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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倾诉73

火烧 2015-07-05 00:00:00 网友杂谈 1027
文章讲述农家生活中的日常,包括辣椒拌茭头、晒黄豆等细节,同时描绘了孕期的辛苦与温情,体现家庭互动与情感交流。

 

 
陆婧习惯了湖南溆浦农村的生活了,在她娘家四川没有茭头,她按照张家坳人对茭头等土产菜蔬的做法,把茭头放在饭锅蒸熟,再夹出来倒在擂钵捶烂,拌上油泼辣子和油盐,这是最简便的茭头做法,也是张家坳人常用的一道菜,五黄六月是蔬菜瓜果的旺季,我又种了很多不同种类的蔬菜瓜果,猪肉一个月才吃到一餐,到了蔬菜瓜果的旺季,我又喜欢吃菜,餐桌上的菜肴有了两三碗。陆婧做了擂钵茭头,还炒了青椒长豆角。
 
我和陆婧把饭菜搬到屋前桔树下,天还没黑,就美美地吃了晚饭。
 
“啊呀,你们这么败家,你们怎么能用我的斗垫(晒垫)晒黄豆?我不在家,就把我的东西不上算?小陆,快把黄豆收了,明天不许再用我斗垫晒黄豆了!”我妈老远望见晒谷坪斗垫晒黄豆,人还没到家,声音早炸翻了马家湾。
 
陆婧示意我一起收黄豆,我一个一个抓起晒垫的一角往内用力一拽,黄豆堆集在晒垫中心,陆婧用筲箕一下一下地往箩筐里倒,两床晒垫的黄豆就收好了,我把晒垫卷好捆好竖在屋檐下,我和陆婧坐在南屋洗脚。
 
我妈走到猪栏屋查看了一下她的老母猪,自言自语似地唠唠叨叨:“把猪娘交给你喂几天,就嘴尖毛长,一点真心都没有,用人家的东西连句招呼都不打,自私自利。。。。。。”
 
我俯下身抚摩陆婧的大肚子,说,放心,儿子,你将来讨老婆了,你妈妈不是我妈妈这么没文化不懂道理乱骂人的。
 
陆婧说,生下的如果是女儿呢?
 
我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九0后的妈妈和六0后的妈妈不一样。最苦不过六0后。
 
陆婧说,七0后不苦?要不你怀个孩子试一试?天气这么热,热的我睡不好,吃不好,一身酸痛,你没看见?
 
我说,我看是看见了,感受不到你怀胎的苦辛,所以说,父亲受不得拜香,只有母亲受得起拜香。我给你再唱一遍《十月怀胎》,给你降一降温。
 
正月怀胎正月正,正月怀胎在娘身,好比塘里浮萍草,晓得落根冇落根。
 
二月怀胎在娘身,好比露水结成冰,风吹春草日日长,胎儿一日长一分。
 
三月怀胎三月三,三餐茶饭呷两餐,前门走到后门边,手也软来脚也酸。
 
四月怀胎四月八,怀胎只想酸枇杷,有钱就把枇杷称,冇钱就把眼来呷。
 
五月怀胎是端阳,身搭龙船下溆江,三个四个去看船,身子重了实难盘。
 
六月怀胎热难当,怀胎只想酸梅杨,口中得个杨梅吃,心中知味口中凉。
 
七月怀胎秋风凉,丈夫叫我晒禾场,一日禾场晒到夜,不见丈夫来帮忙。
 
八月怀胎八月八,哥哥叫我回娘家,有心想把娘家回,又怕孩儿生娘家。
 
九月怀胎日子登,同床丈夫冇注意,有遭一日去赶场,多称桐油少买糖。
 
十月怀胎日子登,同床丈夫注了意,外出去请接生婆,准备剪刀剪脐根。
 
我用溆浦人讲佛歌的佛调唱《十月怀胎》,唱的是无限悲凉又荡气回肠。从十七岁学会唱《十月怀胎》,我年年都唱,每唱一回都会感动,都会对母亲更加充满敬仰。陆婧听了,说,你唱的真好听。我说,我不但唱的好听,我更加对你体贴入微,我不是那个“丈夫叫我晒禾场,一日禾场晒到夜,不见丈夫来帮忙”中的丈夫,我没有叫你晒黄豆,收黄豆也是我,对吧。
 
陆婧说,这就是没有文化和有文化的区别。
 
我说,哈哈,一个初中生,是个半文盲,却是一个文化人,这比什么奖赏都好。
 
陆婧说,你睡吧,我不敢钻那个蚊帐,蚊帐里热的我出不了气,我还是到床前懒床上坐一晚。
 
我说,那你就又当我一夜警卫员,我想,你看着我这么帅的帅老公,心里比喝蜂蜜还甜的,对吧。
 
陆婧说,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去睡吧。
 
 
黄狗站在张家坳村口打喊,喊我去花桥赶场,我刚好吃过早饭,就从陆婧手上拿到二十多块钱去买白菜种子、葱脑壳和大蒜子种。走了七八里来到花桥场上,黄狗碰见他的岳母,帮他岳母挑箩筐先走了,我一个人买好种子,往回走的时候,和周满妹撞了个正面。周满妹带着五六岁的一个小男孩赶场,碰见了我,她很慌张,眼睛看着我好长一阵子不说话,不一会儿,泪水扑簌簌地流。
 
我说,这是你的儿子吧。
 
周满妹说,是的。她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后脑勺,叫他喊我叔叔。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往她身后躲,不肯喊我,我走到旁边水果摊上买了一点水果给他,他一把抓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和周满妹站在一个屋旮旯说话,她一边流泪一边说,你今年28岁了,你一天不结婚我为你担心一天,听说去年你结婚了,我才为你放了心。我几年都不回低庄连山了,我不想回娘屋,不是娘屋人那么逼迫我,我不会嫁到花桥来,他有3兄弟,两间木屋,家里一无所有。我天天都在想着你。。。。。。
 
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她为了我,受了气,挨了打,吃了苦,还不能在一起生活,我脑海里过电影似地经常出现这一幕:
 
“周满妹的娘抓起柴棍子,气得脸都青了,要周满妹跪下,周满妹跪下了, 周满妹的娘一边打一边问,这么个饿死老鼠干死蛤蟆的鬼地方,你是瞎子没看见?这么一堆连叫化子都不要的鬼屋,你你是瞎子没看见?这么一户穷得卵滚灰的人家, 你是瞎子没看见?三块烂布,你选他那一块?周满妹的娘打得没力气了,才坐在桃树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周满妹打的满身是伤,只是哭不出声,旁边的人没人敢上前劝,谁劝打谁,谁劝周满妹的娘扬言就去谁家床上赖死。
 
周满妹的娘最后带周满妹回去了。”
 
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有了孩子,我也结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越把心里话说给她听,越是对她的折磨。我听她把她内心的苦水吐完,就平静地说再见,我想等我将来好了,再去报答她,也不知道我的报答有没有意义,不再多想,人生不如意事我经历了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也麻木了。
 
 
好像我的清苦都是文学造的孽,小家庭经济要上去,写作暂时要下马。现在没有钱,写出了《红楼梦》、写出了《战争与和平》也没有办法出版,不如先生活奔小康了,回过头来拾掇拾掇文学。于是,我在脑海里精心构画一副小家庭未来的美好蓝图,我们的小家庭,在不久的将来不啻人间天堂。
 
既然我选择了家庭。我的小家庭就不能走爹娘大家庭的老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我娘和我爹天天打架相骂,几十年如一日,我之所以排斥与否定婚姻与家庭,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来自于对爹娘的认识。我认为未来超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是不会存在婚姻与家庭的。我曾构思一部描写超高度发达的外星人完美社会的科幻小说。我是地外文明之迷。然而,迫不得已走进了围城,我又想要不遗余力地建造我的自由之家、快乐之家。我对患难之妻的陆婧,尽可能地尊重她、呵护她。不容忍自己像老爹那样,对家人漠不关心、麻木不仁。也不容忍陆婧做我妈第二,唠唠叨叨,凡事自做主张争强好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也许我和陆婧的夫妻生活要经历一个长久磨合的过程,我无论怎么努力,她都不能和我想到一块。她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我怀疑眼前的陆婧一夜之间变成了我曾十分厌烦的人。
 
在张家坳,我连起码具备的农具都短缺,在村院当中走,见人矮三分。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一个心忧天下的俊杰人物,生活仍然这般窘迫。我会时来运转吗?我会一飞冲天吗?我想,我会的。人定胜天。只要坚持,我一定会一鸣惊人的,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我的困难是暂时的。我要有恒心。我要有打持久战的战略思想。曹雪芹写《石头记》(《红楼梦》)付出一生的努力。峻青成名成家了也仍然扎根于皇甫村。我不能急躁,欲速则不达。我心情平和了,我想通了,决心长期生活在铁溪村。今天的韩少功不是也到一个山村去生活了吗?我在自己的家乡生活为什么要老想到逃逸?我打算在马家湾修建一个小洋楼,安居才能乐业,乐业才能长久,长久了才能磨炼自己,才能造就自己。有了新洋楼,我也对得起我尚未出生的儿子,我才能对得起劳苦大半辈子的我妈和我爹,也才对得起死心塌地跟定我的陆婧。
 
首先,我找我妈商量——没有钱我才只有找我妈商量——我妈没有反对,我爹死活不同意。我爹说土屋虽然大雨大漏小雨小漏,但还不塌、还可以藏身,就是塌了就是无处藏身了,我们还可以去低庄镇街上,二伢买了房屋,二伢有屋住,我们就有屋住。二伢不行还有大伢,溆浦城里比低庄镇街上还好玩,天天可以去看戏。我有靠处,我有后路,我修什么屋?我何必吃这个屋大的亏?
 
我娘说,只要三伢肯吃苦,不怕吃亏,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在张家坳住了大半世人土屋,她就想在张家坳住上自己的洋楼。在洋楼长长的走廊上晒衣服,眼睛望得老远老远。想住新楼房都想疯了。我妈叫我不要管我爹赞成不赞成。你打张欠条给我就行了。
 
往常我爹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大哥二哥当年也都是被他逼出去的。大哥二哥当年在家里,我爹把他们骂得抬不出头来。哪个在家乡,他就容不下,他就要骂。大哥二哥后来混出去了,日子比他混得好了,他就奴颜媚骨去讨他们的好,根本不像个父亲。我现在还留在家乡,还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就嘲笑我,逼我。大哥一到逢年过节给他百儿八十块钱,好像大哥给了他一座金山。我一年给他六百斤谷子,二十斤菜油,十斤猪肉,平时还要帮他搞生产,他没有眼睛看我。对于他来说,但凡留在他身边的就是没有能力的。但凡没有能力的,就是忤逆不孝的。但凡不孝的,就是败家子。但凡是败家子,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就成了他的仇人。
 
我记事起,他做得不合理的,比如房子遭冰雹打了,他从公社林场回来,看了一眼,邻居都互相帮忙,他立即打转身走人。顺带将家里几升大米背去了。我们在家里连南瓜汤都喝不饱,他反正看不见也不愿意看见,看见了也无动于衷。我心直口快,我认为他做得不对,我就要反对他。当年我娘在外边讨米以养活全家,他一个人在家时(我们兄弟住校读书,我碰巧撞见了),不是赊帐买猪肉买酒大吃小喝,就是卖了老母鸡去电影院看电影穷开心。我从不因为他是父亲,我就避讳他而不敢指责他。只要发现他做错了事,我就要揭他的短。我特别上心特别敬重我妈,呕心沥血为家庭。我怨恨我爹只顾个人不管全家人死活。一直和我爹针锋相对,可想而知,我不是我爹的仇人才怪。
 
这时,老爹说:“你三伢能耐大齐天,怎么可能找我没有本事的人借钱买煤烧砖?你不要开这个玩笑。我晓得,只有我老不中用的人问你要钱,哪有你大作家找我借钱的?”
 
我娘在旁边填腔,说:“修新楼房是我的主意,三伢不怕吃苦,连日连夜打穿工一个人做砖,你没有眼睛看,你也有耳朵听,你不曾帮他出一点力,还不许我给他打打帮手。三伢心疼你也心疼我有风湿病,不让我们掺手。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你卡他脖子吗?就是外人也要伸手相帮。你存的钱不是你能力挣的。其中他打工时给你寄了不少钱。还有老大老二给的。你不争气,你不要面子,我要面子,我要给自己也给儿孙争口气。全村人还有几户没有修新楼房?。。。。。。”
 
我爹说:“不要说没有好多钱,就是有钱,我要留着养老。你会讨儿子们的好,你不要钱养老,我要钱。我要这条老命多看几年世界。江山是我打下来的,现在日子好过了,我要多活几年。他三伢有能力修什么卵灵屋,拿我钱享现成的福。。。。。。?!”
 
我事先找二哥借钱,二嫂不等我开口,就先哭穷。她亲生母亲病在床上,隔壁就是医院,她都看着她母亲呻吟,舍不得花钱送医院,我只有空手打转身。大哥家去都不要去,不要说他现在债台高筑,就是钱压断楼板,也不会借别人一分一毫。只有他找别人借钱,没有别人找他借钱的。
 
听到我爹说出这种话,我什么话都不说了。秋星亡故之后,我成了一个迷信鬼神相信命运的人。我爹在修新屋之前,再次骂出“灵屋”这么恶毒的话,这就是不祥之兆,楼房建成之日恐怕就是家破人亡之时(乡里没少见这等怪事),我宁愿住一辈子土屋,就是土屋塌了,我住岩洞屋也不要在马家湾,在张家坳修建新屋!我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在张家坳、在马家湾混一世人?迟早有一天,我会飞出马家湾、飞出张家坳、飞出铁溪村。将来在外面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百年之后溆浦因为出了我,就像湖南的凤凰县出了沈从文,张家坳的土墙屋就像韶山冲的土墙屋一样将成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待续2015-6-30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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