。
我伯母是这么一个人,我唯一的舅母又会是怎么一个人?我会随着我的写作上的时间顺序如实记录。在我少年时代,因为家里吃不饱饭,我爹我妈就出主意,让我挑柴送我亲戚去吃一顿饱饭。我每次送柴去外婆家时,外婆总是蹲在黑黑的老中堂灶旮旯哭!
我伯母、我舅母那么自私、那么坏,我儿子的伯母们又会是怎样的人?我会随着我的写作上的时间顺序如实记录。
那么,我爹我妈又是怎么一个人呢?我爹我妈是怎么对待我爷爷奶奶和外婆的呢?
1980年我奶奶在临终前,把她老人家的儿孙们召唤到床前,我奶奶说:“我除了你们眼前这个大花柜值价,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个大花柜只有老二拿到有用,其他人拿到没有用的!”,我爹一听牛叫一样大哭起来。我伯父我三叔出主意:“我们拿到大花柜没有用,把大花柜卖了,我们分钱好不好?”,我奶奶断断续续地说:“你们----拿到大花柜---没有用,把----大花柜--卖了,你们分钱----也没有用!”,这是我奶奶最后遗言,这个遗言就是对我爹我妈为人处世的一个公正评价。我爹大哭也是对公正评价的感动、感谢。
马家湾新屋虽然是个土砖屋,毕竟是个新屋,我们搬到新屋居住很高兴。二哥和我把一张很大的毛主席画像贴在正屋墙上,感觉好日子开始了。
这一天晚上,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一个人睡在床上,开始时,有人从我脚头摸上来,我一动不敢动。当动静走到我被头上时,我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老鼠。又过了一阵,屋后不断有沙子大面积撒到我家屋顶瓦上,唦唦唦唦唦唦一阵比一阵紧,一直到听到我家父母亲和大哥二哥回来才没有了。
大队一个女的来家找我大哥,手上举着一封信,脸红扑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妈妈面前:“你儿子考上大学了!你儿子考上大学了!你儿子好争气!”
这个消息真的非常激动人心。我不知道我大哥和我妈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是怎么反应的,听到其他考上大学的人回忆,绕着自己屋子打转,转了多少圈谁也不知道。当年考上大学的人,意味着以后就是人上之上,令农民羡慕得要死!待续2015-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