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苦的无奈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河南的朋友说，他的老乡在唐山市区收购的废品被当地的派出所给扣了。扣去了五台五匹的空调，价值大约两万余元；而他们从宾馆买这些旧空调的钱只有一小部分是属于自己的，其余的大部分全是找别人借的，说时间已过去三天了，这夫妻俩整天去派出所，他们低躬尽笑的向所长说尽了所有的好话，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但始终是不行的，夫妻俩几乎是崩溃了，万般无奈最后求到了我的朋友。

朋友问我能不能给办一下，并应允办事的时候可以花些钱，价值太多要回一点是一点，总比一点也要不回的好。并向我诉说这夫妻俩实在可怜，生有两个孩子因为生活困难，不得已才远离一千多公里的家乡来到唐山谋生活。不曾想的是，刚来到就摊上这么一件大事，这世道真是无法让人活了。

新近几年唐山市区成立了两个大的旧货市场，所有旧的家用电器，生活用品，日用百货只要有原始发票，或正经的来源渠道，都可以在这里进行合法交易，交易中只需向市场提供一些摊位费，管理费就可以了，因此收购废品的小贩也大多收购一些半成品来市场交易，用以增加他们的经济收入。

他们收购宾馆的旧空调去市场交易是合法的呀，派出所为什么要扣呢？他们有什么权利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的时候和朋友一起来到了他老乡的住所，这是属于城市尽头的一片大大的棚户区，这里没有坚硬的水泥路，没有整洁的商店和宽大的高楼，更没有美化环境用的鲜花和水草，这里的空气是污浊的，环顾四周，凝望，映入眼帘的破败惨景，让人感到这里好象就是一个永远也不曾经历春天的地方。我们摸索着走过几条窄窄的巷道，又转了一个小弯，终于我和朋友一起低头走进了一个门朝东的小院，院落的积水中停放着一辆收废品用的人力三轮车和一些废纸板废酒瓶之类的物品，小心翼翼的跨过这些物品，我们来到了这里主人所居住的小屋。

她的丈夫临时有事出去了，屋里只有女主人和孩子，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米五左右的身材，身形瘦瘦的，双眼通红，刀条形般暗黄色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好象是刚刚哭过。看我们进来她怔了一下，然后非常急促的随手抓起一块破布拼命的擦拭小床上的尘土，之后，拘泥并客气的请我们坐，为我们倒水喝。坐了一会儿，在朋友的询问下，她开始用河南方言断断续续的向我们讲述被派出所扣空调的经过，还有他们如何去讨要的经过，以后又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无奈，他们痛苦的命运........

朋友搭讪着，安慰着；而我的思想却已游离并渐渐的远了......我只注意了这个紧靠我身边躺着的甜甜酣睡的孩子，约莫有一岁多一点的孩子，孩子圆圆的泛着淡红的脸庞，在小屋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圆滑和平润，他的小嘴角有时一动一动的是在梦中幸福的吸食母亲的乳汁吧，然后又把乳汁的气味和着他小小身体的气味缓缓的散发到空气中，酿成了一种诱人的说不出来的气味，这淡淡气味醉入了我的大脑，醉入了我的神经，也醉入了我的心灵，智幻神离中我想起来了，这气味我可是闻过的，在我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这么睡着，小嘴角也是这么动着，也是这种气味，只是环境不同罢了。世上所有的人小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吧，都是这么美满和幸福吧，可他们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成长环境的不同，各方面条件的不同，以至于他们所经过的人生又是多么的不同啊！真是天壤之别！

天色渐晚，朋友和我该回去了，也听得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我的心情也如这善变的天气一样慢慢的变的悲哀起来.......

接到了他们局长的电话派出所所长很客气的接待了我，说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因为管片太大，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没有时间对每一件小事都做细细的调查。前几天接到报案，附近的旅馆丢失了几台空调，因此他们这几天对空调的执法特严，凡是看到收购废品的收到空调全部没收。但看我是局长的朋友也不能不给我面子，让我拿出五千元算是罚款，然后把空调全部退还给我。

“把空调全部没收？为什么？我们有正经的来源渠道，并不属于盗窃和销赃，为什么罚款五千元？而真正的罪犯没收了空调就完事大吉，并无罪责，这又是什么法律？哼！旅馆丢失了空调？这只是掠夺贫苦收购空调人的空调的借口吧！确有其事么？不一定吧。”想完，我笑了笑拒绝了所长的好意，没有交出五千元去取空调。

第二天午饭的饭桌上，我仍给了他们局长两张百货超商的购物卡，局长向我保证说他的这些小兄弟虽然强霸和个性，但他说的话却总是听的，说饭后一个电话打过去事情就解决了，下午让我不用带一分钱只管去取空调。

饭后我给朋友打电话，听到消息朋友兴奋，我却听到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女人低低的呜咽声。

我和朋友还有他老乡夫妻俩一行四人整整在派出所等了一个下午。天黑的时候派出所所长才从极隐蔽的一个小屋出来，醉醺醺的象是喝了不少酒。他拉着我的手到了他的办公室，掩上了房们，说我不够意思，说价值两万多元的空调让我交五千元的罚款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去，这在他的管辖区域内，在他经常吃的这十六个废品站里根本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说他们扣了空调以后晚上尽情的吃了一顿，之后又找了小姐又唱了歌已经花去了几千元了，如果空调照退那么这钱该怎么算呢？再说了又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外地人，你管他们这事干什么呢？长远了看还是我们是朋友，我是这一带的土地爷，你以后用不着我么？问我手下的弟兄们？去这一带最大的酒店（大陆海鲜）消费，一顿饭我们吃他一万多元吃完就走，老板可是哼都不敢哼一声的。看得出你也是经常在社会上跑的人，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如果没有外财专职上班能挣几个钱呢？你看我开的车比你开的车还要高档呢？才买的六十多万，家里还养着拥有一百多辆车的车队，平时也是有许多的事情需要解决，如果全按你这一套办事的方法事情能解决得了么？也知道你和我们局长是朋友，可你和他再近能有我和他近么？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们曾一起出生入死。我们同甘苦，共患难，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升局长，我升所长。明天他犯了事蹲了大狱，我也跑不了。就为你这一点事，我不答应他，你相信他能把我这个所长给撤了吗？说着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你看半天时间十四个未接来电，我就不接看他怎么办；再说了你来派出所是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你不说一句软话，不掏一分钱，只是以局长的权势压我，我就不服，就是不给你这个面子！”

我不再听扭头就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副所长和几个警员把我拦住了，他们笑嘻嘻的又把我推了回来。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所长小声的问我到底和局长是什么关系，我说：“其实我和你们局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只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在市委工作，而你们的局长总是求我们办事而已”。

经过了一番激动以后，看来所长的酒劲是渐渐的过去了，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说归说，气归气，无论我怎样为难，我们局长的面子和你的面子却总是要给的。不打不成交么，我们今后还可能是很好的朋友呢？”然后又笑嘻嘻的对着我说：“不论公，论私的话可不可以花钱买上两盒烟或是几个苹果给我的弟兄们消费消费呢？就算是给我这个作朋友的圆圆脸面吧！”看着他和颜悦色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吩咐外面的人买了一条烟和几个苹果。

但是，烟他们没有抽，苹果他们也没有吃，可能是我买的太次了吧。所长打开了他车的后备箱，啊！出现在我眼前的真好象是一个高档的食品店：茅台、五粮液、剑南春等所有各种名酒全是成箱的，还有几条上等的名牌好烟，各种高档的食品、水果、饮料......。昭昭然真实繁华阅尽，应有尽有！

把空调装上车出门的时候，所长递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并说希望我赏脸约个时间，招呼着我市委的朋友和他们的局长一起由他做东，在唐山市最好的大酒店聚一聚，好好的认识认识。

天空乌云翻滚，黑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此时我的心情比这沉闷的夜空还要沉闷。这些社会主义国家里的蛀虫们！这些无视法律，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僚！这些无视道德，没有良心没有同情心的禽兽！这些共产党员里滋生出来的吃着人们灵肉喝着人们心血的败类！这些对享乐充满无尽私欲，对财富又充满无尽贪婪的魔鬼！这些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下戴着执法者的面具对善良无助的人们从容掠夺的强盗！

天空一个闪电，借着闪电的光亮一个纸条，一个纸条飞向了天空，那是黑心所长送给我的名片。

秋天过后就是冬天，我等待冬天，心想：“生命力再强的苍蝇也不会挨过冬天的吧。”

扫除一切害人虫的冬天过后也就迎来了繁华似锦的春天：‘清风送暖，万紫千红’。可春天还是从前的春天吗？春天的温风能拥着自有的清新气息，柔和着善良人们关怀的心灵一起吹到那片城市尽头的，低暗潮湿又难见阳光的大棚区吗？

能的，一定能！此时的我仿佛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孩子——我所喜欢的那个孩子，他已经长大，天真欢快的说着笑着，无忧无虑的和城市的孩子门一起背着书包走在充满阳光的去学堂的路上......。

是的，那个时候他可以自由的生活！他可以快乐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