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吾民之五

今日农民生存实录之五　　

今年的夏收季节，我们村的气氛，很不同以往。因为有消息传来，村里马上要把地收回去了，种了几千年的土地，以后再也不属于农民了。　　

村里一些略有见识的人，看过新闻联播里的土地流转，就意识到生活会因此发生一系列变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村里最郁闷的，要数刚建了酱菜厂的大牛。　　

大牛家虽然比不上村干部家有钱，却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父亲那辈，就在镇上的国营商店上班，专卖酱菜。所谓子承父业，大牛上学虽然不长进，但父亲退休后，还是把他安排进商店，也是酱菜柜台。　　

虽然后来酱菜柜台被人承包，大牛还是依靠酱菜手艺，在自家腌制酱菜，再加上大牛为人十分机灵，他的酱菜生意做得极好。可时间长的他就发现，仅靠自家种的青菜、萝卜远不够使用，于是就大量收购别人家的青菜、萝卜，都是极低的价格，但腌制成酱菜后，利润却非常丰厚。　　

即便如此，颇具商业头脑的大牛还是感觉不划算。他非常希望能有自己有一块地，然后种上菜，这样就形成一条龙生产线了。可惜的是，以前的地很难承包。特别是免收农业税后，哪家的责任田都是农民的心头肉。　　

好在，前几年，政府打出了推进工业化进程的口号。按理，当地一直以农业为主，大量的麦田、菜地，很不适合开厂。但政府的命令谁敢不执行呢，于是，一块块良田被迫成为塑胶厂、钢厂用至铅厂，而这些厂的旁这，不是庄稼就是村庄。　　

眼看那些开塑胶厂、钢厂甚至铅厂的发了财，大牛再也坐不住了，利用和村支书的亲家关系，强行征用了一块二十亩的农田，承诺每一亩农田每年给农田承包者两百元。　　

农民就是靠农田吃饭的，被占用责任田的几户农民当然不愿意。但他们吵过、闹过甚至上告过，可村支书说了话，并且和大牛的合同也签过了，农民们再怎样不甘心，也于事无补。　　

于是，一个规模极大的酱菜厂就建在了绿油油的大片农田中。因为食用盐很贵，用食用盐腌制的酱菜利润很低，所以一般的酱菜厂，都全部使用工业用盐即亚硝酸盐。至于亚硝酸盐的危害性，普通农民当然不会知道。　　

当农民们很快还是发现，酱菜厂附近的气味十分难闻，并且，周围的庄稼很多都停止了生长。农民们眼睁睁地看着绿油油的麦苗很快变黄、变黑直至完全枯萎，心疼得不行，又开始吵闹起来。　　

几番吵闹下来，大牛精疲力竭。后来请了精通酱菜制作的人才知道，是他当初为了省钱，他挖的酱菜池比较浅，砌的水泥层也很薄，承受不住几百吨的酱菜重量导致裂缝。从裂缝中渗出的酱菜汁中的亚硝酸盐，污染了周围的土地。不但庄稼停止生长，土地也变色发黑。甚至连用来灌溉的水质，都发出一股浓浓的酱菜味。　　

但酱菜腌制时间，最少需要一年才可以卖钱。倘若现在把酱菜起出来，当初的买菜的钱和盐钱便打了水漂。更重要要的，重修或加固酱菜池，需要一大笔钱，这是大牛所不愿意的。　　

于是，他只好拿钱打发村干部。至于农民，由他们闹吧。就象村支书说的那样，只要村里不站在农民那边，农民还能闹到天上去不成？　　

好在，农民们闹着了一段时间，就象一拳打在绵花上，村里和大牛都躲了起来，他们便渐渐也泄了气，再不闹了。　　

大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以为从此就可以坐拥这个酱菜厂太平无事了。谁知道土地流转，村里要重新规划土地，把所有农田都卖出去。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来买，但别人出的价钱，肯定比他的高，就算他是村支书的亲家，但在土地流转这么大的事情上，村支书也是做不了主的。　　

最主要原因是，所谓的土地流转所，并不是农民受益，而是肥了各级政府官员。就算他咬着牙填满了村支书的钱袋，还有更高级别的官员的钱袋，他填得满吗？　　

注：也许，对于土地流转，政府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在现在实行，时机还非常不成熟。在贪污腐败如此严重的大环境下，再好的政策执行下来就成了基层干部捞钱的资本。更何况，政府没有足够的救济保障机制。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就算能得到一次性赔偿，也肯定不会太多。就算很多，赔偿用完了怎么办？而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文化水平很低，没有别的专业知识，除了种地，他们什么也不会！　　

所以，对于土地流转，我只想问一句话，“土地流转，你让农民以后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