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热心的朋友
“冯腊梅!”女子惊喜地喊道。
“啊,是你,许莹莹!”冯腊梅立刻认出了她的同学。
“你到哪儿去?”
“到县医院。”
“好,我先开过去,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许莹莹说着,将雷克萨斯轿车开到医院里面的停车场。她下了车,在等候冯腊梅。
冯腊梅到医院附近买了住院用品:暖壶、玻璃杯、快餐杯,白碗、塑料筷子、铝匙,然后进了医院大院。
许莹莹今天打扮得不仅漂亮,而且别致。那一身青色的秋衣,衬托得她朴素、庄重而又文雅。不知用了什么化妆品,看不出任何化过妆的痕迹。本来偏红的脸色,变得洁白而晶莹。发型也变成了中国古典式的——一句话,她的打扮并不令人生厌,绝不会使人联想到她做女人的不轨。
她的眼里闪着快和的光,这一点可以叫人联想到她生活的惬意,人生路途的畅通。
许莹莹紧紧握住老同学的手,快言快语地说:“好几年没见面了,我做梦也在想你呢。只是工作忙一点,没抽出空儿来看你,今天巧了,遇到了你,心里真高兴。”她的普通话说得相当流利和规范。
也许是许莹莹打扮比较朴素,也许是她的话语叫人感到亲切,冯腊梅并没有对她产生反感,只觉得她还有点同学的味道。在这个以金钱地位为核心的社会里,不管是亲戚之间、同学之间,还是朋友之间,真情已经为虚伪所代替,热情为冷漠所代替;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只要其中一个地位有所变化,就会立刻对另一位冷淡起来。腊梅年纪不大,已经尝到了人生的滋味。所以许莹莹的今天的态度,的确让她感动。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莹莹。你还是很重感情。”冯腊梅说。
“你家谁病了?”许莹莹看看站在一旁的张海林和杜洪烈,问腊梅道。
“我爸爸病了,腰间盘脱出,正在病房楼等着我们。”冯腊梅实言以告。
这时候,张海林望望病房楼说:“腊梅,咱们进去吧。”
他们一起进了病房楼大厅。冯腊梅如数地交了父亲的住院费,然后坐电梯上到十八楼的102病房。
这里就像富人家的客厅,窗明几净,因为距地面很高,所以光线特别明亮。三张床顶着西墙并排站在那里。里面那张床是空的。按照护士的安排,冯子路就住那张床上。他腰和腿疼得厉害,便躺下休息。
没有多余的座位,张海林和杜洪烈坐在床沿上,冯腊梅和许莹莹只好站着。
许莹莹也是个热心人,主动地凑到冯子路身边问长问短,十分关心,好像过去那种访贫问苦的妇女干部。她有个习惯,说几句话就咯咯地笑一会儿,这又叫大家不舒服。
冯子路因为腰疼得厉害,无法热情地应酬。许莹莹便退到一边,跟冯腊梅聊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你越变越漂亮了,我也比原来老了。”许莹莹说,接着哈哈了一会儿。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的年纪差不多,我高中刚刚毕业,你不过参加工作早一些,怎么就老了呢?”冯腊梅说。
“开玩笑罢了——你高考情况怎么样?”
“时运不济,名落孙山。”冯腊梅黯然道。
“唉,高考就是一座独木桥呀,千军万马过那独木桥,不可能都过得去呀。我是早就看透了,这年头,考上大学也不一定有什么前途。一个西郊商场,多少大款都是初中毕业的。大学毕业生还得找他们打工呢。研究生越来越多,大都找不到适当的工作。当然也有出国的,可那是少数。人一辈子也就是活几十年哪,为什么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受罪,一受就是十几年,好时候都耽误在上学上了。我自己知道我是没有本事,只好走了一条现实的路子。”许莹莹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地谈着,全然忘记了这是病房,忘记了自己也是来看病人的。
杜洪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她似乎没有察觉,还在谈。
杜洪烈安慰冯子路说:“老兄,你不要发愁,椎间盘这病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多的是,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
冯子路面带灰色,精神十分恶劣。他的两个腮帮子凹陷下去了,下巴尖尖的,胡须显得特别长。
冯腊梅心不在焉地听着许莹莹的议论,不时看看冯子路。听到杜洪烈安慰爸爸的话,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她说:“爸爸,你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说完,便去了理疗室。
恰好医生叫冯子路到理疗室去。
这里没有什么很高级的医疗方法,还是传统的保守疗法,无非是牵引、按摩、针灸、电疗、热敷。病人在这里接受各种医疗,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休息。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个月到两个月,除了按时治疗以外,大量的时间是卧床休息。
门诊上的那位医生已经说过,这腰间盘脱出没有除根的,就算治好了,也不能干重体力活,劳累过度还是要犯的。现在冯子路最担心的还是这一点。他痛苦,并不在于肉体的疼痛,而在于精神。是呀,要是真的不能干活了,他爷俩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像他这样的情况,身体是生存的本钱,一旦身体完了,基本上就意味着不能生存了。真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那些身价值百万千万的富豪,他们用不着干体力活,反而身体棒棒的,老百姓最需要身体,反而得了这种作孽的病。老天也太不公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一进理疗室,他便问一位男理疗师道:“大夫,你说腰间盘脱出这样的病能除根吗?”
满面红光的理疗师和气地回答说:“大叔,来到这里,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好好治疗,好好休息就是,我们是尽最大的努力给你治疗,你放心就是。”
理疗师的话并没有回答冯子路的疑问,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一位女助手让冯子路躺在牵引床上,用带子把他绑起来。牵引开始了。四五分钟过去了,女助手问他能坚持下去吧。冯子路毫不含糊地说:“能行,使劲拉就是。”但是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冯腊梅觉得好像自己在接受牵引,脸上也沁出了汗珠。
张海林和杜洪烈在一旁鼓励病人坚持下去。
二十分钟过去了,牵引停止。按照医生的安排,冯子路接受针灸。腊梅怕爸爸怵针,便跟了过去。看到女针灸师将那一根根长长的针扎进穴位去,冯子路并不怎么痛苦,冯腊梅也就放心了。
许莹莹觉得无聊,便告辞回去。她说她是回家看家的。她临走时从坤包里取出一叠人民币递给腊梅说:“我也没买什么东西,这点钱留给你们表示点意思。明后天我还来。”她注视着腊梅那美丽的脸蛋,补充说:“腊梅,我看你考不上学也不要遗憾了。这年头挣钱的门路很多。你准备一下,到我公司里干吧,一定会有前途的。我这样不争气的人都干得好样的,像你,这么漂亮,有身有个儿的,一定干不孬,放心,不用几年就发起来了。”
这些话叫腊梅感到安慰,给了她一点希望,但是也让她有点反感:干得孬好,跟长得漂亮不漂亮有什么关系?腊梅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不过,总不能对朋友要求过高,三年了,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经历,肯定也有不同的观念,许莹莹没有忘记同学之间的友谊也就不错了。
只是过于自尊的冯腊梅无论如何也不要许莹莹的钱。但是许莹莹也很坚决,最后还是把钱扔在地上,下楼走了。
冯腊梅捡起钱来,数了数,足足五佰元。她手里捏着钱,皱起眉头想:“许莹莹到底是真心帮助她呢,还是另有所图?她现在干什么工作?莫不是……这钱能要吗?这样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冷得就像冰一样,她却这么热情。这又怎么理解?”转而她又觉得自己对许莹莹的怀疑没有道理。现在人与人之间都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以至于少数做好事的人也叫人不相信了。“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地冤枉一个好心人呢?人家要是真心帮助我,我却这样怀疑她,也太不近人情了。拿着这钱吧,按照许莹莹说的,到她公司里工作,挣了钱再还她。她要是不要,我就用另一种方式还她。”
冯子路做完针灸,天色已经晚了,医生也下班了。剩下一男一女的两个实习生,男的给他按摩,女的给他做电疗。
这期间,杜洪烈下楼去了。
张海林和冯腊梅将冯子路扶进病房,让他躺下休息。
张海林也下楼去了。
冯腊梅跟爸爸谈起许莹莹给钱的事。冯子路说:“看起来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不过——你观察观察看吧——你给我倒一杯水喝。”
冯腊梅给父亲倒了一杯水,托着他的头,让她喝下去。
冯腊梅说:“许莹莹说还要过来,来的时候我再跟她好好聊聊,看她现在干什么。她说叫我到她公司里干,那说明她自己开了个公司,自己说了算。从她给我们这么多钱来看,她挣钱好样的。”
冯子路眯起眼睛说:“你跟她聊聊看吧,如果能行,找她打工也可以。只是这年头好多事叫人不放心,听说有一些女孩子被假装招工的骗走了,卖到外国去干那样的事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还是多长点心眼儿为好。咱们吃亏已经不少了,可不能再吃亏。”
坐在床沿上的冯腊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爸爸说的也是,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不过这话现在说早了些,许莹莹也许是好心呢。我们在一起上初中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这人没有多少头脑,做事太张扬,还有点俗气,可是没见她做过什么坏事,同学们有个病啊灾的,她都是主动帮忙,也不吝惜钱财。我们班一个男孩子死了妈妈,她还捐钱给他呢。才三年的时间,我想她不会变得哪么快的。”
同病房的一位中年妇女的女儿从外面买来了馒头和菜回来,让她母亲吃。
冯腊梅忽然想起,该买饭叫爸爸吃饭了。于是她开门去买饭。
这时候杜洪烈来了。他一手拿个塑料袋子,袋子里套着两个小袋子,一个里是猪头肉,一个是炸虾;另一只手拿了一瓶乌龙大曲。还有几块锅饼,也是用塑料袋盛着。
他问冯腊梅去哪,冯腊梅说去买饭。他说不用了,吃这个就行。
杜洪烈将菜放在快餐杯和白碗里,将锅饼放在饭包上。
冯腊梅提提暖瓶,觉得里面水不多了,便到茶房打水去了。
张海林也拿着买来的馒头和小菜回来了。
杜洪烈咬开乌龙大曲的瓶盖儿,倒了两杯白酒,对冯子路说:“咱老弟兄们喝杯酒吧。来,老冯,咱们两人用一只杯子,这位兄弟自己用一只。”
张海林说不会喝酒。
冯子路担心喝酒会影响治病。杜洪烈说:“这样的病,喝酒有好处,会舒筋活血。”
张海林说:“医院可能不叫喝酒。”
“不叫喝再说,可能这个病房不管这些,因为都是腰间盘脱出,喝酒没有坏处。”杜洪烈说,一面将冯子路扶起来,让他坐着,递给他一杯酒,自己端起一杯。
冯子路接了酒,因为心情不好,也有喝酒解忧的意思,于是随着杜洪烈喝了起来。
他们酒喝得很猛,边喝边吃菜,不一会儿便喝光了瓶子里的白酒。两人脸都红了起来。
杜洪烈借助酒劲儿打开了话匣子:“老兄,我总觉得,人的命运是要转化的。别看咱们现在在淤泥里,可有一天还会当上国家领导阶级的。你记得,文革的时候,毛主席就说过,中国要是发生了资本主义复辟,我相信他们也是短命的。还说,翻案不得人心。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忽悠了我们,打着红旗反红旗,把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可是,他们不懂得,辩证法是不饶人的。恶做大了,就会遭到全国工人阶级的反抗。社会主义会回来的。你信不?”他抬起头望望站着的张海林,希望得到他的共鸣。但是张海林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这是个庄户老实人,从不关心政治。
杜洪烈说熊话道:“这三十年来,多少中国人叫走资派忽悠得变成了傻子,什么也不知道了。走资派说分田单干,大家都随着;走资派说毛主席了错误,大家也都听着;走资派说文革是动乱,是浩劫,大家也就这么认为。走资派把中国折腾上这样,难道老百姓就没有责任吗?大家都是良民,都是顺民,由着人家糟蹋。就算小鸡挨宰的时候还要蹬蹬腿呢,何况我们是人!”说着,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倒满后又给冯子路倒。
老实的张海林见他们有了酒意,便劝说道:“别喝了吧,喝醉了不好。”
杜洪烈很不满地斜睨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有察觉。
冯子路吃了一块锅饼,觉得腰疼,便躺了下来,面朝天,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话是这么说,可咱们的罪已经受起来了。你看看现在当官的,无恶不作,简直比旧社会的土匪还厉害。他们有权,开着小车,整日价吃酒捞肉,奸污妇女,也得不到惩罚。自古以来,哪有这么自由的官儿。你看《宰相刘罗锅》上演的,和珅那么大的官儿,都被皇帝斩了。可现在的贪官污吏,有几个得到惩罚的,还不是官官相讳?当然也有受到处理的,可那不中用,杀了一个,就出一百个,越杀越多。这怎么理解?”
杜洪烈说:“这个好理解,就是因为不按照毛主席的那一套来做。不讲阶级斗争,不发动群众,只能越反越腐败。法律算什么?不就是对付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吗?贪官怎么贪都行,老百姓对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过去我们可以写大字报揭露他们,可是邓小平把大字报取消了,当官的失去了监督,他们的胆子也就大起来,就无法无天了。我看老D的路线就是错误的,文革批判他没有批错。他为了站起来,向毛主席写信说‘永不翻案’,结果还是翻了文革的案。现在还说什么D理论,不就是白猫黑猫摸着石头过河那一套吗?他不讲阶级斗争,大搞唯生产力论,把中国引上私有化道路,培养了一大批资本家和贪官污吏。这个人早晚还要受到批判的。”别看他已经半醉,可是思维却很敏捷,迸着唾沫星子说起来没完。
“文革期间,毛主席一再说,要是修正主义上台,我们工人阶级就会重受二茬罪,重收二遍苦,咱们当时还真理解不那么深,就觉得共产党铁打的江山不会变颜色。谁知道说变就变了。现在真体会到毛主席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唉,一切都完了。咱们就那么没有脑子,打到四人帮的时候,人家说江青迫害毛主席,咱们就信以为真;人家说江青要搞资本主义复辟,咱们也相信了。毛主席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选了老H当接班人。当时咱是把老H当成毛主席的化身看的,实指望他能继承毛主席的意志,带领咱们走社会主义道路,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争气,把毛泽东的人打下去。毛主席什么都对,就是接班人选错了。”冯子路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下岗,妻子被害,女儿落榜,自己又得了腰间盘脱出,很可能要失去劳动能力。下一步到底怎么办?他很茫然。现在,他觉得似乎已经道路穷绝了。老友尽管这样安慰他,他还是很难振作起精神来。
这时候,腊梅提着暖瓶回来了。杜洪烈叫她吃饭,她和舅舅一块儿吃起来。
杜洪烈喝酒后不吃饭,便站起了交代腊梅说:“侄女儿,好好伺候你爸爸,不要害怕,病总是能治的。有什么困难找我,我还是住在机床厂家属院。”接着又安慰冯子路一通,便下楼走了。
吃罢饭,腊梅坐在床沿上跟爸爸说话。
像腰间盘脱出这类病,是用不着专门守护的。大约九点半的时候,冯子路对女儿说:“好休息了,大长夜的,你也休息吧,明天还有事。你不要回环水老家了,就到机床厂咱们的宅子住下。那里还有张小床,小床上也有被褥。明天早上来就是。”
张海林说:“这里有我照顾,你就回去休息吧,外甥。”
冯腊梅答应着,随后下楼骑车去了机床厂家属院。
第二天天一亮,冯腊梅便来到医院。
大约十点半,许莹莹又来了。这次她捎来了一箱伊利牛奶,还有新鲜的香蕉苹果之类。
腊梅正为昨天接受了许莹莹给他的五百块钱不安,现在许莹莹又花钱,就更叫她不自在。
冯腊梅掏出那五百块钱说:“你拿来的东西我们接受了,可是昨天那五百块钱我们不能接受啊。”
谁知这话惹恼了许莹莹。她红着脸表示不满:“腊梅,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是从小的朋友。你有困难,我只不过表示一点意思,你嫌少吗?多了你更不能接受。你这样的态度叫我很难受呀。”
冯腊梅见许莹莹十分恳切,也就不再推让。
许莹莹认真地跟腊梅说:“我今天来,是跟你定一定你什么时候到我公司工作。不知你想好了没有。”
昨天许莹莹说这话,冯腊梅还以为她是表示客气,没想到她真要这么办。
冯子路侧起身子问许莹莹:“姑娘,你在市里什么公司工作?”
“陶瓷公司,就是烧制地板砖的。我们的公司很大,一年盈利上千万呢。”许莹莹兴高采烈地说。“我在那里当副经理,办公室缺人,腊梅你去吧,我保证你每月1500块钱的工资,其它福利还不算。”
许莹莹是真诚的,冯腊梅不应该再多猜忌了。眼下,她的家庭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有复习考大学的奢望。爸爸这一住院,花费少不了几千块钱。腰间盘脱出这病又很难除根,即使出院了,也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那么家庭的重担,只能落在她一个姑娘的身上了。为了爸爸,为了家庭,她必须现实一点。于是她瞅瞅冯子路说:“你看呢,爸爸?”
冯子路坐起来,注视许莹莹好大一会儿,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这件事的可信度。
许莹莹是个精明人,她已经看出冯子路的不放心,便进一步说:“大叔,我看就这样吧,过些日子,等你出院了,能自理了,我就来带腊梅去。我一定要帮她富起来。”
这最后一句话让冯子路觉得很熟悉。二十多年来,无论是当官的,还是新式资本家,没有几个心地善良的,他们对老百姓都是抽筋剥皮,敲骨吸髓,很不能把他们的血都吸干。什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大多数人富起来?还有那样的道理吗?从来的富人都是不杀穷人不富。
但是,这姑娘分明没有恶意,而且才二十来岁,不可能有什么险恶的用心。要是不同意,万一冤枉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可是很不应该的。终于,冯子路答应了许莹莹。
许莹莹走后,冯子路和女儿又盘算了一会儿。冯子路说:“也许我们从此时来运转了,这样你妈妈在那边也就安心了。等我出了院,咱们到她坟上烧个纸,叫她好好保佑咱们爷儿俩。”他眼睛里淌出了泪水。
冯腊梅也流泪了,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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