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嘉：梦中的生活会

梦中的生活会

朱永嘉

惠娟：

      自从大除夕那天晚上回家以后，那晚上的梦如电视连续剧一样，梦中见到已作古的伟人们的一次特殊的生活会，也有你在场，我把梦境说一说，不知你能否帮我验证一下，我为梦中的场景，题了一名词：就叫《梦中的生活会》。

      在梦中我被人领着虚无缥缈地进入了中南海，毛的住地，那个领我进门的服务员对我说：今天中央在开生活会，人都到齐了，你可以在墙角那儿旁听，不要随便插话和走动。我远远望去，徐景贤、肖木与惠娟在一旁做记录。会议的中央是毛坐在长沙发上，四周都是放满书的书架，刘、周、邓、叶、陈云、李先念都坐在一边，江青坐得远一些，另一边有彭真、彭德怀、高岗、柯庆施、挨着还有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建国以后的中央领导都齐集在一起。

毛在沙发上拿着卷烟，想抽，又没有点火，慢悠悠地说，过年了，我们在这里开一次生活会，建国迄今快有六十年了，我执政的二十八年，把大家折腾苦了，指着邓说你执政迄今的三十年，国家经济有很大的发展，怎么弄了个贫富两极分化，城乡差距更大了，官员腐败接连不断，当然总体上我们的国力还是上升了，在世界上的地位大大提高了，所以功劳还是大大的。邓接着毛的话头说，是啊！发展经济还是第一位的，只有经济发展了，大家生活改善了，国家的财力物力富足了，什么矛盾都能解决。你那个文化大革命把我们可折腾苦了。毛接着邓的话头说，你于是便来一个全盘否定，我不是早就要你搞一个决定，那时我说了可以三七开，也可以四六开，最多对开了。你说自己是桃花源中人，不知两汉、焉论魏晋，我死了你就来了个全盘否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定。叫我怎么说你呢？尽管如此，你对我还是没有做绝，对我还是留有余地呢。邓说：我怎么能对你绝情呢？你不是说我还是毛派嘛！那时中央工作会议时攻你的人可凶了，还是我顶住的。毛接着邓的话头说，我讲你是毛派这话不错，你我之间政策的侧重点不同，但搞社会主义这个目标基本上还是一致的。要中国富强起来，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要高举共产党的旗帜。苏联搞修正主义，最终不是吃了大亏了吗？现在普京不是在努力纠正吗？要想再恢复共产党搞社会主义可就难了。我们党内可千万不能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那样的角色，共产党说不上万岁，千岁总有希望的吧。邓接着毛的话头说，在这些根本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你那时政治上看得远一点，我经济上抓得紧一点，都是时代的需要。现在有少数人想翻天，看样子翻不起来。毛又抢过话头说，你可不能大意啊！想把我妖魔化的还大有人在哪！最终还想打倒你邓。邓说，这一点我清楚，毛邓怎么能分家呢？反毛拥邓的最后结果是颠覆共产党，反之批邓拥毛恐怕也有问题。毛还说：我只是批评你几句，可没有想把你打倒啊！我给你留有很大的余地，我希望你与他们，毛指指江青、张春桥说，好好与他们合作，让王洪文拜你为师，你就是太犟了，脾气太倔了，江青也是倔脾气，这二个钢铁公司把我对身后事好好的安排完全打乱了。你是一个大军事家，有战略眼光，在干部队伍中，你的人脉旺，掌握政权得靠你们这些老将军，他们不过摇摇笔杆子的，怎么那样容不得人呢？邓说：有他们在的话，干扰太多，连个政治局会议也开不好，而且是老干部中对他们怨气太深，否则调动不了干部们的积极性。毛说：你不能向死里整啊！邓说：到监狱去不过是换个地方，他们生活还是有保障的。毛接着说，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下手太狠，这样伤人多，你这个作风在战争时期能打胜仗，为了万一有战争，所以我一直留着你。在和平时期你得对不同意见的人宽容一些，多一点与人为善，让人家骂两句娘，又翻不了天。我实在离不开你和叶帅，还有陈云，所以只能让江青他们受一点苦了。我说了一句腥风血雨，只是极而言之，你怎么真的这样干将起来啊！对你这个人我心知肚明。

毛接着对陈云说，你说了一句下不为例，还算说在点子上，因为这样的例开不得，既然有了一次，可能一而再，再而三，那我们党还能安宁吗？毛指着刘说，你也受苦了，刘说，事情都已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毛说好啊，咱们一笑泯恩仇握手言欢吧。毛还说：邓已为你平反了。

毛又指着彭真说：你那时怎么倔脾气那么倔啊！我本来并没有对着你啊！批一下吴晗就碰不得吗？搞一下学术批判你就那么顶牛。彭真说，你批得不对啊！毛说：是啊！我们这些人都有倔脾气，你倔我也倔，结果弄了一个《五·一六》通知，把事情闹大了。指着彭德怀讲，你也是喜欢抬杠子，结果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毛又对着周总理说：文革那几年全靠你苦苦撑着，在生活会上批评你让你受委屈了，都是那两个女孩子告的状。总理说：过去的事还提它做啥，毛接着说，我让你看《桓伊传》是想对你说为臣难，为君也不易，总之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难处，大家互相体谅吧！周说我们大家总算都挺过来了，尽管有一点折腾，还是没有翻船，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陈云说：多少年来我们党内高层同志之间缺少沟通，民主生活不正常，许多事摆不到桌面上心平气和地讨论，一点点小事便互相抬杠。主席你一心想办好事，又太急于求成，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我们中央的许多同志用心都是好的，有了政权，谁不想把国家建设好啊！但脾气一来，好人与好人较劲，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这样便伤筋动骨，建国二十八年应该说成绩很大，改革开放三十年成绩也很大。五八年大跃进，赶英超美，这个事的方向不错现在我们的经济地位在世界上已是前二、三名了，但那时你太急了，所以适得其反，如果大家能心平气和，互相宽容一些，有事让大家多议论议论，想成熟了再做，少一点心血来潮，或许成绩更大，所以我们党内高层的民主生活会，也应该是和风细雨的，而且大家经常在思想上互相沟通沟通，或许能减少一点内耗，在中央领导之间再不能搞过去那种办法了。毛说你这个意见我非常赞成，现在的中央领导比我们强，他们有经常性的学习会，那时可没有这样的制度，结果我一个人讲话，成了一言堂，他们有和风细雨经常性的民主生活会，而我们那时一开生活会就是疾风暴雨的斗争会，这个确实不好，我在作风上有时候确实有点霸道。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代应该比一代好，我们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毛指着邓说，你的寿命比我长，你晚年比我过得从容，我最后两年心里实在苦啊！这一点你比我强，得向你学习。邓谦逊地说：哪里！哪里！我心里也苦得很啊！许多事实在不得已而为之，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不做蠢事，能做成几件好事就不错了。有的事我真有点后悔呀。毛说：算了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没有用，咱们还是好好地开生活会。总之共和国这六十年少不了我，也少不了你，我们俩人，可以说是一对宝货了，这大概就是历史发展的辩证法，相辅相成，都是办大事的料，在位的其他同志都及不上你我。毛又指着叶讲：那七五年五月三日我让你背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怀古》还记得吗？

叶剑英立即就背了起来：

何处望神州？

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

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

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生子当如孙仲谋。

      在叶背着词的时候，毛一手打着节拍，口中喃喃而语，指着邓讲，建国以后的曹刘，就是你与我，咱们俩人都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手”，“生子当如孙仲谋”谁是孙仲谋啊！接着有张玉凤上来问主席，她说华国锋与汪东兴在门外要求进来参加生活会。毛抬起头来想了一下，摇摇头，问叶剑英，华国锋像孙仲谋吗？叶剑英摇摇手，说这个人不怎么行。毛说：我看错人了。张玉凤还说汪东兴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求饶呢？毛说：讨厌，我不想再见他，他也无脸来见我。毛指着邓说：你处理这两个人还是对的，是我给你留下的麻烦事。现在看来你安排胡锦涛接班比我高明，其实过去我们操心太多，子孙自有子孙福。毛接着说：今天的生活会是否就可以结束了，这样的生活会我们应该早开才好，还应该经常开。以后开会最好把陈独秀、张闻天、王稼祥他们也请来，那个王明与张国焘恐怕请不回来了。他们已在外国落籍了。喔，还有一个林彪，这个人本身并不太坏，这个人仗是打得好的，建国后在军队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这个方向是对的。但那套形式主义的东西影响不好，将来想办法把他找回来，一起开会，大家帮助帮助，有的事还得体谅体谅，他部下还有一大帮子人呢！打起仗来还少不了他们，所以一定要让大家都安心。他是给老婆孩子拖坏的，老来得子不一定是好事，宠坏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个话还是不错的。对子女要严，是为他们好，宽了、宠了的结果是害子害女，这个教训要给大家说清楚。打天下是让老百姓坐天下，不是让我们这些功臣宿将的子女坐天下，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们还会给我们绝子绝孙的呢！自己的孩子，那个不疼啊！所以你们开后门，我都保护的啊！叶帅你是知道的啊！江青这个人，就是不懂大处着眼，开后门去当兵也是一种锻炼，到农村去也是一种锻炼，韩非子说过：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成大事一定要从基层做起，将军要从当兵的做起，丞相要从基层干起，这就是历练，到农村去插队不是坏事。对农村、对知青都是好事，不懂得中国农村，将来怎么管理国家大事啊！问题是后续的工作没有做好，现在的领导不是都经过那一阶段嘛，什么伤痕文学，哭哭啼啼的，实在讨厌。没有一点英雄气概，只是儿女情长，那怎么行呢？还是要从大处着眼。现在的领导班子比我们进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孙仲谋呢！当今世界动荡不定的局面，就要有孙仲谋们来接班，共产党的天下，说不上万岁，几百岁总应该有吧！只要不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那样的败家子，我们创建的党还垮不了，辛子陵、李锐那些小人咒骂我咒骂共产党，是骂不倒的，有的人甚至想叫共产党改名，那只是非分之想。他们那些奇谈怪论只会孤立自己，可不要关他们啊！有人骂还是好的，有一些人骂我们，最终却跑到外国去要饭，要记住对这些不肖子孙将来一个也不要收回来，让他们在海外自生自灭好了。中国有句老话，叫作“敌存滅祸，敌去召祸”，有那么几只哈巴狗在门外叫叫，有几只苍蝇在那儿嗡嗡作声，也有好处的，那可以醒醒神嘛！有人起身问毛，将来共产党的这本党史，关于我们之间的争论，怎么写呢？毛摆摆手说了一句：捣浆糊嘛！这些是是非非你越想多说几句，越说不清，我们已经走了，你们还折腾我们做啥。要懂得苏共是自己整垮自己的。赫鲁晓夫先把斯大林开涮，拉了一个口子，以后就是戈巴乔夫倡导什么新思维，照搬西方的那套普世价值，然后就是叶利钦解散共产党，苏联那些走资派可高兴了。我们不能重复那条老路，先讲“五人帮”，把我与他们捆在一起，把我打倒了，接着就是批邓，你邓小平垮了，共产党解体就快了，现在这些颜色革命的苗子已露了头了，一定不能让它长大，我讨厌李锐也就是这个道理。这种人总会有的，但不能让他们成气候，他们成气候可要坏事，把他们逼到角落里，不让乱说乱动就行了。所以党史既要真实，又要考虑到社会影响，什么话什么时候说，怎么说，这可大有讲究。要让现在为我们当家的人好办事，所以还是让我们在这里和和睦睦多开两次生活会不是更好一些嘛。所以你们还是捣捣浆糊算了，管好现在才是真的。我们这里现在也要响应现中央号召，搞和谐社会啊！阶级和阶级斗争是有的，怎么抓法可得讲究一些，不能如过去那样急风暴雨了，多一点和风细雨好。过去我讲资产阶级就在党内，并没有错，这儿指的是资产阶级分子。建国前，我们就吸收过资本家入党，那可是红色资本家，现在有的资本家，社会责任强，待工人好，大家共同富裕，也可以嘛。资本家在中国，不接受党的方针路线，不和共产党合作，他那个企业也是发展不起来的。还有，人是会变的，无产者也会变成有产者的嘛！决定党的性质是路线和方针，不是成分。但也要警惕，有些国企的老总如马明远那样就是败类了，对这样的人一定要有一个清洗一个，可不能心慈手软，这些人当家，将来出卖主权的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因为他们唯个人利益是图啊！所以说，对资产阶级法权还是要有所限制，这对我们的干部还是一种爱护。

      不知怎么我一翻身，梦就醒了，我就赶紧把梦中看到和听到的记下来化作这样一篇文字，六十多年过往事，真如黄粱一梦。最后“敌存灭祸，敌去召祸”这几个大字正是张春桥批注在我信上的啊！

      惠娟，你在我梦中是在会上做记录的，我现在把梦中听到的那么多梦话记录下来，你能否帮我核对一下，是否准确，这可是伟人们的生活会啊！以免误传。希望你在核实以后，下一次在梦中告知。惠娟你大概想不到，我会给你把梦中这么一长篇让人啼笑皆非的梦话写出来吧。搞笑，搞笑！你也许会说我这个老不正经，怎能这样。哈哈！在这样说梦话的搞笑中过新年才快活呢！别忘了这可是我对你的悄悄话啊！也许这些悄悄床头话太荒唐了！那就让我和你俩人难得荒唐一次吧！

                                                                              永嘉   敬上

                                                                           2009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