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怎样看劳动工资差距——读《国富论》感想（2）

　　亚当• 斯密怎样看劳动工资差距?

　　——读《国富论》的感想(2)

　　此前，我介绍了亚当·斯密对地主、资本家和劳动者的评价。现在我想介绍斯密《国富论》中对劳动工资差距的论述。我感觉，斯密是反对劳动工资差距过大的，其论述放到今天，仍然有启示作用。我们看看他在240年前，是怎么说的。

　　按照斯密劳动价值论的观点，劳动者的工资是以劳动时间为标准的。按照我的浅白的理解，劳动了同样时间，应取得同样的工资。如果市场上任由自然竞争，最后，所有劳动者的工资应该是大体平均，略有差别。为什么?就是因为劳动时间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但以上观点，仅仅是抽象的理论，现实与此并不吻合，现实是不同职业工资差距很大。斯密认为，引起现实不同职业工资差距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劳动性质本身的原因，这个原因引起的差异是合理的;二是社会的原因，如不公平的政策、不正常的竞争等，是不合理的。

　　关于劳动性质决定工资差异，即合理的差异，斯密说出了五种情形。

　　第一，工资因业务有难易、污洁、尊卑而不同。

　　斯密举例:煤矿工人每天劳动8小时，铁匠每天劳动12小时，但是煤矿工人工资比铁匠高，因为煤矿工人比铁匠危险，而且脏。危险和脏，在工资中应该得到补偿。而尊卑，斯密的意思是，工作岗位尊贵，受人羡慕，就应该得较低的工资，因为他由于岗位而受尊重就已经得到了精神的补偿。而工作岗位在人心目中是卑贱的，大家都不愿意干的，这种工作就应有较高工资。如屠夫、刽子手，令人生厌，往往工资很高。

　　还有，一些让人愉快的职业，也等于有精神上的补偿，工资不会高。渔人、猎人虽然辛苦，但是工作本身有娱乐性，所以他们往往都是贫困的。

　　我们用斯密观点看今天，这都是可以理论联系上实际的。

　　第二，工资因业务学习有难易、学费有多寡而不同。

　　斯密介绍,“欧州各国的政策都把机械师、技工和制造师的劳动看做熟练劳动而把一切农村劳动者的劳动看做普通劳动”。熟练劳动收入比普通劳动要高，因为熟练劳动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学徒)。今天学位高的一开始工作工资就比学位低的人要高，是因为学习的费用(包括学习的时间精力等)应在工资中得到补偿。

　　在这一条里，斯密还提到了“资本利润却不大受使用资本的那一行业学习难易的影响。大都市通常所用的各种投资方法，就学习难易的程度说，似乎完全相等。国内或国外贸易的一部门业务，大抵不比另一部门业务繁难得多”。我没有读懂，但感觉斯密好像不赞成企业经理人的高薪，因为投资业务并没有什么难度。

　　第三，工资因业务安定不安定而不同。

　　斯密举得例子是泥瓦匠和砖匠，他们的工作是季节性的，有没有活干完全看雇主的意思，很不安定。所以，虽然不属于熟练劳动者，但工资相当于其他普通劳动者的1.5倍乃至两倍。我们今天的不安定的劳动者，大概首先是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和城市的打工者，再就是国企的需要再就业的下岗人员。他们中的很多人每年都可能为找工作劳心费神。

　　第四，工资因劳动者所担负的责任的大小而不同。

　　斯密的著名例子是医生和律师。医生对人的生命和健康负责，律师对人的名誉和财产负责，都是重大的责任，所以工资都很高。今天，据说在经济发达国家，医生和律师仍然是高收入的阶层。

　　第五，工资因取得资格可能性的大小而不同。

　　常人难以得到的岗位，工资很高。斯密举例，学做鞋匠成功率很高，几乎人人都可以成功;而学法律做律师的，20人只有1人成功。所以律师工资要高于鞋匠很多。斯密还说，在很难成功的行业里得到成功，也有两种情况。一是受尊重的：由于成功，他们的才华得到人们的赞美，例如医生、律师、诗人、哲学家，他们得到的赞美，也是它们酬劳的一部分，可以视为对工资的补偿。这些人受到非常的尊重，在精神上得到更多的收益，所以，限制他们的高薪也是有理由的。二是不受尊重：有些行业，虽然也需要出色的才华才能成功，但要以此牟利，世人便会认为他们出卖灵魂，斯密时期的俳优、歌剧演员、舞蹈演员，都是世人鄙视的。这些人的收入很高，因为工资中包括了对他们蒙受名声上损失的补偿。斯密说，假若世人对这些职业的偏见一旦改变，他们的金钱报酬就会减少。照此说，旧社会文艺界受世人鄙视，作为补偿，文艺明星工资很高;今天文艺界已经被世人尊重，明星工资则不应很高了。

　　以上五种情况，应该综合起来考察。

　　按照第一条和第三条，从工作危险与否、安定与否、辛苦与否、是污是洁、是尊是卑等角度来看，各个行业从事体力劳动、野外作业的一线的劳动者应获得高工资(其中农民工更加突出)，他们的工作苦、脏、累、险，有的还不安定;

　　按照第二条，科技工作者、学者、教授、艺术家等需要学问和高级技能的应该高薪。

　　根据第四条，责任重大的职业，斯密说的医生、律师，我们可以加上国家公职人员(包括军、警、消防、救援人员等)，应该高薪。

　　第五条涉及面很窄，但斯密提出：职业尊贵的未必高薪，因为尊贵使他精神上得到满足，本身就是对他工资的补偿;职业卑贱的应该高薪，因为卑贱使他精神上受到损失，就应该通过高薪给予补偿(此观点在第一种情形中，也提到过)，这个观点是多么地深刻呀!

　　这五种情形，让不同性质的劳动收入拉开差距，但，差距是不会很大的，因为各有各的优势;各个行业之间的工资差距，在自然的竞争下，会不断接近各行业都能够接受、都基本满意的状态。

　　关于不合理的工资差异，即劳动工资差距受社会不公平的政策和不正常的竞争的影响这一条，斯密批评了当时欧洲在劳动政策上的三种毛病。

　　一是限制一些职业的竞争人数，使愿意加入者不能加入，所以使劳动工资和资本利润有了极大的不均等。

　　斯密举例有，“同业组合”的排外特权，只许有经营此业自由的人相互竞争，不准本行会圈子以外的人进入，以免竞争人数多了导致产品价格下降。为保持该行业圈里的人数不多，政府法令限制收徒人数，延长出徒时间。还有，城市的工商业者联合起来，实行对城市有利对乡村不利的政策。因为城市集中，便于联合，乡村分散，不便联合。

　　我们不可能把斯密时期的英国，与今天的中国类比。但是，我们改革开放，也包括打破职业垄断。我国有些职业仍然是不允许自由竞争的，甚至有新的垄断职业形成。我们的职业垄断，还有些是人为的。很多大学生反映，在一些地方，没有关系就很难找到理想的工作，这就是人为的垄断。

　　二是增加了某些职业的竞争程度，使这个竞争超过了自然限度，造成该职业从业人员工资过低。

　　斯密举例，由于公共团体和私人捐助者出于多培养人才的目的，在培养教会公职人员、教育事业人才方面设立了许多奖金、助学金、奖学金、苦学生津贴，导致神职人员、文人(教师)数量太大，岗位竞争激烈，于是他们普遍低薪。这些人本来和医生、律师一样，应该有较高的收入，只是因为人数太多，无法如愿。

　　中国大学生扩招以来，也是因为人数剧增，导致大学毕业生就业困难，工资相对下降。更为突出的是，农民打工者集中在一些建筑等需要力工的地方，且人数太多，造成农民工收人微薄。农民工，按照劳动性质分析，他们本来有得到高薪的理由，你看，又脏又累，又不安定，安全又没有保障，都是高薪的理由。可是，由于竞争程度过高，现实却正好相反，农民工反而是低工资群体。

　　三是妨碍劳动和资本的自由活动，使不能由一职业转移到他职业，由一地方转移到他地方，使得劳动者的利益以及资本的利润不均等。

　　斯密说，妨害劳动者的自由流动，也同样妨害了资本的自由流动。因为一个行业能使用的资本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这行业所能使用的劳动量。我国的户籍制度改革，也是保障劳动者的自由迁徙，从而保障资本的自由流动。

　　恐怕以上三类问题也是我国政治经济体制乃至机制改革所要解决的问题。

　　本人身在国企，有切身感受。改革开放30余年，改来改去，国企工资差距越来越大，普通职工年薪数万的情况下，高管可以百万，甚至有几百万。结果是，国企的高层管理人员先富起来，成为社会上层的群体;而普通劳动者，成为社会下层群体(可见社科院新世纪初年出版的一本书《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记得从2007年，中央就有文件要求合理制定国企收入差距标准，但是企业置若罔闻。直到现在，仍然扭扭捏捏，少见成效。再看全社会，基尼系数竟然一路走高，已经走进了世界上贫富差距巨大国家的行列。我们不是按照亚当·斯密的经济学原理搞的改革开放吗?亚当·斯密可不是这样说的。