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倾诉72
原创:无尽倾诉72(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中)
黄塑芹
农历五月十四这一天,陆婧伏在书桌上给她家里写信,猪在猪栏屋嗷嗷叫,公鸡在桔子树下打鸣,屋后梧桐树上的蝉发出歇斯底里刺耳的声音,老鸭从屋后美女湖游玩了半天,中午回来要吃的了。农历五月十五是溆浦人的端午节,接连10多天的暴雨,我觉得人待在阴暗潮湿的土屋都要生霉了。
我放下贾平凹的《废都》,这是一本盗版书,我没什么钱,盗版书弥补了我这种人对书籍的需求又无力买正版的一种缺憾。道德在我这种人身上有时候是盲人戴眼镜。我不喊盗版书万岁已经对出版社是一种支持了。
我放下书,对陆婧说,我给你念一封家信的范文吧。
陆婧放下笔,转过身看着床上的我。
我背诵道:嫂嫂生侄儿长工老板有功请今无年猪杀父亲
陆婧皱巴眉头,想了一下,说,什么狗屁东西?嫂嫂生侄儿,和长工老板有什么关系?难道嫂嫂生下的是长工的孽种?今无年猪杀父亲,明年呢?明年无年猪杀母亲?
我说,嫂嫂生侄儿长工老板有功请今无年猪杀父亲并不是你这么分析的,这是对不使用标点符号的挖苦。加上正常的标点符号,这句话是这样:这是小儿子在家写给在外的父亲的信。嫂嫂生侄儿。是一件事。是报喜。长工老板有功。是另一件事。请。是对长工老板劳动成绩的肯定,是建议,建议父亲继续使用长工老板。今无年猪杀。是最后一件事。父亲,是向父亲报告家中实情之后的称呼,这个称呼应该放在第一句,这里是本末倒置。你写家信可不要忘了使用标点符号了。嘿嘿嘿嘿。
我妈叫陆婧包粽子。我也过去帮忙。我妈用水把雪白的糯米放水里浸泡二三十分钟后,盛在筲箕里滤干水,然后倒进木盆,拌上食用碱和食盐搅匀,把粽叶摆平,棕叶撕成细线状垫在粽叶下,把三四两糯米用碗舀到粽叶正中,用手指摸成长方形,中间勾出一条糯米槽子,把用五香粉、胡椒粉、盐和些许辣椒粉的手指粗细的长条型五花肉、腊肉铺在糯米槽子中,再盖上糯米,把粽叶下的棕线拦腰捆好定型,再从一头逐次捆扎结实,一尺左右的粽子就这么做好了,几十斤粽子做好后,我爹烧大块柴煮粽子,粽子要煮一天一夜才煮好,粽子煮熟时,满屋粽子香,香到口水流。
我和陆婧麻利地摘了一早上水蜜桃,摘了一百多斤,邻居四佗来喊我去坨园卖桃子,我把粽子放在箩筐里走了10多里山路到了坨园,在烈日下的坨园小市场上暴晒了一天,天黑时才卖完,8分钟一市斤,一担桃子卖了10来块钱,分成两个口袋装,这是我爹化整为零的藏钱战术,我其中一只口袋被扒手扒了钱,我把另一只口袋里没偷走的5块钱藏在脚上解放鞋里。
回到家,我怯生生地交出5块钱,说明了情况,并说有四佗做证人,陆婧说,你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都强,钱有多多用,钱少就少用,不要放在心上。
我想,我能不放在心上吗?我太不中用了,累死累活卖了一担桃子,只拿到5块钱。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我还能做什么大事?
满伢子和银行的女儿结了婚,满伢子父子因此在张家坳成为了实质上的一霸,黄书记又从满伢子父亲手上搞到台湾佬一万块钱,修了一条连通新塘村的全长一华里的简易乡村公路。满伢子父亲在张家坳吐把口水就能淹死人。台湾佬是当年共产党把大陆反动统治集团赶到台湾小岛上去时国民党的一个兵,现在大陆统治集团为了笼络小岛上国民党及岛上民众,砸锅卖铁让当年的国民党官兵回大陆探亲,把大陆民众的血汗钱塞到当年的国民党官兵手上,大陆地方上的亲人和共产党组织,绞尽脑汁死气白赖地从当年的国民党官兵手上搞钱。大陆地方上的亲人和共产党组织缺这个钱吗?拿铁溪村黄书记来说吧,他一年请大伢吉普车花费4万块钱,他每年花在妓女身上的钱是多少?居然拿不出一万块钱修一条一华里的简易乡村公路。
地方上的共产党组织和领导干部因贪婪而无耻到了什么地步?铁溪村民对台湾佬手上的钱和特殊身份的崇拜也因贪婪而无耻到了什么地步?给现在的人或后来人的错觉是什么?是毛主席把国民党赶到台湾赶错了,台湾的国民党比大陆上的共产党要优秀的多要先进的多。满伢子的堂兄三佬让他的年轻的妻子和他的老爹睡觉,是为了在3兄弟中独占老爹从台湾佬叔送给老爹的钱。有了钱的三佬并不因而得到满足,他和我三叔的儿子一起仍然做着偷鸡摸狗的营生。
三佬和我堂兄去年没有偷到我的钱,前天晚上又来偷我父母家的5只麻花鸡,陆婧起初买了50只小鸡,因为她不会喂鸡,只剩下了一只公鸡,幸亏我的公鸡没有和我父母家的5只麻花鸡关在一个笼子,不然陆婧坐月子就没有鸡吃了。
我见父母家的5只麻花鸡被偷,就和陆婧和我妈先去找黄书记,黄书记听完我反应的情况,说,一户错贼(失盗)怨百家,你们挨家挨户去搜查,出问题我承担。
有了这一道圣旨,我就和陆婧和我妈挨家挨户去搜查,结果没有找到失盗的5只麻花鸡。
第三天晚上,三佬来我家,说到他家里去说个事。我上床脚都洗了,心里不情愿,但是还是不想驳他面子,就去了他家。
他家地坪上、土坎上,坐着、站着百几十人。我爹和我三叔也坐在地坪中央。
我刚刚走到地坪,一个陌生汉子横过来,问我,你是黄塑芹?
我说,是的,我黄塑芹。
陌生汉子突然扑上来抓住我衣领,我本能地抓住他衣领,像阿Q和小D一样,他前进三步,我三退三步,他后退三步,我前进三步地推过来推过去,黄书记坐在显眼的位置,他的老婆坐在他身边。几个人上来劝架,我们各自松开了手,我对黄书记说,当初你说一户错贼(失盗)怨百家,你们挨家挨户去搜查,出问题我承担。怎么我搜查了,我又错了?黄书记说,你能代表铁溪村党支部吗?
我无话可说,我一下子记起来了,黄书记老婆和三佬老婆是表姐妹。
我想到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受此奇耻大辱,我十分气愤,我说,有种条对条,关在一间屋子里,先写保证书,我杀死你,你不要我抵命,你杀死我,我不要你抵命。有种的拿菜刀来!我喊了三遍,终于有人站出来应战,是三佬的姐夫,是山脚下村的一霸,人高马大,是条莽汉,但我想好了,只要拿到菜刀,我先下手把他给劈了。他走向三佬家灶屋,我爹这时突然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臂,闷雷似地吼,有种我俩个来!
全场震住了。土坎上的草上飞打了一个口哨,几十个烂仔走了。
我爹年龄大,这是其次,主要的是他有5个儿子,都不是善猫。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我认为自己丢了大面子。我算是读书人,但在特珠环境中,我是最容易犯混的,我一犯混不计后果,我不知通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做为文学青年,太没境界了,太没修养了,我这么下去,我能不能成为作家?作家不会像我这么为了小事而暴怒而没脑子的。
我阅读了不少世界文学名家传记,只有普希金有我这么冲动,可是,在旧俄,决斗是社会默认的一种解决问题的习俗,中国没有啊。
在别人,尤其在我妈眼里,我结婚以后的劳动是吊儿郎当的,可我认为我已经很拼命了。今天我没有种双季稻,但我细算一下,收成一定不错。陆婧在插秧的那一天,我叫她一起插秧,陆婧不肯,说,我是来插秧的吗?
我一听来气了,我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一下手就不行吗?你不是来插秧的,那你是来当官的?可是,这里那有官让你当?
她说,你去年说过,你主外,我主内,你不要我种田,一年都没有,你就变卦了?你是不是厌烦我了?你玩我玩腻了,就变着法子折磨我,是不是?
陆婧哭了,一个人躲在山湾里哭,天黑了也不回家做饭。
我妈去劝她,说,不用你插秧,亩多中稻秧,一两天就栽完了,明天我帮三伢,你不用伤心,先苦后甜,只要不怕辛苦,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收完黄豆,农事越来越闲了,我妈生病去低庄看病,我父母亲和我们兄弟一有难事就去低庄找二哥帮忙,二哥结婚成家以后比大哥照顾大家庭多了,人也有人情味,二哥的地位明显取代了大哥。
我和陆婧商量,去低庄看看妈妈,妈妈生病了,我们不去看病人,是真不孝。
陆婧说,一定要去,就是没钱,不能空手去吧。
我说,我去借。
我到大院子借钱,只借10块钱,我问了第一家,第一家说,没有钱了,买盐的钱都没有,好几天没吃盐了,走路都没有力气了。我问了第二家,第二家说,没有钱,有钱还不借给你?哪个人没有手长衣袖短的时候?我逐家逐户问了二十多家,一块钱都没有借到。我想,不是没钱借,而是怕我不肯还,这和生产队时期完全不一样了。生产队时期借米,家里只有一斗米也要借给我四五升,时代变了,人心变恶了,都是为了自保,这就是现实,好像生产队时期的人不知道现实,不知道人要衣食住行,人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我卖了几十斤黄豆去看我妈。
我妈病好回到家,指着陆婧大哭大骂。
待续2015-6-29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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